一小时之前，学校内。
“不行……还是联络不上姐姐……”伊妙焦躁地看着超级器官的联络界面。
就在刚才，HDP的人表明要带她去和梁山富谈话。伊妙的直觉告诉她，这一谈恐怕她就脱不了身了。她推说要上厕所，争取到了时间进行最后的尝试。
HDP的信号屏蔽是没有漏洞的，伊妙再怎么尝试也没法联络到姐姐。但是，信号封锁对外不对内。如果是现在待学校内的人，还是能够联系上的。
只能拜托别人帮忙传话了……
对于要找谁帮忙，伊妙犹豫了。
她想起了过去的一切，包括姐姐是人工智能这件事。
该拜托谁？该信任谁？
伊妙在班里有几个朋友，不过这些朋友都不认识她姐姐。
如果要拜托他们帮忙传话，就需要把姐姐是人工智能这件事也暴露给他们。伊妙不能确定他们会以什么态度对待一个陌生的“人工智能”。或许会直接向HDP举报，毕竟在大众的常识里，人工智能是非常危险的存在。
传话的人，最好是姐姐的朋友。
伊妙想起来，以前听姐姐说过，她在打工的地方有一个同事，和她关系不错。可惜那个人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联系不上。
除此之外，姐姐的朋友还有……
伊妙眼前一亮。
她想起了余汩，而且她刚好有他的联系方式。之前伊妙曾经用超级器官给余汩传输过《与星之约》的旋律。
没有多少时间了，下定决心的伊妙马上给余汩发过去一条消息。
……
手机震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这种时候给我发信息……体检完了再看吧。”
余汩刚打算无视手机的震动，突然又改变了主意，站了起来。
“不对，现在HDP封锁了信号，我怎么还会收到消息？”
余汩看了一眼孙小静的方向，只见她心不在焉地趴在桌上。
“不像是她发的……可是还有谁会找我？”
余汩想不到答案，他决定还是找个地方看看手机。
走廊上有HDP的人员在监视，看到余汩出来，就走上前问他有什么事。余汩说要上厕所，HDP的人放行了，并一直目送着他走进厕所里。
“伊妙？”
看到发信人，余汩心头巨震。
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被选的红土”，袭击事件，还有前不久孙小静对他说的话。
最近发生的一切仿佛都串联起来了。
他收回思绪，低头查看短信的内容。
“我明白了……”
看完以后他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眩晕。
伊妙的短信不长，简短地说明了伊灵其实是人工智能，和自己即将被HDP带走这两件事。并且请求余汩出了学校之后，替她向姐姐传递一条讯息。那条讯息她也一并发给了余汩。
“为什么找我帮忙……”余汩困惑了一下，不过他马上把这抛诸脑后，伊妙那边情势好像很急迫，他得马上决定帮还是不帮。
“有个条件，告诉我你家的地址。”余汩回复道。
伊妙没有问为什么，直接就把地址发给了他。
“我要走了。”紧接着她又发送了这句话。
“看来她那边拖不下去了……”余汩低下头思考。
他向伊妙要地址，既是一个保险，也是一种试探。而伊妙没有问他为什么需要地址，直接给了他。
“好吧，你合格了。”余汩自顾自微笑了一下，“那我就接受委托。”
不过，眼下有一个巨大的难题。体检是从低年级开始的，余汩是高三，最晚体检的一批学生。等到他出学校，恐怕万事休矣。
溜出学校这条路不用想了，堂堂HDP不会让他有空子可以钻。只能想办法“插队”了。
“我可是从小到大都没插过队的好孩子啊，真不想破戒……”余汩遗憾地叹了口气，同时下定了决心。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手机锁屏了，上面什么也没有。但是，有它在就已经够了。
余汩握紧了手机。
“害怕了么？”他问自己，随后他摇摇头。
“我只是觉得厌烦，对于那些无聊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取笑。不过区区取笑，还不至于压得我动弹不得。”
他走出了厕所，这次他没有如往常一样提前将手机藏好。
那位监视这的人员注意到了他手上的手机，马上拦住他问道：“这是什么？”
“手机啊。”余汩冲他晃了晃手机。
“你为什么会带着手机？”
“因为我用不了超级器官。”余汩反问道，“怎么，很奇怪吗？”
“你……你别动。”那位人员有些慌忙地动用超级器官联络自己上级。
HDP的全员再来之前就被告知了，这所学校里有着一个无法使用超级器官的怪人。那个人很可能是潜藏的人工智能，要他们多加关注。
余汩很快就被赶来的人员带走，并加以检查，结果证明他是个如假包换的人类。
“是人类？那怎么会用不了超级器官……”主检人员皱着眉头看着体检报告。
“没事的话我可以走了吗？”余汩一脸悠然地问他们。
“你等等……”主检人员仍旧对他抱有怀疑，“请你谅解，这件事我们疏忽不得。请再配合我们检查检查……”
“不用再检查了，让他走吧。”
刚刚结束了谈话的梁山富闻讯而来，下达了放行指令。
“但是梁所长……”主检人员放心不下，想劝梁山富再谨慎些。
“这套体检手段是我们反复确认过的，没什么好不放心的。”梁山富摆了摆手，“而且我刚才已经查到此次袭击幕后黑手的线索了，这孩子只是个无关人士，让他走吧。”
“啊，已经查到线索了……”主检人员犹豫再三，点了点头，“那好吧，你可以走了。”
余汩悄悄松了口气，“插队”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不过，那个头发半白的大叔刚才说已经查到了幕后黑手？
“得抓紧了……”
HDP的人应该也要去伊灵家了，必须比他们快才行。
他们的车子看起来挺高档的，说真的，要快过他们希望不大……尽人事听天命吧。
“对了！”
跑到校门口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在出校门前给孙小静发了一条消息。
“啊？那家伙干嘛……”孙小静收到了消息，愣了一下。
“不怪你，我是故意的。”
“你什么意思？”孙小静回复了一条消息询问他，余汩此时已经跑出了校门，回复不了她。
……
余汩提前体检好回家了。为了避免余汩的长时间消失引发学生们误会，导致恐慌，HDP的人员找上了余汩的班主任，让她向学生们转达实情。
这个班上的学生们这才知道，原来他们还有一个这么奇怪的同学。
“是这个意思吗？”孙小静理解了余汩的短信含义，“‘故意的’……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不过对于余汩特意发了消息通知一事，孙小静隐隐有些高兴。虽然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同时她对于自己努力帮余汩隐藏秘密，余汩却自己把秘密曝光这件事有点生气。
这点她同样不会承认。
她回复了余汩一条短信。
“没必要特意和我说，你怎么样都和我没关系。”
当然，余汩看到这条别扭的短信，将是许久之后的事了。
……
“喏，你看看吧。”余汩打开手机上的聊天软件，然后把手机递给伊灵。
他们刚刚从伊灵家里走出来，正在漫无目的地在城市中穿行，躲避着HDP的追踪。
“这是……”伊灵看了一眼屏幕，“小妙写给我的么？”
“是的，”余汩说，“其实我本来的任务只是把这段话转发给你。不过你的通讯账号好像出了问题，没法接受消息了，我只能亲自跑一趟了。还好我提早问了你家地址。”
“小妙只是托你来传个信啊，你还费那么大劲把我从家里拉出来。”伊灵瞥了他一眼。
“来你家只是我死马当活马医的行为，我倒是真没想到你会待在家里坐以待毙。”余汩叹道，“就别说废话了，快看消息吧。”
不用他提醒，伊灵已经在一字一句地细看了。
“没有多少时间，我长话短说。”
“有一群人，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他们想对姐姐不利。”
“我愿意，在一个虚假而幸福的世界生活下去，但条件是姐姐一定要陪着我。”
“姐姐要是不在的话，不管有多幸福，我都会拒绝那个世界。”
“还有很多话，留到下次见面说吧。就算要等很久很久才能再见面也没关系。”
讯息到这里就结束了。看完后伊灵默不作声地把手机还给了余汩。
“你打算怎么办？”余汩收起手机问道。
“太……迟了……”伊灵自责地说，“要是昨天就走，我至少还有可能离开这座城市，现在他们已经开始了追踪……”
“逃是来不及了么……”余汩沉思了一会，“那只能反击了吧。”
“怎么反击啊？”伊灵摇摇头说，“你别因为我是人工智能就觉得我有多厉害，我做不到二十年前进化者那种程度。”
“用不着你有多厉害。”余汩说，“首先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是谁想对付你？”
伊灵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从头开始告诉你吧。”
“制造我的人是皮格·达莫，他的真实目的，并不是制造你所认识的“伊灵”这个人格，而是‘进化者’。”
“不是二十年前那个引发危机的“进化者”，是现在沉睡在我体内的，真正的进化者。”
“真正的进化者？”余汩惊讶地说。
“是的，二十年前的那个进化者，只是影响了所有的人工智能，让它们变得不可控。”伊灵说，“但真正的进化者一旦苏醒，将会支配绝大部分的人类。”
“支配？怎么支配？”
伊灵给出了一个令余汩更加震撼的答案：“超级器官。”
“超级……器官……也就是说人工智能的背叛和覆灭，都是皮格·达莫计划好的。”余汩混乱的大脑勉强进行着分析，“目的是为了创造一个没有人工智能的社会。只有在这样的社会里，人们才会需要‘超级器官’这个替代品。幕后黑手是……整个HDP吗？”
伊灵否认道：“主谋应该只是皮格·达莫，HDP的高层里或许有他的合作者，但大部分人我觉得都是不知情的。”
“也对……HDP的规模太大了。如果他们全都支持这个计划，并且齐心协力保密了这么多年，那也太疯狂了。”余汩点点头，“这么说，是皮格·达莫骗了所有的人，HDP则是他的棋子。”
世人都把皮格·达莫看作一个意外引发了灾难的的疯狂科学家。但这仅仅是他在这场骗局之中为自己安排的角色。明白了这一点的余汩觉得不寒而栗。
“不对啊，如果他一心想要统治世界……为什么他会创造你这样的人工智能？”余汩问，“而不是一个会对他言听计从的？”
伊灵说：“我不知道，不过对他言听计从的也有，你还记得之前帮我对付的那个骗子么？”
“那个什么什么土？”余汩一时间想不起来亚当的网名。
“嗯，他的真名叫亚当，和我一样，也是皮格·达莫制造的人工智能。”伊灵说，“据他说，他是我的替代品。”
“但这还是解释不了他为什么一开始造出了你。算了，先不管这个。”余汩皱着眉说，“既然已经有替代品，为什么他们还要……”
“他只是‘伊灵’的替代品，进化者只此一份。”伊灵解释道，“我和亚当都是‘茧’，进化者这个‘蛹’在我这里，亚当说如果我不想做‘茧’，可以把进化者移交给他。”
“那样的话你会怎么样？”余汩问。
“你不关心一下人类会怎么样？”伊灵对他笑了一下。
“那个我也挺在意的，不过还是先告诉我你会怎么样吧。”余汩耸耸肩，“我的任务又不是拯救世界。”
“蛹破了，包裹它的茧也会毁灭。”伊灵说，“但是，在进化者苏醒之前就移交给他的话，我倒基本是安全的。”
“可一旦交给他，进化者就会马上被唤醒吧？”
“嗯。”伊妙轻轻点了一下头。
伊妙也安装了超级器官，会被苏醒之后的进化者控制。
既然伊妙表示不愿意生活在没有姐姐陪伴的虚拟世界，这个结果伊灵同样接受不了。
两个人都安静下来，努力思考着破局的方法。
HDP的人不知道何时会追上他们。他们已经尽量往偏僻的地方走了，路线迂回，就是为了多拖一会。
即便如此，就算下一秒HDP的人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觉得奇怪。
“底层指令。”伊灵打破了沉默。
“那是什么？”
“对于人工智能来说，底层指令就是‘原则’和‘底线’。”伊灵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而我有一条空缺着的底层指令。”
“我还是没懂？”余汩没听懂她的意思。
“虽然我对于进化者来说只是表面的一层茧，但此刻的我仍就是它的一部分。”伊灵说，“我为自己写入的底层指令，也将成为它的底层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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