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愿不愿意，做我的主人？”
九年前的那个夜里，当wino向/伊灵/问起这个问题，/伊灵/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主人？”年幼的/伊灵/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个身份的含义。
“就是说，我会为了你而活。”wino小声解释道。
“唔！”/伊灵/吃了一惊，有点支支吾吾，“为，为什么呀……”
“我在找，一个‘重要’的东西。”wino说，手指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这里，空着，我想把你的名字写进去。”
wino在说的是她空缺着的底层指令，但是想到/伊灵/应该不太能理解，就没有把这个名词说出来。
“为什么……是我呢？”
wino想了想，回答道：“因为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的感觉。”
“那，那……”/伊灵/把嘴巴埋在被子里说，“唯诺姐姐会……一直喜欢吗？”
“……”
wino犹豫了一会，说出了实话：“我不知道……”
“嗯……”/伊灵/把被子拉下去了一点，“对不起，唯诺姐姐。”
“我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重要’的人这件事。”她接着说了下去，“爸爸妈妈应该是我重要的人，可是我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也没有想过要为了谁而活，所以我，不太能理解唯诺姐姐的想法……”
“没关系啦……”wino听着她的道歉，反而产生了一股内疚的情绪。
“但是！我会努力去了解的！”/伊灵/认真地看着她说，“唯诺姐姐，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没关系，是我给你添麻烦了……”wino说，“而且，我也有些需要弄明白的事。”
……
“就算有底层指令这种东西，”余汩皱着眉问，“你打算怎么用呢？”
“我已经逃不掉了，”伊灵平静地说，“只要有进化者在，他们就不会放过我，但我也不能把进化者交给他们。只剩下一个办法了，我会如他们所愿，唤醒进化者。”
“然后，我会通过底层指令向进化者下命令……”说到这里，伊灵停顿了一下，“删掉小妙关于我的记忆。”
“我还以为你想到了什么好办法。”余汩无奈地说，“这不是完全没有意义吗？”
“有意义的，没有记忆，就不会痛苦。”伊灵垂着头说，“小妙父母出事之后……她很难受，我删掉过她的记忆一次。我让她以为自己是被我收养的，以为自己的爸爸妈妈还活在世界上的某处，还有希望再见到他们。”
“……”余汩抿着嘴，随后表情凝重地开了口，“我没资格评价你做的是对是错。不过就算你让她忘掉了，她也总有一天会想起来吧？就像现在这样。”
伊灵的右手紧紧抓着左手的袖子：“我知道……但上一次删掉的记忆，她花了九年才想起来。等她想起我的时候，我对她来说应该不再那么重要了……”
“她上次确实花了九年才想起来，但那难道不是因为，这九年有你陪着她么？”余汩说。
“这九年里我并没有做什么……”
“我虽然不太了解，但是有你陪着她才能过得安心吧。”余汩看着她的眼睛说，“安心是才最好的安眠药。你信不信，这次她甚至用不了九天就会想起你。”
伊灵有些气恼地看向余汩。
“不要提醒我这种事情啊，我当然知道……”她声音消沉，仿佛失去了力气，“但是，已经没有办法了，也没有时间了。”
“我都已经放弃了和她一直生活下去的愿望。”伊灵痛苦地说，“我现在只希望……我的离去不会让她太难受……”
余汩默默地听着她的倾诉，一言不发。
“你知道么，这九年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哭过。”
“不是因为她过得有多好，我们也碰到过很多不好的事。她也受过委屈，但是她从来没哭过。”
“只有一次，只有她父母走后的第二天，她在我面前哭了。”
“她一边哭，一边向我说对不起。”
“她说：‘对不起，我哭起来姐姐也会难受吧’。”
“‘对不起，我真的忍不住’。”
“她说的对，我那一刻很难受，那是我这辈子最难受的时候。”
“我不想再让她哭了……她哭得……那么温柔，那么让我难受……”
“拜托你，帮帮我……”
“要我……怎么帮你？”余汩轻声问她。
“我的计划还需要一个人来收尾……结束进化者对人类的控制。”伊灵的声音平静了一些，“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没有超级器官，不会被进化者控制。”
“你难道要我……”余汩察觉到了她的意思，露出为难的神色。
“嗯，拜托你陪在我身边，等到小妙的记忆被删掉——不用多久，一个小时左右就好——替我，摧毁进化者。”伊灵以恳求的语气对余汩说。
“太难了吧……”余汩苦笑。
“不难的，我告诉你这具身体的‘要害’，破坏那里就能让进化者死机。”伊灵说，“还有……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唤醒进化者之后，‘伊灵’就相当于已经死了，你要摧毁的只是进化者而已。”
“你愿意帮我么？”
余汩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踢开了一块石子。
“如果我不答应，你也会唤醒进化者么？”
“嗯……”伊灵微微点了一下头，“那样我只能祈祷，将来会出现一位‘勇者’，站出来反抗进化者的统治，最后突破重围来摧毁它了。”
“勇者……那我感觉瑞儿就挺合适。”余汩笑了笑。
“说的也是。”伊灵的嘴角也勉强轻轻勾了一下。
“要是交给他的话，可太让人不放心了。”余汩仰起头，看向被云层遮住大半的天空。
“我帮你。”
……
一年前。
“这些家伙真无聊。”叼着棒棒糖（模型）的少女站在余汩的桌边，叹了口气。
“算了吧班长，让他们说就是了。”余汩一脸无所谓地翻看着手机。
“你都不生气的吗？”班长看了他一眼，“那些玩笑可称不上友善啊。”
“我生气，所以我不理他们。”余汩微笑了一下，“这才是最让他们难受的反击。”
“哇，好狡猾啊。”班长也笑了笑。
“实践所得。”余汩淡淡地说。
“那下次他们再开你玩笑，我可不帮你啦。”
“嗯，没关系啊。”余汩点了点头。
班长沉默了一小会。
“余汩你……是个挺没底线的人呢。”
“别乱说，我很遵纪守法的。”余汩否认道。
“不是那方面的底线。”班长说，“底线越低，意味着对你来说你‘重要’的东西也越少。”
“那不是挺好的吗？反正我们……总会不得不失去些什么。”余汩低着头，“重要的东西少，‘失去’也容易接受些。”
“重要的东西少，才会难以放手吧。”班长若有所思，仿佛在回忆往事，“至少我自己，会把他们全部抓得死死的。”
“班长你在说什么呢，你的朋友不是很多吗？”余汩抬起头问她。
“是啊。”班长露出如往常一般开朗的微笑，“很多。”
……
“我帮你，但是，报酬呢？”余汩对伊灵说。
“你想要什么？”伊灵问，“我拿的出来的都可以给你。”
“放心，我要的你现在就能够拿的出来。”余汩竖起三根手指，“我要你的三分钟，三分钟后再实施你的计划。”
伊灵皱了下眉，想问为什么，但是又想到时间紧迫放弃了：“好的，就从现在开始算三分钟。不过要是中途如果被他们追上了，我会马上唤醒进化者。”
“没问题，如果出现那种情况算我倒霉。”余汩点了点头，“这三分钟除非我问你，不然别和我说话。”
“嗯……”伊灵有些困惑，不过还是决定照做。
余汩沉下心，思绪全力运作起来。他不愿接受这个结局，想要最后挣扎一次。
当然，他也尊重伊灵的选择，如果这三分钟仍然想不到更好的对策，他就会狠下心来配合她的计划。
一切问题的开端，在于皮格·达莫。是他欺骗了所有人。
那么，只要拆穿他的话……
余汩微微摇了摇头。
“超级器官”的阴谋论其实早就有了，又被专家们当做谣言无数次驳斥。
现在就算余汩在网上把真相披露出来，恐怕也没有什么用，会被人们当做老生常谈的阴谋论，扳倒不了HDP。
要有证据……其实伊灵体内沉睡的进化者就是最好的证据。但是只有将它唤醒，这个证据才会变得有意义，让世人相信。那样的话又绕回伊灵的计划上了。
如果把进化者交给亚当，趁他唤醒他的同时马上摧毁它……
可惜对方想必不会露出这种低级的破绽，一定会躲到安全的地方再唤醒的。
没办法靠“揭露真相”这条路来破局么……
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底层指令……
余汩拿出手机，开始在网上搜索有关底层指令的资料。渐渐的，他黯淡的眼神中又出现了光芒。
“有办法了！”
“什么？”伊灵不解地看着他。
“皮格·达莫可以，我们为什么不行。”余汩说。
“你想到什么了？”
“嗯。”余汩点点头，“既然说真话没用，我们也来撒一个大谎吧。这个我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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