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做雷廷。
名字很简单。
据爹娘说，生他那天只打雷不下雨。
恰好爹姓雷，就有了这么个略显草率的名字。
不知是不是受了名字的影响，他人也像雷霆。
并非说他长得瘦。
是说他脾气暴烈。
和九霄之上的雷霆相差无几。
不过，他好歹是城主府的人。
这一暴脾气不对付自己人，是对付那些不配合的家伙的。
比如说眼前这二位姑娘，他都说明自己是来办案子的了，倘若大家伙儿都配合，事请会简单得多。
可她们没有。
安静地坐着。
一人眉眼低垂，似是思索模样。
一人举着长筷，小口吃着饭菜。
尤其是吃饭的那个丫头。
冷着脸，不抬头。
“有事？”
如此问道。
险些把雷廷气了个半死。
好歹把怒火憋在心里头，雷廷朝她拱了拱手，道：
“这位姑娘，我等为城主府中人，听闻此地有叛党余孽，故前来调查。
还望姑娘与另一位姑娘配合一下，很快就好，不会过多叨扰。”
他也算是难得低声下气地求人啦。
女孩子嘛，有特权。
“可我还没吃饱。”
北冥离竹擦了擦嘴。
神色漠然。
筷子不停。
她瞄准的是一道蒸菜，时间过得久了，菜品也不热了。
北冥离竹要抓紧点时间，快快地吃完饭，然后去办陛下说的镇国公大人的案子去了。
不论如何，自己六扇门第一的结案率不能拱手让出去。
少女的心思不算复杂。
可雷廷却是猜不到的。
他只觉得头疼。
雷廷把北冥离竹与她当成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大小姐啦，还是那种，虽懂礼数，却遇事吵闹吵闹，毫无作用的废柴大小姐了。
“二位······”
“请稍等一下。”
北冥离竹抬起头，看向雷廷。
使得雷廷生生将未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姑娘想说什么？”
“你要来吃点吗？”
少女的眸幽深。
却是语出惊人。
雷廷嘴角微抽，心头冒出些无名火。
终究只是叹了口气，火气登时没了。
无他，只因少女的眼太过清澈。
兴许她真的只是邀请他吃一顿？
“姑娘，若你二人冥顽不灵，我也只能将你们当作可疑之人，交由城主大人定夺了。”
雷廷总归不想做到这一步，只是城主大人有令，他只是按此行事罢。
无奈地叹了口气，雷廷朝身后众人招了招手。
“把二位带回去吧。
切记要小心一些啊。”
瞪了眼那帮子贼眼滴溜溜转的家伙，雷廷扶额长叹。
道一声得罪，雷廷握住了北冥离竹的手臂。
却骇然发现自己竟是抬不起她。
北冥离竹抬起了头。
“我问你一件事。”
雷廷面色不变，心底泛起了惊涛骇浪。
这姑娘不知是何许人也，他这一流的高手便是在武林中都能有一席之地，更何况这寻常之人的大城？
他拉不动她。
这是大问题。
北冥离竹并未在意他的变化。
她只是拨开他的手，缓缓站起，握住了一旁的刀。
“我问你，身为六扇门的人，为何要帮城主府？”
少女终是不再遮掩，将腰间玉佩显露。
苗刀出鞘，抵在雷廷心口。
“六扇门只助帝王。
从未听说帮助他人。
你犯了错。
我得罚你。”
雷廷大惊失色，终是瞥到了少女的玉佩。
六扇门中麒麟镇最为强大，而她想必就是那位最年轻的指挥使。
“您便是那位北冥大人吗？属下乃是六扇门淮苏处总管，特此见过指挥使大人。”
雷廷单膝跪下，除却那难以掩去的恐惧外，只剩下兴奋埋藏在眼底。
他见到了指挥使。
可以吹嘘好久了。
少女皱眉。
“麻烦。”
雷廷的大头上浮现了一个问号。
“礼太多，我不喜欢。”
雷霆当即明白了。
这位指挥使大人不喜欢繁文缛节，自嘲地笑了笑，挠了挠脑袋，也就站直了身子，抱了抱拳，显得十分恭敬的模样。
北冥离竹满意颔首。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少女将长刀入鞘，背在身后。
雷廷稍稍喘了口气。
总算收起了。
刚才他真的被吓到啦。
北冥离竹的杀意直逼他的头颅。
但她终是心软，没能将那一刀给斩下去。
至少听听他的解释再说，若是不能是说服她，该罚还得罚。
雷廷微愣，旋即恍然。
眉眼间露出丝丝愤懑。
“属下与您说。
不知您是否有所耳闻，镇国公大人通敌一事？
此事经过六扇门的兄弟们调查，乃是淮苏城主传出，理由暂且不明朗。
属下便亲自前往城主府，名义上捉捕大人身边之人，实则寻找城主指明大人之缘由。
先前冒犯您了。
有所得罪，请多包涵。”
雷廷声音极小。
唯少女能听见。
北冥离竹若有所思，拍了拍他的肩膀，许久不曾变过的俏颜上终是出现了一抹淡淡的赞赏之意。
“做得不错。
那这些人呢？”
“城主亲卫，只听城主令。”
雷廷答道，朝后方努了努嘴。
“让他们离开，理由就说······麒麟镇指挥使至。”
北冥离竹吩咐道，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却不禁愣住了。
怎么没人了？
就这么点地，怎得一瞬间都不见了。
“姑娘，和我们走一趟吧。
莫要害怕，很快就好。”
北冥离竹眸微凝。
忘记她还在那了。
“你自己小心点，还有，记得把人接住。”
留下让雷廷摸不着头脑的言语，北冥离竹再度将刀握在手中，向她跑去。
可时间终究太短，少女未至，她的手已被一人握住了。
浩瀚无垠的剑意刹那间迸发。
她忽地捂住了脑袋。
似是极痛苦的模样。
她握住筷子，竟是摆出了出剑的架势，朝一人的咽喉处而去，出手便是耸人的杀招。
被她紧盯的那人寒毛早已根根竖起，想举起兵器对地，却发觉自己的手不听使唤了。
竟是被那剑意骇得双手发颤。
只得闭上眼，等候血洒当场。
良久，意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却只听得一声金铁相交，那人睁眼时，却是北冥离竹擎着一把苍天苗刀，抵住了她的剑意。
其威势无比庞大。
将众人尽数震飞。
雷廷也终于明白指挥使大人所言何意了。
急急忙忙去接人，能接到一个算是一个。
他只有一个人嘛。
“这啥情况啊？”
倒是厨子听到了交锋的声音。
骂骂咧咧从后厨走出来，却被一人撞了个满怀。
还未发作，条件反射般救人去了。
幸好是无人伤亡的。
还不待说些什么呢。
厨子只瞧见北冥离竹死死握着她的手，拽着她，向段忘年问了些事儿，便向后院走去。
而他的好掌柜怔住良久，反应过来后，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嘘啥嘘啊，他锤子没看到呢。
厨子骂骂咧咧。
······
少女们走入了后屋。
北冥离竹将门死死地关上了。
沉默半晌，冷冷看向了她。
她歪了歪脑袋。
“疼。”
她把手腕处被北冥离竹捏红的印子展示了出来，目光清澈，甚至含着些许常人难以察觉的委屈，却没能躲过少女的眼睛。
北冥离竹深深吸了口气。
自己的心绪头一回有了如此大的起伏。
“装？”
她微笑。
微微低下头。
再度抬起时。
她漆黑的眸中，是星空般的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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