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
如果是春天就好啦。
有沾衣欲湿杏花雨。
有吹面不寒杨柳风。
下了雨,就不会觉得那么寒冷了。
可惜呀,现在是深秋喽,一场秋雨一场凉喽。
冰冷的细线似是要将脸庞撕裂那般了。
好冷好冷。
冷的是雨。
寒的是心。
少女其实很早就跑到一边去了,大概······在刚刚开始下雨那会儿。
陈衣雪提溜着一油纸伞,刚刚才从一棵树下钻出来呢,嘴里似乎还在抱怨着什么。
其实是油纸伞不好找嘛,这场架打得惊天地泣鬼神的,百姓都躲着呢。
陈衣雪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把。
有一家小店没来及把门关上。
少女拿了一把。
留下了些银两。
油纸伞挺便宜的,她给的那些能买几十把,但想了想,还是特意多留了一点,算是对这户人家的补偿。
算好运吗?
少女想到。
旋即摇了摇头,撑开伞。
不想以内力挡雨时,油纸伞是个好选择。
踏着轻盈的步伐,走上高台。
爹的怒气还没消。
镇国抵着玉满堂。
只要爹想,随时能取了他的命。
玉满堂面若死灰,已然是没了什么反抗的心思了。
许是被陈飞绝呵斥几言,心死了罢。
一旦心死去了。
就什么也没了。
又或者······看他的模样,可能是想通点事请也说不准。
陈衣雪不是很会看人的心思,她的好友北冥离竹比较擅长,可那又如何呢?
离竹看得懂人心,却不会由此去迎合他人的心思。
所以她朋友少!
陈衣雪腹诽道。
嘴角微扬。
走上前去。
她买了两把伞,一把自己用。
一把也打开了,撑在两位老男人的头顶,防止他们继续被雨打湿,陈飞绝自是不用多说,女儿关心爹是本分。
至于玉满堂······
姑且,算是个可敬的敌人。
却也如此的悲哀。
“爹,结束了吗?”
陈衣雪轻轻唤道。
将陈飞绝从回忆中唤醒了。
陈飞绝看了眼小姑娘,慈爱地笑了笑,抚上少女柔嫩的面颊。
“差不多了,等等我,咱们一会儿就回去。”
“回哪?”
陈衣雪故意问。
陈飞绝故意答:
“回家。”
听到满意的回答后,小姑娘欢快地跑得远远的。
却在陈飞绝视野所不及处,右手悄悄地攀上逍遥剑的剑柄,目光满是复杂。
爹······在与她面对面时,连自称都不是“爹”这个字了。
······
见少女走得远了。
陈飞绝松了口气。
也懒得再去管瘫倒在地得玉满堂,拍了拍满是尘土的甲胄,坐到玉满堂身边,忽地一愣。
手边多出了一个酒壶啊······看上去很新,大抵是还没开封过的。
这丫头······
陈飞绝在心底笑骂一声。
“玉满堂,累吗?”
他开了酒壶。
酒香瞬间扑面而来。
满饮一口,陈飞绝将镇国枪放下,仿佛一位卸甲归田的将军,终于能够放下一身霜雪与黄沙,变得随和而可亲。
只是眼眸凌厉依旧耳。
“陈飞绝,我累了啊······”
玉满堂苦笑了下。
他想要坐起身来。
挣扎了下,无果,干脆放弃了。
闭上眼,听雨滴打在油纸伞上,落到地上,清脆的,很好听。
玉满堂真的很累了,这后半生为复仇活,为复仇死。
到头来,也没能报了仇,也没能救了儿子。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也许有点后悔吧。
他已经不知道了。
他勾结邪派,搅得淮苏城乌烟瘴气。
练习邪功,还杀了无数无辜的人,只为达到那虚无缥缈的境界。
“陈飞绝,我好恨你啊,你杀了我的儿子,又让我痛苦了这后半辈子,我真的好恨你。”
陈飞绝并未回答玉满堂,仿佛猜到了,他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
“但我更恨我自己,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我为什么没能劝阻他。
我为什么要让他学武。
我为什么······
明知他骨子里的软弱,却无动于衷······
哪怕,哪怕,我骂他一顿也好啊······”
这位沧桑的中年人,声音怀着哭腔。
却不见泪水从眼角滑落。
泪干了。
“玉缘良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但也仅此而已,从初见时我便明白,玉缘良不能成大器,教他枪法,我已仁至义尽了。”
陈飞绝淡淡道。
淡淡地看了玉满堂一眼。
见他苦笑不断,只是冷笑。
玉满堂不值得他怜悯。
再饮一口酒。
手臂被轻拍。
却是玉满堂凄凉的笑容映入了眼帘。
“大人······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么喊您,也允许我求您一件事。”
陈飞绝将酒饮尽,看了眼酒壶,有些不忍心丢掉了。
目不斜视,他欣赏起油纸伞下的雨帘。
“说吧。”
他答应了他。
“能扶我一把吗?”
玉满堂想站起来。
可腿实在是太软啦,费了好大劲,应该是无法自己做到。
陈飞绝怔了怔,便站起身,油纸伞没了用处,被他收了起来,随手丢在了一旁。
轻呵一声,将镇国枪笔直地插在高台之上,再将玉满堂扶了起来。
玉满堂也懂嘛,斜斜地靠在枪身上,勉强站直了。
“我想请您杀了我。”
“你本就罪无可恕。”
陈飞绝漠然道。
玉满堂摇摇头。
“这不一样,死在您手里,也甘心。”
他稍稍地合眼,脑海中闪过这些年做的荒唐事,不免自嘲般笑出了声。
镇国公大人说得一点儿不错······自己的确只是个被仇恨蒙了双眼的可怜人而已,做出了诸多可恨的事。
往后,史书上大概会这么写吧。
玉缘良,贪生怕死,临阵脱逃,弃同胞于不顾。
玉满堂,不辨是非,颠倒黑白,竟与邪道勾结。
他们只是书写历史的罪人罢了。
陈飞绝沉默半晌。
握上了暗金长枪。
“站得直吗?”
“哈哈······”
玉满堂笑得很洒脱,尽力挺直了身子。
“对了,大人,我死后,请您莫要留手,直接将我震成灰烬。
这一身修为,我不想再给邪派利用了。”
陈飞绝点了点头。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至少在他生命的最后。
就把他当作一位溺爱儿子的可怜而可恨的父亲。
陈飞绝高高地举起了长枪,只是这一回,他没再斩偏了,很准,很准。
玉满堂走得很安详,其实他的刑法应该更重,更残酷才对。
陈飞绝没这么做。
姑且让他走得体面点。
强如自己,在听得妻子离去的那一刹那,也险些崩溃了,往后更是花了数年时间去探寻虚无缥缈的起死回生之法。
陈飞绝运气好。
他还有弟兄们。
他还有陈衣雪。
······
“爹,我闻到血腥味了。”
雨滴没能压下玉满堂的死,被小姑娘敏锐感觉到了。
只是在她来到陈飞绝身前时,玉满堂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还想再见一面这位可恨可敬的对手来着的。
陈飞绝伸出手,想揉揉少女的脑袋。
却瞬间收回去了。
他的手好脏好脏。
会弄乱丫头漂漂亮亮的长发的。
“丫头,你应该早就查出玉满堂与玉缘良做了什么吧。
有北冥家的丫头助你,查一点东西的确方便。”
陈飞绝笑笑,转身往镇国公府走去。
后背却被尖锐之物抵住了。
那是少女的剑尖。
“爹······
真相到底是什么?
衣雪的生父生母,到底是谁?”
雨水从她的眼角划过,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陈飞绝沉默不语,任由那微不足道的刺痛渐渐地减弱,最后,只能听到长剑落地的声音。
她下不去手的。
他懂她。
这丫头。
只会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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