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里。
无非闲言碎语几多。
无外悲欢离合纷扰。
人总是喜欢凑热闹，去听别人的家长里短。
于是乎，这几日龙井阁的名声又在百姓口中传开啦。
“嘿，你可曾听说这龙井阁的大事儿？”
“莫不是又出了什么新菜品。
上回那道鱼。
着实美死我。”
“非也非也，这次啊，却是因为一个人。”
如此言语，于坊间传言甚广，要有家喻户晓的趋势了。
“我和你细说，这几日龙井阁的大堂内多了一个人儿，哦哟哟哟，那人儿美得，赛过天上的神仙啦。”
······
龙井阁生意好。
段忘年该高兴才是。
可他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兴致。
那丫头一直坐在窗边呵。
望着滔滔江水。
饮着温温茶水。
喊她，不应，唤她，不答。
仿佛一位跌落人间，清冷而孤高的仙子。
但他却是晓得的，她的性子跳脱而逍遥，不该是这模样。
可······她好歹是吃了一点点东西啦。
不然也没力气发呆嘛。
倾国倾城。
遗世独立。
便如那莲与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少女仅仅是坐在窗边，就为龙井阁吸引了一大批的客人啦，秀色可餐这词不是白来的呀。
看漂亮的人儿心情都会变好，且大家都明白远观不可亵玩的道理。
看着就好。
不作他想。
也有人真的莽嘛。
就上前去搭讪啦。
多是那些，目空一切的公子哥罢。
都是群满嘴“者也”的家伙们，真材实料没有多少，却想着能问得仙子芳心，从而一步登天，成为人人羡慕的赢家。
做梦呗。
她不理。
或者说，她听不到，所以不理。
以段忘年对她的了解，若是听到，怎么说也要讽刺二言的。
他记得，少女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人。
可现在······
幽幽地叹着气。
“掌柜，唉声叹气老得快哟。”
厨子端着盘子出现在他身后。
把他实实在在吓到了。
“快上菜！
客人等急了！”
段忘年朝厨子就是一脚，这回厨子没能躲开了。
毕竟还端着菜呢，万一动作一大，这满盆香喷喷的菜肴就会被洒到地上去。
就算段忘年不心疼，他身为厨子可是心疼得要死要活的。
“好好好，我去我去，您甭踹我了。”
厨子连连求饶。
模样颇为滑稽。
为那一桌等候良久的客人上好菜，他才堪堪松了口气，用挂在脖子处的毛巾狠狠擦了把脸上的汗水。
累出来的。
客人多啊。
还都是为了看漂亮姑娘来的。
明明他做的菜也很好吃啊，怎就无人赏识呢。
随手搬过一张椅子，不住地摇着头。
“人哪有菜好啊······”
“你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
厨子嘀嘀咕咕的声音太小，段忘年没听清。
问厨子，他又是一副搪塞自己的模样，干脆不再管他的碎碎念了。
“颜锡先生呢？今日天晴，莫不是又到他的船上去？”
外头天朗气清。
倒是适合钓鱼。
渔子名为颜锡。
此生最好渔事。
以他所言，安坐扁舟，垂钓江畔，总能让人心绪宁静。
厨子自然不懂得渔子说的话，在他看来，钓鱼哪有钻到灶火间里头后满身香气出来要好。
看人吃得欢喜，他也乐得高兴，这一乐，指不定哪道菜就发挥超常了。
“渔子的确在船上。
但他没带着钓鱼竿。
大概在为陈大小姐的事儿发愁吧。”
段忘年愣了愣，看向靠在墙边的杆。
“少见啊······颜锡先生还有天晴不钓鱼的时候，但先生既然在船上，那他中午的饭食还是要劳烦你去送一送了。”
“小事。”
厨子咧嘴一笑。
歇息差不多了。
他随手拿起一包白糖，向后厨走去。
“等等，说了三天了，她自我封闭了五感，吃不出甜味的。”
厨子晃着白糖的手一顿，苦笑着挠了挠脑袋。
嗨哟，习惯了，改都改不掉啊。
“颜锡先生也会嫌弃。”
“屁！让他嫌弃去吧！”
给她做的饭菜不放糖，就往渔子吃的东西里死命放，看看能不能把这家伙给甜齁。
厨子大笑一生，钻入后厨，不一会儿，便传出了锅碗瓢盆之声了。
“今儿做些什么给那丫头吃？总不能还是粥吧？
三天了都，总要吃腻的嘛。”
厨子传音给他。
段忘年想了想。
“来碗小馄饨吧，我记得还有。”
“有，加蛋皮丝儿和葱花，刚刚好够一碗的。”
厨子的声音消下去了，应该是在忙活。
段忘年也不打扰他。
人多，后厨很忙的。
他作为掌柜，这时候就会出来给几位小二哥搭把手，龙井阁人手不多，饭点几乎是忙不过来的。
“掌柜。”
“来嘞。”
忽如一阵风来。
少女款款而立。
倚着门，背着刀，神色漠然而淡薄。
人们听得她的声，纷纷看去，再是惊呆了。
阁中少女静坐，门前少女伫立。
两幅画般美好。
段忘年怔住了。
倒不是因为眼前少女的容貌。
若真要说起来，那丫头与少女不相上下呢。
段忘年瞧见少女腰间的玉佩。
从益阳来的。
是为大人物。
那是只有六扇门的指挥使才能佩戴的，是彰显身份的象征。
武林纷争，门派繁乱，每个门派都有着属于他们的标志，而大炎的标志，正是六扇门。
段忘年自是不敢怠慢了，换上一副假笑，恭恭敬敬地来到少女身边。
“原来是六扇门的大人物，您请往这儿坐。”
“你的笑，假。”
少女淡淡言道。
眼眸分外认真。
似是真的在指处他的错误，并无二心。
段忘年嘴角微抽，却是不曾将假笑放下，摇了摇头，领着少女来到另一扇窗子边，好巧不巧，离她的桌子不过几人的间隔。
“菜单在桌上，您想吃什么先看看。
若是决定好了，唤一声便好，自会有人来的。”
“有劳了，但你的笑真的好假，看着不舒服。”
段忘年勉强忍住捏她的脸的冲动。
做生意的人会看别人的眸，而他能从少女眼中看到的，只有无比的真诚。
居然真的有心思纯澈如此的人······心里想着杂七杂八的，愁眉苦脸地干活去了。
被她这么一说，哪还有心情笑哟······
少女目送他远去。
眼中露出些不解。
只是周围香气勾起了她的馋虫。
注意力也从掌柜移到了菜单上。
少女眨了眨眼。
不自觉嘟起嘴。
名字起得很唬人，看着也都很好吃······
赶了几天的路，少女也饿得不行啦，一入城，便向周围的人打听淮苏城最好吃的酒家在哪，全然忽略了守城士卒看到她那柄大刀时的惊骇。
但她忘了最重要的事。
应该问问推荐菜品的。
失误。
也罢。
烦忧只在心中出现了刹那。
少女拿起菜谱，坐到了她的对侧，问道：
“你知道这里有什么菜好吃吗？”
她只是愣愣地看着江畔。
“你不知道吗？”
少女问。
她不答。
“我是北冥离竹，请多指教。”
少女不依不挠，似是认定了她今日一定会理睬自己。
“北冥······离竹？不对······不是，离竹，是鸿······”
她突然开了口。
喃喃自语良久。
她抬起头。
看着少女。
“衣······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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