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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一场怪梦

第二十一章 一场怪梦

那柄直抵慕羽瞳仁的尖刃,于其视界之中汇成了惨白的一点。

死死盯住锋刃毕露的刀身,惊惶失措间,试图挣扎的慕羽发觉到自己的全身此刻宛如一具躺尸、一盘鱼肉,无可动弹分毫,甚至连闭上双眼,移开视线都没法做到。

刀光之外,隐隐传来了几句低声的人语。

“请您放心,我下的药量,对于这样一个毫无修为的少年郎而言,就算是把头颅剖开,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尽管刺下去即可。”

这是男人的声音,而在自己的脑海之中,丝毫没有一点和这声音有关的记忆。

而这陌生的男声却又就此消失,只留下那把悬于慕羽左眼之上的尖刃,不断地向下逼近,似是融作一道流光,抚弄起少年的眉角,再填满了他所能目视的整个世界。

下一刻,这利刃划过眼白,落于瞳仁正上,一击刺入。

“真是怪梦…”

睁眼醒来,在似睡非醒的懵懂之中,慕羽揉搓起自己那只完好无损的左眼,心有余悸地喃喃一句。

在那两位神教子弟死无全尸之后,他和樱便跟随着羽自怜一同自北凉城中离去。在赶到一处渡口后,登上了一艘无帆却能自动的游船。

登船后,自己那位师尊似乎和樱相处得意外融洽。甚至再面带笑意地告诉慕羽,自己要为他的妹妹查看一下伤势后,羽自怜就将樱从自己身边带走,将慕羽独自一人留在了船舱之内。

再这之后,慕羽只能想起,坐在船舱中的他忽然感到一阵浓重的倦怠袭上脑海,不过几个呼吸间,自己就已经沉沉睡去。

在师尊的妙手回春之下,除却左腿那处几近透骨的重伤,慕羽周身的处处伤口,已经几近愈合,甚至在头脑昏沉之际,也不再传来痛楚。

稍有迷茫的环顾起昏暗的四周,慕羽只觉得一阵阵腾起的暖雾缭绕在自己眼前久久不能散去,而随着一盏明灯亮起,灌注而来的光亮透过轻薄的雾气,将这一室的光景,尽皆代入慕羽眼底。

这房室之内,筑有一处由大块砖石所打磨拼接而成的水池。在此之中,热气氲氤,水汽弥漫,暖身润体,不过灯火阑珊。

隐隐烛火下,此处桌椅、床台皆备,皆是红木雕漆的佳作,帘巾、枕褥镶花,多为绸绫编织的上品。白瓷瓶光洁如白玉,琉璃器通透似凝冰,就连不过是用来供人践踏的地砖之上,都铺满了大段大段绣有江流游鱼飞鸟林涧的绘卷毛毯,样样收纳得井井有条,处处打理得干干净净。

人生第一次眼见如此贵气的光景,卧躺在软床上的慕羽不由得一时怔住,故而直到身后响起水流倾倒的声响,方才意识到,那位点灯人,就在自己的身后。

慕羽起身循声望去,在明灯的光亮下,惺忪的睡眼顿时感到一丝刺痛,不由自主地闭合起来。

不过在此之前,双眼的余光还是录入了那点灯人的身影。

也仅是这促然一眼,就足以让慕羽感到一阵愕然。

纵使在这青裙蓝衫之下,仅仅袒露出了皓腕、秀颈与那不加妆秀的俏脸,但这也足以显露出这位娇小的女孩,于柔光之下,白净得几欲令人炫目。

这种白净,使慕羽在闭目回想的一瞬中,不由自主地将之与自己的那位师尊相互比拟。

在他眼中,那位有意无意,于自己眼前袒露肌肤的师尊,虽然亦是通体皎白如玉,似膏霜、如素雪,却与眼前这女孩不可言同。

毕竟,也许是因为那等成熟女子丰腴的身姿,玉肌膏肤自然甚美,却又几近羊脂霜雪,缺了一丝通透,还丢了一丝水润。

而在这女孩身上,二者却已近至臻。

肌理之间,翠色的血管如青枝舒展,脸颊之上,渲开的红晕似曼珠沙华。

一室水汽,于她沾染那么几点,即如铃兰花尖着上晨露,足以剔透白瓷。可却偏偏在一息一动间,软嫩湿滑得很。好似只要在这清肌之上,以手那么轻轻一拧,不论是那小脸还是藕臂,都可以捏出满满一捧水来。

多么失礼的想法…

想到自己竟对一位初见不过片刻的女孩怀有如此臆想,慕羽不由得感到一阵愧意。

再度睁开双眼,那蓝衣女孩已从水池之中汲好了一盆热水,将之稳稳安放于一处方桌上,便轻手轻脚地走到慕羽面前,垂手低头,神色毕恭毕敬。

生来从未被人侍奉过的慕羽,脑海中顿时浮出诸多不解。

他本想直接开口去询问这位陌生少女一番,可每当望到那双似有清淼,青蓝澄澈的水润眸子,总会不由自主地担忧到,这娇盈盈的女孩,会不会在下一刻就要流出泪来呢?

不知该如何做言挑起话头的慕羽索性左顾右盼起来,希望这妙女可以主动开口,和他解释眼前的一切。

然而,这女孩只是悄然静待在他身边,一动不动,犹如画中人。

在这莫名尴尬的静默中,摸不到头脑的慕羽实在是按耐不住性子,想要开口说点什么,正巧,在这一刻他恰好瞥到了女孩身后那盏明灯。

“这灯…可真够亮啊。”

这句吐口而出的尬聊,让慕羽自己都感觉一阵汗颜。

可那女孩,却是一副远远超出慕羽想象的反应。

她于一阵战栗中将下唇咬到发白,那眼中的一汪秋水也骤然惊起一阵波澜。

“婢女…婢女愚钝,竟然忘记了少爷您才刚刚醒来。”

哪来的少爷?

疑惑之中,慕羽不禁重新回首环顾,确认了这房室之内,只有自己和这位女孩两人。

“不慎惊扰到了少爷,求您谅解!”

倍感疑惑不解的慕羽想要开口询问女孩何意之时,眼前这般娇小的身姿,却于一阵颤抖中瘫然曲身,直接跪倒在了自己面前。

“你…你这是干什么?”

诧异至极的慕羽急忙翻身下床,正想扶起女孩,却不料她突然侧开了上身,似是刻意地避开了自己递来的双手

“婢女惹得少爷不高兴了,婢女该罚!但求少爷您开恩,望您在主人面前包容一下婢女。”

这句在慕羽看来莫名其妙,没头没尾的话语又在他本就茫然一片的脑海中多添了一份雾水。

“我根本没事!反倒是你…总之,先起来,好吗?”

“谢少爷。”这一次,慕羽话音未落,少女就已起身,却仍是一副低头垂手的姿势,就好像已做好准备,等待着下一条命令。

“还有,我不是什么少爷。”

“您当然是少爷。”尽管立刻接上此话,但女孩的语气仍然无比恭顺。

“主人说您是少爷,那您就是少爷。”

此言一出,慕羽可算发现了二人对话的盲点所在——那位主人。

“请问,你说得那位主人,又是谁?”

女孩终于抬起头来,略有疑惑地眨动起一双俏眼,开口回答到:“婢女的主人…就是把您送到这里的那位。”

“可是一位女子?”

望着轻轻点头的女孩,慕羽大体理清了一切。

那位主人自然就是自己的师尊——羽自怜。而这里,应当就是她口中所说的“家”。

至于这位一直以婢女相称的妙龄女孩,应该只是一位在她家中服侍的女仆。

如此一来,至于师尊为什么嘱托这女仆要用“少爷”来称呼自己,也许只是一时兴起,想来无关紧要。

感到一阵轻松的慕羽坐回了床榻之上,重新面对这位女仆的时候,也就自若从容了许多。

只不过,好像自己的师尊一直并未和自己当面提起,她口中的“家”,到底位于何处。

“婢女,不…姑娘,我想问你,我们现在身处何处。”

“回少爷,是在青云舞月楼的一处客房。”

“我是问,我现在是身处在今国境内的哪个地方?”

“这里就是今国境内的青云舞月楼啊。自从婢女陪着主人搬到此地之后,这酒楼,就一直叫这个名字。”

这青衣女孩是眼神真诚,一脸单纯,而慕羽则感到一阵无语。

“姑娘…请问,可否能说得具体一点。”

发觉到慕羽的意思后,脸色泛红女孩连忙将头压得更低,认错一般,小声回答到:“婢女愚钝,这才懂得少爷的意思了,还望您见谅。”

随即,她一字一顿道:“这里是今国江都城西第一号酒楼,青云舞月楼十层第三间上品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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