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八月二十六日起,数万参与起义的人被抓捕,属于文人们的起义彻底宣告失败。二十多万人的声势之浩大怎可能不被上面的人察觉?有的人安耐不住率先起义,有的人怕了,官兵们都打上门来也不抵抗。
十几天来,几乎每天都有人在菜市口问斩。虽然如此,百姓们还是人心惶惶的,被抓住的是几万人,可还有十万多号人在外面窜着呢。
牢里,分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
审讯室内,浑身血肉模糊的秋瑜被绑在一个柱子上,她的目光依旧锐利,紧紧的盯着对面坐着的涵城知府德川与上面派来专程来审讯她的人们。
不管怎么打,面对他们提出的所有罪行秋瑜的态度都是一问三不知。不过他们也不敢下死手,面前这个叛党领头人物掌握的消息可是十分重要的。
待到问起同党之时,她更是出言嘲笑德川。
“你常常来这书院,还送我竞争世界,熊冠天下的对联。咱们还有在门前的画像,您就是我的同党啊。”
吓得德川面色煞白,草草结束了审讯。又命人把秋瑜丢进牢里去。
夜里,这批审讯的人里有一个姓李的知县找到秋瑜。他理解认同秋瑜的立场,也很同情她,不愿意用刑,给了她纸笔好言相劝让她写下同党的名字。
“秋瑜,你若是配合执法,我们尽量保你一命。”
秋瑜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个面善的男人,她那锋利的目光叫这个男人害怕。
“等我交代了再一并都杀头了是吧。”
知县看着她,艰难的摇摇头。
“你若是不配合执法,到时候不一定不会牵连到你认识的人,你就是为他们想一想。”
这句话好像刺激了她一下,她的眼神不再那么锋利,而变得更为纠结。
沉默良久,她长长的出了口气。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走到桌子前。
李知县点点头。
拿起笔,她又思考片刻,定了神。秋瑜挥笔不做停顿,在纸上写下七个大字。
“秋风秋雨愁煞人”
李知县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叹着气便走了,再没有回头看一眼。文人的风骨在他们看来是愚不可及的,他不理解。
次日。
知府德川知道再审无益,不论怎样都撬不开她的嘴,强行让秋瑜按下手印结案。
判,斩立决。
得知了消息,秋瑜只对李知县提出三个要求。
一请作书别亲友。
一临刑不能脱衣带。
一不得枭首示众。
知县看着她,答应了前两条。
秋瑜不再坚持,被拷上枷锁便奔赴刑场。
太阳还未出,满街都是乌黑的一片。又冷又黑,全部人都睡着。
出了奇的。
一路上围观的很多百姓,秋瑜看向他们;个个像个索命的鬼一般盯着她。
她倒也不怕,只是高声的边走边喊。
“痛同胞之醉梦犹昏,悲卑人之贱赛牛羊。”
“日暮穷途,徒下新人之泪;残山剩水,何招志士之魂?”
“不须三尺孤坟,家国已无干净土;好持一杯烈酒,他年共唱义勇歌。”
“虽死犹生,牺牲尽我责任;既此永别,风潮取彼头颅。”
“壮志犹虚,雄心未渝,中原回首肠堪断。”
言语中虽尽是豪气,围观着的人们也不觉得有些什么。仔细听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尽是:
“今儿这唱的可真没劲。”
“咧咧的不知嚷的什么劲,无趣。”
“走了,走了,这也没嚷个有意思的出来。”
“扫兴的很,这婆娘……”
一部分人便就这样走了,留下的人都是恶狠狠的,不管男的女的。
一个小孩更是隔着挡在之中的官兵向着她啐了一口吐沫,也恶狠狠的看着秋瑜。
她的心凉了些。
时候还未到,那刽子手一身黑红的衣服,长得又黑又壮。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就赛没听见,木桩似的站着。
“老兄,你叫什么名字?”
秋瑜又问了一句,那汉子不耐烦起来了。
“将死之人问这作甚?”
“怎么?问不得?”
被怎么一说那汉子更不想理她了。
“喂,你说。革新明明是为了庶民,为什么他们不愿意?”
“因为跟着你们造反就在这要被砍了头。”
“为什么,为什么宁愿被压迫着做狗也不愿站起来做人?这国家应该是人民的啊。”
“你这婆娘说话像放屁,这天下是由帧皇帝的,怎么可能是贱民的?”
“为什么天下非得皇帝家的?”
“你这婆娘真是疯了,从古至今,从来都是这样,你别再说疯话了。”
秋瑜愣了愣,想起了什么。
“从来如此,便对么?”
那汉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了压愤怒。
“真是疯了,我也是疯了才会听你这疯婆娘说疯话。”
“噢……”
秋瑜彻底懂了,却已经迟了。
盯着这大汉感叹一声。
“真是可怜。”
大汉也再不理她了,又和之前一样继续像个木桩似的。
“时辰到了,斩!”
那监斩官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大喊一声,声音沙哑低沉,活像个鬼。
刽子手拿起大刀,含一口酒向刀上喷去,抓起秋瑜扎的那股辫子。
那群围观的脖子伸的老长,像是一群鸭被无形的手提住了脖子。
透过这些青面獠牙的东西,秋瑜一下不再镇定,她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站的远远的注视着自己。
是了,那个身影就是自己一直在追随着的信仰。
她的脸上淡淡的挂上了笑。
轰的一声,周围的人都退开了一些,那个身影便也转身走了。而后那些人又围了上来,只有那些小孩哭着跑开了。
她想张嘴告别,但也没那个力气了。
渐渐的,秋瑜的感觉模糊起来。隐隐约约的好像听见有人在大喊。
“喂!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随即,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今天是九月十五号,再过十天秋瑜就满二十三岁。
……
……
……
秋茵走上街买了些针线。
父亲近来再也没有打过她,身上到处的伤好的差不多,模样也变得好看些了。
“姑娘做什么刺绣啊?”
一个开茶楼的老阿婆坐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她问,不过没被理睬,只是乐呵呵转身做别的事去了。
“姑娘长得好生面熟啊,可与小生在何处见过?”
一个看上去有些钱的公子哥走在她身旁问了句,见秋茵这张脸虽是俏丽,却惨白的狠,面无生气,他的同伴赶忙把他拉开了。
不论是谁叫喊,秋茵都没有一丝反应,甚至连表情都没有波动,仿佛一个聋子一般;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她隔一会还会念叨些什么。
失了魂似的,一脚深一脚浅的慢慢回了家,坐在院子里开始缝着什么东西,外面的街坊大声的聊着天。
“你听说了吗?那个逐鹿书院前段时间新来的先生。”
“哪个?姓秋的那个吗?”
“对对对,听说是羊城秋员外家的娃。可惜这秋员外了,生出个这种东西。”
“咋回事啊?苞谷面馍吃不。”
“给我来一个,我跟你讲啊,姓秋的这婆娘就是个大坏种。”
“啊?那秋员外不是特好一个人么,家教应该也好的很啊。发生啥事了?”
“你脑壳里一天光想卖面馍了是吧?这么大事不知道?”
“不知道阿,说说吧。”
“那婆娘造反啊!你没看这两天抓多少人了都,到处都在传。”
“造反?秋员外家的娃咋可能造反嘛,是不是被骗了哦这娃。”
“咋可能,都杀头了,你想想,能被判出来然后杀头的能是善茬啊?那就是死死的大坏种。”
……
任着他们骂着,秋茵不再像往常一样会出去骂几句污蔑妹妹的人,专心致志的继续缝着。
父亲见她颇有些反常,怯怯的站起身走到院里看一眼。看到她那张煞白的脸上鬼似的笑,吓的腿打颤,他怕起他的女儿了。
秋茵还是专心致志的低着头缝着,好像没看到父亲一样,明明他走过来时很大的声响,她却连头都没抬一下。
张嘴想说些什么,可看到那张虽然飘亮但白的毫无血色的脸,摸一把额头的冷汗,把话咽会肚子里,冷哼一声便推开了门准备去吃酒。
“阿瑜……”
幽微的声音响起,念叨着的东西终于能听清了。
冷不丁的一声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逃似的离开了自己的家。
那街坊看着秋茵的父亲跑了出去,还在聊着天。
“这家也是怪了。”
“确实,这家搬来这儿多久了?”
“四五年了?”
“还挺奇怪,这家的娃越来越漂亮了。以前也没觉着这娃长得多好看。”
“确实奇怪,这段时间这家娃也不叫人了,出了门半死不活的鬼一样。”
“哦,我想起来了,这娃之前找了个差事就在逐鹿书院那块。听说一个月也不干啥就二百多文钱呢。”
“呀,那可美差事啊,一年挣二两银子呢?”
“啥美差事,估摸着这娃被吓傻了,自己干活的地方都造反了,没看都不去了嘛,人都蔫了。”
“也是个可怜的娃。”
……
要说唯一好转的事,就是没什么人再背后骂秋茵是野种了。听说了这家人举报造反贼有功,便都纷纷改口说这可怜的娃。
不过秋茵好像也不在意这些了,她好像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过什么念想。一天到晚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她还是继续缝着,等到缝好了;放下针与线,那线是那种大家闺秀常用着刺绣的。再细看,那线上沾了一层血。
“阿瑜……你可以完整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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