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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结束

  • 21.结束
  • 空条徐伦DF
  • 2022-04-27 20:25:23
21.结束

秋天的后半夜,月亮下去了,太阳还没有出,剩下一片乌蓝的天;除去一些夜游的东西,什么都睡着。

一间房里窸窸窣窣的声,随后平静下来,推开门,那人便是秋茵,挑起一个灯笼她便面色铁青的上了街。

“秋家女儿,怎起的这么早?”起早正在做面馍的邻居好奇的问了一句,不过对方没有理睬自己,热脸贴冷屁股,到也不记气。“这女娃……”

街上黑沉沉的一无所有,只有一条灰白的路,看的分明。有时遇上一两只狗,叫一两声,细细的打量一番吓得夹着尾巴跑了。天气冷的狠了,一地的枯叶子,叫人愈发压抑。

走到一处丁字路口,直勾勾的这么横着。路那边走来一老头儿,也是挑着一灯笼,另一只手时不时往怀里摸摸,然后庆幸的出一口气。

走过她身边时老头抬头看一眼,吃了一惊,低着头加快脚步走了。

很奇怪一老头儿,不过倒无所谓。

继续走了一阵,一群人从她面前过去了;其中一人回头看了一眼她,样子看不清楚,但像饿久了的人看食物一般,闪过一种贪婪的光。秋茵看看灯笼,已经熄了,看了看天,然后一把把灯笼给丢了。

迎面走过来些人,笑的叫人讨厌。刚才遇到的那些青面獠牙的不知鬼还是人,这些讥笑着的东西不知是不是地府的小鬼。

没有多久,又见一群兵,戴着个包着耳朵的帽子,一声不知是铁的还是铜的甲,远地里看的也叫个清楚,并且看出那本该锃亮的甲上糊上一层暗红的干印子。围了一圈人,脖子伸的老长。听到轰的一声,一群人边退开去,里面缓缓的传来孩子的哭声。随后那一圈人又围了上去。

“喂!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不知在做些什么,过了一会只是看到一个老头拿着纸包着的什么东西往家里跑去,那纸被浸透了,一直往下滴着红的什么。来时好像就见过那老头,只不过他现在比刚才更为的有精神气,死死的盯着手里的东西,别人叫他也再不管一下。

一个长得很漂亮的人站在人群外,显得很格格不入,那人好像哭了,然后转过身就走了,没走出几步便直接昏了过去,然后——不知是那人的姐姐还是妹妹,担忧的扶住那人就走了。

革新派的人么,明知是这个下场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秋茵站了一会也走上前去了,抱着那副尸首,表情不知是笑还是在哭,也可能都有也可能都不是,反正是吓得旁人离得远远的。

抱了一会,身上镀了暗红的一层。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布盖在尸首上,抱起来就往回走了。

她的脸上很奇怪狰狞的表情,满脸是泪,却有歪歪斜斜的笑。她的步子也越迈越大了,比起来时的浑浑噩噩,多了些坚定,多了些精神气。太阳也出来了,在她面前显出一条光明大道,直到她的家中,也照到这丁字路口上的一个破牌匾“仁义礼智信”五颗暗淡的金字上。

等到了家里,一股子酒味,想来是父亲还未醒。放下尸首,直直的走进他房内取走一两银子,然后又推门而出。

出门换了一千五百文钱,花了一百文雇人去城外挖一个大坑,又花了四百文买了套上等的针线。

往回走了些路又想起什么,半道又去了一家棺材店,花八百文购置了一副棺材。让人跟着挖坑的一齐送到城外。

走出来看着手里的二百文,心里感觉空落落的,又全买了胭脂水粉。

回了家,掀开白布。

“阿瑜……”

“阿姐一直在。”

抚摸着那张看上去疲惫不堪的脸,她又哭了,哭着哭着又开始笑起来了,随后也抱起身子,穿了针,一针一针的开始缝。

外面的街坊们在议论起秋瑜了,什么造反,什么欺骗无知孩童,什么祸国殃民,最后好像快说不下去了,又做出一条男盗女娼的话继续说着。

说的那叫一个口若悬河,那叫一个酣畅淋漓,那叫一个激情澎湃,那叫一个身临其境,但要说他们见过秋瑜吗?

二十二年来他们从没听说这个人,有一点羊城移民过来的或许听过一个秋员外,但二十二年里没有任何一刹那,他们认得秋瑜或者秋瑜认得他们。

倒也只能由着他们嚷,毕竟秋瑜也不能站出来与他们对骂上几句。

街坊的声音倒是将睡着觉的父亲给嚷醒来了,老头子摸了摸自己的头,昨晚多喝了几杯。

街坊的声音很大,这十几天只要有人嚷上一句带个瑜字,女儿就会冲出去,天天打问下落。今个儿倒也奇怪,按耐着在院里……刺绣?

若是她能安定些,就不走了吧。这十几天来他真想独自一人跑了,跑的远远的,跑到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找个老伴……不行,这个绝对不能。买一个?太贵,要么偷一个娃,总得有个以后给自己腰上绑麻绳的。

不过他把这事先抛到一边了,还是先起床弄些吃食,再看看这丫头绣的什么东西。

走了出去想着问候一下,她的脸色惨白,脸上是狰狞的笑,再看她怀里的东西……那不是自己的侄女?

一下他的腿像灌了铅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一种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他想大骂一声自己的女儿,但那侄女的眼睛好像在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的他发毛,看的他心虚。

“阿瑜……”

女儿突然幽微的叫了了一声,吓得他冷汗直冒。

急促的喘了几口气,摸了摸怀里还有些钱,赶紧逃出了门。

“疯了!”

撂下这话,跑得飞快。他不敢转头看,他怕一转头看到的是这姐妹俩。

“阿瑜……你可以完整的去了……”

她又轻轻的说了一声,但是没有人搭理她。

秋瑜浑身很多的血,她皱了皱眉头,烧一壶水,兑的温了后褪去秋瑜的衣服洗了起来。洗完又给穿上了她最好的衣服。只剩下一盆红色的水,叫人望而生怯。

洗完后的她浑身上下都是惨白的。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秋茵又掏出那花了些钱买的胭脂水粉,一点点的给秋瑜上妆。

黛笔画眉,珠粉敷面,脸上再抹上些胭脂,美人的气质便出来了,整个人仿佛快要睡醒了一般,只是胸前并无起伏。不足的是这唇脂颜色买的过于艳了,妹妹是个清高的美人,她不能像外面满春院那些搔首弄姿的狐狸一般。

先摸到自己的嘴唇上,再用艳丽的嘴往胳膊上烙个印子,颜色太深就拼命地擦掉,颜色太浅就再抹上一些唇脂,多试几次,嘴唇有些微微渗血,但颜色总算是恰到好处了。再往妹妹的唇上烙下印子,抹匀了。

她笑了,轻轻的背起妹妹,像是生怕一下子将妹妹给惊醒了。

背起来就往出走,妹妹的下巴搭在她的肩上;有些份量,除了没有气息……

上了街,迎面走过来一二流子撞了秋茵一下。那人退了几步,然后站稳了,本想骂几句,却见这二人皆是副好容貌。挡在面前耍起无赖来。

“哎呦,你这婆娘,哎哟,撞死我了。”一边捂着肩膀,一边龇牙咧嘴着,还时不时睁开一只眼看一看两个人。

“让开。”秋茵淡淡的说了一句,声音不大,那二流子倒越来了兴趣。

“撞了人,凭甚这么的傲气?”站的板直的训斥着,好生的义正言辞,要是他不继续上下打量这俩姑娘的话确实是这样,要是嘴角没有上翘的话周围蹲着卖菜的说不准就替他说话了。

“让开。”秋茵还是这么一句,那空洞的眼盯着他让他有些发怵。

咽一口口水,鼓起来胆,向着秋茵头上摸去“什么婆娘!撞了人还凶得很,爷今儿……”摸到了头,他心里是喜的,这无聊的日子倒是过了把刺激的瘾。凑了近倒也看清她背上的人了,这人……怎的脖子上一圈的针脚?

狠狠的吃了一惊,连忙又退了。对方也不理他,见他退开便就走了。

“这婆娘……”他本还想拦,但有些后怕。便由着她去了,但不忘嚷上一句“爷大度,放你一马,会做人些!”说罢,快步的走了,看到针线铺子旁有一茶楼,便直直的坐进里边去。

那老阿婆也不坐在门口等客了,茶楼里也忙起来了,里边一老头儿提着大铜壶,一趟一趟的给客人冲茶;两个眼眶都围着一圈黑线。

“老文,你身体不舒服么?你生病了么?”一个和老头一般大小的白胡子老头问到。

“没有,乏了些,不打紧。”老头乐呵呵的,笑着驳了他的话。

“哦——老文你多歇息。”白胡子点了点头,嘱咐般的来了一句。

这时候又进来一个满脸横肉的人,同体一身黑衣,腰间一黑腰带胡乱的绑着,刚进门便扯着嗓子嚷着:

“老文啊,吃过了没,好了没!还就是你运气好,要不是我消息灵,都是你的运气!”

老头子恭恭敬敬的给他也冲了一碗茶,那老阿婆也黑着眼眶,往茶碗里送了一棵橄榄。都笑嘻嘻的认真的听,周围的人见状也恭敬的听,不知是个什么来头。

“包好!热的就拿了来,趁着热就吃下,还热腾的就吃了怎能不好?”满脸横肉的人大声的嚷,口水飞溅。

“是啊是啊,没有他叔帮协着,怎么会有这般的好事情?”那阿婆很激动的谢着。

“包好,趁着那人还热腾着,热腾的就吃下,这好的人血馒头,什么样的痨病都包好!”

听到痨病阿婆的脸上闪过丝不悦,但又堆上笑,转身进到里屋去了。

“原来老文撞上了这等好运气,我就说怎的乏的这样了还笑的呢。”白胡子老头一面说,一面走到这大汉跟前低声下气问了一句。“他叔,听说今儿斩的是个姓秋的,这人甚么底细?”

“底细?那羊城的秋老爷家的女儿娃,还当了个这大学房的教书先生呢!”大汉见众人都耸起耳朵听着,便格外的高兴。

“这小东西不要命,我可一点好处没捞着,就连那小东西的纸笔都叫那监牢的阿庆给拿去了!”

屋内发出一阵年轻人的咳嗽声。

“包好,包好!小文你不要再咳了。”朝着里面嚷了一声,扭过脸又给众人继续讲。“这城里的秋酒鬼倒也是个聪明角儿,早早的就他先报了官,要不连着他都要一并斩了呢,还领了三十两雪白的银子哇,三十两哇!”

“哇呀,这可真是瞎猫碰死耗子!”听着,靠门坐着的二流子惊叹一声。

“就这么一查,怎么着,羊城那秋老爷也打算造反,早早地跑了,还是靠着那秋酒鬼说的话给抓住了。”

“啊?不能吧,不是有传闻那人是个老好人么,怎的能做的出这种事?”白胡子又问着。

“我看,就是为了这独生的女儿呗,天天像个心肝子一样,这小东西也真是个坏种,进了牢里,还透着墙劝其他的坏种也造反。”

“啊呀,那还了得,这就是天生的坏种么。”那白胡子叫了一声。

“你要晓得那阿庆是盘查底细是,她还和他攀谈了,说什么:这大汉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听听,这是人话么。阿庆本想着是个先生,这小东西却每次拿了月钱基本都散尽了,一点油水榨不出,肚皮都气破了,她还敢说疯话,啪啪给她两巴掌。”

“庆哥是一手好拳脚,这两下可是男儿本色,打的她还敢放屁话。”那二流子高兴起来。

“那贱骨头还不怕打,还天天张嘴闭嘴可怜可怜。”

“打这种东西有什么可怜的?我看阿庆打的才叫好。”白胡子说到。

大汉冷笑着“这东西是在说阿庆可怜哩。”

众人一下子不说话了,愣了半晌,都愤愤的叫骂。

“疯了,这伙坏种都疯了。”

大汉冷笑着又补了句“何止哩,那秋酒鬼家的女儿,跟着她日子久了现在也疯了。”

“这些东西,一群害人的鬼!”

……

……

……

远远的,城外面。坟已经埋好了,秋茵坐在坟头说了半天的话。

起初一直笑着,棺材铺的人伙着挖坑的小孩一同走了,这地方也太瘆得慌。

笑着笑着,她突然哭了起来,掏出一个绳便吊死在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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