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
我回头大喊，我知道这家伙肯定在附近。
“这是怎么回事，你和祁响发生什么了？——我看到你的羽毛在墙角外了，到底怎么回事？！”
百灵从废墟的角落叹出脑袋，无奈地叹气：“呼啾～，这根本没办法啦，是小音你自己没贴牢掉下来了，谁叫你非要贴在那么色的地方啊。”
“我信你个鬼……”
我感觉自己暴躁得很。
接下来怨灵只会疯狂地对祁响这个唯一的目标发起攻击，这事情可没法简单收场了。
“没事，唔姆，没事的，纤音姐。”
祁响扭头对我说道，眼神中带着一小丝坚定。
“我……知道，知道纤音姐对我好，我好好听百灵姐好好解释了，我已经知道纤音姐教我的是什么意思了。”
“呃，诶……啊哈哈哈哈，”扯的谎被祁响一戳就破，百灵开始傻笑，“这种事……小音在外面打架保护祁响，我又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啾，肯定要帮忙开导她呀。”
“哎……”
我忍不住叹气。
祁响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虽然现在冒出来还是添乱。
我摇了摇头，一边走到能挡住祁响的位置一边说道：“能懂是好事……哎确实是好事，那你还是小心一点保护好自己，我们……呃……”
祁响挥舞着小手，固执地阻止着我。
因为身高不够，所以祁响一直摁着我的小肚子，非要让我往后退。
“所以，呼姆。”
“……”
“我会听，我会听纤音姐的话，知道我自己不是人，但是也好好地活下去。我要把这一点亲自告诉大哥哥。”
“哎？！”
好家伙，原来百灵连这个都给祁响交代了。
这只臭喜鹊是真的大嘴巴！
但我现在没心情指责百灵。
祁响毫无防备地走向怨灵，忐忑地搓着小手，身上的怨气随之无意义地抖动着，看上去就像是在打招呼。
“嘶嘎嗷——”
怨灵发出嘶吼。
祁响的身上简单易懂的气质触发着简单易懂的执念，怨灵疯狂地扑向祁响。
我没有在空气中听到不可名状的杂音，但是我看到祁响的身子微微一抖——她成为精神攻击的对象了。
“危险！！”我大喊道。
“……”
隔着6米的距离，祁响轻轻抚摸着怨灵的“头”。
只这一个动作，就将发狂的怨灵稳稳按住。
怨灵疯狂地扭动着，但是没有用，我未曾想祁响的力量竟然远远凌驾于这只怨灵之上，同一种力量之间是很难互相伤害的。
而我，完全看不出百灵要伤害这只怨灵的意图。
“大哥哥……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直想着我，我不吃你，我绝对不吃为我好的好人，你能听我说话吗？”
“……”
怨灵还在挣扎。
怨灵是缺乏心智的妖怪，即使被祁响控制住了，也根本没有放弃修正她这个错误。
但祁响还是慢悠悠地走向它。
双方的怨瘴气体量都过于庞大，我忽然不知道我该怎么插手。
怨瘴气构成的“手掌”轻柔地抚摸着怨灵。
祁响软软地说着，声音里有些自责和不自信，但是声音很清澈：“大哥哥……听祁响说哦，祁响要说对不起，是祁响不够勇敢。”
“……”
“大哥哥好像觉得是自己的错，但是，祁响觉得这是祁响自己的错，百灵姐刚刚教我一个词叫责任，祁响觉得这就是自己的责任。从变成这样的时候起就是这么想的，是纤音姐和百灵姐教我面对的。”
祁响继续轻轻地说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怨灵的攻击竟然停止了。
“如果祁响能够更勇敢一点的话，祁响和爸爸妈妈就不会变成这样了。这不是你的错，祁响真的觉得这不是大哥哥的错，是大哥哥……让祁响知道了祁响没看错，让祁响知道，爸爸妈妈死掉不是噩梦，所以让祁响拼命活下来了。是大哥哥救了祁响，大哥哥已经做得很好了！！”
同样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空气中的杂音消失了。
祁响的小身子的颤抖也减弱了，我想，那应该是她从刚才起一直在硬扛着怨灵的精神攻击，现在精神攻击也变微弱了。
我甚至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男孩子的啜泣声，不是我自己的也不是百灵的，更不可能是祁响的，但这声音分明回荡在空气之中——这是祁响的“战果”。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词：无师自通。
祁响在超度怨灵，不是斩杀，不是净化，与阴阳师果断杀伐的道路背道而驰，是在佛门中才更常见的修行之路。
不是消灭执念，而是化解执念。
这是一条荒唐、艰难、自寻死路的道路，因为怨灵根本无法用人类的语言交流。
但这对祁响却是一条可能的路，因为她是半怨灵。
人类的世界里容不下怨灵的戕害，但半怨灵的世界里可以有怨灵的位置。
“大哥哥相信祁响，祁响会很乖的哦。”
祁响软乎乎地继续往下说，声音和刚才一样坚定，但更加温柔。
“祁响会听纤音姐和百灵姐的话，祁响会好好学习，不会给其他人添麻烦，虽然不是人类了，但是，祁响会好好活下去，一定，会当一个好孩子。”
“……”
“大哥哥，你已经没有留下错误了，错误……已经没有了哦。”
不知什么时候，哭声也从空气中消失了。
被祁响压制着的怨灵颓然蜷缩着，不知为什么，我感觉它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个人。
祁响来到怨灵的跟前，亲自伸出手去。
“……哈……”
我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
祁响这孩子，真是个让人惊讶的家伙，我前面一个人耍帅打那么久，本意是给祁响创造安全空间，让她平安度过危机，没想到不是安全空间，是给她创造舞台了啊。
但是：
在祁响亲手接触到怨灵的时候，平静被打破了。
我终于想起来了有个地方不对！
超度可以化解怨灵的执念，但是这个怨灵，它的执念不是自然生成的！
祁响的亲自接触，没有让怨灵释然地消散，而是作为“怨念的来源”再次刺激到了，仅仅刹那之间，怨灵再次暴起！！
这次是真的完蛋，祁响没有防备，我竟然也放松警惕了！
不过……等一会儿……？？
在怨灵的异变下，祁响露出意外和惊骇，但惊骇的表情只持续了一瞬间。
“……”
祁响的双眼失去神采，变得像是前一天向我发起攻击那样茫然。她的动作僵硬而迅捷，徒手，硬生生地，死死掐住爆发的怨灵。
“祁……？”
祁响张开嘴，我以为她还要说些什么，但是她没有。
我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而且这种不妙的性质比之前更恶劣。
半怨灵和怨灵确实是“亲戚”，但是这种关系是吃出来的。怨灵的暴走，让祁响灵魂深处的自卫机制被触发了。
怨灵的三分之一以上被祁响硬生生撕扯下来，咬进她的嘴中。
“祁响——！！”
我向祁响猛冲过去，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
很痛。
无论是祁响的怨瘴气，还是已经被她撕碎的怨灵的怨瘴气，不带“攻击”地去抓都很痛。
我把祁响手中的怨灵夺下来，伸手去抢她嘴里的东西。
她才刚许诺当一个好孩子，如果紧接着就让她做出这种事，等她回过神来肯定会崩溃的！
“快点住手！”我大喊道，“你不是说要当个好孩子吗，你不是要让大哥哥安心的吗！？”
“诶…………诶？”
祁响愣了。
好几秒之后，祁响的双眼终于恢复一丝神采，她呆呆地看着我，看着我们俩手中的东西。
祁响好像还是没缓过劲来，半怨灵的本能让她茫然地伸出手来，好像还是想来抢。
真是完蛋，我现在有点想骂娘。
所以说我那会儿对祁响说的话就是胡说八道，哪儿来的什么好好活下去的资格，光是妖怪这天生有害于人类的本能就够我们喝一大壶了！
“真是的！”
“诶？诶！？”
祁响终于有点儿回过神来了，好像有点受到惊吓，忙不迭地把咬着的怨灵吐了出来。
怨灵挣扎着再次开始重聚，这意味着我们又要再再一次，也就是第三次重头开始杀这只怨灵了，这一次还要附带着开导祁响，真的是按了葫芦起了瓢。
哪怕说身处妖怪和人类之间的夹缝就是这么麻烦，今晚的事也未免太离谱了。
如果要说有什么好事，那就是这位曾经的阴阳师前辈被祁响这么折腾过之后，终于已经没剩下多少规模了。这样也好，如此多的折磨，一旦让我想到它以前曾是和我们一样的同辈，我自己也没法再下重手了。
我摆开架势，示意祁响保护好自己，再往后方递眼色，拜托百灵也一起出来，开始准备进行最后的一战。
但也就在这时——
“隆隆隆隆隆…………”
“诶？”
我看到了光，沉重，刺眼，势不可挡。
“轰！！！！”
怨灵被炸成灰烬。
“…”
巨大的战锤碾于地面之中，易铃出现在我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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