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这只怨灵的执念已经彻底暴露出来了，我一边准备着净化怨灵的术式，一边等待着怨灵的各个碎片差不多聚集到我的攻击范围之内，与此同时，这个怨灵，同时也是这位阴阳师生前的其他记忆，也开始缓缓流经我的脑海。
不过很遗憾……我没有读到他叫什么，也没能搞清楚在我离开父亲的四年间，他是在哪一年成为了我父亲的门徒。
对于死者来说，只有弥留之际最在意的那部分记忆，才会与执念一起汇入怨灵，其他的部分往往会正常地蒸发掉并回归自然。如果真的能保留绝大部分记忆，那就可以有神智可言，怨灵也就不会是这种污染生灵的扭曲怪物了。
“……”
说到这里其实挺奇怪的。
祁响的事情确实让人无法释怀，念念不忘以至于化作怨灵，应该还算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问题是，如果我没搞错的话，这位前辈应该是在今年之内去世的。毕竟他的受害者死在一个月内，就算怨灵的活动速度再慢，也不至于一年都不去袭击“执念事件”的发生地。
但是祁响的事情发生在两年前。
事情有足以成为遗憾的理由，但是时间上却完全没有关联性。
除非执念强烈到足以成为“一辈子的遗憾”，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我需要更有说服力的理由。
是有亲缘关系吗？
记忆的碎片在我眼前缓缓流过，有这位前辈受过的教育，有他见证过的其他悲剧，有疑似憧憬的对象、愤慨的对象、奔走的身影和窘迫时受过的帮助，甚至有一两个易铃的剪影——没想到他们俩竟然认识——但是并没有更多的关于祁响的回忆。
原因可能在他的死因，那个将他杀死的混账肯定是让他联想到了什么。
由零星的记忆汇聚成的溪流缓缓流尽，蠕行着的怨灵的碎片也差不多聚集起来，行刑的时刻快要到了。与此同时，在碎片的尽头，我看到了——
“……啊？”
我没有看到怨灵。
更准确地来说，我没有看到作为“凶手”的怨灵。
有怨灵，这个前辈去世的那天，正在追杀和清剿怨灵……记忆忽然模糊起来，我似乎从记忆中看到了某个非常熟悉而刺眼的存在，当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自己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正是在这一个刹那，回忆的溪流倒转。
执念扫过不算太漫长的记忆，定格在最显眼的那个部分上。
我听到了祁响的啜泣声。
啜泣声变得浮夸起来，变得越来越刺耳，记忆的碎片逐渐放大……再放大……将我淹没……
“……！？……”
这不对！
这不是这位前辈到死都无法释怀的执念，这只是他生前「相对」最在意的而已！他的怨灵不是自然诞生的，也是被城市里的灵力流刺激出来的！！
那个刺眼的身影到底是谁！？
我倒抽一口凉气，猛地从回忆中挣脱出来，当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我沉浸在回忆之中耽误了太多时间，怨灵已经重新聚集完整了。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已来不及防御。
“砰——！！”
我的身体遭到重击。
巨大的墨点砸在我的视网膜上，我的意识几乎要被砸飞出去，花的、麻的、素的，糊成一片，像是打翻了一整桶火锅底料。
“呜！”
眼前什么都看不清。
想用耳朵去听风声，也差不多淹没在了杂音里，几乎感受不到距离。
只有躯体本身的感觉还算可靠。
我感觉我的身体被击飞到了很高的空中，然后是撞击……是很粗的硬杆，某个废弃的电线杆被我拦腰撞断了，接着是屋顶、工型钢、货柜……
“轰隆隆隆——”
在某个瞬间，耳中的杂音完全淹没了撞击声，是怨灵的攻击追过来了，可是看又看不到，真是该死！
打怨灵就是这种一步错步步错的事情，被一击打坏了感知，之后就是彻底一溃千里！
还好……猎人学过怎么应对这个！
妖怪的本能在我的血液中狂躁起来。
直觉汇聚成一个模糊的方向，在根本看不到攻击方法的情况下，防御根本没有意义，但是既然我还勉强知道怨灵大概在哪里，以牙还牙就是唯一解！
我用出全身的妖力，向那个应该是怨灵的方向硬砍过去。
“……”
在五感几乎全部废掉，基本等同于昏厥的大概两秒后，我的眼前渐渐恢复了大概五分之一的视觉，看了看身旁，我好像再次被怨灵的攻击卷飞，砸穿一大堆东西掉在另一个地方了。
至于怨灵……
“呼……”
看向之前发生战斗的方向，怨灵像先前的战斗一样又被我拦腰斩断了，看来我危机关头选择硬拼的决定没错。
狐火在怨灵的断口上剧烈燃烧着，然后在怨灵自身的作用下熄灭，怨灵也再次重新聚合。
只不过这一次……怨灵恢复之后，怎么忽然又迷惘起来了？
我很想趁这段时间充分恢复一下感知，但我更担心拖延导致节外生枝，因此拖着目前还糊成一团的意识往怨灵那边跑。但是，当我来到怨灵的面前，怨灵还是没有那么理会我。
“啊呀……糟糕……”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之前在阶段性击倒怨灵之后，我把当做诱蛾灯的怨瘴气收回体内，这导致怨瘴气的存在感没有那么强烈，怨灵又有些失去方向感了。
这让我感觉有些头痛。
换用怨瘴气会导致我的战斗力直线下降，我现在的状态又比一开始差那么多。
相比之下，怨灵被我削弱的程度却没那么大，如果原样再来一次的话，事情对于我会变得凶险起来。
我用力摇了摇头，狠下心来。
这件事情必须在这里解决。
不能让祁响和我自己继续处于危险之中，这件事不能拖。
我努力稳住心境，缓缓走向怨灵，将镰刀上的力量收回体内，再一次地，用祁响的力量点亮这盏充满诱惑力的“诱蛾灯”。
“……哈啊，哈啊……”
就算努力控制我的状态，我也还是忍不住不断地喘气。
一开始连续交战对我的损耗不算小，之后失手硬吃两下更是对我的意识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现在我的眼前还是花的，我不清楚当我再次“变成祁响”并卷入战斗，我还能不能像最初那样游刃有余。
“踏、踏、踏……”
怨灵朝我的方向转来，但就在这时，它竟然没有“看”向我，而是看向了我的面前。
“……”
祁响仰头看着妖怪，挡在了我的面前。
连衣裙半垮着，之前我施加的封印已经不知所踪。
过于庞大的深蓝色的怨气从她的身体中生发出来，仿佛夜空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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