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
人类的语言如同大海般深邃,只是单纯一个打招呼的字眼,搭配上语气、环境和人物,就能变幻出数不清的情况。
话术绝对不是这个男人的强项,但即便如此,要在话语中带上嘲讽和挖苦,也十分简单。
隔着一块防爆玻璃,他的不满轻易穿透这厚实玻璃的阻隔,全部传到眼前的男人——灰良耳中。
“大忙人怎么有空来这里?”
“我来通知你,被称作抹布的连续杀人犯蝴一琦,也就是你妻子,因为她也是神秘人的受害者之一,所以判的是死缓,缓期两...”
“那个女人爱死不死。”
他回答的毫无感情,对曾经的妻子没有一丝留恋,只有对灰良的恨意恣意蔓延:
“把犯罪者抓进来,把杀人犯抓进来,这都是你的工作,我理解,但是把我抓进来,完全是因为你在耍性子。”
对之,灰良只是一副平淡的样子,把口气清新剂往嘴里喷了两口,把那个小瓶子放进去的姿势,却像是仿佛找不到烟盒子,只能把打火机拿出来把玩的模样,他嘴上突出沉沉的话语:
“是吗,那就这样。”
玻璃里的这个中年男人站起身来,他没有离开,站在灰良的面前,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没有开口。
“对了,这是你妻子叫我带给你的东西,反正你也不在意,我就放外面了啊。”
那是一颗金黄色的向日葵,带来一股微小但不息的倔强,在这个沉重气氛的房间里显得格格不入。
隔着玻璃,那向日葵的金色照入里面男人的眼中,他又在原地站了一会,这次并没有对灰良的恨意,应该是其它什么情绪,蒙上了他的心。
等他被带走,一直站在旁边的沁阳才把小笔记本翻页,小声吐出一句:
“真是个不值得嫁的男人。”
“同意,算是排在我想要正经锤一顿的人名单前五。”
“我怎么觉得我猜的出前面几个人是谁呢...”
“排除那个小时候一直偷我家鸡蛋的小偷,他排第四,其他人你应该没猜错。”
灰良在折凳上升了个懒腰,顺势放松地双手抱头地躺在上面,沁阳稍微低头,之后问道:
“那这个小偷你怎么没有去锤他啊?”
“因为那家伙在我学会锤人之前就被卡车撞没了。”
玻璃那一面的房门再次打开,灰良回答完又一次坐起来,这次他坐的很端正,待那一面的人坐下,灰良冲他打着招呼:
“呦,最近感觉怎么样,小赵?”
这里关的人算是有些特殊,一句话来说,都是被神秘人利用或者蛊惑,没有洗清嫌疑的人,他们大多数都是普通人,有些甚至压根到这里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特殊是特殊在他们其中一些都定不了什么罪,被“请”到这里的理由是协助调查,和那些可以被定点什么罪的人分开管理,公园大曝光的那位母亲、吴老先生别墅里那位美术老师也在其中。
小赵算是自己提议让自己进来的那种人。在开拓者宴会时,他被神秘人调包,打扮成自己样子的神秘人又上去制造了一场混乱,灰良他们是和他这么说的。
小赵在这之后于自家卧室,以五花大绑的姿态被发现,他是单纯被神秘人迷晕,等出事之后自然有人救出来的,按道理,他并不应该到这里关着,而是应该继续跟着老黑办案子的,结果有三个人都建议小赵先到这里来。一个是老黑,一个是渊,一个是小赵本人。
他自己并不确认自己是否被他洗过脑,于是主动提出来这里关禁闭,渊称赞着小赵的精神,并和灰良说一定要常去看看他,老黑只是点头表示“我同意”。
“我感觉大家都挺照顾我的,吃得饱穿的暖还不用加班,我感觉比我上班有些时候还轻松,诶,这你可别和老黑说啊。”
“嘿,你看你现在,工资发着,住这里玩,这种好事,想要的人大有人在,我都想给自己安排一套,回头就去叫我那好伙计把我也绑一绑算了。”
“开玩笑灰哥,你明明是最想绑他的人。诶?这什么啊?”
两人闲聊着,小赵注意到那朵向日葵,便开始打趣:
“怎么,灰哥你终于开窍打算继续追女孩子了?”
“草,你怎么说的跟我一直在追男孩子一样。”
“沁阳啊,你灰哥算是想通了,你可小心点哦!”
“我小心什么啊!”
他们三个聊的还挺欢乐。
灰良问了很多,包括他在这里住着的感觉,和其他人的交流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等等,两人的氛围就跟两个工作上的朋友团建时坐在椅子上聊天一般,只有他们中间隔着的玻璃在不停提醒着。沁阳在旁边专心记着笔记,偶尔插上一句吐槽的话。
最后,灰良把这朵向日葵扔进旁边的箱子里,从外面推进去,小赵从里面把它取出。
“随便拿去种上,看看能不能活吧,活了算我请你吃瓜子。听你说你跟他们还聊的挺投缘的,也分给他们一起吃吧。”
“哈哈哈,好,谢谢灰哥,这里面的人其实都挺不错的。那我先进去了,沁阳,回去慢点。”
两人对视着,眼神中突出着坚定。
“下次见面的时候...”
“...就请我出去吃火锅吧,大家一起。”
结果,是小赵目送着他们俩出门。沁阳收拾着笔记,走到门边取伞,她看到灰良拿出手机按着虚拟键盘,应该是在给红苗回复消息。
她趁机问出她想知道的问题:
“怎么样?”
这次的主要目的,只为了确认一件事,那就是小赵是否有被神秘人洗脑。自从明白神秘人能够无限转生成为任何人之后,大家就达成共识,知道了神秘人拥有能够成为大部分人最亲密的朋友、兄弟、姐妹甚至是亲人的能力,这几乎是最高级的洗脑,让人心甘情愿的成为自己的棋子。
相对的,没有使用任何药物和其它控制,这种洗脑可以被正确的三观和走心的交流简单的引导回来。
前提是本人的三观还没被带偏。
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沁阳认为小赵应该是清白的,而灰良只是按着手机,没有着急回答,只是说出引导的话语:
“你记了很多笔记,翻翻看,咱们之前问的那几个人说了什么。”
小赵自然无罪,抹布的老公因为抹布早已经转生,没有任何能证明他家暴的证据,在他们二人之前,灰良和沁阳还和已经明确定罪或没定罪的人们交流过。
就好比之前公园大曝光中,那个为了述说女儿悲情故事的母亲。她看上去比那个时候憔悴了不少,坐在椅子上的姿势用蜷缩来形容比较合适,声音听上去也有气无力,无神的瞳孔找不到任何焦点,只有吐出的话有些歇斯底里。
“【他】?【她】只是个帮我的人。就这么回事。但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比我这个当妈的还了解我女儿?!不行!你们得赶紧把【她】带过来!我要好好问【他】!你们听到了吗?我在说...”
这位母亲一点也不在可以交流的状态。
“你们觉得,人会在什么时候产生信仰?”
比起这位母亲,小学美术老师就显得和善的多。
“在看到点石成金的瞬间,人们便盲信着炼金术的存在,在闪电击中高塔的时候,人们从中获取他们相信着的神的启示,点上一炷香之后,人们跪在神佛前面虔心祈祷。我是想说,人们总是会在某些时候,选择相信些什么。”
“于是,我便相信神秘人,相信那个无所不知的【她】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朋友,现在我又知道了【他】有着转生机器的帮助,那么我的信仰就已经注定...”
他推着眼镜,那股执念让沁阳感到有些正常程度的害怕。
“【她】已经成为我心中的神明,而且,必须成为不可了。”
“你问我想不想再见到【他】?那么我问你,如果你能和你所信仰的神明面对面,你会不想见吗?”
翻看着这些记录,沁阳总结道:
“他们都有各自的理由,神秘人以不同的身份和他们一一对应,但是所有理由都归结到了同一个点上,那就是他们都想要再见到神秘人。”
“正确。”
灰良只是点头表示赞同,继续敲着手机,沁阳则突然反应过来:
“难道是...”
逐渐拧成一股的思绪让她前往正确结论的道路逐渐清晰,她自言自语起来:
“也就是说,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只要不再和神秘人有接触,便不再具备社会危害性,但如果再见面,很难保证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这样像是定时炸弹一样的人,是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说的...”
“嗯哼。”
“...这样的人,在小赵的眼中,应该是十分不知好歹的类型,也就是他最讨厌的人。”
沁阳还记得在公园大曝光案件中,小赵朝着那个准备扔假手雷夺人性命的母亲开了一枪,所幸是因为灰良的操作谁也没丢掉小命,渊在那次火锅时也用“这种不听劝的人就该死”的论述来问小赵,差点让小赵把玻璃杯捏碎。
灰良终于在这个时候按下发送键,熄灭屏幕的光接上她的话头:
“这样的小赵,是不可能和这些人谈的很投缘,还夸他们的。”
“那...我们应该...”
“这倒是简单,就像你说的,只需要不让他们和神秘人再见面,大多数人都能过上正常生活,小赵,自然也是这大多数人里的一个。”
他收起手机,起身推门而出,沁阳则在身后跟上。
接下来,他们要去参与那个,抓捕第三人的行动。
“神秘人必须成为他的,他们的神?那就让我们把神从神的位置上硬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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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了?”
“什么?”
“我是问你,座椅是不是有点高。”
“没有,我打盹呢,怎么了?”
昏暗的车厢里挺适合打盹,将就坐着小眠一会儿的灰良,居然被这次行动警察那边的领头人问这种问题,只能表示疑惑。
“我可没见过一副随时准备跳起来扑出去的打盹法。”
“这你就不明白了吧,你看那笑话说的,好学生睡着了都在学习,坏学生一学习就睡觉。”
“你灰良还能是好学生?”
“什么呀,我是说...”
灰良摸了把脸,在车停稳的时候最后说了一句:
“坏学生睡觉,要有随时醒来的准备。”
站起身来,他一脚踹开门,一下子跳下去。
“跟上跟上!行动开始!”
所有人也一起下车。
就跟以前一样,天空压着乌云是灰良最讨厌的天气,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却像是挑衅般的就不肯落下那些水珠,还抓不到摸不着。
倒是灰良接下来的目标确实能够触摸,还能胖揍一顿。和那边的领头人眼神示意之后,他一下子带着队伍朝前方跑去。
这次警察们的优先目标是那个第三人部翻,他们以简单有效的四方围堵,把这个农场包了个水泄不通,之后慢慢压缩包围圈,直到抓获第三人为止,而灰良带着的第二警官小队,专门负责盯防可能出现的神秘人,并协助抓获第三人。
“往前压缩!压缩!所有人员亮明身份,农场里任何一个人也别放出去,在行动结束为止进行集中暂留,有要跑的,直接抓!这次咱们得往那些乱来的同志们学习!”
听着警察们的指挥,灰良朝身后的小队挥手示意跟上。
农场的地形他早已经记在脑海里,东边是一大片玉米田,西边是饲养各种牲畜的厂房以及前往北湖的方向,南边是通往返程公路的小路,北面后方就是他们下车的大道,而第三人居住的小屋,在玉米田边上。
这时候,他可不能按照大部队的正常思路走,得按照他灰良剑走偏锋的怪路,才是正途。
毕竟,最好的朋友才能懂最好的朋友。
如果灰良是神秘人,要在这种情况下进入第三人的小屋,然后再离开的话,他的路线就是...
就在他这么一边想,一边前进的时候,一些事情发生了。
作为第二警官,不敢说经历过大风大浪,但一般的险情灰良也是在一线亲身感受过的,就这样的他,在看到接下来的画面时,也免不了惊愕起来。
因为距离较远有些模糊,但确实存在于视线中的,那栋第三人的小屋二层,没有任何预警发出爆炸,火光冲天,就像是什么东西开始的信号一样,一些只会让人大感不妙的细小响动开始不断出现。
——难道说...!
耳机里,灰良听到了肯定的答复:
“玉米田!玉米田燃起来了!”
火焰伴随着那一侧警察的呐喊迅速在玉米田中蔓延,一下子就不容忽视的闪出亮光,黑烟也跟着一起起舞。
“C组遇到三个农场工作人员,已暂时拘留!”
“B组报告,有两个观光客吓得往北湖跑,正在追!”
“刚刚接到电话,有人报案说理德农场西边厂房里有人被刺中,医院说已经派救护车来了!”
“火烧的太猛了,A组无法前进!喂!灭火器给我!消防栓呢?找去!等消防车来爆米花都凉了!”
灰良按着耳机,分辨着各种声音其中一个的报告:
“西侧出现阻碍!暂时无法推进!”
“什么阻碍?”
“动物!是农场内的动物!它们...啊啊啊!!”
火焰燃烧声,农场内牲畜的各种叫声,和警察们的叫喊声,混成一锅大杂烩。
乱了,全乱了。
在这无比混乱的场面下,灰良的思路反而清晰起来,时不我待,他把还在混乱无比的耳机一摘,朝着后面大吼道:
“所有都有!跟着我!跑!”
他带的这一只第二警官的小队,此刻都被他这一嗓子喊的回过神来,他便撒丫子跑起来,这一票人便跟在他后面,只有几个跑的快的冲到他旁边,用坚韧而渴求解释的眼神看着他。
“神秘人...!这个时候这个状况,不管【他】要做什么,肯定已经不在那栋房子里了,所以说...!”
灰良等人,要直冲【她】的逃跑路线前去。
要是出全力,肯定有人比他跑的快那么一点,于是灰良发出命令:
“去西侧!动物厂房!”
在他们面前,那些估计是刚被打过兴奋剂之类的动物们,因为火光爆炸和一大堆人产生的应急反应,此刻在疯狂的逃窜和冲撞。
——奔牛节是吧?!可猪和鸡又是啥啊!!
没时间管这些失控的动物,灰良抽出警棍,朝着冲他撞来的那头奶牛一步跳起,用警棍顶在牛头,身姿趁机别开,避免撞击之后,他落在奶牛身材,再被狂乱的牛再顶过来之前撒腿跑路。
他知道,剩下的人估计没他这么幸运,因为他身后猪拱人发出的怪叫和人被拱发出的更怪的怪叫,已经乌压压一片了。
灰良十分明白,他和神秘人之间会隔着很多障碍,但他确实没想到,这些障碍会是这些动物。
幸好...他这边还有个秘密武器,还有...
他这么想着:
——幸好只有牲畜,没有宠物,比如狗,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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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
“是啊猫!大半夜会怪叫的猫!公的!”
一个体型有些圆润的男人和另一个正常身材的男人走在一起,踏在北湖的草地上,他们的打扮就和所有同年龄的青年差不多,只是这俩的左耳上都挂着个金色的耳环。
“所以说龚,我们今天是来找猫的?”
圆润的男人问着他。
“是啊王!是能挣大钱的猫哦!”
龚这么回答他。
“什么猫啊?多少钱啊?怎么回事啊?”
“哼!”
龚把平板电脑递给王,上面是一张寻猫启事的图片。
“这只猫,只要找到送回去,就有三千元的奖金。”
王接过电脑,冲着那只长相奇怪的黑猫看了一会,抬头说道:
“就这?”
“当然不能就这,龚啊,昨天我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打了个喷嚏,平板掉进酸菜牛肉面里,擦了我有半小时...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擦的时候我灵光一现,去查了查这猫的品种,好像是叫察...察...”
“茶?”
王递过来一杯绿茶。
“什么时候买的?!”
“就你刚刚拿披萨外送的时候,在旁边的奶茶店...”
“牛肉披萨果然要陪绿茶,还是你懂我...不是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猫的品种,它很值钱!你看,这个修长的身子和这个难看的圆脑袋,绝对错不了,就是这个品种!我已经问过了,至少值这个数!”
“噗!”
王看到龚比出来的手势,这一口茶就又喷回去了杯子里,龚又得意起来:
“那猫主人肯定不识货,当一般猫养着,丢了也就傻乎乎的放照片出来,真是笨的可以。”
“也...也就是说!”
“只要我们先找到那只猫...”
他们俩高兴的就差原地抱一抱了,而没有这么做的原因,是王的一句:
“可,那猫在哪里啊?在这?”
“我昨天散步的时候,看到一辆开到隔壁农场的货车,那猫就从车上跳下来跑掉了,这个农场有躲雨的地方还有动物饲料,老鼠也不少,那猫肯定还在这附近...所以我们现在唔唔唔?”
“嘘!!”
王捂住他的嘴,结果发出的嘘声也没小多少,倒是他指着的那片草丛里,那只黑猫还在专心用前爪洗着脸。
二人这就一起闭嘴,跟翻进别人家的小偷一般蹑手蹑脚起来,一步一步朝黑猫靠近,在马上就到可以尝试扑过去捕捉的距离时,他们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喂!就在这边!”
他们俩一回头,看到的便是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牵着一个背着粉色书包的可爱小女孩,还有一个只有左手的男人,一起朝这边跑来,再一回头,那黑猫早已发现所有人,已经四肢并用溜出一段距离。
王冲龚笑道:
“大聪明,你想过有其他人也和咱们一样想这件事吗?”
龚也是一脸灿烂:
“哈哈哈,没有。”
下一秒,他们俩也扔下手中奶茶,冲着黑猫逃走的方向追去,和后面追来的那几个人保持同步。
龚冲着那个很显眼的独臂男人喊道:
“先说好,谁先抢到归谁啊!”
“没有这个必要,失主就是这个小姑娘,抓到还给她就是了。”
“啊?你说是就是哦?我还说我是失主好哥们呢!你谁啊?!”
那个独臂男人保持跑步的速度,还能掏出临时第二警官证来给他看:
“我叫吴编,是个第二警官。”
“瞎扯,我还说我...等会儿你说你是什么?”
他这一愣神的功夫,王和那个让小女孩骑在肩上的男人已经超过他们俩,追到前面去了。
一肚子坏水化作眼咕噜这么一转,龚立刻停下来,抓住吴编唯一那一只手,煞有其事地说道:
“正!!好,我有件事想跟第二警官长官汇报一下...”
“那,这...”
“唉没事,他们都一起去追了,也不差咱们一个两个你说是吧,况且,我要汇报的情况肯定比猫重要的多...”
龚其实还在思考自己该跟吴编扯什么理由,却看到这个男人似乎比他还为难。反正是拖延时间,在心里默念“全都靠你了啊王!”的他赶紧嬉皮笑脸地问道:
“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长官?”
“不...是这里,这块地方马上就要...额...”
吴编现在有点犯难,昨天他们追着那只黑猫,眼看着它跳上了货车,在尝试继续追逐一段距离后,他们自然是跟不上汽车的速度,只能暂时返回,吴编通过第二警官的资源找到了那辆车的车主,是在城市公园旁边开着一家肉铺,人称肉郎的中年男人,于是他亲自上门拜访,这才得知当时开那辆车的是他女儿的男朋友张每。
那个年轻人解释道自己一开始没有注意到车上跳上去了一只猫,被一群冲过来的人吓到,于是没有停车地开跑,直到到达他送货的目的地停下时,才看到那只黑猫从车上跳下,窜的没影。
本来这件事,原则上应该由第二警官来继续完成,但是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和失主的女儿都坚持要一起来找那只猫,于是吴编就又附带了照看小女孩的工作。
但红苗一看他要去找猫的地方就皱眉头:
“这里是要进行抓捕行动的,到时间农场这一块是会封锁现场的,你没有参加这次行动,可不要给他们添麻烦啊。”
就这样他们三个今天一起来寻找猫咪的下落,却没想到刚刚发现,就发生了这么个情况。
他们现在离布控的区域很近,离行动开始时间也很近,吴编开始犹豫要不要现在赶紧说明情况把这人疏散,但他并不想提前暴露行动给其他人。
就算概率很低,但这个人有可能也是神秘人的帮手也说不定。
那要不然,就干脆跟着他拖延时间,到行动开始再疏散他们就行了。
但这样的话,吴编便开始担心追着猫咪的那三人会不会跑到农场里去,这可是各种程度上都给参与行动的同行们添麻烦了。
人一旦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就连本应听上去和谐宁静的动物叫声,此刻在吴编耳里,甚至比还在泛泛而谈的龚更加吵闹。
——吵闹?
吴编不由得,向声音发出的源头——理德农场那边看去。
“那什么...”
他打断了龚的话语,问出一个问题:
“我是城里人,如果误会了的话还好,可鸡鸭鹅猪牛,这个农场里所有的牲口同时一起乱叫,这是正常现象吗?”
“什...什么?”
龚明显没反应过来,而越来越起伏、绵延不断的动物叫声则很简单的告诉了吴编,不管正不正常,这些动物们现在大概很生气。
仔细一听,这些越来越不可忽视的动物嘶叫中,似乎还混杂着一种奇怪的叫声。
在以前,如果被问道日常生活要怎么样才能变成非日常这种问题,吴编大概会回答旅游,这种浪费时间精力和钱财的方式,都是为了在非日常中感受世间,感受他人,就连丢失掉右手,成为第二警官之后,他也依旧认为从日常踏入非日常,是需要时间的。
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真的踏入非日常,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
他看去的农场围栏后面,那栋厂房的一处窗户,没有任何预警的破裂开来,随之飞出来了一块东西。
吴编并没有时间去看清那飞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他只是反应过来,面前站着的这个龚正好在那东西坠落的轨迹上。
用最快的速度,吴编将他扑倒在地,压在他身上,于此同时他们身后传来一整叮咣响动。
在两人都松口气站起来之后,他们才终于看到了那个东西,那是一把农叉,现在正稳稳扎进了路灯里,把里面的灯泡扎了个粉碎。
看起来没有时间了,吴编赶紧解释起来:
“这里现在很危险,请你赶紧撤离,警戒线马上就会拉上!”
刚刚还觍着脸的龚,此刻一下子变得铁青,应该是这个命悬一线的初次体验把他吓得够呛,只见他朝着后面不断倒退,嘴里念念有词:
“不...我只是想整点外快...可不是...像这样...我可不打算把命搭进去!咦!!!!”
他最后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扭头便跑,吴编伸手叫他:
“诶等等,你的平板...”
龚自然没有停下来,一下子就跑没影了。吴编一边查看那个有些冒电火花的路灯,一边把地上那个平板电脑拿起来,大概是因为刚刚的冲击,这块现代感十足的板子屏幕已经碎成了很多块。
倒是吴编现在并没有思考这块平板电脑到底该谁赔偿的问题,而是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
他并没有参与这次行动,照理说,他应该赶紧去追上那些追猫的人们,并带领他们撤离。可这样真的好吗?
那根农叉飞出来的厂房就在眼前,如果里面正有人需要帮助的话...
这样一想,他反而想明白了。
没错,在第二警官之前,他还是那个“喜欢管闲事的老好人”吴编,那么,就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
幸好之前记录了联系方式,他给那个自称侦探的人发了条短信简单说明情况,之后便手脚并用地爬过围栏,无视游客止步的牌子,落在农场的地面。
一只膘肥体胖的猪就这么朝他猛冲过来,他不得不用斗牛者一般的姿势勉强躲开,然而那只猪并没有回头再次攻击,比起吴编,那只猪似乎只是在发狂地到处乱跑。
“咳嗯!”
他咬牙让自己冷静,但四周动物越发疯狂的叫唤声还在不断冲击着他的精神,必须做出压低身姿,防御式的跑动方式,才能让他集中精神跑到厂房门口,倒是挺走运,房门没锁,只是半掩着,他赶紧推开房门。
“喂!里面的人!你们没...”
吴编本以为,外面已经足够混乱了。
厂房里因为动物都跑出去了所以显得有些空旷,而里面站着两个和农场风格完全不搭边的两人。
最显眼的那个穿着黑白相间的紧身摩托车服,那漂亮的身体曲线毫无疑问是女人,她戴着安全头盔,眼罩抬起,只是单单看到她那紫色瞳孔的一侧,就给人一种脱俗的美感。
还有一个男人,穿着休闲的运动服,正躲在这个女人身后,有些畏惧地朝前面看着。
两人注意力都没在吴编身上,而这个原因,他一下子也看到了,一直夹杂在农场牲畜叫喊中的那奇怪杂音的源头,也在这里。
那是一只灵长目,吴编的生物知识,只能让他理解到这是一只黑猩猩,不过他能够看出来,现在这只黑猩猩很生气。
那只黑猩猩张大着嘴,露出獠牙,发出像是人又哪里奇怪的喊叫,朝着这俩人挥舞着不知道哪里捡的菜刀,警告着两人不要靠近。
这只黑猩猩脚下踩着一个看起来装满了东西的行李箱,因为黑猩猩胡乱地挥舞菜刀,外表已经有了些许切割的痕迹。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这只黑猩猩右臂上有着皮带和胶布做成的简易固定装置,上面连着的东西,让吴编看着有些心颤。
那是一整只右手的森森白骨,只是这一眼,就能让人明白,这只手肯定不是黑猩猩右手的比例。
那是人的右手。
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吴编已经完全没了头绪,但不知道为什么,独臂的他,看着这个同样独臂的黑猩猩,却有股不知名的恍惚感涌上心头。
——那个右手...该不会是...
要不是那个穿摩托车服的女人把一个什么闪光的东西扔出去,并在这个时候展开行动,吴编估计还要发一会儿神。
他看清楚了,那个闪光的东西是有着独特造型的曲别针,而在黑猩猩被这个曲别针吸引注意力的一瞬间,那个女人的右手晃了一下。
快,快到他根本没看清,只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然后那把菜刀,就因为松手之后的重力,稳稳扎在地板上,那只黑猩猩则开始摇摇晃晃起来。
吴编这下子快步走向前去,那个男人也跟着他一起。
“你们,没事吧?发生什么了?”
“我...我是今天来理德农场报道的新人,正准备搬着行李箱去宿舍,然后那...那只猴子就!”
“不是猴子。”
那个女人用没什么语气的话语提了一句,半蹲下来确认着黑猩猩的状态。
“你刚刚...用的是麻醉针?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第二警官,请跟我说...”
“正好。”
打断吴编的话语,那个女人问道:
“你能帮我交个救护车吗。”
“救护车?有谁受伤了吗?”
“是的。”
“谁?”
吴编一边拿起手机拨打电话,一边问着,而那个女子终于朝他们转身,露出正面,还是用那个仿佛跟自己毫无关系般的声音说道:
“我。”
吴编眼睛都大了一圈。
在她身上,那个摩托车服靠近腰部的左边,有一大片赤红和黑色组成的,连撕裂口在哪里都看不清楚的血污。
这个女人,就这么当着他们的面,倒在地上。
“我!?”
这次吴编没有发神,他快步冲到她面前,打通电话,和医院联系,之后直接把手机扔在一边。
近距离靠近之后,那一片血污象征着的死亡才把压力堆积在他身上,好在自己的妻子有着十分喜欢绷带的特殊嗜好,工作还是护士,紧急处理伤口的知识,以及必要的绷带,吴编正好都有。
取下绷带,他赶紧朝着倒地女人跑去,然后,巨大的爆炸声就吓得他差点没站稳。
“这是...什么啊?”
他再次抬起头,看到的便是远处那栋小屋的二层爆裂的模样,还有一片火红的玉米田。
白骨的人手、呲牙咧嘴的黑猩猩、农叉、摩托车服、血、女人、火焰、燃烧、爆炸,还有猫。
这下,他脑子彻底乱成一锅粥,几乎是依靠下意识,他给这个女人缠上了好几圈绷带,因为并没有清理伤口,他并不敢缠的太紧。
周围乱七八糟的声音此刻完全无法进入他的耳朵,在一片寂静之中,他听到他的内心微弱的叫喊。
——至少,要把这一切,给红苗汇报...
拿起手机的左手,在看到自己唯一的左手止不住地颤抖时,“这才是第二警官们、警察们要对抗的东西吗?”这种想法,便在心中产生,一股无力感和挫败感随之而来。
但是,他并没有停下脚步,就算害怕,就算沮丧,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不知道吴编是因此走运还是因此倒霉,反正在他刚刚拨通红苗电话的瞬间,一个声音打破了他寂静的心间。
那是一声充满磁性,如果放在一些直播间里,可以算是奥数魔刃,让一堆人为之尖叫“我好了”也不奇怪的迷人嗓音。
——对哦,这里,还有一个人来着。
那个自称今天来这里工作的男人。
人类的语言如同大海般深邃,只是单纯一个打招呼的字眼,搭配上语气、环境和人物,就能变幻出数不清的情况。
话术绝对不是这个吴编的强项,但即便如此,要在话语中听出那股恰到好处的危险,也十分简单。
因为这个磁性的嗓音,在之前几次的大曝光中,吴编听过很多次。
他听到了那个人在他身后,冲他打了声招呼:
“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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