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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戏神撒饵

第十六章 戏神撒饵

“叮叮...”

手机铃声响起机械的节奏感。

“谢谢惠顾!”

虽然身下后方,一个披萨外送员清甜的声音十分好听,但此刻这个人注意力没有在那里。

紧身摩托车服彰显着身体曲线,那个有着脱俗美感的女人,菲德安特此刻半蹲在树干上,划掉手机上作响的闹钟,手中握着不知道从什么上面卸下来的瞄准镜,朝着理德农场的方向看着。

有几个光着膀子的男人一齐抬着卡车上的麻袋,理德农场参观区里,有个老婆婆推着轮椅,载着老爷爷到处逛,有一群飞鸟在厂房上盘旋,不肯落下也不愿飞走。

奇怪。

没有人出来赶走那些会偷东西吃的鸟,没有人带领两位还在洽谈的老人,那几个卸完货的男人,现在聚在一起手里拿着单子不知道找谁签。

没有农场的工作人员。

倒是那栋疑似第三人居住的小屋窗户里,出现过好几次人影,而那些伪装成游客的盯梢们,她也找到了好几个,那些人的胸前别着的特制曲别针不算明显,但在知道这是这次行动的标志之后,也不是很难发现。

警察和第二警官的行动不久就要开始,侦查和熟悉地形也差不多了,是时候...

“嘿!你怎么在这啊!”

这时候,树下传来中年妇女的叫喊:

“很危险的,赶快下来吧!”

菲德安特并不是爬树上来的,她刚刚绑着皮带吊着威亚,进入了很受欢迎的攀爬娱乐设施里,在这位老板和下一位游客讨价还价分神的时候取下保护设备,翻过围栏,跳到旁边的树枝上,在粗壮的树枝间跳过好几轮之后,才到了这个视野最好的位置。

“抱歉,我走错路了。”

“妹子你走的也太远了吧!哎哎哎!小心!”

这种事情怎么都好,她在两颗树之间跳跃腾挪,很快下树,给这位老板看的血压升高,生怕摔着。

“其实,要是能试着开发一下爬树,会很有意思。”

她说出她真实的感觉便离开,但那个老板还十分纳闷的表情在最后还是映入眼帘。

这下算是给这位老板留下了印象,要是之后有人调查,老板肯定会说“那是个漂亮又奇怪的姑娘”之类的话吧。

但这对菲德安特来说不算大问题,只要让有人来调查她这件事根本不成立就好了。

按着她刚刚在树上规划的路线,她尽量绕开盯梢的人,朝着那栋房屋靠近。

风中,似乎有股淡淡的,说不出是什么的气味,如果不是仔细分辨,大概很多人都察觉不到这股味道,而对于菲德安特来说,这股气味绝不算是什么好事。

“是那片玉米田。”

她在不会引起别人怀疑的范围内,加快了速度。

来到那栋小屋,打算来个突然袭击的她自然没有按门铃,她从刚刚侦查到的,那一处小土包起跳,攀在墙上,取出造型清爽的微型液压钳,两三下解决带着刀片的铁丝网,翻墙进入。

一旦突破外墙,这种房屋就跟房门大开无异,对菲德安特来说难度是非常之低。

“我姑且提醒你一下,在咱们国家,非法入侵也是违法行为,你可不要习以为常哦~?”

“我知道。”

藏在耳朵里的耳机里,渊的声音听起来是在普及基本法律,但一点也不严肃,而菲德安特的回复还是平淡入水:

“第二警官和警察抓捕犯人的时候,是不会管其它动物的死活的。”

“虽然大部分人也不会主动去虐待动物吧,但确实,一直以犯人和其他人为中心的他们,在工作时确实可能会忽视其它生物,就这么没有放在心上的状态,在这个其它动物挺多的农场里,出现伤亡的可能性很高呢,所以,我支持你~”

“我进去了。”

从打开的窗户翻进去,再将窗户关好,首先她感受到的是一股恰到好处的暖意,证明这个屋子里的供暖系统做的很好。

等她看向屋内,哪怕是她也稍微站在原地吐出一句:

“病态。”

不遵循任何流派的装修风格,或者说是将无数装修风格杂乱地揉在一起,完全的混乱,放眼望去,没有一样对称的装饰或者物品,就连电视机都是特别定制的不规则外形。

这股暖意和明亮灯光,反而让这一切毫不遮掩的展示出来,会在这种房子里感到轻松自在的人绝对不能算正常,这种光亮下的压抑感和家的概念相去甚远。

——要是渊在这里,肯定坐不住。

菲德安特不由得想到那个究极简装风格的渊,这样的人都是把内心隐藏在外表下的类型,一个用融入普通,一个用混乱独特。

倒是,这俩人实在没什么可比性,菲德安特也并不打算浪费时间。

客厅里除了这些乱七八糟带来压抑感的装饰以外并没有其他东西,她快步搜寻着,视线从那个依旧不对称的跑步机扫到楼道。

下方的地下室此刻亮着白炽灯,二楼却隐藏在黑暗中,她毫不犹豫地朝地下室前进。

推开那扇做工精良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与客厅形式不同的压抑模样:没有燃烧,露出白色碳块的火炉、宽大简陋的木桌上散乱放着打印纸,而压抑感的源头,来自旁边竖着的数十根粗铁棍,把那一边里的物品和这边隔绝开来,做成牢房一般的结构。

如果说这边还算是一个成年男子家里正常的地下室,那么与之相隔很近的旁边,便是战乱地带囚犯的肮脏关押地,一地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污渍和满墙的刮痕展现着环境的恶劣,一股绝不是普通人应该闻到的恶臭从那里面放着的木桶里散发开来。

这个菲德安特,那带着脱俗美感的双瞳依旧明亮,她一点没有避开地直视牢狱,甚至深呼吸仔细辨认起味道。

牢狱里并没有关着什么动物,经常和动物打交道的她能从那股恶臭里分辨出一些味道来,大概有排泄物和腐烂的水果,还有野生动物因为长时间没有清洁身体的体臭。

但没有血的味道。

这个地方就是那个第三人用来囚禁黑猩猩阿宝的地方,至少从这个地方来看,阿宝应该还活着。

她那如同洁白雪地一般的无表情反而还明朗了一些,转过头来,她快速查看着桌上纸张,发现全都是年轻人的简历,看起来是来理德农村应聘的人们。火炉里边的碳上还有些烧焦的纸屑,足以解释这些简历页数为何有一些缺失。

“嗯?”

紫色的瞳孔快速地眨了眨两下,她从那一摞里面挑出其中一个人的简历来,又把其它所有简历拨动一下。

确实没有看错,这一桌子的简历里,只有这一个人的简历上,没有照片,本来应该张贴照片的位置有着胶水干掉之后被硬扯下来的痕迹。

如果是渊在这里,看到这些东西,肯定会放肆地想象,说出“这个简历可能就是神秘人”之类脑洞大开的话来,而菲德安特并没有耽误,既然这里没有阿宝,她便动身继续寻找。

这次刚刚回到客厅楼道里,她就听到楼上传来些许声音,微弱但清晰,似乎是用很钝的刀刃在反复切什么。

寻着声音踏上楼梯,智能家居识别到她的存在,按照程序自动打开了灯。

灯光明亮,照亮了从楼上一路沿着一个个台阶流下来的血液,目测看来,不管是不是人的血,至少都是刚流出来不久的。

虽然看起来有些夸张,但总量离致命还有些远,只要有好好包扎的话。

沿着血迹向前,菲德安特很快发现了第一现场:二楼的书房。书架倒塌,书本和破碎的纸张杂乱的散落在屋内,其中一些被地上的血迹染红,而地面上的血迹有着明显拖拽的痕迹,而拖拽的方向,一路指向旁边的房间,那细微的切割声也在那个房间里持续不断。

无表情的她,沿着没有沾到血的地面走过去,无声而快速地推开那扇门。

这个房间的布置勉强看起来是卧室,依旧保持着那绝不对称的混乱风格,宽大的一张双人床都一定角度的倾斜,没有结婚照,没有香水味。

要说这个房间里唯一对称的,就是被结实绑在衣柜上的那个中年男人,他几乎是光头,嘴上被贴着胶布,整个人被各种线状物品捆的动弹不得,有绳子、耳机线、充电线,还有鞋带和领带。

有一把改锥的把手露在他左边大腿外面,前端稳稳地刺进了肌肉里,应该就是外面血迹的源头,看到菲德安特的到来,他自然是发出“唔唔”地叫喊。

靠近之后,菲德安特伸手撕开他嘴上的胶布,并且注意到他背后的手上握着一根签字笔,正不断用笔尖尝试解开束缚。

他能说话后的第一句正好撞上菲德安特问出来的第一句。

“你不是警察和第二警官吧?”

“你是‘第三人’,部翻。”

两人又对视一眼,便算是互相默认对方的身份,她立刻直奔主题:

“阿宝在哪里。”

“阿宝...啊,这样啊,你是来找那只黑猩猩的...”

“它需要专业的医疗,回归它的族群。”

这个男人听完这话,抬头望着天花板叹道:

“是吗,这就是你的愿景吗?好...真好啊,要是能实现就好了。”

要不是他现在被绑着,他肯定得激动地站起来才说:

“好吧!那只黑猩猩是在前几年,我从一个偷猎者那里拿到的,他当时为了摆脱抓捕,把装着黑猩猩的行李箱扔在一旁自己逃走,结果没几天就落了网,我就把他的愿景,一直培养到现在。”

“但是现在黑猩猩什么的完全无所谓!我现在已经有了远超过这些东西愿景!那个神秘人!居然敢宣判我和我愿景的死刑!我一定要...!”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些,阿宝在哪里。”

菲德安特还是十分平静,目的也十分明显,她走到他身侧,把他用来尝试切断绳子的笔轻松地拿在自己手上。

“啊啊好了好了我告诉你,那只黑猩猩被我装在行李箱里,送到饲养区去了,你肯定也是知道的吧,警察和第二警官就要来了,我安排最后一个人把行李箱推过去,拉开拉链放好,就不管了,麻药的劲儿差不多刚过,你现在要是快点赶过去,肯定还能找到它!快把笔还给我!不如说,快帮我解开绳子啊!你不知道,我背后的衣柜里有...”

“有炸弹,是设置时间引爆的类型,绕线和排版考究精细,拆除起来会很有挑战。”

“什么呀!你知道还不...”

“这个。”

“啊?!”

菲德安特把那支笔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从腰包里取出钳子来,两三下便从上面取下一小块零件来,拿在手中展示给他看,她拿起钳子剩下的部分,按下上面一个按钮,这块零件的刀口就立刻合上,发出听起来就十分锋利和有力的声线。

然后她,便如同在给学生上课的老师一般讲道:

“这上面装有发信器,有效距离有一点五公里。”

“你,你要干什么?!”

她弯下腰,将零件固定在绳子上,又站回他面前:

“只要我在你说的地方发现了阿宝,或者说,阿宝的痕迹,我就会按下按钮,让零件切断绳子。要是什么都没有,只要时间允许,我还会再回来问你一次。”

这个效果十分显著,菲德安特很轻松就能看出,这个人已经破防了。

“这个...你怎么能...我!”

他想找话来反驳,却没有个合适的理由,只能语无伦次起来。可他没有改口说地址,这让刚刚他的话可信度增加了不少。

但是...躲闪的视线和不自觉地夹腿,这个男人应该还隐藏了些什么事情。

决定让他把隐瞒的事全部吐出来的菲德安特,只是扭头去推门,嘴里说出一句:

“听说,你把阿宝的右手和一具人的尸体的右手互换了。”

她能听到背后传来倒吸一口气的响声,便乘胜追击:

“我并不打算对你的品味说三道四,反正已经有比你更过分的人在了,已经过去的事情,现在这个情况下追究也毫无意义,但是,如果你现在还对它做了什么的话...”

这种威胁的话语,用她那没什么语气的说法说出来,反而更让人感到危险。

“等等!”

部翻突然大声叫住她,在她回头朝这边看过来时,最后纠结了一下,然后叫道:

“抱歉!在运过去之前,我给它的早饭里下了兴奋剂,麻药过劲之后就会快速消化,现在肯定正在暴走!”

“兴奋剂,是为什么。”

“为了拖延时间!我已经撤离了所有工人,给其它牲口都喂了兴奋剂,它们会为我挡住第二警官和警察。我很抱歉!对不起!但是求你了!在刚刚看到神秘人之后,我现在不能死!我还有必须实现的愿景!我必须要...!”

“我知道了。”

“哈?!”

一般人应该不会在这种慷慨激昂的时候打断别人,不过菲德安特有着自己是少数派的自觉。

“我对你是死是活,是逃走还是被抓获,都一点兴趣都没有,不会故意不按零件让你被炸死的,放心放心。”

她竖起大拇指,部翻则爆发出吐槽:

“这我放哪门子心啊!!”

“刚刚你说的话,我完全相信了,所以,现在我需要赶时间。”

“等等!好歹你先告诉我一下,我背后柜子里的炸弹,还剩多少时间?诶...你...你这是干嘛呢?”

因为菲德安特反而把门关上,部翻发出疑问,而她则把东西收好,开始活动起身体来。

“叮叮...”

她手机的闹钟再次响起,这次对应的时间是第二警官和警察们展开行动的时间前十分钟。

“介于你现在的状态,为了你的身心健康,我建议,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此话一落,她如同出膛子弹一般冲出,路过那张宽大的双人床时,顺手朝起一床柔软厚实的铺盖。

“喂难道你要!”

无视了顾翻吃惊的叫喊,她把铺盖压在身下,仿佛跳水选手一般从窗户越出,在空中保持着平衡,借由铺盖的柔软和时机刚好动作正确的翻滚平安落地。

“喂!你知道动物场房在哪边吗?在...”

顾翻的声音还在二楼上回荡,她也没打算继续听,只是将钳子上的按钮按下,然后戴好头盔。

——动物厂房在哪,我知道。

之后,就是一轮白色闪光的狂奔。

在她腰间,手机的铃声又一次响起,这次是渊提供的,理论上第二警官和警察行动开始的时间。

她现在只是保持奔跑,并没有理会手机,于是那清脆的铃声,便不断响起,发出大概所有人都听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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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叮叮...”

——停下...

“叮叮...叮叮...”

——快停下!

“叮叮...叮叮...”

“吵死啦!!!”

这个几乎光头的男人——“第三人”部翻,再也忍耐不住地叫喊出声,然而回答他的,只是更多的、保持同一节奏的叮叮声。

他脑后的衣柜里有着正在倒计时的炸弹,但被绑住的自己没办法看到上面的时间,那不断重复的叮叮声,此刻便是萦绕于耳的催命嘲笑。

“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

此刻,他只能把注意力转到回忆里,才能勉强拒绝那还在狂笑的倒计时之音。

他本来,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昨天他就发布了这几天休息的通知,只给为数不多的员工单独发送了集合的消息,今天起床之后,顾翻便召集这几个在理德农村资历很老的员工,共同做了下面几个事情:

给所有牲畜喂饭、打开关住它们的门、然后打扫卫生。

最后,他把装着黑猩猩阿宝的行李箱推给最后一个老员工,让这个中老年人带到动物厂房去,拉开行李箱拉链,便让其撤离。

之后,理德农村里留下来的就只有四类人,第二警官和警察、还没被疏散的游客平民、说不定听到风声来凑热闹的犯罪者,还有,神秘人。

顾翻坚信,神秘人一定会来,于是他在客厅冲了一杯咖啡,坐在最符合他审美的沙发上,和平日一样翻看着报纸,然后往咖啡里加糖。

一勺,两勺。

他搅拌均匀,端起来喝上三分之一,继续看报,等报纸过半,他又打开糖罐。

一勺,两勺。

这次他搅也没搅,直接喝掉二分之一,继续看报,在报纸还剩最后一页时,他打开糖罐子,把最后那一点点糖全部倒了进去,然后一口喝了个干净,刚准备把最后那一页广告快速扫完,【那个人】就拿着装满的糖罐走了过来。

他立刻把本就无聊的报纸收在手中,看向来者,并露出会心的笑容:

“终于...你终于来了...神,秘,人。”

部翻打量着来者,外表还是那个算起来今天才算上第一天班的年轻人,穿着一身旅游风格的休闲服。

但是,这个人充满磁性的嗓音,和之前几次大曝光里的一模一样: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看到你的眼睛,自然不可能认错。”

他抬手示意【他】也坐下,自己则慢慢道来:

“我第一次看到你,是在旁边的北湖公园,当时我正在那里锯生火用的木头,要不是你拿着枪追赶那个人,我都打算锯完这一根就躺下睡会儿。”

“你把那个出租车司机逼得走投无路,我躲在里面听着那消音手枪射击的响声,然后看着那零时搭建的墙面上被子弹射出来的眼子不断增加,不瞒你说,我当时觉得那几个一点也不对称的点,真是漂亮极了。”

他抬头回忆着:

“紧接着最后一声枪响,我在那个阴暗的房间里,看到传送带上飞进来一条项链,我刚准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那个男人的右手就伸进来,把项链稳稳抓住!然后我那自动感应的闸刀就那么落下!”

说到激烈处,他大声地叫起来:

“那个男人就这样变成了完美的不对称!他丢掉胳膊以后的样子实在是美丽无比!我知道现在的医疗条件很好,为了防止他把手接回去破坏那完美的不对称,我偷走了他的手,然后泡在缸里,时刻提醒着自己回忆他那残缺的美感,在那一刻,我的愿景本来是找到那个男人,然后和他成为朋友,一直待在他身边享受完美的不对称,直到...!”

他神情激动的有些恍惚,愣愣地朝神秘人看去:

“...直到我在逃走的时候,看到了你。”

“虽然我也不是好人,但你可是实打实的犯罪者!杀人越货,爆破焚烧,可以说是无恶不作!可就是这么一个你!我在那个房子里,拿走那个男人的手臂,从我自己设计的密道逃走之前,唯一看到的那一眼!神秘人,你!”

部翻激动地朝前一指:

“明明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为什么你!你的这双眼!会如此...如此温柔,如此美丽,如此,充满友善和希望啊!!”

没有等神秘人回答,或者说部翻压根不需要【她】的回答,这个第三人的结论在当时就已经决定,到现在也丝毫没有改变。

“你才是!究极的不对称!!”

在这充满不对称的客厅里,对不对称有着病态痴恋的部翻,终于完全吐露出自己的愿景:

“我最大的愿景!那就是...!拥有你!!”

对于这个热诚的告白,那个神秘人带着略微吃惊的样子,然后轻声一呵,用【他】那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回复了一句:

“好啊。”

部翻多么想让时间停止在这一刻,但神秘人还是继续保持那股诱人声线补充道:

“只要你把那只手,那个项链给我,是被你拥有还是被捕,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她】举起来的那只手枪倒是新的一把,和之前部翻见到过的不是一个型号,而且,这次的枪装的消音器比上次那个要大上不少。

但被指着的话,哪把枪都一样。

身体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部翻感觉到自己在冒冷汗,同时心跳和呼吸一起加快。他不得进行深呼吸,发出叹息来缓和情绪:

“我早料到你不会在意,你们这些有能力的犯罪者,只要是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除了去做到之外就不会妥协...但是啊...”

他伸手摸向自己的后颈揉着,假装用按抚动脉血管的方式缓解紧张,实际上,他的手指已经够到了夹在衣服标签上的开关。

就像是武侠电影里高手扔出的暗器一般,附近传来细小的物品快速划过空气的“嗖嗖”声,在传出什么针头一样的东西扎进肉里一声后才停止。

而部翻的眼睛稍微眯着,脸上露出些许怒意和杀意地说道:

“还是不要太小看我比较好啊...”

这下,那个看起来掌控大局的神秘人才睁大双眼,低头注视着此刻扎在腰间的麻醉针。

“再怎么说我也是农场主,认识的朋友不算多,但其中有个电器发烧友,搞到自动瞄准的设备,安装在天花板的死角上,再射出麻醉针,还是可以有的。”

不愧是更大的消音器,要不是部翻一直看着神秘人,他肯定反应不过来,而现在,因为神秘人的准头有些歪,他可以发出大笑地躲开枪口,在他熟悉的客厅里寻找掩体,直到神秘人麻倒在地上为止。

“哈哈哈哈!!”

即便如此,他现在也是在玩火,只要他中一枪,游戏便会结束,不过,现在的他有能够全部躲开的自信,他十分明白,此刻自己的笑声,在神秘人耳里应该如同从四面八方传来一般晕乎。

那把枪还有多少子弹?刚刚开始一共有几次消音器的响动?他压根没数,也并不需要。

是的,现在掌握大权的,是他部翻。

一想到自己的朝思暮想的愿景马上就要实现,他便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股汹涌的满足感和欲望爬满他的心头。

——想要...

——想要那双眼...那个身体...那个究极的不对称...

——想要把这究极的不对称一直留在身边。

“想要...”

他找准时机发力,从躲藏的餐桌后面扔出咖啡杯。他并没有瞄准,只是胡乱朝大概那个方法抛去,即使如此,他也亢奋地大喊:

“...把你给我!!!”

他听到咖啡杯破碎的声音,之后又听到了人倒地的声音,小心抬起头来,视线中就只有已经倒在地上,如同烂醉如泥一般挣扎的神秘人,以及已经掉落在沙发上的消音手枪。

“嘿嘿...”

“呵呵呵...哈哈哈,啊哈哈哈!!!”

无以言表的激动心情,最终只能化作纯粹的笑意,让他发出猖狂的浪笑,以及嚣张地嘲讽:

“就这?这就是警察和第二警官,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精力,动用了那么多资金和人,都一直没有抓到的神秘人?!就这?!哈哈!!!”

——不冷静下来,现在还不能...还不能...哈哈哈!

单手捂着嘴,部翻站在原地,强制把笑憋回去,对着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的神秘人说:

“放心!我可不是你这样的杀人犯,我只想把你留在我身边,我新认识的朋友已经给我准备好了躲藏的地方,那里面是按我的要求设计的特别小屋,我相信,你肯定能在那里,展开一段新的人生...现在,你只需要安静地睡一会,我还得带着你逃出去,这一路上可能有些颠簸,你什么也感觉不到才是最好。等你醒来,我们再慢慢互相倾诉吧。”

新买的那个行李箱足够塞下一个人,逃跑的密道早就准备好,现在,感觉一切尽在掌握的他,朝着神秘人靠近,朝【他】伸手。

“对了,那把手枪,捎上的话,没准逃跑路上用得上。”

就在部翻想起这茬,朝沙发看去的瞬间,他才注意到一些事情不对,倘若平时,一直追求不对称愿景的自己,肯定第一眼就会发现才是。

那个专门定制的左高右低,水平倾斜的沙发里面,那高级的绸布包裹的里侧,现在正透着光亮。

说不上是诡异,但那光亮,部翻看着隐隐觉得有些打冷颤,他疑惑着,这光亮的来源,以及为什么会从沙发里发出来。

“前几天...家里进来过修空调的人,还有生意上的老周、还有来串门的老邻居...”

究竟是哪一个,具体什么时候,现在也已经不重要了。

——就算这样,已经麻晕之后,什么东西藏在里面也...

他的表情就那么定格在脸上,只有刚刚狂笑的余韵使得嘴角不时抽搐,而此刻,在他眼中,正在进行着一件,他根本无法理解的事情。

那光亮就如同只是为了照亮神秘人一人而存在一般,将【她】完全包裹、覆盖,以至于让【他】整个人都变成了闪着光芒的人形轮廓,而没有任何预警的,这轮廓突然扭动、拉升、旋转,在完全没有人形的形状间不断变换,三角、螺旋、椭圆和菱形,仿佛小孩子在万花筒中看到绚丽。

那个沙发的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光中变得越来越透明,随之消失,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消失。

然后,是声音。在这奇幻图案中传出的,是部翻在经营农村时经常听到的声音,他在制作畅销的肉肠制品时,会用搅拌机把肉泥和配料均匀搅拌,现在他听到的就是这个,不知道什么在搅拌肉泥的响动。

他记得,自己有一次一边搅拌一边自豪地对来采访的记者说:“光听这声音,就能让人流口水”。

他现在确实口水流出来了,只不过是因为强忍着呕吐感流出来的。

——什么啊?这是?

明明这就是现实,但如此虚幻飘渺的场景和完全搭不上的声音,直接击碎了他的理智,让他的大脑做出了唯一自保的手段:当场死机。

“我...难道在,做梦?”

只能进行最简单的思考,他不由得掐着自己的脸,甚至连因此产生的疼痛,都仿佛远在天边,真假难辨。

以至于,在声音停止之后,他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以至于,在光亮暗淡下来之后,他才缓缓抬起头。

愿景什么的已经完全被抛之脑后,部翻这一看,只是想确认自己到底是否清醒。

然后他就确定了,自己现在肯定在做梦,因为那个本应该躺在地毯上的神秘人已经消失,而在旁边的沙发边站着的,是一个身材很好、一丝不挂的俏佳人。

但是,那双眼。那双充满希望、勇气和温柔的眼眸,部翻绝对不可能认错。

——这个女人,【她】是!

“你,你是!!”

有好多话想说,但其还是堵在嗓子眼儿里,他完全找不到任何字眼来描述。

本就究极的不对称,在化为女性之后,所带来的更加不对称感,让他的心完全碎了一地。

忘记了逃跑,忘记了反抗,忘记了一切的部翻,只是愣神地吐出一个字:

“神?”

被唤作神的【他】,一点没有遮掩的站在他面前,伸手拿起了沙发上的手枪。

这时候,部翻看到了,沙发表面已经破损的七七八八,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就是这个东西,发出光亮和声响。

看样子,像是某种机器。

那机器现在还带着微微光亮,借着这个光亮,这台机器的铁皮上,一个不知道被什么锋利的东西雕刻着的一个数字“8”,能勉强被部翻看到。

这机器他倒是认识,是新闻和广告里绝不会缺席的转生机器,但刚刚发生的种种,他一脸懵逼。

而那个究极不对称的美人,便举着枪朝他走来,梦中情人不过如此。

“一会儿,还有事情要问你。”

优美端庄,即使是就这么录下来放出去,也是播音员级别的美嗓声线,部翻听的入迷,别说尝试躲闪或者反击,他一动不动。

在这个美人的手上出现部翻自己家里的小盆栽时,那个嗓音就又变回了那个充满磁性的男中音:

“现在先睡一会吧。”

等部翻恢复意识,他发现自己已经在二楼卧室里靠着衣柜,被自己家里各种绳子结实的捆好了。

脑袋因为吃了一盆栽,现在挨打的地方有些疼,但这个疼痛在他尝试移动的时候,被另一个更加强烈的疼痛感掩盖,让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疼!”

朝着疼痛的源头看去,一把改锥精准地刺进了他右边大腿的肌肉里,可以说刺的非常进去,几乎只有把手还露在外面,只要稍微尝试动一下,那股抽搐的剧痛就会让他放弃。

眼前那个神秘人又恢复了男儿身,正打扮的跟之前那个来农村求职的新人一样,朝他发出问题:

“你拿走的右手,在哪里?”

“啊...那个啊...”

神秘人肯定在他晕倒这段时间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但部翻知道,【他】肯定没有找到那只右手,只是想象一下这个究极的不对称焦急乱翻的样子,他就能露出满意的笑。

可他打算继续绕圈子的话语并没有说出口,因为此刻,一个声音才被他意识到。

“叮叮...叮叮...”

萦绕于耳,回荡在脑后,充满机械的节奏感。

“难道你!”

“反应挺快,你说你能从他们手里逃走,并不是在吹牛。”

那个神秘人冲他展露出来的,是之前来面试时那种轻松愉快的笑容:

“不过现在不行了吧。”

“你!!”

那张脸就那么没来由的以铺天盖地的势头压上来,遮挡了部翻几乎全部的视野,而那个声音伴随着脑后衣柜里炸弹的倒计时缓缓响起:

“只要把改锥取下好好消毒,再正常包扎好,你就还能用双腿行走,但是啊...如果我现在把这改锥的方向和角度稍微变一变的话,可就不一定了...”

这意思他当然明白。

“...在动物厂房,之前装行李箱里托老大哥运过去放着了,我只说那是个行李箱,他肯定没看里面。”

——实际上老大哥只知道里面装着黑猩猩阿宝,并不知道我藏在夹层里的右手。

“为什么要运到那里去?”

那双究极不对称的眼直视着他的,面对这双眼,部翻没有办法撒谎:

“我想要的只有你,多余的东西都打算处理掉,要是处理的时候还能帮我转移一下警察和第二警官的注意力,何乐不为?还有...”

部翻没有躲闪,直视着神秘人端正地说道:

“再说一次,我可不是你这样杀人不眨眼的凶恶之人,并不打算拿自己的小命和你过不去。”

——去吧,神秘人,你的愿景,那只右手,还有个守护它的野生动物!

要是神秘人再保持这个姿势一会,他就要忍不住挣扎着抱上去,幸好【她】一会就撤开距离。

“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

“诶诶,我都告诉你了,你不帮我解开的吗?”

那神秘人房门都已经打开,人都走出去一半,这才回头甩下最后一句:

“你刚才说,你打算让你不需要的东西吸引一下注意。”

是的,那个笑容已经深深烙印在部翻的脑海中,只要他还是他自己,这个过去恐怕永远都不会消失。

“我觉得你来吸引注意,应该也很管用。”

这个观点好像很有道理,部翻并没有反驳的理由,而接下来神秘人的话语,更是让他忍不住怒火:

“刚刚你已经看过了吧?那么你应该明白了才是。”

“明白什么?”

“就算装作不知道也没用。”

“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

“只是一个机器,一个按钮的启动就会彻底改变...你的愿景,是多么...多么容易消失的东西啊。”

说完,究极的不对称便关上了门,部翻再也忍不住地呐喊:

“别以为你能逃离我!!等我离开这里,我会找到你!!让你陪伴我的一生!!你是我最后、最大的愿景!!而我!必须要实现它!哪怕要花上十年二十年也是!听到了吗!”

“你是我的!!!”

他一闭嘴之后,便是万籁俱寂,只有脑后的炸弹还在发出声响。

“叮叮...”

吵死了。

“叮叮...”

——吵死了。

“叮叮...”

“吵死了啊啊啊!!!”

没有再犹豫,他避免动到右腿肌肉地挣扎,被绑住的手乱摆。这时候他想起来了,他屁股方向的裤兜里,有一只签字笔。

运气很好,他勉强够到并拿出了那只笔,立刻着手解开自己的束缚,这个姿势却实在不好发力,一直弄到那个菲德安特进来,问道阿宝的下落。

想着神秘人应该可以被这个女人拖一拖,部翻也告诉她去动物厂房,他刚刚没告诉神秘人那里有黑猩猩,这次没告诉菲德安特那里有一只右手。

但他没想到菲德安特也没放过自己,夺走了他唯一的签字笔,还只是放了个奇怪的零件,甚至连炸弹还剩多少时间都没说。

冲着这个女人直接从二楼跃下,部翻倒是确认了神秘人应该要吃点苦头,但脑袋后面的“叮叮”声实在是...

正想着如何实现自己最后愿景的部翻,因为那个零件突然切开绳子解开了自己的束缚,没有反应过来,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妈妈咪呀!疼啊!!”

右腿传来的感觉有些糟糕,好在他现在有着再次站起来的决心和信念。

“...只要有能够实现的愿景长存于心!人...!就可以挺过任何!可以挺过的困难!”

他重复着自己一直对自己和他人说的话,用晾衣架充当临时拐杖,一瘸一拐地跳走着。

警察和第二警官应该已经进入农场,现在并不是可以浪费时间的时候。

这么走着实在费力,部翻扶在门口休息一下的时候,顺手拿出手机,按下了一个程序里的红色按钮。

好了,这下玉米田也会燃烧起来,至少会争取一些时间吧。

“那个女人...嘴上说着要等到了再按,实际上还是刀子嘴豆腐...”

吐槽菲德安特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发现了些许奇怪。

“叮叮”的声音,现在,变成了“叮叮叮”。

重获自由之后,那个他一直在意时间的炸弹,反而被选择性忽视,直到现在才重新想起来。

是的,部翻看到了,衣柜里那个精致的,可以找到不少对称的炸弹,也看到了上面的时间。

那个菲德安特说过,为了他好,爆炸的时间不知道的好。

这下他算是知道,为什么不知道的好,也知道菲德安特为什么这么快就给他按下零件解开绳子了。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护着自己的右腿,往楼下翻滚。

天旋地转,身上各个部位都传来震动和疼痛。

他忍耐着,为了实现自己究极的愿景,忍耐着。

好在,在他躺在一楼地面上,知道自己现在身上并没有什么大碍的时候,那个恼人心神的声音,终于停止了。

“叮叮...”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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