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记错的话,现在还没到深夜,小镇仍未入眠。从高空俯瞰小镇,万家灯火星罗棋布,犹如夜空上的繁星点点,当中最耀眼的是闹市区彻夜不关的探照灯,要是能再亮一点,小镇就是个不夜城了。
而小镇的四周漆黑一片,越往远处延伸,便荒无人烟。
在小狐狸带我飞上高空的时候,闪电近在咫尺,雷鸣贯通耳鼓,那一瞬间的白色光芒驱散了厄运猩红色的光,照亮了夏帆美丽的面庞。
豌豆公主睡在花苞里,等待她的王子,但厄运让豌豆公主睡在花苞里,准备把她当成豌豆吃掉。
然而,这个仍未入眠的小镇,一丝慌乱的样子都没有。
即便突如其至的厄运摧毁了十来幢房子,即便这小片乌云雷鸣电闪不亚于夏日的雷暴雨,即便住已经有人先到地狱报道去了,即便有个比探照灯的光柱还要大的发光护罩覆盖在地面上。
没有尖叫,没有狂奔,没有惊恐,没有混乱,像是视而不见,习以为常,又像是灯火通明,进入梦乡。
当然,要是真的引起了大规模的死亡,别说云雀会带着巨龙同族来这里大快朵颐,估计天堂那边又要带着天使大军拜访地狱了。
我猜律川圣子还有教会的人都在这附近,但我没空去寻找他们的身影了,每次看见这个从遥远的天际直射下来的光柱,都没有什么好事发生,要是地狱不管这件事情的话,那就是教会负责处理了。
而教会的处理方式非常简单,只要杀死厄运就可以了,要是杀不死厄运,那就在厄运降临人间之前,把宿主杀死就可以了。
随着光柱的出现,保护罩的顶部也被打开了一个缺口,等光柱完全形成,很快就能把保护罩里的一切完全净化掉了。
“唔。”
小狐狸应了我一声,在下个瞬间,我们便出现在花苞的内部。花苞内部的空间非常大,但我也不是第一次进来了。
说起来,在外面的时候,内壁上蠕动着的绒毛就让人头皮发麻,靠近了看,这些肉柱子密密麻麻的,我不免感到一阵恶心。这些手臂粗细的绒毛,并非只是会动的装饰,在我和小狐狸进入到花苞的同时,它们忽然化作长长的触手,迅速朝我们探了过来,想把我们缠住。
我有些后悔没有听小狐狸建议,让她先把我放到安全的地方去,但小狐狸也非毫无战斗经验的小白,她一伸手就拉住了夏帆,在那些触手缠上我们之前,我们已经回到了安静的临时帐篷,出入自如得,像是行走在自己家一样。
低沉的雷鸣仍在回荡,我抱着夏帆,夏帆的身体有些发凉,我被冷得打了个寒颤,柔弱无骨的身子宛若一湖春水,任人摆布地贴在我的身上。
然而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脑海的声音里,我在等待任何一个来自地狱的朋友的声音,不管是礼姬的还是兰姬的,只要有个人告诉我一声,现在应该做什么,那我就能赶在教会行动之前救出夏帆。
面朝高高耸立的黑色厄运水仙花,除了逐渐虚弱的雷鸣,我什么都没听到,就连虫鸣都被吓得噤声不语了。
眼见光柱逐渐加强,光芒大盛,把厄运完全覆盖在其中,很快,厄运应该就会再次被消灭掉了吧?
但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我甚至有些惊魂未定,要是我迟疑了没去救夏帆,要是小狐狸没有几时回来,夏帆会不会和厄运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成为新闻报道上的自然灾难的遇害者之一呢?
“那是什么东西,怎么那么恶心,还长着触手,她又是怎么惹上那东西的,那么东西把房子压垮了,你说有没有人被压在下面,要不要通知一下周围的人,现在她是安全了吗?那东西会有人解决的吧?”
小狐狸也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厄运,问了一大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和怎么解决的问题,我抱着昏睡不醒的夏帆,也不管她的身子冷得像是个巨型冰块。我只希望她快点醒过来,用她灿烂如夏日盛放的向日葵般的笑容,倔强地跟我说她只是有点不舒服。
我有些怀疑,她是不是感觉到厄运的存在,但就是没有和我们说,我不顾礼姬的阻拦告诉她厄运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我没答应和她在一起,所以她才没有告诉我,但反过来,如果我答应,她会不会第一个告诉我呢?
“哇,那东西不见了——啊!”
小狐狸一惊一乍地说道,我也没心思去看厄运是死是活了,在圣光的照耀下,什么邪恶的东西都会烟消云散,别说这什么厄运了。
然而小狐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自己的惊呼声打断了,我抬起头来看着她,却看到她看着我怀里的夏帆。
只见大量的黑气,源源不断地从夏帆的身体里涌现,下意识我想松开手,但我还是克服了本能反应,紧紧抱着夏帆不放。
浓烈的黑气充满着奇怪的味道,我指的不是“香臭”这种味道,而是这黑色的气息让我迅速产生了各种诡异的感觉。
先是恐惧的“苦涩”感,我担心自己生命,会不会被黑气带走,但松开手又害怕失去夏帆,这种恐惧很快转化为绝望的“酸涩”感,面对此情此景,自己无能为力,想到悲惨的结果,不免鼻子一酸。
可我不想就这样放弃,我振作精神,却产生了愤怒的“血腥”味,浑身的血液涌上头部,恨不得怒放冲冠,奋力一搏,然而愤怒只不过是毫无意义的挣扎,我马上产生了嫉恨的“火辣”感,为何别人就拥有强大的力量,为何别人就幸福美满?
怀疑过后,慵懒的“香甜”让我沉醉,既然什么都做不了,那就什么都不做就好了不是吗,任由一切自由发挥,自己什么都不做不就好吗?这人世间还有那么多的美食,还有那么多的美女,还有那么多的金钱,为何不享尽人间繁华,放开这个充满不幸的女孩呢?
从一开始,她就该自生自灭,和厄运一起被消灭,维护了世界的和平,不就维护了我最想要的,每日平和的日常不是吗?
从心底里响起的声音,盖过了其他人的声音,小狐狸仿佛在大喊“凡人你没事吧,你们没事吧”,木槿也从宿舍那边跑了过来,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然而我的感官此刻仿佛被封闭了,只剩下灵魂的感知,那些声音都是灵魂的念想,自我思考的产物。
如果维护每日平和的日常是我心底里最由衷的希望,那我是不是应该松开手,任由夏帆自生自灭呢?是不是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任由其他人的事情自由发展,这个世界就可以保持和平,我的每一天都可以安稳平定?
“要是我今天救了她,死在了这里,那我这一生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平和的日常。要是我今天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了这里,那我这一生余下的时间,都没办法平和了。”
这才是我自己的声音,我由衷地希望每个人都能过上安稳平定的生活,能有幸福的人生,能有圆满的结局,即便不能大富大贵,腰缠万贯,但在每日的平和之中能收获属于自己的小幸福。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还抱着夏帆,只是周围的情景似曾相识,扭动的内壁绒毛,泛着红光的斑斑点点,震耳的雷声,刺眼的闪电,以及灯火依旧闪耀的小镇。
上次我还能从手里掏出恶魔之镜的碎片,和此我左掏右掏都掏不出什么东西来,恶魔卷轴和精灵的钥匙都不是利器,想要寻死非常困难。
外面传来了小狐狸的声音,她一边和我说话,一边像是对付着什么人,她大喊:“凡人你听得见老夫的声音吗,现在怎么办啊,你到底在里面干什么啊!可恶,有本事到那边单对单啊,和老夫对打还偷袭手无寸铁的凡人,像话吗!”
“不杀死那东西,怎么救人,狐妖速速让开,否则连你也一同收服了!”
听她说话的语气,另一个声音似乎是湖叶,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到这里来了,大概她是来救我的,也可能是来对付厄运的。
似乎,头先小狐狸说“厄运消失了”是真的,厄运不是被圣光消灭了,而是跟着夏帆来到了这里,虽说这里是废弃工厂的门口,但临时宿舍就在旁边,要是厄运跟刚才一样成长起来的话,整个宿舍楼的人都会被我连累的。
更不用说,世纪也会百嘴莫辩——要是这里也发生局部地震,震塌了宿舍楼或者其他建筑都好,世纪拿不出证据证明不是她做的,那大家肯定就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地震是她的实验造成的。
“狐仙大人,快把我们送到地狱!”
我大声喊道,也不知道小狐狸能不能腾出手来带我们离开。
“小鬼头的小鬼头,老夫不奉陪了!”
话音刚落,小狐狸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她马上抱住我们两个,瞬间离开了厄运第二次长出的花苞,转眼间带我们来到了地狱宫殿前的空地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地狱的诸位才开始着急起来,纷纷过来查看情况。
在我借机把礼姬批评一顿之前,礼姬第一个跑到我跟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孑孓你脑子抽了吗,都把帆酱救出来了,难道第一时间不是带她到地狱来的吗!你是第一次见到厄运吗!”
礼姬这恶人先告状,我还真的拿她没办法,但礼姬过来也不是单纯来骂我的,她看了一眼夏帆,又看了一眼我,没说话,倒是从宫殿里追出来的安琪奴一边跑,一边朝我们大喊:“礼姬,你把我的剑拿走了吗!”
我也不知道现在该安心,还是该寒心,还是该死心才好,但好像也没什么选择了,我二话不说,把夏帆交给了礼姬,顺手拿掉礼姬手里的剑。
“是不是和上次一样就可以了?”
我十分安心地说道,毕竟有礼姬在这里,夏帆有什么麻烦,礼姬都会不顾一切去解决的吧,更何况我也不是第一次死掉了,只需要鼓足勇气给自己一下,又能解决问题了,只是一丝疑惑跳上心头。
“可以一了百了了?”
“我不知道。”
礼姬把我手中的剑抢了回去,看上去,她似乎死心了。
安琪奴跑到我们身边,她恭敬地和我打了声招呼,才跟礼姬说:“礼姬,快把我的佩剑还给我,我还得回去保护公主呢。”
“抱歉,一御大人,事出突然,我们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教会那边又警告我们不要插手,否则会攻击我们,所以我们只能看着干着急。非常感谢狐仙大人和一御大人,把厄运送到地狱,不然我们什么也做不了。礼姬她又生气又着急,才那样说话的,我替她道歉了。”
南央也才赶来,我和小狐狸都表示没关系,但南央看了一眼夏帆,有些无奈地说:“礼姬,夏帆她这次……”
“怪我咯,我哪知道这次厄运说出现就出现,一点征兆都没有,直接打算吞噬宿主灵魂,降临人间了,我从来就没见过这样的事情,你们见过的话你们不应该告诉我一声吗?”
礼姬十分愤怒地说道,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咪,她死死抱着安琪奴的剑,安琪奴试了好几次,也没拿回去,但又不想用蛮力抢,只得哄礼姬把佩剑还给自己。
然而,稍微缓和的气氛也只不过持续了一小会,浓浓的黑气再次从夏帆的身上散发出来,只不过这次黑气没能凝聚起来,并且逐渐下沉,渗入了地里,看上去比在人间的时候好多了。
要不是不远处盛放着发着红光的彼岸花,地狱的能见度实在是太低了,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大清楚。
“一御,你来啦,这次打算呆多久,可以陪我练舞吗?”
饶是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仍然有个纯白无瑕的女孩,她一走出来,那边的彼岸花发出的更为明亮的红光,细小的光点弥漫在半空,如同夏季的萤火飞舞,被风一吹,竟然把这里照亮了。
莎曼还是穿着贴身的旗袍,踩着高跟鞋,提着灯,紧紧跟在花恋身后,哀酱也从宫殿里走了出来,她的出现,让夏帆身上的黑气更加无法凝聚,只剩下淡淡的一层,包裹在夏帆的身上。
看花恋一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样子,但她也看见了夏帆,说:“她怎么了吗?好像上次参加夏日祭的路上,见过她一次。”
“公主大人,她就是夏帆,此次厄运的宿主。”
南央跟花恋解释说,但我不觉得花恋听懂了,她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话。
“公主大人,礼姬她抢了我的佩剑不不还给我。”
安琪奴像个告状的小孩子,委屈地跟花恋说道。
“礼姬,要不你把佩剑还给安琪奴吧,你拿她的佩剑干什么呢?或者你用完了快还给她吧,好不好。”
虽然花恋什么都不懂,但她是地狱的公主,其他人都得听她的话。
“反正和上次一样,厄运缠上了帆酱的灵魂,上次能同化厄运,单纯只是我们运气好。既然厄运它还能这样突然吞噬宿主灵魂,那就算孑孓死一百次,也无济于事。反正帆酱死掉了,我马上杀掉孑孓陪葬,然后让全世界的人陪葬,你们谁敢拦着我,我就跟你们拼命!”
礼姬的破罐子破摔计划也挺周全的,要是不特别提及把我杀掉的话。但礼姬的意思,很明显,她也没办法救夏帆。
“要不,我们去找她吧。”
哀酱把手放在了夏帆的身上,小声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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