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
上午八时，月斗的房间。
面对已经整装待发的月斗，星涟露出了复杂而奇异的表情。
「兄长大人，你就打算……穿成这样去约会？」
「嗯。不行吗？」
「当然不行啊，你看看你穿的这都是什么啊！？」
「制服啊。有什么问题吗？既合身又安全，都是好处啊。」
「来吧兄长大人，请躺在地上！现在立刻进行开颅手术，由我主刀。经我个人判断，有必要帮你那思考回路异常的大脑回炉重造一遍！」
「为什么啊！？」
「居然还问为什么……兄长大人，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最丢脸的就是那种缺乏自觉的人，比如，现在的兄长大人你！」
「只、只是因为穿着制服而已？」
「你不明白吗，兄长大人！？穿着制服这件事本身并不严重，严重的是去约会的时候穿制服啊！你在看不起约会吗，兄长大人你个混蛋！如果是我的话，看到约会对象穿着学园制服过来，绝对在一秒钟之内让他去见上帝！连祈祷的时间都不会给他！」
「这、这么严重……？」
「废话！就是这么严重！还是说兄长大人想被菲莉卡同学烧成炉灰吗！？被火烤觉得很舒服吗！？炙烤身体的火焰蔓延到了身体内部，让你变得○火焚身吗！？」
「突然就变成奇怪的火焰了！？」
「总——，而——，言——，之——！如果兄长大人不想连皮带肉连骨带髓被烤成千分熟的话，就立刻脱下衣服换上其他的，脱下衣服换上其他……脱、脱下……哈……脱……脱……」
「……星、星涟小姐，您的眼神有些恐怖哦？而且呼吸有些急促哦？」
被月斗以警戒的眼神戒备着，星涟立即狠狠甩了甩头，这才恢复到了正常状态，接着她用手指猛地一戳月斗，说道：
「反、反正制服绝对不行！简直荒唐可笑！简直是小丑的行径！简直是在丢我们南宫家的脸！所以才说童贞真是没用！」
「跟童贞没关系吧——」
「你说什么！？没关系吗！？」
「……您、您所言极是。」
细思之下发现两者之间还是有不小关系的月斗，气势立刻就萎靡了下来。
「那、那我该怎么办？离约定时间只剩下一个小时了……」
「真是的！哼！兄长大人真是的！没用！哼！没有我的话果然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哼哼哼☆」
「……为什么你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请不要在意，也不要担心！时间还很充裕，这件事就交给我——机智可爱的星涟A梦就没有问题了！」
「噢噢噢噢——！多么可靠——等、诶……！？唔哇嘎！？为、为什么突然使出关节技把我固定了！？」
「那还用问，当然是为了让兄长大人失去抵抗能力。」
「你、你想要干什么……！？救、救命——我的上衣什么时候被脱下了！？裤、裤子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等、等下！难、难道说……！住、住手！至、至少把内裤、内裤给我留下啊啊啊啊啊你快回来啊啊啊啊啊啊——！」
十分钟后——
「我、我已经嫁不出了……」
一脸生无可恋相的月斗换上了星涟精挑细选的服饰，整个人顿时变得焕然一新。
他的上半身以纯白贴身长袖打底，外套浅灰色系针织开衫。下半身则是穿着黑色修身直筒裤，腰间束着浅棕色帆布腰带。
「嗯！嗯嗯！果然星涟我的眼光没错！为了给兄长大人的等身人偶换装，而偷偷囤积起来的衣服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你在暗地里都干了些什么。」
面对一边用手指抵住自己的嘴唇，一边发出了艺术家欣赏自己的作品般的感慨声的星涟，月斗只能无奈叹息。
「那……这样就没问题了吗？」
「嗯！没问题了！这样的话，不管是去约会，还是去约○，都能百战百胜！」
「……那在其他意义上也是相当糟糕啊。」
「诶？兄长大人觉得约会和约○失败比较好吗？」
「那、那当然是成功比较好，要是失败的话感觉就会失去身为男人的某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呸呸呸，不对不对！约会先不说，那什么我又不约，前提就不成立！」
「哼嗯——，这样啊。」
星涟不禁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延长音，但她很快转回了话题。
「因为时间关系所以只能试这一套，不过等兄长大人回来的时候，请务必当我的试衣人偶！从内裤到外套，从袜子到帽子，该有的不该有的，全部试一遍！我决定要开展南宫家的兄长大人试衣会！」
「这个没有人权的活动是什么……」
「我们的口号是——有妹权，无兄权！」
「连口号都已经有了！？」
月斗歪曲着表情吐槽了一句，接着他的目光扫过时钟，喃喃一声：
「唔，还有半个小时吗……差不多该出发了……」
「兄长大人，第一次约会，提前一年出发才是常识。」
「一、一年……难道我还得先学会穿越时空？约会是这么伟大的东西吗……」
「兄长大人，请不要小看的约会。所谓情场如战场，一个疏忽就会被敌方的战火烧成灰烬，这就叫作——」
「……分手？」
「不！叫作——○火焚身！」
「又是这个梗啊！？」
「……兄长大人，再不出门就来不及了。」
「你以为是谁的错啊！？」
咆哮了一声，月斗赶紧简单微调了一下穿着，接着自房间里飞奔而出，一转眼的功夫就已经跑到了宿舍外。
这时，星涟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从窗户中探出脑袋，冲着月斗的背影大声喊道：
「兄长大人——！见面之后一定要先夸奖对方——！不然会被烧成炉灰的——！」
「我知道了——！」
听到月斗渐远的回应声，目送着他的背影，星涟不禁露出无奈的笑容，表情也变得忧郁起来。
没过多久，满脸疲惫的星涟缓缓转过身来，背朝月斗的床，有意识地让身体倾倒，后仰着就躺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接着，她很自然地抓起身旁的枕头，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就仿佛是在贪婪某种气味那般，闭着眼深深吸着气。
在几次深呼吸后，星涟缓缓睁开了双眸，仿佛恢复了平静。
她那紫水晶般深邃的眼瞳凝望着白色的天花板，从那里却读不出任何情感，就仿佛是冰冷的机器。
「……接下来，会变成怎么样呢。」
空空荡荡的房间里，最终只有满载伤感般的低语幽幽响起。
……
德雷斯顿元素学园作为都市内最大建筑群，分为商业区和学园区内外两个部分。
以学园大门及围壁为分界，呈环形包围着学园区的区域就是商业区，它作为学园内外的物资交流处所而存在着。
商业区同样分成外围和內围。
內围是纯粹面向学园内部人士，包括警备人员、学生以及教师等等人群，禁止无关人士进入。
所有內围区的商贩都是经过严密的身份审核才得到的交易许可，而上架的商品和提供的服务也都得经过严格的审查。
外围则是作为半开放区域，允许一部分持有通行许可的校外人士进出，类似于过渡区域。
因为与外界的接触相对频繁，所以与內围区相比，外围区的物资审查和身份审核更为严格，甚至可以说是苛刻。
出于安全和菲莉卡要求的避人耳目的考虑，月斗和菲莉卡约定的场所定在了內围区的南部广场，更准确地来说，是南部广场的中央喷泉旁。
此刻，背向水流汩汩的中央喷泉，站在广场的路钟旁侧，望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月斗不禁陷入了深思。
——太慢了。
月斗沉默着摩擦着下巴，缓缓眯起眼睛，从眼缝中放出箭矢般锐利的光芒。
——慢过头了。
自月斗抵达约定地点后，已经等待了近一个小时，也就是说，现在已经超过了约定时间半个多小时。
……
刚抵达的时候，注意到菲莉卡还没到，月斗气定神闲。
——很好，这场战争中我已经掌握了先机。
……
到约定时间，菲莉卡还没出现时，月斗歪着脑袋有些诧异。
——诶？是我走错地了吗？还是菲莉卡迷路了？
……
等待十分钟后，菲莉卡仍未出现，月斗在原地绕了一圈有些焦躁。
——也、也许路上出了点问题也不一定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
二十分钟后，菲莉卡依旧未出现，月斗坐在喷泉的石台上抱膝仰望天空，眼眸中不具备一丝光彩。
——呵呵，今天天气真好啊。
……
半个小时后，菲莉卡依旧未出现，月斗静静地用手指在水池里划着圆圈，眸光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泉兄，你说，人类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呢？
……
然后，到了现在——
——不管怎么说都太慢了。
犹如石化般的月斗终于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
在月斗的感受中，这半个小时，已经慢到体感时间和实际时间快要错离，慢到时空快要逆转，慢到一秒钟内可以回顾自己的整个人生。
简单来说，就是慢到不可思议。
——所以他陷入了思考。
就像是人类第一次提出驯养牲畜种植庄稼的想法，就像是人类第一次察觉到自我的存在，就像是人类第一次对生命的存在产生困惑。
月斗从世界的起源想象到世界的终结，从人生的开端想象到人生的末尾，从生命的诞生想象到生命的落幕。
最终，他猛然睁开了双眼，智慧的光芒迸射而出，照耀天地，就犹如一道青蓝的闪电撕开了黑夜。
经过深度的冥想，月斗抵达的结论是——
「我……被放鸽——」
「南宫变态——！抱歉我来迟了——！」
「——」
望着急匆匆小步跑来的菲莉卡，月斗默默地把「鸽子」的后半部分——也就是鸽子的下半身咽到肚子里。
「抱、抱歉……来、哈……来晚了……」
因为全力疾驰而来的缘故，菲莉卡有些泛红的脸颊上流淌着几滴汗水，与赤红的发丝粘在一起，她一边说话一边发出略显妖艳的喘息。
「昨、昨晚有些失眠，一直到今……哈……今天早晨才睡着……所、所以……哈……才……哈……哈……」
「我知道了知道了。话我待会儿再听，总之你现在只管呼吸，深呼吸，来！深呼吸！」
「唔……嗯、嗯……吸——，呼——。」
见菲莉卡有些急躁，月斗赶紧让她先冷静下来再说话。
「吸——，呼——。没、没问题了……」
重复几次深呼吸后，菲莉卡这才恢复到正常状态。
「真是的……为什么会累成这样——啊，对了，这里是禁用魔力的来着……」
月斗自顾自地露出恍然的神情。
为了避免影响治安，除了在特殊情况下，商业区内是禁止使用任何形式的魔力的，当然也包括无法从外表判断的强化类术式。
因此，以菲莉卡纯粹的躯体力量，从学园内全速奔跑到这里，毫无疑问对身体是极大的负担，会如此疲惫也在所难免。
想到这里，月斗不禁发出无奈的叹息。
「何必这么着急……慢慢来不就好了。」
——虽然光是等了半个小时就忧郁到快要心肌梗塞的我是没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那、那只是……一、一时冲动而已！对，一时冲动！一时冲动，因为是一时冲动，所以并没有深意！不要想多了！变态！」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还有我不是变态。」
「咕……！你、你以为是谁的错啊！？要不是昨天晚上一直纠结要穿什么衣服到天亮才不会变成这——啊，说漏嘴了……！」
菲莉卡后知后觉地一愣，赶紧慌慌张张地摆着手，说道：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才不是因为第一次去约会太兴奋才挑不出中意的衣服——唔哇啊啊啊！真、真的不是这样的！你、你要是不信的话……不信的话……！不信的话，我就把你烧成炉灰！」
「突然就变成生死攸关的话题了！？」
「总、总之不是的！知道了吗！？不想变成炉灰就给我说『是』！」
「是、是……」
被菲莉卡恫吓着，月斗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声，接着因为菲莉卡有提到了衣服云云的内容，所以他将视线转向菲莉卡的穿着上。
月斗不禁微微失神。
与平日熟见的制服姿态不同，今天的菲莉卡上半身穿着亚麻色的高领针织衫，下半身则是棕系短裙和过膝白袜。
或许是因为挑选的是与其赤红的发色相比，印象相对薄弱的色系，所以菲莉卡本人的锐利气质变得稀薄，整体的氛围显得更为娇小可人。
察觉到月斗的视线，菲莉卡不禁面色有些泛红，手指下意识地摆弄起自己的发丝。
「干、干什么啊……一直盯着别人的身体看……」
「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合身……嗯，很漂亮。」
「什……！？」
「我是指衣服。」
「我、我知道！才、才没有误会呢！你个变态！自恋狂！」
「……我明明是在夸你，为什么要被骂呢。」
「哼——，谁稀罕啊！你这种变态的赞美也就和烧烤炉里的炉灰一个级别！」
「……那是个什么神奇的级别啊。」
菲莉卡嘴上说着不稀罕之类的话，但月斗却总觉得她似乎心情挺不错的，这让身为童贞的他再次对复杂的青春期少女心感到困惑。
这时，月斗注意到菲莉卡正一脸诧异地打量着自己。
「怎么了吗？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要说奇怪的话，你身为人类这一点就足够奇怪了。」
「居然质疑我的存在本身！？」
「哼，我只是觉得，你今天倒是穿得挺人模狗样的——嗯，我是在夸你。幸好你穿的不是制服，否则我就不得不违反规定，在这里把你烤个千分熟了。嗯，安心了。」
「呵、呵呵，我、我怎么会穿制、制服这么不识趣的衣服来呢？呵呵，您真爱说笑，呵、呵呵呵呵……」
月斗嘴上敷衍着，心中则掀起滔天大浪。
——真、真危险……！
——差点就要和炉灰称兄道弟了……！
同时，月斗也向星涟致以真挚的感谢。
——星涟A梦，我爱死你了！
——Good job！
……
魔女寮内。
「唔嗯……这是妹系的小说，妹系的小说，妹系的漫画……啊，有姐系的漫画，回收回收，换上妹系的……妹系的漫画，妹系的小说，妹——嗯……！？」
正在认真检查月斗书架的星涟忽然浑身一颤，头顶的一束发丝犹如天线般绷紧，她下意识地将脑袋转向南方，目光变得极其深邃。
「刚才的感觉是……兄长大人在对我传达出强烈的爱意……！？我得立刻回信才行……！」
于是，星涟极其自然地把那本姐系漫画甩在地上踩在脚下，一边用脚狠狠地摩擦书面，一边娴静地缓缓阖眸，如祈祷的圣女般双手合十。
——兄长大人，我也爱你哦。
——爱你爱到无法呼吸。
——爱你爱到想要做成木乃伊。
——啊， 亲爱的兄长大人！兄长大人……
——兄长大人兄长大人兄长大人兄长大人兄长大人兄长大人兄长造人造人造人造人造人造人造人造人造人造人……
……
「唔……！？」
月斗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菲莉卡诧异地扫了月斗一眼。
「怎么了，脸色有些奇怪？」
「刚、刚刚突然感到一股恶寒……」
「是平时亏心事做多了吧。」
「……不，老实说，我觉得是星涟在对我下咒。」
「哼嗯——。」
听到月斗的话语，菲莉卡不禁意味深长地长哼一声，挪开了视线，她接着望了望周围，问道：
「那么，接下来要去哪里吗？直接去买食材吗？」
将恶寒的原因暂且抛之脑后，月斗立刻摇了摇头。
「不，那个最后再说，提前去买也只是占手上的空间。」
「嘿——，看来你也是认真想过的嘛。作为褒奖，就把你从烧烤炉的炉灰升格为锻造炉的炉灰吧。」
「……那不还是炉灰？」
月斗眼角抽搐了一瞬，接着他挠挠脑袋，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姑且也是打算认真来约会的哦，就连行动方案也制定了好几个……」
「所、所以说，不是约会！不是约会！只、只是购物的陪同！购物的陪同！再说约会就烧死你！变成垃圾焚烧炉的炉灰！」
「……我好像有点理解你的炉灰级别了。」
「烦、烦死了！」
菲莉卡面色倏然一红，狠狠给了月斗的后背一拳。
「嘶……！很、很痛诶……居然暴起伤人，我可是良民诶……」
后背的痛感让月斗不禁咧开了嘴角，表情有些歪曲，他颇感委屈地瞄了菲莉卡一眼，继续说道：
「那么……以防万一，我先问一句，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想去的地方？」
菲莉卡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与之伴随着，她倾侧了一下脑袋，显得极其可爱。
抿着嘴稍加思索之后，菲莉卡忽然面露恍然之色，月斗不禁追问道：
「有什么吗？」
「唔……与其说是想去的地方，不如说是有些好奇的地方呢……」
月斗越发困惑。
「好奇？是哪里？」
「嗯，是——」
……
「……『Aries Cafe』？」
以不协调的语调念出门前的立牌上的文字，月斗不禁露出怪异的神色。
「这是……咖啡馆？」
在月斗身前的是一家位于街道深处的位置相对隐蔽的店面。
以略有磨损的古旧红砖砌墙为基调，辅以浅棕色的层叠木屋檐及墨绿色的窗框和门框为点缀。
外延的窗台上装饰着可爱的动物布偶，半透明的玻璃窗上贴着咖啡杯等图样。
门口左侧的位置摆着小巧的矮脚圆桌，上头以紧密而不显拥挤的姿态摆列着郁金香等色彩丰富的时节盆栽。
字迹优雅流畅的店名牌和菜单牌分别一前一后斜立在门的两侧，给人以协调感。
混杂着各种元素的这家名为〈Aries Cafe〉的咖啡馆，正是菲莉卡所在意的场所。
以好奇的目光来回扫视着店面外观，菲莉卡同时对着月斗解释道：
「以前被班上的同学邀请来这里过，当时觉得是浪费时间所以果断拒绝了，不过一直有些在意。现在难得有机会，就想来看看。」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刚入学一个月之后的第一个星期的星期五的下午四点三十五分。」
「一年以前的事啊！？记到现在！？而且还记得那么清楚！」
面对月斗的惊诧，菲莉卡仿佛被刺激到般眉毛一竖。
「废话！那可是我入学至今唯一一次被同学邀请外出的经历！怎么可能忘记！？」
「是、是吗……看来你也是各种辛酸啊……不过放心吧，因为已经不是唯一一次了，算上这一次是第二次了。」
不料菲莉卡嘲讽地瞥了月斗一眼，嗤笑道：
「哈？你在做梦吗？梦话给我到梦里说！和炉灰同级别的你能算是同学吗？连人类都算不上！」
「……亏我还打算安慰你的来着。这世道……做好人真难。」
「哼！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是炉灰就给我安静地躺在炉子里，是死人就给我安静地躺在坟墓里，像你这样的变态，就给我安静地整天考虑着怎样去性○扰就行了。」
「对变态的定义也太狭隘了吧……」
月斗歪着眼睛嘀咕了一声，接着转移话题道：
「在外头说话也不是个办法，总之先进去吧。」
「哦、哦……！你、你先走……！」
「……为什么突然没了气势？」
「有什么办法啊！这是我的第一次当然会紧张啊！」
「是、是吗……第、第一次啊……」
——又是这种惹人误会的说辞，被星涟传染了吗？还是自带的？
抱着纠结的心情，月斗率先进入了店内。
……
与外部的多元素装饰风格不同，店内的风格更偏向于古典系。
进门之后，最先留下印象的是富有整体感的典雅棕色和黑白色，乍一看以为是古城堡的大厅。
在视界的右侧，以略显松散的距离纵列着的是四张红木方桌，每一张都搭配着与之成套的四张红木靠椅。
在最深处的角落则是横列着两张矮脚圆桌，对应的靠墙位置处摆放着两条沙发。
在视界的左侧，是以半包围的形态与墙面相贴合的长柜台，台上摆放着一两套白色的茶具、装有咖啡豆或是茶叶的瓶瓶罐罐，以及一些简单的装饰物。
靠近门口的位置，还有透明的高架储藏柜，里面摆设着拥有各类花纹的茶具和古董物。
——装修得相当不错啊。
简单地浏览了一眼内部的环境之后，月斗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这时，某个女性的声音从柜台的位置传来。
「欢迎光临——啧，我还以为是谁呢，居然是你啊……」
「我说这家店没问题吗对着重要的客人第一句话居然是『切』诶真的没问题吗——咦？是……尼娅老师？为什么在这里？」
在满脸错愕的月斗面前的，正是有着干练短发的黑框眼镜女性——尼娅·布瑞德，也就是月斗的班主任。
与平时严谨的教师制服不同，此时尼娅穿着的是类似于调酒师的西装马甲，刀切般的短发也向后盘起，给人柔和的印象。
以嫌弃的表情望着月斗，尼娅边从柜台绕出来边说道：
「在这里不要叫我老师，要叫我店长知道吗？」
「店长……？尼娅老师你……？」
「你这『不要开玩笑了啦呵呵呵』一样的表情真的让我超火大的，我当店长就这么不可能吗！？」
「不不不，不是不可能，非要说的话，应该是……不科学？」
「敢跟我玩文字游戏可真是够胆的啊南宫月斗，想变成遥远边境的烂漫花田中深埋的一具尸体吗？」
「还、还请放我一马……」
月斗顿时气势萎靡下去。
尼娅接着抚了抚额头，望着月斗，露出头痛的表情。
「话说回来，居然一个人来咖啡馆什么的，你也真是够凄惨的，连个朋友都没有吗？作为人生的前辈我很担心啊。」
「不，请不要误会，我不是一个人来的，你看……」
月斗挪了挪身体，把一直躲在自己背后的赤发少女暴露在尼娅的视线之下。
「什么啊，原来有伴啊，还以为可以借机狠狠嘲讽你一次，真是的——等、嗯！？菲、菲莉卡！？」
起初一脸失望的尼娅，表情突然变得如见鬼一般，就连眼镜都几乎歪倒。
在一瞬间的震惊后，尼娅猛地向前一步，把无辜的月斗推到了一边，接着极度紧张地抓住了菲莉卡的肩膀，以惊人的速度上下左右扫视着菲莉卡的身体。
「菲莉卡！？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和南宫混在一起！？」
「这、这是因为——」
「没被这个死妹控做什么吧！？没有像星涟一样被他洗脑吧！？看清楚了！他不是你的兄长大人！」
「所、所以说——」
「虽然西尔维娅大人说了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要我们尽可能地帮忙，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可是第一次听说啊！？你这一看就是精心挑选的装扮，脸上还抹着肉眼难以察觉的淡妆……这、这不就是约会吗！？这除了叫约会还能叫什么！？」
完全没有给予菲莉卡回话的机会，尼娅随即以惊人的气势转头瞪向月斗，
「南宫月斗你个混蛋，说！你对我重要的学生做了什么！？那个孤高傲娇到没朋友的菲莉卡居然会和你一起出门什么的……！根据你的回答，我会决定要不要把你扑杀在这里！」
「……那什么，我也是你的学生诶。」
「一个是由最高排位的优秀学生组成的〈阿瑞斯〉班的学生，一个是整体排位低到连班名都得不到的班的学生。二选一，你要我选哪——答：当然是前者！」
「不要自己抢答自己啊！？而且也没人逼你二选一不是吗！？」
「真是智商低下，脑袋里注水了吗！？还是脑浆烧干了！？连我是在打击你的积极性都看不出来吗！？」
「所以说你这人为什么当上了老师！？」
「尼、尼娅老师，总之请先放开我的肩膀……」
菲莉卡在一侧发出无力的呻吟。
一通骚乱之后——
听了菲莉卡和月斗的解释后，尼娅一脸接受地颔首微笑。
「什么啊……原来是你跪着求菲莉卡，请她陪你去购物才变成这样的啊。不要吓我嘛，差点就神经衰弱了……」
「就、就是这样！没有错！看在他跪着舔我裸足的份上，我才不得不来的！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已经不想多解释什么了。啊，星涟，兄长大人我的心好累。」
坐在店面里侧的方桌位上，想象着星涟那纯洁无垢的甜美笑容，月斗不禁露出疲惫不堪乃至趋于虚幻的苍白笑意。
——如同服用了某种神秘的致幻药物。
「那么……决定好要点什么吗？」
尼娅将视线落在两人手中的菜单表上，开口询问道。
菲莉卡略一沉吟，率先回应道：
「我要……斑马(Zebras)，还有……提拉米苏(Tiramisu)，小份。」
「……南宫足控呢？」
「哼哼，身为伟大的足控当然是来一份十七岁清纯少女的裸足——来你个头啊！？谁是足控啊！？」
「……你这不是玩得挺兴起的吗。」
「还不是你起的头……我要混合(Blend)。」
「哦？第一次来的店居然就敢点混合……南宫你莫非和冷静的外表不一样，其实是个狂野的冒险派？」
「只是被迫养成的习惯而已……」
「……被迫？」
月斗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回想起了以前被星涟强行带出来约会时的话语。
——『兄长大人，所有的咖啡里只有混合才是最美味的。』
——『根据调配的比例不同，酸、苦、甘、香、醇等口味的突出也不同。』
——『以一种味道为中心，众多风味为其升华。』
——『不同的组合有不同的亮点，些许的瑕疵也更能给人舒适感。』
——『对！那就像是……3○，甚至4○！』
——『能够将无数种口味混合在一起达到顶峰的……就是乱○聚会！』
一想到当时星涟在咖啡馆里大声说出这番话时，周围喝着混合的客人那复杂的表情，月斗就有一种把星涟抓去再教育的冲动。
话虽如此，在星涟日夜不息不屈不挠的疯狂进攻下，月斗最终还是沦为了手下败将。
到了现在，已经快成为只喝混合的体质。
「那都是血和泪啊……」
见月斗一脸沧桑的神色，尼娅眉梢一翘，最终选择了不去深究。
身为人生的先行者，尼娅非常清楚，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知道才是一种幸福。
「那么我再确认一遍，菲莉卡是斑马和小份提拉米苏，南宫你是混合，就这些了？」
「嗯。」
「没错。」
得到了菲莉卡和月斗的回应，尼娅点点头，说道：
「好，稍等片刻。我现在就去种咖啡豆。」
「从原材料开始！？」
未去理会傻眼的月斗，尼娅飒爽地摆摆手就往店内深处的调配室走去，然后消失在门后。
偌大的咖啡馆里，立刻变得只有菲莉卡和月斗两人，冷清得有些吓人。
「哈……紧、紧张死我了……」
最先发出动静的是菲莉卡，她像是虚脱般趴倒在桌面上。
「没、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会碰到熟人……而且居然是老师什么的……开玩笑也有个限度啊……」
「这样看来，当时打算邀请你的那几个同学就是冲着这点才来的。」
班里的教师是咖啡馆的店主——对于正值花季的少女们来说，是分量足够的饵料。
「原、原来如此……居然打算利用老师来惊吓我，真是不得了的心机……」
「不得了的是你的思考逻辑啊……」
见菲莉卡表现出了谨慎和防备的态度，月斗不禁满脸呆然。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还真是冷清呢……」
再一次环顾四周，月斗发出了有些诧异的感慨。
除了月斗和菲莉卡以外，室内完全没有其他客人，而工作人员目前也只见到尼娅一人，其余的助手或是服务员根本就连影子都不存在。
与其说是营业中，不如说是倒闭前的状态。
——是因为位置比较偏僻吗？还是因为现在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不是客流高峰期？
月斗在心底胡乱猜测着，不料菲莉卡却露出有些茫然的神情。
「……冷清？会吗？」
「看到这副灾后般的惨淡光景你居然没有任何想法吗……」
「有、有什么问题吗！？我刚刚才说过我是第一次来的！没有比较自然没有想法！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低能儿！弱智！这点智商还当什么变态！」
「你反应过剩了，有必要说到这个地步吗。」
——不、不过确实是说过啊……当时关注点在其他上，所以忽视了吗……
月斗不禁在心中擦了一把冷汗，接着他后知后觉地一愣。
「……第一次来？那你平时周末都在干什么？不出门逛街之类的吗？」
「训练，或者睡觉。」
菲莉卡直白到近乎冷淡的话语，让月斗不禁眨了眨眼睛。
「……吃饭呢？」
「食堂，或者罐头。」
「……购物呢？」
「零售部，或者放弃。」
「……衣服呢？」
「自备，或者自制……嗯，自我克制。」
「……每周一的安排？」
「学习，训练。」
「……周二呢？」
「学习，训练。」
「……周三？」
「学习，训练。」
「……周四？」
「学习，训练。」
「……周五？」
「学习，训练。」
「……周六？」
「训练，训练。」
「……周日？」
「训练，训练。」
「……」
月斗面色沉重地低着头，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
「你是哪个世界来的战斗民族啊！？想成为超级赛○人吗！？」
——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怪叫声。
月斗从菲莉卡的记忆中窥见的都是大战结束前的事情，所以大战结束后的现在，菲莉卡的生活状态如何是完全无从知晓的。
虽然在之前那几次星涟主导的接触中，月斗多少了解了名为菲莉卡·瓦利埃尔这一生物的习性，但那都是从对话和行为中分析出来的，像现在这种简单粗暴直截了当的对话内容还是第一次。
从方才的交流中，月斗可以感受到，菲莉卡自入学以来过着的是何等单调无趣乃至惨绝人寰的学园生活。
——不！这已经不是惨绝人寰可以形容得了！简直就是……伤天害理啊！
——这里还得由身为人生前辈的我，来指引她前进的方向！
怀揣着异常的责任感，月斗冲着菲莉卡缓缓摇头，满脸语重心长地说道：
「菲莉卡啊，作为一个正值花季的美少女，却整天挥舞着狼牙棒般的巨剑，这怎么想都是一件极其不合理的事情。你要学会享受生活，你要学会讴歌青春，你看啊！外面的世界是如此丰富多彩！温暖的阳光是如此明媚灿烂——啊，这里光线不太好呢，路上的行人是如此——啊，这里太偏僻了呢……咳，总、总之，你身前的世界是如此美好如此烂漫，为什么你非要背对着它呢？」
「美、美少女……」
「……为什么突然脸红起来了？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喂——」
「烦、烦死了！我才不想被翘掉实技课而躲在宿舍里自训或是自学的你说三道四呢！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可是从星涟那边听说了的……」
菲莉卡哼哼两声，冲着月斗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自入学以来的每一个周末，你不是窝在房间里学习魔力理论，就是躲在地下室里锻炼身体和磨练技巧。每一次出门都是因为不得已的情况——比如受星涟的压迫，比如生活必需品的缺乏。生存状态就像是水沟里的老鼠一样的你这种变态，有什么资格对我生活方式指手画脚！」
「丑、丑陋的生存状态，这还真是文学性的形容啊……不过你什么时候和星涟关系好到能直呼其名了？」
「这种事情现在根本无所谓吧！」
「怎么会无所谓！？打算对星涟出手的话，就算是女生也不可原谅！」
「唔哇——，妹控好恶心。」
面对满脸嫌疑的菲莉卡，月斗气愤填膺地拍着桌子，义正词严地指摘道：
「我最反感的就是把兄长对妹妹那纯洁的关爱解读成妹控这一行为！」
「好！下面进入抢答环节——南宫月斗喜欢南宫星涟吗？」
「最喜欢了☆」
「唔哇——，果然真不是一般恶心。」
「你、你这是诱导审问！」
「这是中招的你的问题！」
「你们关系真是好啊……」
「「哪里好了啊！？」」
「唔哦……！？吓、吓我一跳，居然这么异口同声……」
「尼、尼娅老师，什、什么时候……」
「……老师，请不要这么神出鬼没可以吗？」
在突然变得拘谨起来的菲莉卡和面带无语之色的月斗面前，出现的正是之前还在调配室里的尼娅。
「是你们聊得太专注了，我只是很普通地走过来的而已。」
尼娅一边漫不经心地解释道，一边从端在手上的托盘上取下咖啡和甜点，一一摆在菲莉卡和月斗面前。
「给，你的斑马和提拉米苏……这是你的混合。请慢用。」
「谢、谢谢老师……」
「哦哦……没想到会有从尼娅老师口中听到『请慢用』这三个字的一天到来……」
「这只是出于饮食店礼仪而做出的行为，你们好歹也是我的顾客……话虽如此，要是擅自得意忘形的话，我会让你等不到明天的到来哦，南宫月斗同学。」
「谨、谨记在心……」
——可是为什么只针对我？
为了缓和紧张的心情，月斗端起桌上的咖啡杯，抿了一小口。
「嗯？这里的混合……味道很好——不，都可以说是我至今为止喝过的最好喝的混合了。」
——打个比方的话，离乱○聚会的档次应该不远了。
月斗在心中默默补充道，接着他望向对面的菲莉卡，发现她正努力摆出一副优雅的姿态在品尝咖啡和甜点。
「不要勉强自己做不习惯的事情了，看着都难受……」
「优雅的饮食姿态是淑女的必修科目，对、对我来说才没有不习惯！不用你啰嗦！」
「你满脸痛苦地吃着我的带棒伞状物的丑态还历历在目呢，谈什么淑女……那么，关键的味道怎么样？」
「嗯，摩卡的味道把握很完美，两种巧克力糖浆的调和也很好。提拉米苏的话，甜度和苦味的分配非常恰当，可可粉的铺洒也极其均匀，奶油的鲜度也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
「……你直白地说好吃或是好喝不就完了，为什么和星涟一样，变成点评家了？」
「咕……！要、要你管！我乐意！」
仿佛被戳中了要害，菲莉卡面色有些发红。
月斗不禁有些困惑，不料尼娅却在一侧面带微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以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对面的菲莉卡。
「愚钝的南宫月斗同学，你不明白吗？就是这种不坦率的地方才让人萌起来啊！」
「……你对着自己的学生在说些什么呢。」
月斗冷静地回了尼娅一句，接着问道：
「话说回来，老师你不回去工作吗？打算在这儿跟我们闲聊？」
「现在离常客们来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呢，新客人也很难找到这里。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是店主，我爱怎样怎样。」
「……我真的很好奇您是怎样当上老师和店主的。」
「在好奇我的事之前，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的退学问题怎么样？」
「咕……！居然给我会心一击……！」
月斗做作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而菲莉卡则是眨了眨眼。
「退学？是说什么？」
「嗯？啊啊，对了，菲莉卡你不知道来着，其实这家伙——」
尼娅毫无犹豫地把月斗的情况解释给了菲莉卡听。
在一旁，月斗一边优雅地抿着咖啡，一边冷静地想道，嗯，这算不算是侵犯隐私？
……
于是——
「……那你现在的状况岂不是很糟糕？」
听完了尼娅的话语，菲莉卡顿时露出了有些紧张的表情。
「嗯？」
月斗忍不住挑了挑眉梢，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菲莉卡。
「嘿——，我还以为听了之后你会高兴到发生人体自燃现象呢……居然在担心我，看来你人还是不错的嘛。」
「你在自以为是地想些什么！？你要是退学了的话，我的南宫变态焚烧灭绝计划该怎么完成！当然会紧张了！」
「……我撤回前言，你就是个燃烧的恶魔。」
菲莉卡撇了撇嘴，无视了月斗的反应，接着问道：
「不过说真的，你为什么不去参加排位赛？之前我就想问了，凭你的剑技水准，就算没有魔力也不至于落在排名外——啊、糟糕……！」
话音落下的瞬间，菲莉卡就猛地察觉到不妙，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望向旁边的尼娅。
不料尼娅却是一脸气定神闲。
「不用紧张，南宫的剑技水平我和一部分老师都是知道的。那和他的元素适应力一样，都是入学时的重要参考资料——当然，这些都是机密情报。倒不如说，为什么菲莉卡你会知道？」
「诶……！？那、那个，只是碰巧……」
「哼嗯——。」
尼娅发出意味深长的延长音，但没有去深究菲莉卡模糊的态度。
不禁松了一口气的菲莉卡，以谋求答案的目光望向月斗。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月斗不禁嘴角一扯，露出无奈的苦笑。
「唔嗯……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菲莉卡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假话是？」
「一，我没有魔力武装；二，排位赛里禁止使用训练用武装；三，排位赛里没有伤害转化结界保护，随便挨上一击我基本上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这么明显的作死我才不会干呢。」
「……那真、真话是？」
月斗眸中顿时释放出闪耀的光芒。
「热爱和平的我最讨厌的就是战斗啊战争之类的了☆」
「唔哇——，比假话还假。」
菲莉卡立刻满脸嫌恶，无法接受般地摆了摆手。
——呵，这世道，说真话都没人信，真空虚。
月斗撇了撇嘴，在心中有些失落地说道，接着他忽然注意到尼娅的表情有些异样。
「……老师，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们的关系还真的是挺不错的啊。」
「尼、尼娅老师……！？」
「你冷不丁说些什么呢……」
「嘛，没有其他意思。我也只是相对菲莉卡和其他学生的关系来说的。」
尼娅的眼神接着变得深邃起来。
「你们被袭击过的事情，我和一部分教师已经从西尔维娅大人那边了解到了。之前我还不是很能理解让你来担当菲莉卡的护卫的原因，但从现在看来，或许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什么意思？」
「不明白吗？我是说，比起单纯地配置一个护卫，拿你当替死鬼是一招好棋。」
「弃子待遇！？」
「不要激动嘛，我好歹也是在夸奖你哦。我心中对你的评价，已经从-1000提升到-999了。」
「整体还是负数啊！？」
「谁让你看到了我可爱学生的走光的！」
「什……！？尼、尼娅老师……！？」
「为、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西尔维娅大人在开会的时候随口漏出来的。」
「那个混蛋……！」
——真的没有装监视水晶吗！？
月斗在心中发出咆哮。
最终，在各种复杂的心情下，月斗和菲莉卡离开了〈Aries Cafe〉。
临走之前——
尼娅以强大的手劲掐住月斗的肩膀，如毒蛇般从背后绕上来，在他耳边发出幽灵般的低语：
「南宫，我给你一个善意的警告。」
「哦、哦……您、您说！」
「虽然菲莉卡好像对你挺信任的，但不要得意忘形哦。对我可爱的学生出手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比、比如说？」
「我不介意用铁链在你的脚踝绑上比你体重重四倍的巨石，然后让你沉到大陆外的未探知海域的海底里去。」
「谨、谨记在心……」
——不过啊。
望着先行一步走出店门的菲莉卡的背影，月斗心中却是忽然有些迷茫。
——我……被信任着吗？
……
「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吗？」
回到主街道上后，月斗歪着脑袋冲菲莉卡问道。
「其他想去的地方啊……」
菲莉卡嘀咕了一声，很是认真地思考了几秒后，缓缓把手捂在肚子上，抬起头望着月斗。
「我饿了。」
「……你在奇怪的地方上倒是很坦率啊。」
「有、有什么办法！？我可是连早餐都没吃就全速跑过来的！你应该感恩戴德才对！」
「早餐都没吃？那你倒是早说啊……」
「这点程度的事情你倒是给我注意到啊！迟钝到了极点就是罪过！你已经犯下了大罪！」
「……非要说的话，我觉得我是敏锐的一方呢。」
「唔哇——，出现了，只有迟钝的人才会说的经典台词，都是套路。」
「……你奇怪的小说和漫画真的看多了。」
月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接着他环顾四周一圈。
「唔嗯……我记得这里附近应该是……啊，找到了找到了。」
视线锁定在路对面不远处转角的一家店上，月斗对身旁的菲莉卡说道：
「走了，出发！」
「诶？出发？去哪里？」
「你不是肚子饿了嘛，现在就去给你做。」
「做？做什么？午餐吗？诶？什、什么意思？」
「去了你就明白了，以前星涟带我来过的一家比较特殊的店。」
「诶？为、为什么感觉很可疑的样子？不是什么奇怪的店吧——」
「啊啊真是的！不要磨磨蹭蹭了！又不是要把你卖掉！总之跟我过来就是了！」
见菲莉卡还是有些摸不清楚状况甚至有退缩的倾向，所以月斗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抓起了菲莉卡的手，拉着她穿过了道路，直奔目的地。
「等、手、手手手……！？第、第一次被牵手居然是这种形式！？诶、诶诶诶诶诶诶——！？」
被月斗强硬地拉着前行的菲莉卡一个人陷入了恐慌。
于是——
「让你久等了，先喝点粥垫下胃吧。」
「这是……你自己做的？」
在餐厅窗口侧的座位上，菲莉卡望着月斗端出来的鸡蛋粥，露出困惑的神色。
「这种餐厅是叫自炊餐厅来着吗？总之这里会提供食材和厨房，让客人自己准备食物，也算是新颖了……」
月斗一边解释道，一边把另做的一份炒饭摆在自己的位置上。
「……这个是？」
见菲莉卡的目光落在炒饭上，月斗诧异地歪了歪脑袋。
「炒饭啊。不认识吗？」
「我当然知道这是炒饭！你当我是白痴吗！？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你是炒饭，而我是粥！」
「为什么……你不是没吃早饭吗？空腹喝了咖啡又吃了甜点，要是再吃炒饭之类的不是太伤胃了吗？我可是出于善意才这么做的。」
「唔……！好、好像有点道理，但、但是……！肚子饿的时候才会想吃有嚼劲有口感的东西啊！这才是人之常情！」
「哈……是这样吗？」
月斗不禁漏出了困惑的声音。
「饿的时候不应该是吃什么都有口感的吗？」
「那是饿疯了的时候！我现在并没有这么严重！」
菲莉卡充满气势地否定着月斗的话语。
月斗无奈地挑起眉头。
「那……我去帮你再做一份？」
「不！不用这么麻烦！那太浪费时间了！」
菲莉卡的眸光紧紧落在月斗桌上的炒饭上，毫无迟疑地说道：
「全部给我吧。」
「——」
月斗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不禁将话语分割成片段确认道：
「全部，给，你？」
「嗯。」
菲莉卡一脸自然地点了点头，仿佛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月斗顿时表情抽搐起来。
「不不不！就算你一脸理所当然……这些可都是我做的诶！？更何况，要是全给你的话那我吃什么？」
「唔嗯……」
菲莉卡用手指抵住下巴略一思索，歪着脑袋说道：
「空气？」
「只要心有所想，就连大气也如此美味——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那种东西在食物的范畴吗！？」
「真是任性啊，那就请你吃菲莉卡特制——百倍压缩空气吧！」
「会死的啊！你想杀了我吗！？吃下去之后就会『砰——』的一声爆炸的啊！」
「那、那可不行啊……炸烂的肉末和四溅的血液会影响我的胃口的……」
「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着吃吗——等、你什么时候把我的餐盘拿走的！？」
太过专注于吐槽的月斗，在不知不觉中被菲莉卡夺走了盛着炒饭的餐盘，顿时一脸苦相。
菲莉卡挺着并不明显的胸部，露出自豪到显得得意忘形的笑容。
「哼哼哼，已经到了我手里的东西就再也别想要回来了！现在起，这盘炒饭就是我的人质了！我接下来要撕票——啊呜。唔呣，唔呣……嗯！果然肚子饿的时候就要吃这种有嚼劲的食物才好！」
「说到一半就撕了！？」
对已经遭受菲莉卡迫害的炒饭，月斗只能抱以悲伤的心情来哀悼，不过，很快他的视界里，就出现了一道曙光。
「菲莉卡，既然你已经选择了炒饭，那就把粥还给我吧。」
「啊呜啊呜啊呜——不要。」
「为、为什么啊！？杀了炒饭一个还不够！你连粥都不放过吗！？」
面对月斗悲恸的嘶吼，菲莉卡用勺子护住身前的食物，理直气壮地回应道：
「因为这个看上去也很好吃啊——！」
「诶？很好吃？那、那就没办法了☆」
「……为什么突然就转变态度了，好可疑。」
月斗自顾自地摸着自己的下巴，满脸得意的笑容。
——既然你说好吃那就没办法了嘛，这可是身为厨师最大的荣誉了。
——炒饭君，鸡蛋粥君，你们的死绝对不是白费的！一路走好啊！不送！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一个男人会这么擅长料理啊？」
菲莉卡似乎放弃了优雅的淑女路线，吞了一口炒饭，又舀了一勺粥，接着好奇地问道。
「这个啊……」
月斗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了怀念的神色。
「小的时候向母亲学了很多呢，料理也好，扫除也好，裁缝也多少会一些，就是能修补衣物的程度。」
「……你是女生吗。」
「再加上大战期间的绝大多数情况下，扫除和裁缝这些技能都派不上用场，只有料理例外。为了将有限度和有缺陷的食材不浪费又做得美味，当时可是下了苦功的，就连罐头里的封存食物的处理我也研究了好久。大概是托此之福才有现在的水平的吧。」
「把这些事情交给自己的孩子……那个时候你的父母在做些什么？」
「父母？啊啊，说起来我还没说过呢……」
「……说什么？」
见月斗的表情变得有些奇异，菲莉卡不禁满脸困惑起来。
「唔嗯……本来这件事是不应该说出去的，被西尔维也叮嘱过啊。不过我也窥探了你的记忆，可以算作是扯平吧……」
「所以说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嗯，其实……」
月斗嘴角微微一抿，露出了无一丝阴霾的开朗笑容。
「我和星涟，是赫文的幸存者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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