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下山之后，李清砚感觉自己作为师叔的威严正在一步步流失。
李清砚看着正努力把床铺搬进来的小酒歌，扶额道:“你们不会真打算今晚睡在这吧？”
忆菏别苑是七秀坊为一些比较重视的客人准备的住所，房屋设计兼顾了舒适感和实用性。李清砚初到时挑了一间两层的小木屋，透过二楼的窗子可以看到荷塘的风景，当时觉得挺不错，不过这几天总觉得眼眶隐隐作痛。
岛上很多房子都是这种二层设计，据说是因为七秀坊虽然以女弟子为主，但是平时难免有男人来访，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秀坊在规划了一批二层小楼，一楼用来会客，二楼用来换装及休息。只不过李清砚在纯阳宫宅了八年，平时也没什么朋友来拜访，所以一楼经常用来和阿音他们一起吃早饭。
“清砚师叔，拎不动了！快来帮我！”小酒歌吃力地抱着被子，看着李清砚在一旁发愣，着急道:“快快快，被子要掉地上了！”
李清砚走到门口拿起小酒歌手中的被子，抬头看到门外的李绫音，尴尬道:“阿音你怎么没拦着她？”
李绫音此时换上了一身素色长裙，头发还透着湿气，显然是洗簌完了才跟着小酒歌过来的。
初秋时节，天色暗得很快，刚到酉时，外面就已经漆黑一片了。李绫音抱着手臂站在门口，一身轻衣薄杉，透着几分柔弱。
李清砚见她不说话，试探道:“要不先进来坐坐？”
李绫音点点头，径直走了进来。小酒歌在旁边嘟囔道:“果然没有男人可以拒绝阿音师姐。”
李清砚假装没听到，把被子放到了二楼的一间客房。
“你们晚饭吃过了没？”李清砚下楼时看到李绫音和小酒歌坐在桌子边，李绫音正在翻看着一本不知道哪来的小册子，而小酒歌则是俨然一副等着开饭的样子。
小酒歌抬起头看着李清砚，皱了皱眉头担忧道:“没吃呢，万一那些坏人悄悄在饭菜里下药把阿音师姐抓走了怎么办？”
李清砚看着小酒歌严肃的脸，失笑道:“小翠送来的饭菜我刚刚吃过了，里面没下药。”
小酒歌理所当然道:“那当然啊，那些坏人又不会抓你，干嘛费力气给你下药。”
“……”李清砚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你是不是又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什么叫奇怪的东西！”小酒歌不满道:“明明是很有用的行走江湖必备宝典！”说着指了指李绫音手里的小册子道:“在阿音师姐包包里找到的，只看了一会儿就被阿音师姐拿走了。”
李清砚凑上去看了一眼，阿音正在翻看的那一页上密密麻麻全是字，标题位置用大一号字体写着:第八回 黑心店家酒中下药 茗玉仙子智擒贼首。
“茗玉仙子……”李清砚细细一品就觉得不对味，心里隐隐有了某种预感，低头瞄了一眼封面，上面赫然印着几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仙子闯江湖，左下角还有一行小字:咩咩玉和她的后宫们·著。
果然……
李清砚揉了揉脸，叹气道:“说吧，你们两个想吃什么？”
小酒歌举手欢呼道:“我要炸鸡和米酒！”
“小孩子喝什么酒，”李清砚翻了个白眼拒绝道:“炸鸡也不能多吃，你的妙妙师姐说油炸的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小酒歌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去，不甘心道:“可是书上说炸鸡和米酒搭配很好吃嘛，就吃一次好不好……”
李清砚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转身走向厨房道:“米酒就别想了，炸鸡别吃太多，晚上吃多了睡不着。”
“好耶！”小酒歌挥舞了一下小拳头，开心道:“清砚师叔最好了！”
李绫音放下书册想了想，对着厨房道:“再炒几个素菜。”
“知道了……”
都是寻常的食材，菜和肉厨房里都还剩了一些。李清砚抓了些认不出品种的菜叶子，洗净下锅，加些调料随便炒一会儿，闻着味道差不多就盛进了盘子里。大概是没有加水的原因，一些炒糊的菜叶黏在锅上铲都铲不下来，散发着一股焦香味。
看着外面那两个捧着话本小说等饭吃的人。李清砚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用清水把锅洗了一遍，倒上油，煮沸之后倒进切成小块裹了面粉的鸡肉，锅里很快就响起了呲啦呲啦炸东西的声音，不时有油滴溅到外面。
炸鸡的香味很快散发开来，小酒歌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向厨房道:“清砚师叔，书上说要用油炸两遍才会脆脆的！”
“知道了……”李清砚摇了摇头，又用筷子把锅里的鸡块捞了出来沥油。
重新炸过之后鸡块缩水了很多，下锅之前看着挺多的，出锅时勉强只装了一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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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砚师叔，你把菜叶子炒糊了！”小酒歌嫌弃地夹了一口放进嘴里，随即皱着小脸道:“是苦的……”
“炒的时候忘加水了，”李清砚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单手托着下巴道:“今天将就一下，明天……”李清砚说到这突然话音一止，抬起头看着正在啃炸鸡的小酒歌，迟疑道:“你们不会打算接下来几天都在我这吃饭吧……”
“当然啦，阿音师姐要是吃了外面的东西被人抓走了怎么办！”小酒歌努力咽下嘴里的东西，朝厨房张望道:“清砚师叔，饭呢？”
“嗯，忘了煮了，厨房里好像没有米。”李清砚敲了敲脑袋，站起身询问道:“小翠晚上送来的饭还剩了一些，要不然我给你们热一下？”
“哼，竟然让我们吃剩饭！”小酒歌啃着鸡肉口齿不清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快点哦，阿音师姐说她饿了。”
是你自己饿了吧……李清砚无奈地看了一眼看起来饿得不轻的小酒歌，转身回到了厨房。
咚咚咚！门口传来了几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清砚师叔，怎么这么晚还有人找你？”小酒歌放下炸鸡，狐疑地看向门口。
“哪有人会这个点来找我，”李清砚也是一脸莫名其妙，想来想去自己在岛上也没几个熟人，摸了摸下巴猜测道:“难道是南霜？”
“李公子在吗？”门外传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声。
“女的！”小酒歌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着急道:“清砚师叔！这个女人是谁！”
“听……”
小酒歌双手捂着脸一个劲摇头道:“我不听我不听！”
“听声音是小翠吧，”李清砚揉了揉眉心，上前两步摁住小酒歌的脑袋道，“小孩子不要总是看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说着抬手一道劲气打落门栓。
吱呀——
大门应声而开。
借着屋里的光，勉强可以分辨出门外站着一女三男，女的应该是小翠。
几人直接走进屋内，除了脸上明显写着局促不安的小翠，另外三人中还有一个是老熟人——白天想请阿音喝茶的那个中年文士。
三人中为首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细眼薄唇的华服男子，中年文士站在他身后偏左的位置，靠右位置站着一个脸上戴着面具，怀抱一柄长剑的男子。中年文士从进屋之后就低着头，偶尔抬起头也是眼神闪躲，不敢正视李清砚。
华服男子用手中折扇遥遥指了指李清砚，神色倨傲道:“杨先生，这就是你说的高手？”
被称为杨先生的中年文士低着头恭敬道:“是的，大人。”
“呵呵，”华服男子低笑一声，声音有些尖锐刺耳。“看起来很年轻嘛，难道还能胜过令狐先生？”
中年文士闻言畏惧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面具人，强笑道:“大人说笑了，自然是比不过令狐先生的。”
华服男子合上折扇，轻轻敲着手心道:“那你说，本……大人要请人喝杯茶，他怎么有胆量阻拦？”
中年文士观察着华服男子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蝼蚁自然是不知天高地厚的。”
“好一个蝼蚁。”华服男子哈哈一笑，看向李绫音道:“如果姑娘愿意交个朋友，我自然是可以不和蝼蚁计较。”
李绫音一言不发地站起身，端起青菜和炸鸡走进了厨房，小酒歌连忙跳下板凳追上去:“阿音师姐等等我，炸鸡是清砚师叔给我做的！”
华服男子见状脸色一冷，语气微嘲对李清砚道:“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君子远庖厨，阁下竟然沦落到给女人做饭的地步？”
李清砚挑了挑眉道:“你不是中原人？”
华服男子傲然地点了点头。
李清砚叹了口气道:“君子远庖厨跟做不做饭可没什么关系，到底是蛮夷之地，不通教化。”
华服男子脸色一变，寒声道:“看来你是想找死了！令狐先生，给我杀了他！”
话音落下，华服男子身后戴面具的人却一动不动，只是漠然道:“我只答应你父亲护你周全，可没答应帮你杀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厨房里传出了一阵来自小酒歌的夸张笑声。
李清砚摊了摊手，无语道:“出来混就不能带几个听话的小弟么？你看，连小朋友都看不下去了。”
华服男子脸上涌起一阵潮红，转身抽出面具人手中的长剑冲向李清砚，面目扭曲地低喝道:“你找死！”
华服男子的武功有几分底子，应该是有名师教导过，单看剑招和身法或许还胜过早上比武招亲时见到的叶寒一筹，不过，也仅此而已。
李清砚从桌上拿起一根筷子，屈指一弹。
电光火石之间，
一阵破风的啸响，
一声金铁相交的剑鸣，
华服男子保持着握剑冲锋的姿势顿在原地，目光有些茫然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右手，脚边是断成两截的筷子，其中一截有一半没入了地面。
在他身前，面具男子握着原本在他手中的长剑，剑尖斜斜指向地面，颤动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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