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暴风雪渐息,车队终于恢复了行动。
细碎的雪花缓缓降下,略有迟缓的寒风依旧刺骨。
由十七辆大车组成的车队如刚刚从冬眠中醒来的蛇一般,一节一节,慢吞吞地向前挪动着。
见过感染者纠察队的人应该对这类大车很熟悉,这种用四头库跌塔才能拉动的大型货运车辆使用得非常广泛。没错,货运车辆,用来运送感染者的也是这种“货运车辆”。
“你们听说了吗?这条道上最近有土匪在活动。”
披着黑色军大衣的年轻军人倚靠在尚未发动的车上,点起一根高卢牌香烟,对周围几个同样有些无所事事的同伴神秘兮兮地说道。
“土匪?这种穷地方也有土匪?”
一个同样看起来很年轻的军人说道,
“有也没几个人吧?”
“只要是包税官还愿意去的地方,土匪也不会放过。”
“我记得有个笑话,从前有两个人在聊天,一个人说,嘿,我听说某个郡的土匪特别猖獗,连包税官都被吓跑了,太可怕了。另一个人听说了,说太好了,我立刻打算搬去那个郡,我看土匪可没有包税官抢得多。”
他用一本正经的口气讲着笑话,随口吐出一轮长长的烟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个人都放肆地笑了出来,这是个流传已久的乌萨斯笑话——《土匪与包税官》。不过要是在圣骏堡,这么个笑话就有可能招来内务部上门访问服务,然后送上全家流放大礼包。
讽刺的一点是,流放地往往也是这种经济落后的偏远地方,当地行政局根本没有进行舆论管制的精力,所以在这里反而可以随心所欲地讲乌萨斯笑话,从《乌萨斯皇帝与哥伦比亚总统》到《皇帝陛下在卡西米尔》。
流放地的生活很单调,繁重的劳作之外也没有什么好的娱乐活动,但麻烦在于许多流放犯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文化人,他们闲下来的结果就是不停编排皇帝和他的官员们,数不胜数的乌萨斯笑话在这冰天雪地的贫瘠之地产生,又慢慢流传回圣骏堡,把那些大人物气的七窍生烟。
不过大人物的事关他们这些底层军人什么事?更何况他们也不算正式的军人,虽然有军籍,但升迁和待遇都挂靠在税务局下属的运输部门上,不跳出去的话,最多也就干到押运大队长为止。按照新皇颁布的《十四等文武官员对照表》,也就是个十二等小官。即便如此,这个小官也不是他们这些一没背景、二没人脉的小不点可以够得着的。
反过来说,只要他们不往死里作,也很难丢掉工作。因此他们也没什么顾忌地摸鱼、敷衍、水工资,到底是押送人员,基本不用干活,跟完这一趟还能放几天假。只要不是突然有八百个土匪窜出来,光明正大地把十七辆车全抢光,锅怎么也扣不到他们头上去。
这儿当然没有八百个土匪,只有塔露拉和冬青带来的两百多个感染者,从凌晨开始就埋伏在道路两旁的树林和小丘后面了。
盖着树叶和草垫、匍匐在雪地里的冬青冻得手脚冰凉、四肢僵硬。幸好昨天没有坚持要从晚上开始埋伏,谁知道后半夜会有暴风雪啊,一不小心这点人就得全冻成冰棍。现在回想起来,不免有些后怕。
一个星期前他就已经说服了塔露拉,“把目前掌握的全部力量集中起来干一波大的”。昨天之前,除了早就派出去的侦查部队,没人知道到底要干什么,不过队伍里的所有人多少都有些预感:本来扣扣索索的食物供应突然变多,减少的训练量恢复原样。
尤其是冬青直属的骑兵队,被下了死命令——在行动前必须学会骑砍。“马会不会骑?会。人会不会砍?会。好,骑和砍合在一起就是骑砍!”
直到昨天中午,塔露拉召集了所有中队长,向他们宣布了作战计划。事前,她已经个别找过一些中队长,与他们进行过讨论,因此中午的作战会议开始之后,直接就略过了“打不打”这个问题,就“怎么打”展开了自由讨论。
军事民主是冬青努力维持的特色之一,在会上,所有人都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见,并平等地进行讨论,但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属于塔露拉。
侦查队带回的消息并不乐观:
这一支运粮队比预估的规模更大,足足有十七辆车,货多了意味着可能的战利品也多了,但押运的防护力量也变多了,足足有百余人。
以往,感染者们所能达成的碾压局,都建立在一比五的敌我人数对比上,而这一次只能勉强达到一比三。更何况,打仗不是做数学题,不然十次乌卡战争也不用打了,两边各派一个会计计算下双方军备对比,少的那边直接投降就行。
尤其是不能等比例套用,这方面的典型就是“两个马穆鲁克骑兵可以轻松对付三个法国骑兵,一百名法国胸甲骑兵不会惧怕一百名马穆鲁克,一千名法国骑兵可以轻松击溃一千五百马穆鲁克”。
数字基数越大,组织度高的那一方的优势就越大,这就是战术、阵法和纪律的力量,冬青还没有自大到认为经过自己几个月缝合式训练的感染者就比乌萨斯的正规军更有优势。
反过来说,也不能因为处于劣势就干脆摆烂不打了,要是一直顾忌这个,冬青一开始就不该帮他们造反,因为即便接下来事事顺心,他们还是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处于全面的劣势。原本的时间线中,整合运动能星火燎原,塔露拉能打下切尔诺伯格,靠得还是第三集团军的放任。冬青这回自然不会像柯西切一样与反动势力同流合污,但是这也意味着他要向一条比原本的整合运动更艰难的道路。
自古以来,无论是冬青原本的世界还是这块泰拉大地,关键的战局中都不乏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战例。这些战例虽是在全局上以寡击重,以弱克强,但是从局部战场上来看,反而是集中了绝对的优势力量,以局部优势扩大为全面优势,最终以达到胜利。
唯一的胜算,在于这支运粮队并不知道自己会被袭击,冬青他们可以有心算无心。关键在于,如何让己方获得局部优势。据侦查队回报,这支运粮队没有骑兵,少数的几匹马应该是军官们的特权,他们不会合起来冲锋,而且还把军官标记了出来。
塔露拉的意思是,先杀骑马的。但冬青认为一次性报销所有军官不现实,而且杀了他们后,还有副官会维持秩序,因此还是要想办法把敌人分开。先控制末尾的货车,然后驾车逃离,吸引部分敌人追击。人没有库跌塔跑得快,为了追上他们,必定得有军官带队,或者把马让给士兵,这样留下来的人就会受到牵制。
在这之后,感染者的主力才会出击,优先攻击剩下的骑马军官,争取以优势兵力全部消灭剩余敌人,然后再配合之前的诱饵,合歼追击敌军。听起来很完美,但实际上漏洞百出,连计划也算不上,只能算是一个想法,但这也是当下最可行的“想法”了。
担任诱饵的人不能太多,否则起不到效果,而这也意味着他们会面临最大的危险,如果敌人的追兵太多,可能坚持不到友军来援;即使一切顺利,诱饵们仍有全军覆没的可能。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一支敢死队,弄得不好,就是送死队。
诱饵们的人选以自愿报名的方式定下了,由冬青带头,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住士气。本来塔露拉想亲自当诱饵,但被冬青劝住了,主攻时需要她的临场调度,而且她的源石技艺也更适合对群。“你越快烧光那帮家伙,我们就越安全。”
冬青本来以为自己要到指挥集团军级别的大会战时才要用到那些军事理论,不过这次几百人的战斗也算是穿越以来的第一“大战”了,而且还是决定生死存亡的“大战”。此次投入了几乎所有能投入的人员,比一开始的计划还要决绝,没参加战斗的,只有娜斯塔西娅带头的孩子和负责照顾她们的几个女人。
此次战斗,若失败则万事皆休,自不用言;若能成功,塔露拉他们就能补充力量,然后到各个村庄进行宣传,光明正大地打出旗号。
虽说如此,队伍的名称、旗号到现在还没有定好。冬青直接压下了相关的讨论,免得塔露拉立下“打完这一仗就回去举旗”的flag。
阿丽娜打算提前带着孩子们去隐蔽的山洞里躲藏,但娜斯塔西娅坚持要再见冬青一面。虽然这个行为也有一股浓浓的flag味,但冬青还是没法拒绝,谁能硬起心肠拒绝一个软软的、黏黏的、还关心着你的金毛小兔子呢?
对于这个小兔子,冬青倒是一点办法没有。每次试图否认自己是她的哥哥,她就会又哭又闹“哥哥不要我了”,逼冬青在社死和认她当妹妹之间二选一。
“这一次,你可不许再把我丢下。”
娜斯塔西娅抱了他好一会,才抬起脑袋,用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不然,我就要生气了。之前我就很生气、很生气,但还是原谅你了,这一次要是再不见……我就要,就要……就要恨你一辈子!”
至于狄安娜那边倒没有说什么,她也得加入战斗。既然当诱饵是冬青的决断,不是一时脑热,她就不打算干涉。
身为感染者,朝生夕死本就是常事。
“回头见。”
“回头见。”
没有更多的言语,他们就这样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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