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澜将问话的机会给了殷华。
他想知道的事情，不用问，早在出发前就已经被夜雨寒告知了。
冰琅域大长老勾结雪魔这种事，不适合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应该让殷华自己从唐维那里问出来。
这样不仅更具可信度，还能避免昊阳宗与冰琅域之间的尴尬。
不至于发生“你们杨长老是叛徒”、“什么？你敢说杨长老是叛徒，我看是你亡我冰琅域之心不死！”之类的对话。
殷华也没推辞，跨步来到唐维近前。
“你们是如何瞒过飘雪城，潜入北地的？”
上来就是个要命的问题。
唐维心里苦，他到现在也没有弄懂，为什么明明数量和高端战力都是自己这边占优，结果却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
他带来的同族全军覆没不说，自己还断了一臂，被抓了俘虏。
想来想去，他只能将问题归结于两个人。
柳澜，还有那个黑衣少女。
这两人，一个趁着他无法移动，将雪族斩杀小半，手上沾满了雪族的血。
另一个，则可力敌九环强者，赢得仿佛理所当然，充满了诡异气息。
就因为这两人的存在，事情的走向才与他的计划南辕北辙。
恨归恨，唐维却也不得不面对眼前的现实。
身为阶下囚的他，若想活命，就需要展现自己的价值。
“我说了，你们就能放过我？”
他看看殷华，又偷偷瞄了下柳澜的脸色。
殷华怒目：“入我北地，滥杀无辜，没有当场将你挫骨扬灰就不错，还想讨价还价？
你觉得你有这个资格吗？”
唐维低眉顺眼：“只要你们留我一命，我就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柳澜冷笑：“说的好像你不说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一样。”
慕倾城很是配合地接上话：“不要浪费时间，直接搜魂。”
这话令殷华岳青青等人脸色微变，心想果然是魔道作风，将搜魂这种残忍手段说的好像家常便饭一样。
但现在大家都是队友，搜魂的对象又是雪魔，他们也就选择了沉默。
在北地混迹了十几年的唐维自然了解过搜魂这类魔修手段。
被搜魂者，轻则神智受损，重则神魂破碎，当场殒命，连夺舍重生的机会都没有。
一听这黑衣少女竟要把搜魂用在自己身上，唐维立刻变了脸色。
“别别别！我说，我说！”
众人只能暗骂不见棺材不落泪，对付这种货色果然就要用点非常手段。
在开口前，唐维用屁股向后挪了挪，和殷华拉开距离。
这个举动令殷华有些疑惑。
唐维讪笑了一下：“我怕我说了以后，你恼羞成怒，要杀我灭口。”
殷华皱眉：“我为何要杀你灭口？”
“嘿嘿，我认识你，冰琅域首徒殷华是吧？
听好了，把我们放入北地的，就是你冰琅域啊。”
似乎是终于找到了能扳回一城的机会，唐维的语气中带着些得意，还有讥讽。
“你说什么！？”
殷华上前一步，眼睛瞪得**，似乎随时可能开弓放箭。
“哎呦，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应验了吧。
几位道友，你们可不能放任他胡来啊，他杀了我，下一步要对付的就是你们……”
唐维高声尖叫着向后退去。
“妖言惑众！”
殷华直接抬起了手里的冰霜长弓，另一只手则向弓弦搭去。
“且慢。”
石璃制止了殷华的动作，目光饶有兴致地在他与唐维之间来回着。
“是真是假，先听他说完再做判断也不迟嘛。
殷道兄若是真的在这里杀了他，岂不是坐实了杀人灭口的说辞？”
殷华犹豫，看了看周围尽皆保持沉默的人。
在这种时候，沉默，就意味着认可。
认可石璃的话语。
殷华忽然感到一阵无力与无奈。
他放下冰霜长弓，看向唐维：“把事情说明白，休要污蔑我冰琅域！”
唐维知道自己的性命暂时无虞，也从容了许多。
“嘿，这可不是我在污蔑。
而是那个给我们行方便的人，确确实实归属于你们冰琅域。”
见他言之凿凿，殷华也不由得有些动摇。
难道，真的……
他咬着牙追问：“是谁？”
“就是你们冰琅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长老，杨权！”
唐维爆出了令殷华色变的名字。
“不可能！
杨长老的资历比师父还要高，万年来为冰琅域尽心尽力，无数次抵御雪魔侵攻。
为冰琅域受过伤，流过血，乃是人族的英杰。
他怎么可能勾结雪魔！”
面对殷华的否定，唐维翻了个白眼。
“你觉得在这种时候，我还能说假话来骗你们？
我可不会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殷华脸色难看，握弓的手爆出青筋。
柳澜内心叹息。
虽然有些残酷，但是早些认清一个人，总比被人背后捅了刀子才反应过来要好得多。
“你说这话，有何证据？
也不能排除你心怀死志，赌上性命也要污蔑杨长老来挑拨我们内斗的可能吧？”
柳澜直接替殷华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
唐维露出追忆之色。
“十多年前，我受尊贤所命，与同伴们潜入北地。
我们走的，就是从飘雪城流出的隐蔽路线。
那路线极为隐蔽，再加上我们雪族善于隐匿风雪的本领，基本不可能被人发现。”
一般这么说的，通常都会出意外。
柳澜心中暗想。
果然，只听唐维继续道：“但我们偏生运气不好，赶上了有天外陨石坠落于飘雪城附近，大批修行者跑出来看热闹……”
“然后你们就被发现了？”
殷华问道，回忆起十多年前似乎的确有那么一次陨石坠落之事。
唐维摇头：“我们没被发现，但修行者越来越多，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为了保护那条隐蔽的路线，我们只能主动走出来，装作准备袭击北地的模样，与那些修行者开始厮杀。
最终，其他同伴战死，我因为躲得快才保住了一条命。”
“这只能说明你那个时候就知道贪生怕死，和我要的证据无关。”
柳澜淡淡道，心想雪魔果然也是性格各异，像唐维这样的，放到人族也毫无违和感。
唐维不知道柳澜在心中贬损他，说道：“我的这些同族，也是前不久通过那条隐秘路线进入北地的，为了避免意外，冰琅域那边还派出了一个引路人。”
“谁？”
“我的同族，管他叫李执事。”
殷华身子一颤，瞪大了眼睛。
柳澜看看他：“殷兄，你知道？”
“李执事，是杨长老的亲信……
飘雪城周边的布防与巡逻路线，他都有资格知晓。”
殷华低声回道。
随后，他又看向唐维：“就因为李执事，你就说杨长老与你们勾结？”
“当然不是。”
唐维摇头，露出神秘的笑容。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又如何敢确定，冰琅域的大人物，是我们的盟友呢？”
“如何亲眼所见？”
殷华追问。
唐维看了看他，又看看周遭，叹了口气。
“你们就不好奇，我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吗？”
冼梦泽撇嘴：“还能为什么，侵占北地呗。”
唐维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这当然是我们的目的……之一。”
“还有其他？”
“当然，尊贤给我传来的指令是，配合冰琅域盟友的行动。
就在前不久，我刚刚与那位盟友、也就是杨权长老，见过一面。
他给了我一个最优先的任务。”
柳澜眯起眼睛：“是什么？”
“抓人。”
唐维简洁的回答令众人疑惑。
柳澜却意识到了什么，看了一眼自己等人的脚下。
虽然现在因为战斗而一片狼藉，但几个时辰前，这里还是一片干净整洁的无人聚落。
“这个聚落的人，是被你们抓走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众人也反应过来，纷纷看向唐维。
唐维点头，面有得色。
“这些年我也学了不少法术，让这些凡人乖乖听话，跟着我们走，还是很简单的。”
难怪没有反抗的痕迹，若是有修行者出手，那就说得通了。
众人心中了然。
谢芸恨声道：“师父他教你修行，传你术法，不是让你拿来害人的！”
“师妹你这话就不对了。
法术既然被发明，那就是拿来用的。
那些功效单一、指向明显的法术更是如此。
唯有在实践中不断探索，修行之路才能更加宽广……”
唐维振振有词，气得谢芸浑身发抖。
柳澜抬脚踢飞一块石子，正中唐维的断臂处。
唐维惨叫一声，脸色发白，汗如雨下，疼得牙关打颤，再也顾不上得意。
“阶下囚就要有阶下囚的自觉。”
柳澜警告了他一句，然后催促着他继续往下说。
“那些人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杨权抓人，又有何目的？”
唐维哆哆嗦嗦地开口：“人，被我派两个同族带着，带去杨长老那里了，至于目的，我也不清楚。
他只跟我说抓人，越多越好，若是修行者，更好。
所以我才故意放走了师妹，又留下线索，看看会不会有人上钩……”
柳澜冷笑：“现在我们上钩了，你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
唐维欲哭无泪。
何止满意，简直就是惊喜。
天大的惊喜。
美中不足的是，喜的只有开头，后面就只剩下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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