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持续了小半个时辰。
黑夜将去，临近破晓。
“聚落外那人，是你杀的？”
柳澜指了指他们发现碎肉的方向，询问唐维。
唐维点头：“我施法控制这里的人时，那人恰好外出，躲过了我的控制。
我让同族带着那些人离开时，正巧被回来的他给撞上，于是我就……”
听他这么说，殷华发出一声冷哼。
就算外表与常人无异，唐维的本质依旧是雪魔，那股残忍暴虐是消除不了的。
“潜入北地的雪魔，肯定不止我们杀的这些。
它们藏身何处？”
殷华问了个关键的问题。
唐维却摇头：“我也不知，我接触到的，就只有我所率领的这支队伍。
其他的部署，只有尊贤大人才知晓。”
“还敢耍滑头？”
柳澜挑眉，微微抬起手中的紫电剑。
唐维立刻慌了，向后挪了挪，语速极快地说道：
“是真的！我只按尊贤的指令行事，其他事情知道的并不多！
若非尊贤指示，我现在肯定还跟着师父在北地云游呢！”
“你还有脸提你师父。”
柳澜嘲讽道，放下了剑。
他看看殷华：“殷兄，接下来怎么办？”
殷华正要说话，石璃却抢先开口。
“哎，弟弟，这种时候，再问他的意见，不合适呀。”
一句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石璃。
“你什么意思？”
殷华皱眉。
石璃眉眼带笑，柳腰轻摇地上前。
“杨权的屁股不干净，与雪魔有勾结。
这究竟是他个人的意思，还是他背后冰琅域的意思，现在还无法说清。
在这种情况下，冰琅域的人，都不能摆脱与雪魔勾结的嫌疑。”
殷华怒视着她：“你想将杨长老个人的举动，上升到整个冰琅域？”
“至少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对么？”
石璃笑吟吟地与他对视，毫无畏惧。
殷华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能说出反驳的话语。
石璃此言虽然诛心，却也不无道理。
对于杨权，殷华现在的心情极其复杂。
一方面，他敬重这个在冰琅域德高望重的长辈，不愿相信他暗地里会做出勾结雪魔的事情。
另一方面，唐维言之凿凿，又捎带出了李执事和隐秘路线的事，令他原本坚定的想法也产生了动摇，开始滋生疑虑。
若真的是杨权在背后运作，大批雪魔悄无声息潜入北地的事情，倒的确可以解释的通。
但后果，也是极为糟糕的。
一个冰琅域的头面人物，抵御雪魔的北地英雄，暗中却与雪魔勾结往来，意图不明……
传出去的话，冰琅域的声誉和地位都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届时冰琅域跌落神坛事小，北地陷入混乱、被雪魔趁虚而入才是不堪设想。
殷华握紧拳头：“这件事，我必须找杨长老问个清楚。”
柳澜忍住了捂脸的冲动，拍了拍他的肩膀。
“殷兄，你先冷静一下。
若事情真如唐维所言，你这样冒失地去见杨权，凶多吉少。”
“杨长老他……”
殷华本能地想要反驳，话说一半却卡了壳。
柳澜说的并没错。
一个伪装了上万年，都没露出破绽的人，心性该是多么恐怖？
定然是与优柔寡断、心慈手软这些词汇扯不上关系的。
他去找杨权当面对质，无异于自寻死路。
想明白这一点，殷华呼出一口气，找回了平素的冷静头脑。
“多谢。”
他冲柳澜点点头，对他表示感激。
柳澜笑笑：“眼下不宜再深入调查，牵扯到杨权，事情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
我们还是先返回飘雪城，把事情汇报给雪域主比较好。”
言罢，他看看其他人：“各位以为呢？”
众人皆是点头，表示同意。
石璃虽然小声嘀咕着“没准儿他也和雪魔有点关系呢”，但最终也默认了多数人的意见，同意回返。
慕倾城忽然问：“杨权如今身在何处？”
殷华一愣，下意识地回道：“应该在南边更远一些的地方。”
刚说完，他的脸色就微变。
杨权此前是借着北地有零星雪魔出没、需要调查的名义离开飘雪城。
此前传回消息时，说是在柳澜等人遭遇雪魔的破庙附近调查。
但现在想想，若那些雪魔就是杨权本人放进来的，他还有什么必要进行调查呢？
是在装样子，迷惑视线？
还是说，在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那样的话，他的行踪很可能是虚假的，现在说不准潜伏在何处。
他猛地看向唐维：“你来说！杨权现在在哪里？你们约在何处会合？”
唐维小心翼翼地答道：
“我们原本约在古王朝遗迹那边会合，抓来的人也送去了那边，杨权也在那里……”
果然不在南边！
预感应验，殷华心中却并无欣喜之意。
千里路途，对于一个入道境大能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几息的工夫就能跨越。
当然前提是对方不惜耗用灵力，全速赶路。
“尽快返回吧。
古王朝遗迹距此也不算远，若是被发现可能会有麻烦。”
殷华催促道。
众人也听出他的忧虑，没有多说，准备返程。
就在这时，唐维原本畏缩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诡异。
“现在才想走，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众人心头忽然升起一阵危机感。
柳澜目光微凝，而后猛地抬头望天。
一股恐怖的威势，骤然降临在这片大地。
借着晨曦的微光，众人看到，一个仙风道骨的身影仿佛撕裂了空间，出现在天空。
那是一个留着短髯的清瘦老者，背负着双手，凌空而立。
他散发出的威势，令众人如芒在背，心头仿佛压了一座大山，难以呼吸。
强者。
绝对的强者！
殷华神色肃然：“杨长老。”
一句话，道明了老者的身份。
正是冰琅域大长老，杨权。
柳澜眼睛微眯，打量着这个敌对NPC兼最终BOSS。
这股威压，不愧是入道境圆满，和以前遇到的那些强敌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难怪敢在北地搞事情。
杨权扫了下方众人一眼，目光停在唐维身上。
“废物。”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令唐维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咳咳咳，杨长老，人有失手，马有漏蹄嘛，这次是我大意了。”
杨权看看他：“头脑是有，可惜尽是些小聪明，难成大器。
你们尊贤，也真是无人可用，才派了你这废物过来，还要老夫给你善后。”
唐维心中再恼怒，脸上也只能讪笑。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还指望着杨权来救命呢。
听着他们的对话，殷华的心也沉了下来。
“杨长老，你果然和雪魔有勾结……”
杨权这才看向他，微微叹息：“你不该来的。”
殷华苦笑：“不来，就不会知道，是吗？”
不待杨权回答，他又问：“杨长老，你这都是为了什么？”
“老夫行事，没必要向你交待。”
杨权语气平和，却有一股倨傲暗含其中。
“呵。”
殷华自嘲地笑笑，一脚将唐维踹倒，踩在脚下。
“所以，杨长老是来救这雪魔，顺便杀我们灭口的？”
杨权摇头：“救他才是顺便。”
“哈，原来杀我们才是主要的。”
柳澜语气讽刺。
杨权看看他：“小辈，你师父没有教过你，在强者面前要保持谦卑吗？”
柳澜微笑：“没有。”
杨权：“……”
一句话噎住杨权，柳澜又补充了一句。
“我家师尊只教导我，谁敢找我的麻烦，就一剑砍了他。”
杨权冷笑：“大言不惭，你师父又是谁？”
柳澜回以冷笑：“你还不配听闻我家师尊的名讳。”
“狂妄！”
杨权的神色阴沉下来，周身灵力激荡，显然已经动了杀意。
一旁的殷华连忙开口：“杨长老，柳澜乃是昊阳宗夜前辈的弟子！还望您三思而行！”
杨权的灵力，产生了一丝不自然的凝滞。
随即便是更加汹涌的爆发。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杨权忽然狂笑。
“我道是谁，原来是夜雨寒的弟子！
她倒是会挑徒弟，你这狂妄，和那小贱人真是如出一辙！
若是别人，老夫还能留你多活一会儿。
既然是她的弟子，那现在就上路吧！”
柳澜先是无语地看了一眼有些尴尬的殷华，很想问殷兄你是不是在故意害我？
而后他转向杨权，目光冷然。
“老东西，敢骂我家师尊，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此刻，什么试炼任务，什么为了北地的安稳必须留杨权一命，统统被柳澜抛到了脑后。
嘴贱也是要分对象的。
杨权这种，必须死。
柳澜已经唤醒了小仙，准备给自己上BUFF。
其他人也摆出了决死之态。
天上，杨权被柳澜的话语激怒。
“既然如此急着死，老夫便成全你们！”
他袍袖一挥，疯狂运转灵力，抖落一方冰蓝色掌印。
掌印随风而长，转眼间便有遮天蔽日的趋势，将下方众人全部笼在它的阴影下。
随着掌印飞落，大地开始轰鸣，裂开一道道狰狞的口子。
柳澜等人，宛如几只渺小的蚂蚁，下一瞬就会被碾为齑粉。
关键时刻，殷华身上忽然爆发出一道璀璨的光辉，笼罩住众人。
天上的杨权眉头微皱，抬手便是一记重击，后发先至，轰在了光阵上。
包覆着众人的光阵被打得爆出蛛网般的裂隙，骤然暗淡。
殷华亦是喷出一口鲜血。
但他仍支撑着，摸出了身上一块玉珏。
光辉，正是来源于这玉珏。
“启！”
随着他的大喝，光阵再度明亮起来，带着众人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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