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琅域的人，那就更要死了。”
宋彪在意识到这句话含义的瞬间，内心剧震，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以疯狂的速度向着远处逃去。
这个女人，竟然不害怕冰琅域！
她是什么人？
难道是来自与冰琅域有过节的宗门……
砰——
一个血洞出现在宋彪的胸口，仿佛被无形的重拳贯穿。
宋彪壮硕的身躯跌倒在地，因为惯性翻滚出去好几圈，才停止不动。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想要挣扎，却发觉身体越来越冷，已经不再听自己使唤。
弥留之际，他隐约看到那神秘少女单手掐了个印记，随后那些残存的盗匪，包括军师在内，便浑身喷溅着血液，在哀嚎中死去。
他忽然明白了后悔的滋味。
如果，他没有因为宋敏的事发怒而领着这么多兄弟出来抓人，那该有多好……
带着这浓烈的悔恨，宋彪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至此，所有袭击靠山村的盗匪全部被屠戮一空。
说屠戮或许并不准确，慕倾城前前后后所做的，也不过是抬了下手，动了动手指而已，要怪也只能怪这些盗匪运气太差，撞上了她。
那些早已被吓破胆的村民此刻更是大气不敢出，或是躲在远处偷看，或是缩在家中不敢冒头，没有一个敢接近孟婆婆的小院，也就是慕倾城的所在。
收拾完碍事的人，慕倾城伸手，准备从水缸中取冰。
但手伸到一半，她的动作停住。
似乎想起了什么，慕倾城从储物手环中取出一副精致的黑色手套，薄如蝉翼，质地仿若黑纱。
这是她自毒谷出来后，专门弄的新装备，以稀有的黑色金刚蚕蚕丝织就，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当然，最重要的是，它具有隔绝绝大多数毒素的功能。
因为万毒尽汇于一身，慕倾城的生活多了许多不便，她需要时常留意着，避免与青娥产生肢体接触。
这种时候，黑金刚蚕丝手套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最起码，它能让慕倾城省心不少，不必再担心一不留神将自己忠心耿耿的小侍女给毒倒。
戴上手套后，慕倾城这才从水缸中取了一块拳头大小的冰块出来。
托着冰块来到孟婆婆身前，慕倾城用脚将老人翻转过来，让她面朝天空。
稍微运转灵气，手中的冰块便急速融化，变成一滩水顺着被黑金刚蚕丝手套包覆的手淌下，落入孟婆婆口中。
孟婆婆下意识地吞咽着，将这些冰水饮下。
清凉爽快的感觉在口腔中蔓延开来，连带着腹中亦是产生了奇妙的变化。
孟婆婆只觉得有一股暖流以腹部为中心，开始向着全身扩散，那被女盗匪殴打而断裂的骨头、绽开的伤口处，疼痛如潮水般退去，仿佛受到了某种灵丹妙药的滋养。
不多时，孟婆婆身上的伤便已好的七七八八，脸上被马鞭抽出的狰狞伤口已经结痂脱落，露出新长好的皮肤，若非新生的皮肤颜色略显浅淡，任谁也不会想象到孟婆婆刚刚受伤的事实。
身为当事人，孟婆婆对自己的身体状况的感受最是直接，她此刻刚从盗匪全部死去的事情中缓过神来，又因为自己身体的变化而再度陷入震惊。
刚刚被那女盗匪毫不留情地痛殴时，她是真的感觉自己处在死亡的边缘，浑身都是剧烈的疼痛，意识也十分模糊，呼吸更是困难，只要有那么一口气没喘上来，她就会去和死去的亲人们团聚。
但现在——
孟婆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满是疑惑地活动了一下身子，灵活的根本不像个七老八十的人。
迷茫中，她看到了站在一旁，淡漠地看着自己的慕倾城。
然后回忆起刚刚自己似乎喝下了什么东西。
孟婆婆忽然福至心灵，噗通一声冲着慕倾城跪倒：“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慕倾城看了不断叩头的孟婆婆一会儿，又将最初的那个问题重复了一遍。
“这缸里的冰水，是谁给你的？”
孟婆婆的动作顿住。
现在的她不像刚才那般意识模糊，思维混乱，喝下那些冰水后，她的伤势全部恢复，身体比受伤前还要健康，连头脑都清晰了许多。
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遍地的盗匪尸体。
这些盗匪，是来追柳小子和文丫头的，而且显然不怀好意。
那这个救了自己的少女，找他们两个又是为了什么？
是如实相告，还是……
孟婆婆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如果眼前的少女如这些盗匪一般，对她拳打脚踢，逼问柳澜的下落，那事情反而简单了，她肯定不会透露任何消息，结局无非就是一死而已。
但刚刚这少女救下了自己，还将这群畜生盗匪杀光，显露了仙人的身份，这么多因素综合在一起，反倒不好再进行欺瞒，那样的话她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关。
“是，是两个年轻人。”
孟婆婆斟酌着，小心回应道。
“名字。”
慕倾城简洁地问道。
孟婆婆纠结不已，最终大着胆子询问：“不知仙人，找他们两个要做些啥？他们都是好孩子，捡回了猎物，让我这老婆子吃上了肉……”
听着她的絮絮叨叨，慕倾城皱眉：“是我在问你。”
她的声音带上了些冰冷之意，令孟婆婆压力倍增，额头冒出汗来。
“仙人救我一命，我应该报恩，但如果为此给那两个孩子带去危险……老婆子宁愿仙人将我这条贱命收回。”
孟婆婆顶着压力，咬着牙说道，再次伏在地上叩首。
柳小子，文丫头，也不知道你们是惹祸精还是香饽饽，连仙人都想知道你们的下落……
她在心中无奈叹息，做好了受死的准备。
反正刚才已经快死过一次了，现在再来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慕倾城眉头轻皱，手指微微动了动，但终究还是没有下杀手。
她忽然问：“你可知，我刚才是拿什么救的你？”
孟婆婆一愣，摇摇头。
她心中猜测可能是仙人的灵丹妙药，但这答案说了等于没说。
慕倾城伸手一指院中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破旧水缸。
“就是从那里面取的冰水。”
孟婆婆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后神色顿时一变。
这水缸……不是柳小子今天早上帮自己弄来冰块填满的吗！？
怎么，北地的冰块还能治伤治病？比人参灵芝都好用？
孟婆婆当然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在北地活了一辈子的她，还能不清楚北地的冰雪是个什么样子吗？
如果真有这么神奇，这些冰疙瘩早就被抢光了，哪里还轮得到她们这些平头百姓拿来烧水喝。
不是冰块的问题，那就只能是……柳澜！
但柳小子又怎么能让这些冰块变得这么厉害，简直和故事里仙人把石头变成金子一样不可思议……
嗯？仙人？
孟婆婆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脸色再度变化。
眼前这少女看着也就十八九，却是能轻轻松松杀死一群盗匪的仙人，那同样年轻的柳澜，乃至文萱，是不是也……毕竟，传说中仙人的外表和真正的年纪总是不符的，活了几千几万年还一副幼童体态的仙人也是有的……
不，等等，重点难道不是居然有两个仙人借住在她家么？而且还和她聊天，吃烤肉，喝肉汤，临走还给她留下这么一缸神奇的冰水。
这叫什么来着？以前男人还活着的时候曾经给她说起过的那个词……仙、仙缘？
对，这就是仙缘啊！
孟婆婆激动起来。
看着孟婆婆几度变化的神色，慕倾城目光微动。
“看来，你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孟婆婆回神，也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看向水缸：“是，我以为……只是两个跑出来玩的少爷小姐，便留他们借住一晚，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还给老婆子留下这么贵重的东西。”
少爷小姐？看来是一男一女。
慕倾城暗自分析着，没理会孟婆婆的感慨，又换了个问题：“昨晚，他们都做了什么？”
这个问题，回答了应该不会给柳小子、哦不，柳仙人带去麻烦吧？
孟婆婆心里想着，回忆道：“也没啥，柳……其中一个仙人要出去打猎，然后刚出门就捡了只被冻死的狼回来，托他的福，老婆子总算记起肉是什么滋味儿啦。”
“还有呢？”
“然后就是吃肉，仙人还帮忙磨刀来着……吃完后就睡了。”
慕倾城思索片刻，问：“什么时候睡下的？”
“大概，还不到后半夜吧。”
孟婆婆回忆道。
不到后半夜？石璃感应到雪魔被杀的时间是在后半夜……
慕倾城思忖着，又问：“他们后半夜可曾外出？”
孟婆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我一觉睡到了天亮来着。”
慕倾城又询问了几个问题，孟婆婆皆一一作答，唯有柳澜与文萱的去向，她决口不提。
感受到她的意志后，慕倾城也就不再追问，快速地分析过后，准备顺着路向北寻找线索。
她也考虑过用搜魂的方法直接查阅孟婆婆的记忆，但一来这种事需要消耗精神力，二来事后她还需要花一些时间来去除外来记忆对自身的影响，太耽搁时间。
对方是两个修行者，稍微差一点功夫就可能彻底失去线索，还是抓紧时间比较好。
出于这种考量，慕倾城放了孟婆婆一条生路，转身离去。
孟婆婆只觉得面前轻风拂过，再看去时，已经不见了仙人的踪影。
积聚在心头的压力顿时卸下，孟婆婆身子一歪，坐在了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站起身，缓缓迈步，走过满地的血潭，来到宋彪的尸体旁。
看着宋彪那张死不瞑目的肥脸，孟婆婆静默地站立了片刻。
而后，她拾起不知哪个盗匪掉落的长刀。
这样的武器，本不是她这样的老人能够拿起的，但现在，她拿起来相当轻松。
她就这样举着刀，对准宋彪的身体，狠狠地砍了下去。
——就像年轻时，为了给女儿包饺子而剁肉馅时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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