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今天只能在这里凑合一晚了。”
柳澜勒住缰绳，望着前方一座荒败的破庙说道。
看了看周遭，文萱不得不认同他的话。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就只有这座破庙可以作为容身之地。
如果加紧赶路，让白瑜放开蹄子狂奔，说不定还可以找到一些像样的住处，但无论柳澜还是文萱都不想把氛围搞得太紧迫，也就自然而然地排除了这种做法。
本来么，两个络海境的小菜鸡跑来对付一个入道境的大能，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还不能彻底撕破脸，这已经足够他们头疼了，不至于连赶个路都要给自己增添压力。
所以，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慢悠悠地前进，就像真的出门游历的少年少女一般。
接近破庙时，柳澜忽然神色微动，他察觉到破庙之中，似乎有人在，而且不止一个。
看这庙宇年久失修的样子，显然长年无人维护，里面的和尚应当早就跑光了。
这样想来，应该是和他们一样的过路人，在这里借宿。
不过，庙外并未看到马匹车辆……这让柳澜多留了些心思。
他低头，附在文萱耳边叮嘱：“多留神，有人比我们先到。”
文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微微点头。
这个距离下，让她察觉破庙中的气息，是件很难为人的事情。
不仅是对她，对所有络海初期的修行者来说都是如此。
柳澜之所以能做到，是因为他能够轻松进入“出神”状态，前往灵界修炼，精神力早已超出络海境修士的应有标准。
文萱微微侧头回目，深深地看了柳澜一眼。
来到破庙门口，两人一齐下马，柳澜叮嘱白瑜不要到处乱跑，并随手喂了它一块灵石后，便带着文萱推开了破庙的大门。
破庙中原本还有些谈话声，但在两人骑马接近后便立刻沉寂了下来，显然，里面的人也察觉到了外面有人到来。
吱扭一声，破庙的门被柳澜打开，一股夹杂着朽木与薪火味道的暖风迎面吹来。
破庙中央，生着一堆火，橘色的火焰燃烧着，不时发出木柴爆裂的噼啪声。
几个身影稀稀落落地坐在火堆附近。
柳澜目光扫过，迅速将这几人的特征把握在心中。
总共五人，三男两女。
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满脸横肉，怀中抱着一把铭刻着粗犷花纹的巨剑，正在用布擦拭着；
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文质彬彬，气度不凡，脸上带着些许笑意；
一个道士模样的中年人，留着两撇小胡子，身着青色道袍，身边放着一柄剑。
另有两名女子，其中一个稍微年长些的同样是青色道袍，显然与那小胡子道士是同门；另一个年纪小些的，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葱绿色衣裙，上面坠着种类繁多的装饰品，亮晶晶的十分惹眼。
柳澜打量几人时，对方也在观察他与文萱。
那大汉随意地扫了他们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擦拭巨剑，似乎对柳澜两人并不关心。
青年书生则维系着一成不变的笑容，注视着他们，与柳澜目光相遇时，还友好地点了点头。
两个身着道袍的男女则明显带着几分警惕，看了几眼便移开目光，但柳澜从他们略显不自然的动作细节处看出，他们始终保持着警戒心。
绿裙少女是表现得最无所顾忌的，她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柳澜与文萱，大眼睛中写满了好奇。
“你们也是来这里休息的？”
她率先询问道，目光不错神地盯着柳澜。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这样豆蔻年华的少女自然也不例外。
柳澜微笑着点头：“多有打扰。”
“没事，反正这破庙又不是我们开的。外面很冷吧，要不要过来坐，暖和一下。”
少女大方地摆手，又指了指靠近火堆的位置，邀请道。
她并未注意到，在她说这话时，那名青年书生脸上的笑容不自然地僵了一下。
柳澜自然没有遗漏这个细节，心中暗笑，脸上做出歉意的笑容，婉拒道：“多谢姑娘美意，我们在一旁休息便好。”
邀请被拒绝，少女也不沮丧，只是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柳澜关上庙门，带着文萱来到一处角落，从储物手环中取出一张软席铺在地上。
庙中的氛围陡然一变，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再度汇集在柳澜身上。
那两名青袍道士，下意识地将身边的长剑拿近了一些。
擦拭巨剑的壮汉亦是停下了动作。
青年书生忽然笑道：“原来是两位道友，在下铭剑山乔南。刚刚不知两位身份，是在下失礼怠慢了。”
他刚刚以精神力感应过，并未察觉柳澜两人有修为在身，只当是两个凡人。
但柳澜从储物手环中取出软席的举动却仿佛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那少女暂且不说，这少年定然是修行者！
而他无法感知对方修为，不外乎两种情况。
一，对方的修为高于自己，至少已经达到升月境。
二，对方身上携带可以遮蔽精神力窥探的秘宝。
无论哪种情况，有一件事是确定的——这两人，来头不小。
所以，他选择主动示好，自报家门。
“铭剑山……”
柳澜回忆了一下，貌似有些印象。
铭剑山位于大陆西部，是云扬有名的顶尖宗门之一，门中之人皆为剑修，传说，铭剑山修士对于剑道的研究已经出神入化，达到了世间极致。
当然，昊阳宗肯定是不认这个说法的。
论剑修的数量与成就，昊阳宗并不下于铭剑山，只不过铭剑山的名字中带了个“剑”字，并且只修剑，给人的印象更直白深刻，所以才被当成了剑修的圣地。
因为这些事，昊阳宗与铭剑山虽同为正道，但也没少发生摩擦。
这算什么？不是冤家不聚头？
柳澜心中吐槽，冲着乔南一拱手：“原来是铭剑山的道友，失敬，在下昊阳宗柳澜。”
乔南的瞳孔骤然缩紧，心头剧震。
竟然是昊阳宗的人？
那巨剑壮汉则是两眼绽放精光，第一次开始正视柳澜，多了些严肃与审视的味道。
两名男女道士神色凝重，彼此交换了眼神。
唯一的清流当属那绿裙少女，她立刻跳起来，跑到柳澜身边，一副惊喜的模样。
“你是昊阳宗弟子？你认不认识秋婵？”
这小丫头是秋婵的熟人？
柳澜想着，面带微笑点头：“我自然认识秋师姐，你是……”
少女双手叉腰，很是神气的模样：“既然你认识秋婵，想来肯定听她说起过我的名字了，我就是铭剑山第一峰天剑峰弟子——冼梦泽！”
冼梦泽？
柳澜歪着头，努力搜寻自己的记忆，然后又看看身旁的文萱，见她一脸古怪地摇头，便知道她也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这就尴尬了……
看着冼梦泽一脸自信的样子，柳澜都有点不忍心打击她。
他只能露出万能的通用笑容，含糊道：“原来是冼师妹，能在这里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
“师妹，不得无礼。”
那青年书生制止道，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向柳澜点头：“我这师妹自幼受师长宠爱，自由惯了，若言语态度上有何冒犯之处，还请柳……道友见谅。”
他拿不准柳澜的修为，也不好深究柳澜在昊阳宗的身份地位，也就分不清该叫师兄还是师弟，最后只能选了个折中的法子，称呼柳道友。
“道友言重了，冼师妹性格自然直率，我倒是颇为欣赏。”
柳澜回应道，立刻令冼梦泽喜笑颜开，得意地看了一眼乔南，令后者脸色有些发黑。
柳澜看看那巨剑壮汉和两名道士，问：“这几位是？”
还没等乔南说话，冼梦泽便抢先介绍道：“这是我施茂师兄，那两位是无生道门的闫鹏师兄和楚欣师姐。”
这些人果然并非来自同一宗门，柳澜思忖着。
无生道门，位于大陆南部，与东部的太玄道门本为同宗，数万年前因为内乱而分裂，一部分太玄道门中人出走，创立了无生道门，两者关系极为紧张。
嗯，此外，太玄道门那场内乱中似乎也有昊阳宗出手干预，根据现在昊阳宗与太玄道门还算和睦的关系的来判断，无生道门的创始者们战败出走，应该也有昊阳宗的影响。
铭剑山和无生道门……啧，这么一想，似乎都是和昊阳宗关系微妙的存在啊。
当然，冼梦泽是个例外，她似乎和秋婵关系不错？
柳澜也没表现出什么过激反应，只是冲着施茂，闫鹏与楚欣点点头，便收回目光。
冼梦泽也没回去，直接坐在了柳澜与文萱对面，开始拉着他们问长问短，大部分都是关于秋婵的事。
那样子让柳澜联想到自己脑海中的外挂娘小仙，她醒着的时候也是一样的话痨。
耐着性子，柳澜和冼梦泽闲聊着，能回答的就答，敏感一些的就敷衍过去或是转移话题。
一番谈话下来，他也得到了不少信息。
比如冼梦泽与秋婵是在各大宗门的某次联合试炼中相识的，当时意气风发的她主动挑战秋婵，结果被秋婵按在地上摩擦，两人不打不相识，也算是成了熟人。
比如这次是她外出历练，因为师长们不放心，所以派了乔南与施茂陪同保护，与闫鹏和楚欣则是半途相遇，因为铭剑山与无生道门在北地都没有根基，所以几人一商量便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
柳澜也不知冼梦泽的话语中有多少虚假，又有多少真实，权当一听，并未彻底相信。
不过从乔南与施茂的眼神来看，可信度应该还是有的，那明显是对冼梦泽随意透露自己这边情况举动的无奈。
就在心思各异的众人以为今夜无事，只待靠着休息、修炼或是闲聊度过这一晚，迎接第二天的朝阳时，庙门忽然再一次被推开。
深沉的夜色与刺骨的寒风一齐涌入破庙，令所有人都清醒警觉起来。
一个黑色的窈窕身影，缓步走了进来，如同夜的使者，美的精灵。
柳澜看着那个身影，眼睛缓缓睁大。
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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