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物体从斯蒂芬眼前窜过。
燥热感在他的喉头发酵，凉意爬上他的后背。
空中阴云密布，却没有风，草原的乡土味与腐烂的动物尸体气味混杂在一起，严重影响了他的嗅觉。
原野深处传来凄厉的狼嚎声。
斯蒂芬躲在一截枯树桩后，端起猎枪。
那双手本是用来弹奏乐器的，现在不得不拿起武器。
——砰！
冲着扑上来的野狼开了一枪后，斯蒂芬的手不停地颤抖，力量正从他手中流失。
斯蒂芬的枪法不太准，只击中它的右腿。
斯蒂芬咽下一口口水，手心冒出冷汗，但左手依旧紧紧搭在扳机上。
“嗷呜！”
野狼的牙缝中落下唾液，身子蜷缩起来，鲜红的血自伤口处流出，染红了皮毛。
斯蒂芬拭去头上冒出的汗，另外三匹狼聚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此起彼伏的嚎叫声好似代表死亡的奏鸣曲，使得他的心情越发焦躁不安。
“撑不住了，艾萨克勋爵！”
轰——
在一旁观望的艾萨克勋爵拔剑出鞘，挡下野狼的利爪。
他的速度很快，没有多余的动作，野狼被他的气势震慑到，连连后退。
【躲远点。】
勋爵背着一把大剑，金发碧眼，面部轮廓周正，五官亦无半分瑕疵，下巴上有颗痣，身着黑色修道服，乍看之下与斯蒂芬差不多年纪，他的声音如耄耋老人般低沉，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感。
艾萨克勋爵的眼瞳中闪出凶光，他向前作箭步，一剑刺穿扑上来的野狼的胸膛，用未持剑的左手抓住另一只。
野狼的獠牙如同一排排刺刀，距艾萨克的颈部只有10公分，勋爵感到背部有重物压迫。
“勋爵！”
砰！砰砰砰！
斯蒂芬见状便开枪掩护，不过没击中几次...
【你倒是打准点。】
斯蒂芬的枪法让勋爵大失所望。
“这有什么办法，我不擅长用枪！”
话音刚落，一颗子弹擦过勋爵的左肩，直直射向压在勋爵背后的狼。
勋爵用劈砍解决掉第二匹狼，回身甩落第三匹，将其刺死。
“打中了！”
艾萨克看向斯蒂芬，猎枪的枪口正冒着黑烟，怕是不顶用了。
“勋爵，你没受伤吧？”
【没有。】
“我看见狼在你背上咬了好几口...你也没穿防具。”
咕...咕咕咕...
一只信鸽飞来，落在艾萨克勋爵指尖，勋爵取下信件。
【带上战利品，教皇让我们回去。】
他脱了沾满血的修道服，用小刀剖下狼皮。
艾萨克吹起口哨，两匹枣红色骏马应声而至，斯蒂芬把打来的野兔和狼皮一并装进口袋，放到马上。
“艾萨克勋爵，上次兰开夏伯爵的故事还没讲完。”
【我讲到哪儿了？】
“伯爵被派往前线，应对法国人。”
【他防守了一个星期，被贞德带领的法国军队打败了。】
“不愧是圣女...”
【伯爵命令士兵向北突围，这样尚且有存活的希望。】
“突围成功了？”
【并没有，兰开夏伯爵为了引开敌军而死，他的子民没有撤退，守着他的尸体，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勋爵的语气有些伤感。
斯蒂芬的教育工作一直由艾萨克勋爵负责，艾萨克勋爵教会了他很多知识，上到天文，下至蝼蚁，十六年过去了，斯蒂芬长成了大小伙子，勋爵却丝毫没有变老的迹象。
艾萨克勋爵在大部分情况下都能保持冷静的头脑，普通人很难看出他情绪的变化，只有在讲故事的时候，他才稍许敞开心扉，展现出感性的一面。
“愿世间不再有战争。”
【那是不可能的。】
“是啊...”
【你在想你父亲的事？】
“不知道父亲在维也纳过得如何。”
据教皇所言，斯蒂芬父亲是维也纳的小贵族，十六年前，神圣罗马帝国政局动荡，斯蒂芬的父亲为了保全斯蒂芬，委托艾萨克勋爵将他送到教宗国，十六年间未曾有联系。
“听说奥斯曼帝国军队已经开到匈牙利境内。”
【难怪最近来罗马的人变少了。】
自古罗马时期起修建的道路历经常年修缮，构成了一道四通八达的交通网。正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通往罗马的大道上时有德意志贵族的马车来往，它们来去总是卷起一片灰尘，当然，遭殃的是过路民众，马车装饰华丽，就连车夫都穿着高档丝绸，只有你让它的份，如你避让不及撞上了，必然惹来一堆麻烦。
罗马因建城悠久而被称作“永恒之城”，是天主教会的中心，巴洛克风格的建筑遍布整座城市，宽阔的大道与宏伟的广场一直是吸引游客的重点所在，若是列出这座城市的名胜，恐怕用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二人回到教皇英诺森十一世管理的罗马城，城外几百里就能听到音乐声，大街上张灯结彩，有钱的商户还请来了马戏团表演，四处可见喝得烂醉的中年人，他们或大吵大闹，或倒头酣睡，所幸教皇大人的瑞士卫队在城中巡逻，遇闹事者可以带去修道院醒酒，顺便听上几个钟头的祷告。
“哟，勋爵您又来了。”
勋爵和斯蒂芬走进一家商铺，他不理会周遭贵族老爷与商人们讥讽的目光，身为贵族，他没有多余的财产，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胸前的勋章，那是英国国王授予他的，他一年四季穿着修道服，黑色白色共两套，穿脏了才换下，偶尔出去打猎，也会将猎物换来的钱捐给修道院。
【四块狼皮，十只野兔子，值多少钱？】
斯蒂芬把战利品一股脑地从口袋里倒在桌子上。
“500里拉，怎样？”
【太少了，再加点。】
“那...550？”
【至少600。】
“570，不能再多了。”
【成交...我还有个问题。】
“您说。”
【街上在庆祝什么？我不记得最近有节日。】
“昨天城里来了个先知，说神圣罗马帝国的军队将在二个月后击败土耳其人，教皇也认可了他的预言，我们当然高兴。”
【先知在哪里？】
“教皇安排他在安东尼修道院下榻。”
艾萨克捶了下桌子，转身拉开门。
“勋爵，你要去哪儿？”斯蒂芬很疑惑。
【去找先知...斯蒂芬，你先回梵蒂冈觐见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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