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从未受过人类或吸血鬼的帮助。当吾在吸汝的血时，吾对汝的举动感到不解。所以，吸干了汝的血之后，吾没有把汝吃掉，而是让汝变成吾之眷属。吾此生第二任眷属。那时汝一直没醒来，吾还以为汝会失控呢。”克萝莉丝说。
她片刻不离。
一直在看护我。
“不过，最后汝终于醒了。汝要是想当吸血鬼的话倒也无妨。不过正如吾所料，汝还是想变回人类。在汝失去意识的期间，吾想了很多。那时候吾就决定了。”
克萝莉丝有气无力，但语气坚定地说：
“吾要为了汝而死。”
“……为了我。”
“吾要被汝杀死，把汝变回人类，这次一定要死成。吾觉得自己总算找到葬身之地了。吾从四百年前开始，就一直在寻找自己的葬身之地。”
“四百年前开始……”
那是，第一任眷属的事情。
克萝莉丝说过。
自己没办法把她……
——当时的吾，没办法把她变回人类。
——这次我会尽可能接受当时的教训。汝准备好了吗？
“吾没办法为了她而死。没办法牺牲自己的生命，没办法把她变回人类，所以这次——
——你要为了我。”
为了把我变回人类。
为了帮助我。
打算牺牲自己的生命吗？
“所以汝不要太自以为是，仆人。追根究底来说，这是吾的责任。要是吾当时没吸汝的血，没做出那种难看的举动，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况且如果汝没救吾的话，吾当时早就死了。”
“……！”
咦？
奇怪……等一下。
我是怎么回事，不可能吧。
这不就表示我的心理方面……
我不是才刚说过，
自己在心理方面没问题的吗！
“……怎么了，汝在哭吗？”
“啊……！”
当我发现时，脸颊已经因泪而湿润。
为什么？
就算知道这些，我该做的事情还是没变吧？
就算她想为了我牺牲生命，我还是要杀了她。
因为这家伙会吃人哦？
“吾的仆人啊，汝真是一个爱哭鬼。太没出息了。”
“不……不对，这不是眼泪，这是……”
这是，我开口说，
“这是……血。”
“哦？”
“我正在流血。”
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克萝莉丝是吸血鬼。
她吃了阿克拉丝。
迄今吃了六千人。
可是，
“……你也有鲜血在流，你也活着啊！”
她是活着的。
所以我们都一样。
我做过的事情，
她现在想做的事情。
她做过的事情，
我现在想做的事情。
根本一模一样啊！
“实在是，携带口粮，汝做了多余的事情。”
克萝莉丝说。
“吾本想在适当的时候露出破绽，让他杀了吾。不过无妨，仆人啊，反正汝除了杀死吾，没有第二个选择。”
“那、那种事情——”
心理方面。
我的心理方面。
“汝要是不杀吾，吾从明天开始，一天就吃一千个人……吾这样说的话，汝就只能杀了吾吧？吾就先吃了那边的携带口粮，证明吾不是在吓唬人，这样汝就能下定决心吧？”
“……呜！”
“汝自己救的性命，就由汝亲手来除掉。这是……汝的责任吧？”
“克萝莉丝——”
“汝是第二个这样叫吾的人，也会变成最后一个。”
我用视线向雪心求救。
雪心只是咬着下唇，不再开口说话。这仿佛在告诉我，眼前的状况有多么的绝望。
雪心也束手无策。
克萝莉丝说得没错。
雪心没必要跑出体育仓库，揭露她的意图。因为就算知道了，我该做的事情也不会改变，只会像这样让情况恶化罢了。
但是，
如果我不知道这件事，今后我将会永远误会克萝莉丝，不会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会感到后悔。
只会像个丑角一样，变回人类。
世界上有这种事情吗？
到头来，只有我自己如愿以偿吧。
其他人不会得到幸福。
只会让克萝莉丝承担一切。
“来吧。”
克萝莉丝露出笑容。
“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杀死吾吧，仆人。”
“可恶！！”
你一直在寻找自己的葬身之处？
想要自杀？
那根本只是在逃避吧！
那是你内心在逃避的证据吧！
不管你表现得再怎么从容，你的真心话其实是……我那天在路灯下听见的那些吧——
吾不要，不要、不要！
吾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啊！
救救吾，救命、救命！
拜托！
吾不想消失，不想死！
来人、来人、来人、快来人啊——！
对不起！
“野原——！”
我朝着夜空，
扯开喉咙大喊。
用吸血鬼的肺活量，尽全力吼叫。
“野原木木！”
接着，我叫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那位穿着夏威夷衫、吊儿郎当的轻浮男。
叫了那位早就洞悉一切的男人，但他却只字不提，只会厚着脸皮，叼着没点火的香烟。
“你肯定正躲在哪儿偷看吧。别故弄玄虚了，快点给我出来！我有工作要拜托你，王八蛋！来帮我，快来帮我！”
雪心惊讶地看着我。
克萝莉丝也一样。
我无视她们惊讶的视线，继续大叫：
“野原！我知道你在这里。中立的你，不可能没来察看这里的情况！你说的事情我全都懂了，我不会再要求你说明什么了！所以你快出来！我已经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很清楚知道自己是加害者不是被害者！所以你快出来，野原木木！你欠我的还没有还完，快来帮我！”
“你不用那样大喊我也听得见啊。”
此时，野原不改悠然的态度，出现在体育仓库的屋顶上。
他盘腿而坐，手撑脸颊。
一副嫌麻烦的样子。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坐在那里，抑或是突然出现在那里。
“君诚老弟，我们能在这种地方见面，真是史无前例啊。”
“……野原。”
“哈哈！老弟你还真是有精神啊，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我有工作要拜托你。”
我重复说。
看着野原，重复说。
“帮我，想办法帮我解决这个悲剧的循环。”
“要我想办法？”
野原露出苦笑，从屋顶一跃而下。从他的体格看来，很难想象他会有优良的运动神经。不过他的落地动作很漂亮，膝盖没有半点弯曲。
接着，他悠哉地朝我们走来。
“这种说法还真模棱两可啊。”
“我会付钱。”
“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这是你自己的问题吧？别总是推给我啦！”野原说。
他似乎想置之不理。
不对，其实他已经置之不理了。
“帮我，野原，你会帮我的，对吧？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呦！班长妹。”
野原伸手轻轻地敲了敲我的脑袋，没再说什么，转而对雪心举手打招呼。
“我们是第一次碰面，对吧？”
“……是的。”
雪心也回以注目礼。
“初次见面，我是姜雪心。”
“艾澪瑞的事情结束后，幸好我在这个城镇多逗留一下。因为这样，我才有机会认识你。”
“……我还以为野原先生很讨厌我呢。”
“不是啦，我不会讨厌女孩子啦，我先声明一下，如果你从君诚老弟那边，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那肯定是谣言。”
野原厚颜无耻地，继续装傻说道，
“不过你真厉害呢，你和妖怪明明没有任何的瓜葛，却介入得这么深，女高中生还真是有精神啊，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不是没有瓜葛。”
雪心毅然说道。
“这是君诚的问题，也就是我的问题。”
“哇哦！友情呢。”
野原不禁笑了。
他这瞧不起人的态度，令人打从心底感到恼怒。
“还是说这叫青春呢。其实我不太想你跟老弟走的太近，你太……算了，真是的，真麻烦！真麻烦！”
“小子。”
克萝莉丝对野原开口。
“别来碍事。吾辈说好了吧。”
“我不记得有跟你说好哦，艾澪瑞。我只是把条件凑齐罢了。你愿意牺牲自己，把老弟变回人类的话，对我而言是一件好事。我可从来都不是要帮你……”野原说。
原来是这样。
阿克拉丝肯定也是这样。
我就觉得奇怪，为何他会乖乖把克萝莉丝的双手奉还。因为野原有说，他把状况告诉阿克拉丝。告诉他说：克萝莉丝答应要把我变回人类。
所以他才会把手还给我们。
野原是用这种方式，与对方达成协议的吧。
他是用这种方式，这种理由，让阿克拉丝妥协的吧。
就算他奉还双手，也不会违背自己的教义。
理当也能保住他身为大主教的面子。
结果，我却和克萝莉丝聊得太入迷，还跑去超市，因为我不舍得和她分离，一直拖拖拉拉，没动手杀死克萝莉丝。
所以阿克拉丝才会以为自己被野原骗了，而只身闯入补习班废墟吧。
变回完全体的克萝莉丝，就连结界也藏不住她的踪迹。
“所以说啊，原本事情的发展都如我所愿……班长妹你真的太鸡婆了啦，君诚老弟明明没必要知道。”
“我……”
雪心还是无所畏惧地说，
“我觉得那是不对的。”
“哎呀呀！你真有胸部啊，我承认你的胸部。”
“什、什么？”
雪心慌忙按住胸口。
胸前晃啊晃地。
野原看着雪心，“啊！错了错了。我是想说，你真有胆量啊，我承认你的胆量。”
他笑了。
最好是这样。
他只是在性骚扰而已。
“总之呢，优等生说的话真是了不起，那班长妹，你要怎么解决这个状况？”他的语气中好像带着嘲讽。
“……那是君诚要决定的事情。”
面对的野原反驳，雪心回答说，
“至少不应该把他蒙在鼓里，这样太残酷了。”
“因为啊，老弟要做的抉择很困难嘛。班长妹你太温柔了，温柔得好残酷啊，真的已经脱离常轨了。老弟到底信赖你哪一点啊？”
“……”
“那么，你想怎么做呢？”
野原面向我。
然后如往常一样，叼起一根没点火的烟。
“我来这里，原本只是想把这场祭典看完，不过现在我下来了，已经骑虎难下，就听听你的要求吧。你要委托我这个专家工作吧？价钱方面呢，这个嘛，就拿上次一笔勾销的二十万软妹币继续算下去吧。”
野原奸笑说，
“那你的希望是？”
“……希望你告诉我让大家都幸福的方法。”
我将内心的期望，化成了言语。
“告诉我让大家都有美好结局的方法。”
“哪可能有那种东西。少蠢了，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天真！”
野原耸肩说。
“你也想得太美了吧，那种东西是小学生在思想道德课写的作文题目啦，太不切实际了。”
“野原，我——”
“不过！”
野原木木把叼在嘴上的香烟收回口袋，
接着依序看了雪心、克萝莉丝还有我，开口说，
“这一次，我这里倒是有让大家都不幸的方法。”
这句话让我们目瞪口呆。
他滔滔不绝地说道：
“也就是说，把这次发生的不幸分散，大家一起来承担，没有人可以完成自己的心愿。如果这样也行的话，我倒是有一个方法。”
“……”
让大家都不幸的方法，大家一起来承担不幸。
分散。
分散开来，大家承担。
不让一个人来背负。
“具体来说呢……我想想，君诚老弟先把艾澪瑞弄到濒死状态，把她绝大部分的吸血鬼特性和技能夺走，但是不要杀死她。如此一来，艾澪瑞会比上次还要更接近死亡，变得无影、无形、无源、无本，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她会变成类人类的伪吸血鬼，变成那样卑微的低等存在。在那种状态下，就算肚子再饿也无法吃人。然后呢，”野原接着说，
“老弟你也没办法完全变回人类。不过，会变得十分接近人类。你会变成类吸血鬼的伪人类，体内会残留些许的吸血鬼特性和技能，严格来说你不算是人类了，不过又距离吸血鬼十分遥远，所以十分接近人类。当然，那种状态和吸血鬼混血截然不同，你会变成一个不上不下的存在，很适合你呢。”
“很、很适合我？”
“当然，你也一样，就算肚子再饿也无法吃人。不过……变成那样的话，老弟你就先不管，艾澪瑞会因为营养不足而饿死，所以你必须经常喂艾澪瑞喝你的血。你把她变成那种卑微的低等存在，所以她只能靠你的血肉来维生。你必须将你的全生奉献给艾澪瑞，而艾澪瑞的余生也必须和你相依为命。”
“那——”
这时，雪心插嘴说，
“也就是说，我们人类——”
“没错。我们将放弃消灭危险的吸血鬼，放弃完全消灭纯洁的、完美的、高贵的的吸血鬼之王，以及她的眷属。因为她的能力几乎完全丧失，德古拉和艾比所罗之类的吸血鬼猎人，根本找不到她。换句话说，危险的吸血鬼会活下来。而且艾澪瑞和老弟以后可能会变回吸血鬼，然后以人类为食，这层危险绝对不能忽视。”
这么一来，
大家都会不幸。
没有人可以如愿以偿。
克萝莉丝不会死。
我也无法变回人类。
两个吸血鬼都会活下来。
“……汝、汝在开什么玩笑，小子！”
克萝莉丝在我下方怒吼。
扯开嗓门大喊。
她的血液有半数被我吸走，动弹不得的她，能够做的只有怒吼。
“年纪连吾的十分之一都不到的小子懂什么！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吾不想活得苟延残喘！要丢脸也要有个限度，吾不想活下来丢脸！这里就是吾的葬身之地！吾好不容易才找到，好不容易才可以死！吾……要为了仆人而死！让吾为了他死吧！杀了吾、杀了吾——快杀了吾！吾不想活下来！”
“所以我都说了会变得不幸，你不会如愿以偿，不过决定的人是君诚老弟啦。嗯，班长妹说得没错，一切都只会由他来决定！”
“仆人！”
克萝莉丝似乎觉得和野原无法商量，视线朝我望来。
“吾刚才说过，别被那小子的花言巧语给骗了，吾不想活下来。”
“……就算是这样，我——”
我下定决心，毫不犹豫。
我清楚明白这是自己的责任。
也确实考虑到后果，开口说：
“我还是希望你活下来。”
“……呜～！”
我——
轻抚她的秀发。
那头银色秀发。
她那柔顺的头发。
这似乎是，没错，
这似乎是服从的象征。
“我不会只说一次……我会像个仆人，不停低下头来拜托你。请你不要想死，苟且偷生地活下来吧。请你去寻找自己的容身之地，而不是葬身之地。”
克萝莉丝露出绝望的表情。
然而，她却动弹不得。
甚至无法挣扎。
只是眼眶泛泪。
泛出像血一般的泪水，苦苦哀求。
“拜、拜托……求汝了，仆人，求汝……请汝杀了吾，求汝杀了吾，变回人类。就当作是帮吾一个忙——”
“抱歉，克萝莉丝。”
我唤了她的真名。
这个名字，今后大概不会再唤第二次了。
“我，没办法帮你。”
就这样，我的暑假结束了。
宛如地狱的暑假。
同时也是高中生活最后的暑假，就在无人幸福、无人得到救赎下，以一个惨不忍睹的BAD END落幕了。
后日谈。
应该说是今后的故事。
隔天，我久违地被两个妹妹——苏依然和苏可绫叫醒，出门上学去。我这个大哥，踏上寻找自我的旅途，离家两周归来后，双亲也没特别说什么，而两个妹妹看到我也只是一阵哄笑。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做了会让双亲无言，并让妹妹大笑的事情，所以他们的反应我也只能承受。
总之，今天开始是新学期。
我踩着自行车往学校出发。自行车我也已经告别两个礼拜了。但我不会这样就忘了自行车的骑法，因为从前我经历过一段痛苦的练习。
接着，我抵达了目的地。
体育馆内，放着分班的告示。
“哦哦～～！”
奇迹发生了，我和雪心的名字在同一个框框内。这或许不足以称之为奇迹，但还是让我心中有些许雀跃。仿佛我在升上二年级时，不曾体验过分班一样。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心情，总之我和雪心漂亮地同班了。
学生们争先恐后地确认自己的班级。我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到雪心的身影，出声叫了她。像她这样外表漂亮、成绩优秀的典型优等生，在新世纪私立高中也算是稀奇，所以我立刻就发现了她的身影。
她换了发型。
不过也只是将绑成一撮的麻花辫，分成两撮垂在左右罢了。但光是这样，她给人的印象就变了许多。
“哎呀！这不是君诚同学吗……呦！”
雪心的表情很疲惫。
她的肩膀低垂，感觉有点驼背。
学期才刚开始，她的状况就非常糟糕。
“你、你怎么了？雪心同学。”
这是怎么回事？
她讨厌跟我同班吗？
这种被害妄想朝我袭来，然而情况似乎不是这样。
“唉——！”
雪心拉着我制服的衣袖，把我带出体育馆，接着走到能够单独说话的地方后，
“我把内衣丢在体育仓库忘了带走！”她低声说道。
“是哦。”
“现在肯定被人发现了……”
操场我们已经尽可能、尽量地做好善后处理，唯独被吸血鬼眼力轰成一团的仓库铁门无法修复，所以我们只好丢下不管，直接回家了。今天我还没去操场，不过毕竟整扇门都不见了，肯定会引发骚动吧。而理所当然地，体育仓库的周围也会受到严密的调查。
雪心似乎在担心那一点。
“虽然当时我没空管内衣的事情，可是我居然会忘记，这真是我姜雪心终生的遗憾……而且还是一辈子的耻辱。”
“你放心吧，雪心。”
“嗯？为什么？”
“我已经帮你收起来了。”
“什么？！”
“我不会让你丢脸的。”
“在那种状况下，你怎么还有那种时间？？”
“喂喂！别说那种会让人难过的话嘛。我在那时候，都是以你的内衣为第一优先考虑呢。”
“别说那种会让我难过的话！”
“所以现在我的房间里，已经凑齐上下一套了。”
“还我啦！！”
如此这般。
离预备铃响似乎还有一点时间，于是我和雪心站在原地小聊了一会，话题当然是和吸血鬼有关。雪心又对我说了一个有关吸血鬼的知识。
“有一种说法啦。”
她以这句话开头。
“吸血鬼会吸食人血……不过进食的吸血和制造眷属的吸血，两者是完全不一样的。”
“对啊，我好像有听她和野原说过。”
”进食就是进食啦，不过制造眷属的感觉，似乎和性行为很接近。“
”性、性行为？“
”我是说真的。“雪心说，“毕竟食欲和**本来就很像。而且这样不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吸血鬼不太想制造眷属吗？她……活了五百年只有两位眷属。我不太懂吸血鬼的贞操观念，不过这表示她很守身如玉吧。”
“守身如玉？”
“我想第一任眷属会不会是她的恋人呢。”
她原则上不会制造眷属。
有人这么说过她。
守身如玉的……吸血鬼。
就算濒临死亡，她也不会制造眷属来救自己……原本是这样吗？
既然如此，那她何时才会制造眷属呢？
这是我们在聊的话题。
“……可是一个是人类，一个是吸血鬼哦？”
“所以他们才会把对方变成眷属吧？吸血鬼混血的存在，不就是跨越种族的证明吗？！”
“可是她的第一任眷属可是个女性！”
“我觉得吸血鬼是不在乎性别的吧，当漫长的时光过去，熟悉的人都已逝去，谁还在意与自己相拥亲吻的人的性别呢？”
“……”
“不过跟这次的情况好像有点不一样啦。不论如何，这都是我的推测。我在想，她是不是打算弥补当时的遗憾，用君诚你来重新来过呢？”
“遗憾……”
她无法把第一任眷属变回人类。
所以把第一任眷属的情况和我重叠。
或许是这样吧。
“所以她不想死在那三位吸血鬼猎人手上吧。不过她真正找到自己的葬身之处，其实是在遇到你之后吧，在遇到第二任眷属之后。”
“葬身之地……吗？”
“仔细想想，她在把你变成眷属之后，就几乎失去了吸血鬼的技能。她不能吸血，就表示她当时已经有饿死的觉悟吧，因为吸血鬼不能吸血就会丧命。”
“你说得……没错。”
“不过她要把你变回人类，所以不能饿死。”
“……那家伙啊，昨晚一开始先问我要不要与她永远共生……如果我答应的话，你觉得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会变得和她说的一样吧？”
“和她说的一样？”
“她一个人没办法活下去，但两个人就没问题吧。”
“……”
“两个人比一个人好，三个人不如两个人独处，这种事情就是这样啦。”雪心说，“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我也回应说。
“伤口。”
“嗯？”
“伤口还留着呢。”
雪心看着我的颈部说。
脖子上，有两道齿痕。
“咦？用领子遮不住吗？”
“嗯～～知道的人就会知道啊。”
雪心抓住我的手，从各种不同的角度确认。
“而且还有体育课……你把头发稍微留长一点可能会比较好。”
“是啊……不过整理起来很麻烦呢。”
“结果，你身上还有多少吸血鬼的特质？”
“接下来要慢慢试才知道——不过治愈能力似乎有显著的提升。我磨牙的时候，好像牙龈也比较不会流血了。”
“好可有可无啊……”
“就是这样。乐观一点来看，我算是变回人类了，不过还有一点后遗症就是了。”
“嗯……后遗症啊。”
“不管我现在是不是人类，我都可以像这样走在阳光下，光是这样世界就好像改变了。”
“你还真乐观呢。”
雪心露出腼腆的笑容。
果然雪心的笑容也一样，在太阳下显得更加眩目。
“好了，如果你有困难随时跟我说吧。如果是肩膀的话，你爱怎么揉就怎么揉。”
“是啊。我想揉的话随时会告诉你。很多事情我已经先调查好了，而且也已经有心理准备，下次我会好好揉，让你很舒服的。”
“……你、你是说肩膀吧？”
“嗯？咦，啊，嗯，对啊。”
“回答得好模棱两可……”
雪心苦笑。
“不管如何，”她接着说，朝我伸出柔嫩的小手，“难得能跟君诚你同班，我要趁这个机会，好好让你复苏才行。”
“复苏？那是什么？”
“复苏两个字，也就是死而复生的意思。很适合不死之身的你吧？”
雪心如此说道。
“接下来的一年请多多指教了，君诚同学。”
“是啊。别说什么一年，未来都请多多指教了。”
这段时间，肯定会比“永远”还要短吧。
不过未来还是请多多指教。
我握住雪心的小手。
这是一个友情的握手。
接着我们走到教室，听了新学年、新学期的导师上课。不过，那堂课就跟往年一样，班导要我们先想一男一女的干部人选。当然，女生我会投给雪心吧，男生的话就随便了。
接着，到了放学后。
我独自前往补习班废墟。
出发之前，我有先知会雪心，也有想过要和她一起去，不过唯独这件事情是我自己的责任，也只能由我来负责。
骑了二十分钟的自行车，我抵达了目的地。
我好像是来到自己家一样，这里的确跟自己家没两样了。我穿过铁丝网的破洞，进到内部。不过仔细想想，我好像是第一次在白天看到这栋建筑物的外观。
在阳光下看起来，这栋建筑比我想象的还要破烂。
腐朽荒废。
像一栋已经死亡的建筑物。
用人眼看起来是这种感觉吗？
我压低视线，走入废墟中。接着爬上楼梯。
通过了二楼。
往四楼前进。
“她”已经不怕阳光了。
因为“她”已经不是吸血鬼。
我看了那间天花板开洞的教室，但里头空无一人。于是，我打开隔壁另一间教室，那扇门一样有些故障，野原的身影出现在里头。
“呦！你好慢喔，君诚老弟……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野原一脸悠哉，出声迎接我。
他还是一样穿着夏威夷衫。
看到他躺在书桌拼成的简易床铺上，很难想象他是在等我，不过这种事情没必要一一吐槽吧。
“哈哈！制服很适合你哦，老弟。我都认不出你了。”
“别看我这样，好歹我也是学生嘛。”
“哦哦！对啊，我都忘了。对对，老弟你是校园异能战斗的主角嘛。”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是不是真的有发生过我都不知道呢。”
不管如何，我不是当主角的料。
也不适合当反派或怪物。
事到如今，我只是普通的高中生。
别看我这样，我就跟外表一样，只是一个学生。
虽然有点异于常人。
“这样啊，班长妹没跟你一起来吗？”
“没有，我是自己来的。我们一起来比较好吗？”
“不是，这种情况下没差啦。不过呢，”野原说道，“让我苦口婆心说一下吧，你最好多注意班长妹哦，君诚老弟，其实我不太想让你呆在她身边，不过既然你已经把她当成自己……亲近的人，那你的视线不应该离开她，她有一点……危险。这次所有的人……包括你和我在内，都被她牵着鼻子走了。要是她变成某件事情的核心人物，老实说连我都无法预测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嗯……你不说我也会那么做。”
我回答，
“因为我们是朋友。”
“是吗。这不算工作的售后服务啦，不过其实我还满在意老弟你今后的发展，而且我也打算暂时待在这栋废墟内。我找了很多地方，还是这里看起来最好住。以后有什么事情再来找我商量吧。“
“跟你商量的价钱很贵呢。”
“一点都不贵，那是正当的等价报酬。”
野原说完，用没点火的香烟，示意教室的角落。
“好了，先开始第一次的喂血吧。”
教室的角落。
有一位美丽的银发少女。
她双手抱膝，坐在那里。
年纪看上去只有八岁左右，体型娇小。
一位不是二十八岁，
也不是十八岁、十二岁、十岁的——
八岁银发少女。
她，
一直用凶狠的眼神，瞪视着我。
“……真的，”
我该怎么称呼她呢。
这位无影、无形、无源、无本，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少女。
吸血鬼落魄的下场。
美丽吸血鬼的残渣。
而且，
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无法忘记的存在。
“真的……很对不起。”
我靠近少女。
配合她高度弯下腰，紧紧抱住她。
“如果你想，随时都可以杀了我。”
少女不发一语。
不再对我开口。
她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刚开始似有抵抗，但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接着默默地，朝我的颈部一口咬下。
一阵轻微的疼痛，
以及陶醉感，传遍我的全身。
“虽然我并不觉得这是正确的啦。”
野原在身后，悠然地说，
“这就是人类的任性吗。你对吸血鬼会吃人这件事感到厌恶，就和你看到可爱的小猫吃老鼠的场景，感到幻灭是一样的。然后老弟你呢，就像饲养宠物一样，饲养着吸血鬼，削其爪、拔其齿、毁其喉、去其势……被当成宠物的你，最后把主人变成了你的宠物。这次的事情说穿了就是这样。这么想的话，也就谈不上是什么好事了！”
“……”
“一个是为了吸血鬼献上生命的人类，一个是为了人类不惜一死的吸血鬼，是吗？好一个血债血还，又血浓于水的关系啊。这是你的决定啦，所以我没打算插嘴。
不过呢，真到了那一刻我会帮你做点什么的。要是你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烦了，随时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我不会厌烦的。”
喂少女吸血的同时，我说，
“因为我是心甘情愿这么做的。”
“那就随便你啰。”野原用冷淡的语气说。
我承受他的话语，头也不回，同时轻轻抱住少女。少女的身体娇小、瘦弱，只要我一用力，就算是人类的腕力，似乎都能把她压坏。
互相伤害的我们，互相舔舐着对方的伤口。
伤口累累的我们，彼此寻求慰藉。
“你若明日死去，那我的性命也将止于明日。你若为了我活过今日，那我也将陪你活过今日。”
我出声发誓。
就这样，我们相互伤害、相互救赎的故事结束了。
一个鲜红湿润、暗红干涸的血之故事。
一个绝对无法愈合，我们重要的伤之故事。
这个故事，我不会向任何人述说。
而我们彼此拥抱、不断成长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我们将永远、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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