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睁开眼，又是那熟悉的梦境。
如果是几天前，她还会认为这是再真实不过的又一“平行宇宙”。
可是···学姐抿着嘴抬起头看向天空。现在的她已经分不清这个世界到底是真是假，在她“醒来”后面对的那个世界又是真是假。
她究竟是独生子女，还是有个可爱的妹妹？她的父母究竟是厌恶小动物，还是对她养了个可爱的小蓝一事表示支持？
额，也不对，我···我为什么要思考，为什么要去想这些事情，我为什么会察觉到这些？也不对也不对，我现在不是在做梦吗？如果说这才是我真实的世界，那我是不是已经死了？也不对也不对···
学姐苦恼地抓着头发，无处不在的魔族梦魇冷眼旁观。
神明在上，梦魇可没对学姐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它的确有过摸鱼，但绝对是按照艾丽莎的剧本一步一步、认真负责地执行。
蓝毛从虚空中浮现出来，在神明没有造访之前，它的灵魂和梦魇之类的魔族其实别无二致。
“崩塌，但没有完全崩塌——在你的领域内，这些可怜虫的负面情绪会被放大，然后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如果艾丽莎说的是真的，你巅峰时期也不过如此。只不过那时你的影响对象是整个城市。”蓝毛坐在梦魇的“头”上，冷淡地说道。
“我现在影响的不也是整个城市？”
“现在你让绝大多数人沉睡在美梦之中，那时可不一样——艾丽莎的形容是：她再坏个100倍才能赶上你。”
梦魇冷笑：“那她一定是在自谦。”
蓝毛呵呵以对。它稍微想了想，决定还是把话挑明：“你不憎恨她？可能你也知道，琥珀和倒影的死是个意外，但她的确打算处理掉它们。”
“我不知道。”就琥珀这一系的魔族来说，哪怕已经凋零至此，梦魇还是很迷茫。
蓝毛摇摇头，“是啊，我也很迷茫。琥珀二号就跟个魔兽没什么两样，乔安娜居然没有选择反抗。我只是一个契约兽，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梦魇却接着说道：“但我相信现在依然有人清醒，因为我只是个魔族，我没那么大本事。”
蓝毛又沉默：“···至少不是眼前这个魔法少女，对吗？”
梦魇笑了笑，“当然，你现在可以视她为工具人。但相信我，一旦她开始觉醒——至少我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蓝毛总觉得梦魇这句话它在哪位魔族那里听到过，可它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起来。
——————
宁晏解除了变身，他捂着胸口跪倒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
“我求求你，我们是一体的，不要再这样···”此时的宁晏真的是在哀求。
“那你就想想办法，解决眼前这个局面——我警告你，乔安娜我们都没完全打赢过，更何况那个还没出手的艾丽莎？”真是奇怪，二者之间的性格居然正在颠倒。
我们就像是···像是神明经常喜欢画出来的那个“太极图”一样，看似永不相交的两个灵魂，实则是出于同一处水面——按时间顺序，我还是她哥呢。
宁晏难得爆了个粗口，在一开始就将自己与水面绑定在一起的他居然小声咒骂起来——声如蚊吟，但忤逆程度不亚于向神明宣战。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宁晏抬起头，绮礼停在他的面前，一脸惊讶。
宁晏流着冷汗垂下头去，苦笑着说道：“大晚上的不睡觉在宁清的别墅周围游荡，你别告诉我你失眠了睡不着想找宁清聊聊天。”
绮礼或多或少有些羞赧地回道：“当···当然不是，我还记得上个月发生的事情——我是说，依稀记得。”
宁晏点头：“够了，跟我来。我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公园。”
天啊，他居然真的按护士魔法少女所说，开始想办法处理问题了。也许他的猜测是对的，他和她本来就是···就像当初他和她分居在水面的上下两侧，他是“真实”、她是“倒影”。
那岂不是意味着——算了，她都还没察觉到，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活在当下，活在当下。
宁晏感觉身体好受了些，神赐的肉身就是强劲。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公园，身后的绮礼居然“哒哒哒”地跟了上来，真想让宁清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种可爱的少女像是什么NPC吗？她对你的感情真心实意，你是轮回走了，她们呢？在终末中迎来绝望？
宁晏不知道这种轮回有没有什么所谓的因果，如果有的话，他祝愿宁清日后天天打魔女，打到她吐为止。
嗯？刚刚那段真的是我自己的想法吗？不是她在影响我？
宁晏边走边思考边喃喃自语，身后的绮礼虽然微微皱眉，但看她的神情似乎是在···表示理解？
宁晏走到了秋千旁，自己挑了一个坐下，然后示意绮礼落座。
他看着绮礼无法言表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个，有点尴尬，但事实的确是就连我也无法避免。到这个地步，还能一往直前的只有那些进行了大脑切除术的神奇生物了。”
比如宁清···天啊，他不能再想了，他不是她、他不是她···
绮礼稍稍松了口气，在另一个秋千上坐下。
“我···”绮礼整理了下思绪，“我觉得可能我们是同一类人···？”
宁晏点点头：“当然，你可能比我还成熟一点。”
绮礼歪了歪头。
自这个月以来，无数人戴着无数双面具，或自愿或无奈。
宁晏看着绮礼，继续想着：这些面具居然厚到，你无法看到对方的真心。
“你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宁晏突然问道。
“欸？怎么突然这么哲理？”绮礼很惊讶。
“相信我，这种闲聊真的很解压，特别是这个月以来人人都不太正常的大环境下。”
绮礼抿着嘴唇，她本来不是轮回者，但艾丽莎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揉碎了她——肉体大可以被重新缝合起来，但灵魂被撕裂后可就真的回不到一处了。
“我活着的意义就是找到活着的意义，这个说法可以吗？”绮礼低头看地，看着她在月亮下的倒影，声音小小的。
“当然可以。”宁晏点点头，“我以为你会说‘拯救宁清’——就像我问学姐她会说‘成为城市的英雄’，问梨花的话她会说‘成为至强’···可能表述有出入，但内核就是这样。”
他在重新找回属于他的感觉，尽管这种感觉准确来说是神明的残余，但他的确已经习惯了。
绮礼瞪大了眼睛看向宁晏，和他双目对视：“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宁晏举起双手：“如果你想责怪我隐瞒，请，我道歉。”
绮礼却摇了摇头：“不了，我的大脑也没我想象中那么坚挺。”
两人同时笑出声来。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艾丽莎那个家伙心思缜密，很难出错。”宁晏却有些疑惑。
“我虽然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但是，我的梦境···你说的没错，真的都是宁清——各种各样的宁清。直到那天我和那个叫叶理香的女孩见了面。然后我的梦境里就多出了她——一模一样的她。”绮礼一开始还觉得有古怪，正基于这个原因，她才尝试接触叶理香。
宁晏早就猜测过对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如今认真倾听了绮礼的讲述后，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那你得感到幸运，因为叶理香她现在也被污染了，对了你是知道她是半魔女的是吧？”宁晏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
“嗯，好像是吧，我记不太清了，这个重要吗？”绮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不不不，一点也不重要，”宁晏赶紧说道，“我只是感慨下，原本以为是众生皆睡我独醒，现在我才反应过来：这座城市从一个月前就陷入了沉睡，无一例外、无一幸免。我和你确实是同一类人：会做梦的人。”
两人再次笑了起来，笑声很健康、很舒畅、很解压。
于是宁晏（男）终于伸出了手，和魔法少女达成了同盟。
既然灵魂已经被撕裂，那么放下孤高、抱团取暖，相信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
“对了，绮礼，你这个魔法少女···会远程攻击吗？”又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绮礼眨了眨眼：“原先不会，现在可以了。相信我，我现在可是猛虎下山、潜龙出渊。”
宁晏笑了：“你功课学得不错嘛，那我就放心了——因为一会儿打起来，我可能照顾不到你。”
绮礼这才反应过来——的确，魔女的气息在二人身后回荡，而二人面前则出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
乔安娜抚摸着手中的镜匣，黑白双兔立侍左右，垃圾桶魔女封堵住了二人的退路。
“二打四，似乎优势在我。”两位魔法少女从秋千上缓缓站起。
异色瞳神明终于眨了眨它其中一个酸涩的眼睛——皎月逐渐隐身，黎明刺破了地平线上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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