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干呕声从厕所的某个隔间里传来。
陈司傅捂住嘴从隔间里出来，走到盥洗台前打开水龙头，先让哗啦啦的水流清洗干净嘴角，再捧一捧水打湿脸庞。
“太没用了……商绾绾都像个没事人……”
陈司傅备受打击。
少年认为，既然想要破案那只能自己动手动脚了，付出行动来获得蛛丝马迹，即使很高概率一无所获，可什么都不做那就一定一无所获了。
于是，他下了一番努力和决心去掀开了汪仁川身上的白布……
然后直到现在还处于恶心之中。
和电影里前一个洞后一个洞不同，汪仁川的额头破了一个窟窿，一截破碎的头盖骨还和肉连在一起。透过那个空洞，陈司傅有了一种直面深渊的颤栗。
甚至呆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卫生间里，对着镜子看自己都有一种心慌，背部汗毛直竖起来。
“真是他喵的新奇的感受……逼乎贴吧又有了吹的素材了！”
陈司傅对镜中的自己开着玩笑。
“没关系的，无尽深渊向下看去也是前程万里！”
少年自我鼓励完，发觉口中的酸苦还不停歇，他愁眉苦脸得俯下身子接了一掬水，怎料水刚入口。
哐当——
背后传来门锁打开的声音。
……
夭寿啦！！
“嗯？”一位俊朗，发色略有几缕苍白、穿着宽敞风衣的男子从最边缘的隔间里走出来，就看见一位呈现警戒姿态的纤细短发少……“嗯？”不由鼻腔里哼出一声疑问。
咕噜咕噜～
还不等少年看清对方是谁，吞咽的声音就传来，安静地气氛中格外醒目。
“卧槽卧槽尼玛……ha死我了！”
陈司傅受惊之下连家乡话都蹦出来了。
“嗯？”风衣男人再发出了一身疑问，显然没听懂后一句，但他一看见陈司傅就笑着说道：“好巧哦，原来是你啊。”
他认出来陈司傅，立马更正了自己前几秒的认知。
少年也抬头，这才看清了对方是谁。
这不是一上船遇到的那位码农兄嘛！
陈司傅朝他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码农兄走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先是抹一把脸，然后趁着空隙，他和陈司傅攀谈起来，语气颇为在意关心：
“你……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我刚才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
陈司傅对着镜子，眼睛不时观察。
不是他不礼貌，而是凶手目前应该还关在会场里，他要强迫自己细致地去记录观察每一个。
“码农兄脸色有些差。”陈司傅想。
以陈司傅的理解来说，这位仁兄应该是为了掩盖脸色还化了妆，也就是在脸上涂了点什么，可现在都被水弄花了，这就让他的脸变成色彩不均匀的画像，深一块浅一块的。
手还是老样子，右手中间三根手指似乎有些不灵活。
发际线完美……看来也不是每一个程序员都秃。
衣服……这风衣……挺好看的嘛。
应该是因为久坐的缘故，这位程序员有肚腩了，就连风衣都没有遮住。
……
“这个……是也不是，不过在没事了。”陈司傅漫不经心地说道，算自己回答了问题，毕竟两人不熟悉。
陈司傅是一个在网络上很活跃的人，可不代表他在现实中也活跃。对于陌生人他彬彬有礼，做三好少年，可在网络上一言不合就阴阳怪气。
对方舒了一口气，仿佛陈司傅是他什么人一样。
“那就好……谁都没有想到今天会发生这种事，一个被枪杀，一个猝死。”
“那这件事你怎么看。”
既然扯到了命案，陈司傅也乐意废点时间再听听其他人的想法。
“嗯……”沉吟片刻，码农兄问陈司傅：“你知道若若吗？”
这一问让陈司傅陷入沉思。
“若若……那个一开始出现的穿黄色外套的虚拟偶像……对了，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就说过！”
码农兄颔首：
“嗯，若若是我一个朋友创造的。”
“你的朋友？”
察觉到陈司傅的眼神，码农兄无奈地笑了笑。
“哈哈，不是我呀……”他再解释道：“若若这个虚拟偶像的代码是我的朋友一个一个敲出来的，就连声源都是他的。”
“你的这个朋友是女的？”
“并不是，他是一个小男生，你没发现吗？那首《世末歌者》声音很纯粹很空灵，并没有女性的娇柔，只是有一些偏女性化而已。”
也许是因为想起了老朋友，码农兄像一个少年一样露出开心的笑容。
然而这种笑容只在一瞬间。
“看来你这个朋友真的是天才，小小年纪就有不俗的编程技术。”
“你怎么知道？”对方浅浅一笑问道。
“我也经历过变声期……和你的朋友一样。”陈司傅说出了原因，随后想到了什么，低头无奈一笑：“就算是现在，只要我不说话也不会有人认为我是男生的。”
“……昨天……抱歉了。”
“没事，早就习惯了。你继续说若若的事，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若若出道了，我朋友的朋友和我朋友写了一些歌发表，可惜不温不火，再后来他们的工作室被收购了，最后就再也没了若若的消息……也许代码都格式化了。”
“怪不得没听过这个虚拟偶像……可是若若和幽灵有什么关系呢？凶手先让‘若若’出现，再让‘幽灵’出现，到底有什么关联？”陈司傅的疑问接二连三。
“谁知道呢……你听过「幽灵」的歌吗？”
“听过，就一首，叫《告白书》，我觉得挺好听的。”（详见85章末尾歌词）
“《告白书》……这首在「幽灵」的歌单里成绩最差的一首，没想到有人会喜欢。”
“额……为什么……哦……是因为人设吗？”陈司傅猜测。
陈司傅听过「幽灵」其他的歌，总有一种说不明道不白的膈应。
他不是很喜欢负能量满满的东西。
“是啊，人有人设，虚拟偶像也有人设，这个时代，虚拟偶像都快成为流量明星了，官方每发布一首歌都要附带一章背景故事塑造人设。”
歌好吗？不见得，不过没关系，总会有粉丝买单的。
可是所谓流量明星不就是恪守面具的人吗？
是吃货就乱吃东西，是恩爱的情侣一定要现场秀给大家看，是蠢萌一定要表现智障，是文艺一定要说不搭调的病句，是学霸就会解方程……
谁管你本来是怎样的！
观众们可不会在意你波澜壮阔的内心，只会关注你的吃喝拉撒。
与现实偶像相比，虚拟偶像好就好在只要运营有智商，她们不会出现诸如“伪造学历”、“吸毒”之类的毁人设的破事。
但《告白书》这首甜美告白系的歌曲却破坏了这幅面具一角。
对于一个拥有“身世坎坷、苦难中沉沦、永不言弃”人设的虚拟偶像来说……
《告白书》先不说和人设不搭，最重要的是……你是唱给谁听的？
明显不是听歌的各位，从歌词里都能看出。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些拿你当老婆的死宅？
所以，这首歌对于不粉「幽灵」这个虚拟偶像的人来说，是很不错的，值得花钱一听。
对粉「幽灵」的人来说，这就是一首被抵制的歌曲，直接导致这首歌付费下载成绩很差！
……
短暂的对话很快就要结束了，两人虽然相处得很愉快，最后依旧是要分道扬镳的。
一直到分开，两人都没有自我介绍过。
“性格太假了。”
手揣兜里，陈司傅做了一个总结。
“他的性格就像一个圆，说的话、做的动作完全没有个性。”
“是因为棱角被磨没了吗？”
从昨天第一次见面陈司傅就认为对方有那种讨好上司的职场底层人员的气息。
“他看起来很中立，就算是说自己朋友的故事也很理性，没有用感情叙述。”
陈司傅不信有人可以中立，说自己是理中客的屁股都歪。少年猜测码农兄和他的朋友关系很好，因为一瞬间的开心的笑意被陈司傅捕捉到了，后来讲到自己好友运营虚拟偶像失败也没有唏嘘遗憾悲伤之意。
但是陈司傅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可是说过很喜欢若若的啊……
陈司傅在自己记忆库里整理好资料，闲庭信步重新走到了舞台之上。
走着走着。陈司傅突然想起了苗睿临死前，借「幽灵」之口，说出的一声声回荡在会场的词语——
骗子。
少年像是悟出来什么：
“人人都有一个人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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