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仍旧不停。
扶手外,大片的雪花从空中落下,继续为帝都这个城市织起白色素衣。
如今帝国大部分河面都进入了冰冻状态,船只已经无法通行。而路面也被大雪阻碍,就连马车都难以通行。
现在越想,就越觉得敌人的计划到底有多么地天衣无缝。他们不仅赶在鼠群找到他们前,还在河面结冰前就撤出了帝都。
现在,想要离开这座城市变得非常困难。
我坐在咖啡厅的露台上啜饮着咖啡,对面还是那栋熟悉的档案馆。同样的位置,同款的咖啡,不同的境遇,不同的未来。
我争取来的这珍贵一天,只能这么利用了。我现在只能等待时机的到来。
那场庭审我必败无疑,这是可以肯定的。我本来已经做好了现在就被关进监狱的准备,但不知道为何审判官却真的听了我的请求,择日再审。
这空出来的一天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打算稍微惬意一点,享受一下我最后的自由时间。
我还是头一次,如此悠闲地坐在露台上,看着都市雪景,完全不在乎时间地品尝着手里的热咖啡。
真希望,我的身边丽莎和费莲娜她们都在,还没发生现在这种破事。不过想那么多也没有,享受当下吧。
咖啡的香味扑入鼻腔,舌苔感受到的苦味里却含有着醇厚且回味无穷的甘甜。我还是头一次感受到这种滋味。
而就在我打算好好品味这从未感受到的宁静时光的时候,一个身穿黑色洋装,头戴黑纱礼貌的女性走入我的视线中。
“先生,请问我能坐这边吗?”
“抱歉,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我拒绝了这个穿着怪异的女性,她礼貌的黑纱挂得很长,完全遮住了她的脸。她的打扮,就像是出席葬礼时,穿的丧服。
“你不应该拒绝我的。”
女人并没有理会我的拒绝,抽出对面的凳子,坐在对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她的声音,身形、若隐若现的面孔,我都有印象。
“你是谁?”
“……你真的忘了吗?”女人摘下帽子,随后补充道,“少爷?”
少爷?
只有一个女性会那么叫我。除开管家外,还有一个侍女。
“你是……阿碧。”
阿碧把帽子贴住胸口,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是我,少爷。”
这个时间点,一个五年前我早就忘记的人,此刻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阿碧,是我的贴身侍女,负责我平时的吃住。
“五年了,你完全没变。”
我早在12岁的时候,就见到她来宅邸工作,如今已经过去11年,至少两个5年里,阿碧的形象依旧没有改变。
她的脸上没有添上一条皱纹,依旧年轻。我完全猜不透她的年龄。
“那么,您变化了吗?少爷。”
她嘴里都是敬语,可却毫无敬意。阿碧眯着眼睛,打量着我。
“有话直说,阿碧。你是家族部队中的一员,来见我风险可不小。。”
我不觉得现在阿碧的出现,是在寄信人的考量里。阿碧她很有可能是那支特殊部队的一员,这就能发生在她身上的异常。
“少爷明鉴。”
阿碧非常干脆地承认了,我本以为她还会拉扯一下。
“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发自本能地往后靠了一些,想和她保持距离。
“在我阐明自己的来意前,少爷您得先告诉阿碧——您,还会继续反抗下去吗?”
阿碧异常认真地看着我,希望能从我这里要到答案。她这模样,我还是第一次见。
这里,我该怎么回答比较好。我究竟要不要告诉她接下去的打算。
阿碧是佐西斯家的人,如果她知道我的打算,那支特殊部队就有可能意识到我仍有反抗的打算。
是给出正面回答,还是含糊其辞,这着实把我给难住了。风险和回报并存,这也有可能是获取情报的珍贵机会。
综合考虑下来,我决定不能冒这个险,断然拒绝了她。
“抱歉,我不信任你。请回吧,阿碧。”
窗外的风此刻突然变急,原先还在天空中缓慢飘落的雪花,此刻被狂风吹散,七零八落。
“您的意思是,比起我,你更相信,丽莎•弗莱兹?”
阿碧阴沉着脸,说出了撼动我内心的话。
“阿碧,你怎么……”
我能感觉到,她说出丽莎的名字时,情绪变得非常冲动,咬牙切齿地将它念出来。
“因为我就是在神教那边行动的人,我和弗莱兹小姐,撞了个正着。”
我的大脑听到她的话变得一片空白,随后才意识到她到底说了什么。
阿碧和丽莎在教区相遇,并发生了战斗。最后的结果,就是丽莎输了,被毒气袭击导致昏迷。
“我本打算挑断她全身的经脉,让她一辈子都没法站起来。谁知道神教那边那么快地破坏了安全屋的门锁。”
我的汗毛管直竖,这才真正地意识到自己是把丽莎放进了一个何等危险的环境里。
出于愧疚,我有些崩溃地向阿碧发问。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为什么?于公于私?”
“难道你还有私人仇怨?”
“是的。”
丽莎她和佐西斯的这支部队到底有什么恩怨。世界到底有多小,能让这两人碰上。
“那……于私。”
“哈……她出现在了少爷的身边,还迎娶到了您的信任,这就是我恨不得把她除掉她的原因。”
你他妈是我谁啊。
我差点把这句话给说出了口。这种扭曲的独占欲是怎么回事,让我觉得莫名其妙。
“您不理解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她出现在您身边,就意味着我的工作出现纰漏。”
“丽莎她和你的工作根本没有关系,请别混为一谈。”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唯一能肯定的是,她的思维模式,非常的“佐西斯”。
对待她,绝对不能像普通女性那样。
“丽莎•弗莱兹就是我完美的上位替代,她会占走我的工作,还有人生意义。”
“……最近很流行猜谜语吗?请说的直白点。”
她这种说话方式我真的觉得似曾相识,像极了假费莲娜,但这两者有着说不出的差别。
“好的,我会说明得直白些。我进入佐西斯家的使命,就是保证你的生活起居,还有人生安全。”
“这我知道。”
阿碧她确实会些拳脚功夫,但我从来没见她用过。她在某种意义上确实是我的保镖,可我一直远离社交场,和她根本不熟。
她在想什么我从来没关心过,现在看来如此扭曲的个性便是她的本性。
然而接下去她所说的,足以震碎我的三观。
“我是为您而生的。”
“哈?”
什么意思?
我呆愣在原地。我并不是因为震惊于这话的内容,而在于她指代的对象就是我自己。
“你在开什么玩笑?”
“倒不如说您在开什么玩笑,少爷。老爷在你身上灌注了多少心血,你自己……心知肚明。”
心血?那玩意能叫心血?
我心中的怒意被点燃了。
“他何时有管过我,理会过我的诉求。”
“老爷是为了让您更强大。”
“而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教育!以这种代价获得的强大,我才不需要!”
我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周围的顾客恶狠狠地往我这边看了过来。
“少爷,您还记得15岁秋天的事情吗。”
“你可别说父亲那么做是为了我,说什么给我提供一个复仇的平台。”
15岁的那次大屠杀,我印象怎么会不深刻。之前那些霸凌我的孩子,几乎全在那次屠杀中罹难。
弱肉强食,一个简单到让人耳朵起茧的丛林法则,深深地刻进了我的心里。
“那您知道得很清楚。老爷即便在最后都没放弃过你,而你却放弃了自己。”
“你说的是六年前的比试?”
“那是当然。少爷,为何您那时的表现,会如此软弱。费莲娜小姐根本没资格能成为继承人。”
“这和你没有关系。”
话语里的倾向性已经非常明显,我已经知道阿碧她想要我说出什么样的话了。
只是现在我还有一件事想要确认。那是我最害怕去面对的事情。
“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在这之前,少爷。您先回答我的问题——那就是您还会继续反抗下去吗?”
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
她并不来我这里讨要情报的,而是来确认我的态度的。
阿碧认为五年前从家族逃跑的我是一个懦夫,选择了逃避,辜负了父亲的栽培。那我要给她的答案,就很明显了。
“我会。”
“是这样吗?那看来我想追随的少爷,还没有完全死去。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阿碧会尽可能地回答您。”
她略显欣慰地闭上了眼睛,脸上甚至还浮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笑意。
“你出现在这里,意味着这支部队后期不会有行动了吗?”
“不愧是少爷。是的,这支部队现在已经离开了帝国边境,只有主脑还留在帝国。”
主脑。说的是那支特殊部队的首领吗?它留在帝国境内,恐怕是另有打算。
好消息是,我没必要再去和这支如同幽灵一般的队伍正面对抗了。近期敌人的监视能力,恐怕也会下降。
“还有别的问题吗?少爷。”
“有。阿碧你以前是不是,在一家位于群山,与世隔绝孤儿院里待过?”
“是的。但您怎么会知道?摇篮项目老爷应该没有告诉过你。”
“道听途说罢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还是让我的心猛然酸了一下。这个“摇篮项目”还真是害人不浅。
“少爷。我有个提议。”
“是什么?”
“这一次,我会帮您解决问题。我知道您的学生在哪,也知道安保力量的分布情况,我能很轻松地把他们带回来。”
“?”
这岂止是提议。这根本就是一个绝无仅有的难得机会。我甚至一时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这难道不是背叛行为?”
“毫无疑问,是的。”
阿碧没有否认,她对自己的行动有着非常明确的认识。
“我是为您而生的,为您服务,本就是我一开始的使命。”
“啧……”
我不爽地咋舌。
看到她这种态度认真,视死如归的模样,我就想到了费莲娜。或许,她本该就会变成阿碧这种模样。
佐西斯家的奴性教育,真是先进。
“条件是什么?”
我不相信阿碧她不会为此提出条件,毕竟无论是什么忠诚的下仆,她都是佐西斯家的人。
“我确实有条件。那就是让少爷您,去废掉丽莎•弗莱兹的力量。”
“你……在说什么?”
阿碧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
“她夺走了我的意义,我就会让她付出代价。更何况,丽莎小姐本身就是不会退让的类型。如果您能让她喝下我特调的药剂,我就会帮您解决这次困难。”
“那我建议你去做白日梦呢。”
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考虑,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
面对我这种拒绝,她也没有表现出震惊或者是愠怒的样子,脸上反而露出了笑意。
“那我们只能是敌人了。”
“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阿碧不知道为何,非常满足我的回应。
“最后一个问题。”
“请说。”
我努力克制住内心泛滥的酸浪,从桌上的便签台上撕下一张纸,用附带的铅笔在上面写下了一个名字,将其递给阿碧。
“这个人,有没有帮你们。”
阿碧接过纸条,看了一眼上边的名字,脸上的笑意变得愈加明显。
“是的,少爷。这个人确实为我们在帝都的行动提供了便利。”
“果然是这样……”
我在审判庭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将它和之前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就知道,我们这边有一个藏得很深的人。
以那个人的性格,是不会留下指向性的证据,能确认的机会,也只有现在了。
“您打算怎么做呢?”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当然不会。只是我很高兴,您这次总算要做些什么了。”
“……”
“时候不早了,少爷。我先行告退,我想之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嗯……”
总算要做些什么了吗?
我反复品味着这句话,看向窗外的飞雪。
这五年来,我难道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吗?如此想着,我再一次啜饮起了半凉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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