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
帝都的核心地带。这里金碧辉煌，到处都是复古的白色大理石建筑。街道上来来往往都是卫兵、官员、将领，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这里正赶上寒潮间隙，大量的物资从火车上卸下，搬进了王都内部的仓库。
帝国第一条铁路网络的开通提高了物流效率。仅仅一次寒潮就能筹集到这么多物资，今年冬天看来是不用担心会冻死人了。
一般而言，平民是没有资格到这里来的。我之所以能来这里，是因为受到了王的传召。
王要见我。
“先生，到地方了。”
“好的。”
我从马车上跳下，随行的士兵将我领到门口，而门口一位魁梧的黑衣男性等候我多时。
他身上穿着黑皮甲，脸上还戴着古怪的骇人面具。这种稀奇的打扮，我是没见过。
最像的人，恐怕也就是基里连科。
“你好，老师。王在谒见厅等您多时，请随我来。”
“……好。”
我观察了一下他，发现这人的手臂上，有等级4的光臂铠。与此同时，他的身体里发出着古怪金属碰撞的声响。
这还真是个奇人，我最好还是遵守点礼节比较好。
我们走到大殿门前，门口的使臣大声报出我的名字，谒见厅的殿门便随之打开。
大殿内正对着门口的，是一块方形水池，我按照规矩必须站在水池靠门的一侧，不能再移动，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不得抬头看王的面容。
而那位王，则在水池的另一头，坐在高高的王座上，自上而下的俯视着我。
我进门后，就老老实实地半跪在水池的另一边，等候着王的命令。
“康纳•佐西斯，还是说孤该叫你艾伦•布里吉斯？”
他的声音低沉却有力，给人一种精神上的压力。
或许王已经失去年轻时的朝气，可是他力量犹存。特别是他精神上的力量。
“两者都是。”
我顶着精神上的负担，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哼……平身。抬起你的头来，让孤好好看看你。”
“是。”
我拾起身子，咽了口唾沫向着大殿上的王看去。而王的视线也同时打量着我。
“……这。”
看到王座上的那个王时，我很难相信自己的眼睛。王座上的王，确切地说更像是一个老男人。
他的脸上满是皱纹和老年斑，双眼没有活力，尽先疲态。脸上的皮肤还长着黑色的痘痘。
身形肥胖，王座甚至都很难托起他的身子。这样的王，已经和教科书上英俊潇洒的那个征战王，已经相距甚远。
我很难相信，这样一个身形肥胖的人，会是我们的王。
“你和爱德华•佐西斯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是……他是我父亲。”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孤这次叫你过来，是想亲自告诉你三件事。”
“请吩咐。”
王来找我的三件事吗。希望这其中有我目前为止最想知道的事。
“第一件事情，是关于特A班的机制变革。孤将对特A班实行政教分离。”
政教分离，是指身位行政岗的班主任将脱离教学职能，全心全意地为班级行政服务。
而被剥离的教师职能将由另一个老师接手。
“本次事件导致你离岗近一个月，特A班的教学职能差点瘫痪，需要一个更好的制度保证。”
“吾王英明。”
例行的马屁还是要拍的。
特A班实行新政策，我将会从繁重的教学工作中脱离出来，能更好地对付诸如卡罗琳这类公然和特A班存在唱反调的人。
而且这个班级，不确定因素非常多。搞政治出身的学生，往往肚子里坏水就不少。
“那，教学老师是……”
我记得好像是亚莉老师最近一直都在承担特A班的教学工作。我想最有可能的人选很有可能就是她了吧。
“安娜•贝克。”
“……什，什么？”
贝克。
我听到这个名字，我整个人都被晴天霹雳给震得腿脚发麻。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为什么这个女人这个时候会到帝都来当特A班的教师。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教全贵族的班级，必然得有很强的意志力。亚莉，虽然是个优秀教师，但不擅长应付贵族。短期绩效不错，长期就会疲弊。”
“……”
“从事教育事业的贵族子女本身屈指可数，安娜•贝克，是我们唯一的人选。”
“……啧。”
他肯定是故意的，王知道我和安娜之间的关系。这个时候他给我打出这张牌，就是想压我。
毕竟，作为一个王，他是绝对不可能让我过得顺风顺水的。
“王，安娜小姐她是师范专业？”
“是的。全帝国唯一从事师范专业的前贵族，完美符合孤的所有条件。”
“……”
这个巧合还真是巧。所有一切都硬要被眼前的这个老男人串在一起。
安娜是那次林地大屠杀的幸存者，她的存在就是证明佐西斯犯下谋杀罪的有力人证。
如果王想要把事情搞大，那必然也可以把我给牵扯进去，来一波精彩的连坐。
“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什么时候到任？”
“冬天结束的，下一个学期。眼下，学生的期末考试特别重要。”
安娜必然要来帝都，这是肯定的了。她会给我现在的生活掀起什么波浪，我实在是难以估量。
现在的展开，不是我想要的。
“那么第二件事，关于费莲娜•佐西斯。”
“！”
这消息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引人注目。我来到这里就是想知道费莲娜的事情。
“费莲娜毫无疑问犯下了重罪，更是视孤定下的铁律如无物。按照法理，应当株连九族。”
王在台上说话时，两侧的侍从端着盘子，上边笔墨和一张纸，跪坐在我面前，方便我书写。
“孤最后想了想，还是将这最后的决定权给你。”
两张纸上有着截然不同的内容，但是签名栏那一项上，却有着相同两人的签字。
分别是特蕾莎还有基里连科。
“两位神言人也将最后的决定权交给你。剩下的，就是你的选择。”
“……”
选择吗？
左边的文件，是证明费莲娜有罪的文件，签字后立即生效。根据法律，佐西斯家和费莲娜一齐会被处死。
就连狡猾如狐狸的父亲，这次也逃不过制裁。
右边的文件，是赦免费莲娜的文件，签字后立即生效。费莲娜在这三个月内的所有指控都会被撤销，回归原本的生活。
而佐西斯家，还是维持原样。
这根本不是选择题。
我拿起笔，签下了右边的文件。费莲娜不该和佐西斯家陪葬，而且现在也不是重创佐西斯家的时机。
“为什么你会这么选。这是你向佐西斯家报仇的绝佳机会，不是吗？”
“是王您希望，我的个人利益服从帝国利益的。费莲娜是帝国前行的灯火，她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性。”
我的妹妹是个天才，被世人称作天才白鹰。实际上，费莲娜一直被关在笼子里被压榨才智。
她就是笼中鸟。
我要打开笼子，以一个教师和哥哥的身份，教她如何脱离枷锁，振翅高飞。
我乐于见证她的成长。
至于安娜•贝克，我会处理好她的。
“……哼。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她圣诞节前能回来吗。”
“可以。”
丽莎和费莲娜间可能会有些不对付，但我还是希望圣诞节能一起过。
我想费莲娜可能都没这么过过圣诞节吧。
“另外，关于费莲娜体检、心理测试梓料，孤会在三天后全部由专人发给你。”
“是。”
这么做可能对不起费莲娜，可我认为从专业角度去看一下她，还是不错的方向。
“最后一件事。那就是孤对你的褒奖。你在这次事件中，表现得非常出色。”
“王您过奖了。”
“你保下了特A班的学生，守住了神教和督军之间的秘密。你用有限的资源，赢取了最好的结果。”
“佐西斯家，就是这样的思维。”
王再一次“哼”了一声，便抛给我一个答案明确的问题。
“孤为什么选择你作为班主任，你也该有答案了。”
我一开始确实想不明白，为什么王会选择我，毕竟教学经验比我丰富的老师多的是。
可现在看来，教学经验根本不是王所看中的点。
“我是佐西斯家的弃子，对吗？”
“是的。你流淌着佐西斯家的血，却厌恶着原生家庭的一切。”
弃子。最终还是变成棋子。
我真不知道在王眼里，我究竟是战车，还是普通的士卒。
“佐西斯家要对帝国动手？”
“暗地里佐西斯家一直有推翻帝国王室的想法。而时局风云变幻的现在，爱德华找到了机会。”
风云变幻的现在。
各国都在遗迹里挖掘出了先进的武器和生产设备，原先在世界里还算强盛的帝国，此刻突然居于劣势。
“帝国内部被佐西斯家渗透了大部分。而特A班，是孤从手下的机构里挑选出来的，未来最有可能会为王室所用的人。”
特A班的学生，所属的家族几乎处在帝国的方方面面。这个布置，确实符合王的说法。
这点，我之前一直有察觉。
“那您为什么剥夺教育部的权力？”
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教育部早已被佐西斯家势力渗透，而现任部长和爱德华联系密切。因此……”
“你要的是法尔科？”
教改，本质上就是为了对付教育部。法尔科加入特A班，不是为了让教育部入局，而是就是为了他自己。
“是的。孤相当感激你对法尔科的最终处置。”
“那丽莎呢？我和她相见也是在您的计划之中吗？”
既然法尔科是王的亲手安排，那我很难不相信丽莎会不会也是王安插到我身边的人。
毕竟，她的好感虽然和甜酒一样醉人，但是还是不由得让我抱起一点警惕心理。
“孤的计划大幅提前了，你比预计还早了两个星期和丽莎接触。她的工作，除了听你的命令，还有就是监视你。”
“……是这样吗。”
我作为前佐西斯家的人来监视我，我想想也是蛮正常的。
对……蛮正常的。
“不过……”王停顿了一下，“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很惧怕我，但并不代表就听我的命令。孤反倒是好奇，为什么她会如此听你的话。”
“我也不清楚。”
我不想再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最后尴尬到死的人肯定是我。
讲到这里，王突然想到了什么。
“啊……你之前提交的，关于卡罗琳的报告，孤看过了。在这件事情上，你会得到王都的全面支持。”
“谢谢您。”
得到王这边的口谕后，我未来对付卡罗琳会更加轻松。现在，内务部再也不是一个我需要面对的严重问题。
话说到这里。
“对了。请允许我向您表示感谢。”
“？”
见王疑惑的样子，我解释道。
“实际上，在摇篮设施我和康纳•佐西斯对峙时，你有一句话，对我起到了很大的帮助。”
可能是那句话，给了我一种潜意识上的推动力。让我认识到了，何为自己。
“丽莎入学的那天，你曾经给我们写过圣令。关于我的部分，你曾经在最后这么说……”
祝愿你能在最绝望黑暗的时候，仍然能找到自我。
我当时在梦境里，被康纳压着打，便是最绝望黑暗的时候，要是我在那时失力，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正是我找到了自我，才能有坦然面对康纳的力量。
“哼。无心插柳罢了。”王疲惫的脸上，非常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微笑，“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有。”
见气势缓和，我马上提了自己的要求。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串捕梦网。这是我出门时，就时刻叮嘱要随身携带好的东西。
就等这个时候能用到。
“我希望您能将它转交给费莲娜。”
“这是……”
王瞪大了眼睛，有些困惑看着我手里那粗糙的手工制品。
“您就当，这是她迟到了五年才拿到的生日礼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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