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太阳升落，月亮隐现。自我和督军以及神教的人商定计策后，已经过去了四天。
雪花依旧在飘落，寒风永不停歇，这和去年一样，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深夜雪变得更加紧，寒风此时正折磨着每个埋伏者的意志力和生命力。而我躲在房里，站在落地窗前，看向女生寝室那边的方向。
“喝点吗？”
见我满面愁容，校长给我递来了一杯生命之水。很难想象这种高烈度的酒居然仅靠马铃薯就能酿造出来。
现在的天气那么冷，喝杯烈酒再合适不过。只是，我还是选择了拒绝。
“不了，我不喝酒。”
“随你。”
他吊起杯子，闷了一口。脸上的红晕很快就从肺里烧了出来。这酒劲足够劝退那些自诩老酒鬼的外国人。
这四天，就像这入肚的酒，燎人身心。我能做的事情还是只有等待。我几乎是住在了校长室，这里能直观看到校舍的动静。
我联合校长、督军、神教，还有鼠群在校内设了一个局。那就是经过一系列调令，将恩雅还有莱茵哈特秘密地转回各自的家中，并找来替身安排在独立的房间中。
如果那支特殊部队出现，就会进入包围圈中，届时整个学校就会封锁起来。如果一切按照计划发展的话，事情就会很快解决。与此同时，神教和督军自家大本营也在暗地里加强了戒备。
这是我们能做好的唯一准备，台面上已经没有别的部署可用。
即便如此，这四天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每个人都神情紧绷，不敢放松，就这样度过一天又一天，大多数人都开始疲惫。
这对我们而言，是最不利的拖延战术。只要被他们抓到一丝空隙，我们就会全军覆没。
“丽莎小姐她……”
“她答应了。”
“这样啊。”
丽莎她当时是比较晚才过来，也算是听完了我的计划。她当时点了点头，很轻巧地说了句“没问题”。
说出这几个字眼的语气是何等轻松，我甚至都在那时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或是自己是否因为压力太大患上了妄想症。
计划上，她会和恩雅一起回到教区，负责恩雅本人的安全。莱茵哈特那边她分身乏术，没法照顾到。
“你觉得，那些人是否知道我们的调动。”
“知道，知道的很清楚。”
我想我现在所走的每一步，他们都会有特别的计划来应对的，特别是针对丽莎的计划。
她站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是敌人的眼中钉，也是我们唯一的王牌，所处的位置得承受非常大的压力。
然而这些压力，换来的只是一句亳无所谓的“没问题。”
“我不懂她。”
“她是有魄力的人，见识过风雨。或许这之前丽莎小姐见识过更棘手的麻烦。”
“那我到底算什么呢？”
我只能做计划中最没用的部分，这个计划本身我也完全没有能实施下去的信心。
“我也不知道呢。但王把你安排到这里，我觉得也有他的原因。”
“王吗……”
最开始的故事，就是由他的一纸调令而起。现在我很可能要成为这个班级的“第一位班主任”或者说是“前任”了。
“我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嗷。你说这个特A班班主任是不是消耗品啊。”
“你要问我，我只能说圣意不可随意揣测。”
校长很直接地回避了我的问题。现在，我仍然不知道那个王为什么会选择我。
“你到底知道多少？”
“什么？”
“就算是友人，你的推荐也不见得就站得住脚。为什么王就会采纳你的建议。”
教学经验丰富的老师多的很，为什么会从中选出我来，我和其他老师比到底有什么优势。
“这我也不清楚，他本人也说要观察一下什么的。”
“考察期？”
“类似那种东西。”
究竟哪位教师可以活过考察期，我还真是拭目以待。
“你真不喝点？晚上会很冷的。”
“……不用了。”
我现在可真是什么都喝不下去，更别提那辣到心窝里的酒。
那晚上天下着雨，和现在这雪幕何等相衬。这就是我人生的拐点。
“校长先生，还有老师。寝室两边都有动静。”
穿着一袭黑色披风的鼠群士兵披着雪花走了进来，向我们两人汇报道。
“几个人。”
“共，两人……”
“啧！备好马车，去教区！”
听到这个消息我就知道大事不好，事情果然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去了。
“可是校舍那边……”
“那只是单纯的诱饵罢了！”
那两个人多半只是收钱办事的校内员工，根本不知道现在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抓起外套，边穿边往外走。校长也随我身后。
“校长，之后的事情，就全权拜托你了。”
“好。”
做好最后的嘱托，告别校长，我马上从逃生道一路向下加紧脚步，慌忙地扒向马车。
他们果然发现了这次的掉包计划，目标直指莱茵哈特和恩雅，希望督军营能守住。
马车在路面上疾驰，冷风也顺着缝隙灌入车厢内。我发颤着打着哆嗦，脸颊两侧的肌肉甚至开始发酸。
“他们到底为什么……”
他们到底有什么能力敢直接去挑战人多势众的督军营的。我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敌人。
在我沉思间，杂乱的马蹄声从我耳边掠过，一群骑兵正朝我相反的方向奔去，其中有一支马蹄声，离我越来越近。
“我是督军营的传令兵！请问马车内的可否是特A班的教师！”
我打开窗帘，赶忙回应道。
“没错，是的。”
“前线回报——莱茵哈特阁下不知所踪，现督军营正在全力搜寻。神殿上花园处发生爆炸，恩雅阁下协同守卫队正前往安全屋方向。”
“我明白了……”
莱茵哈特失踪了，而且那支部队居然在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他给带走了。
督军把每扇门每扇窗都守得严严实实，我好去现场见识过他们的排场，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溜得进去。
对现状的惊惧逐渐转变为了恐惧。
“丽莎……”
丽莎那边能应付得过来吗。
脑海里浮现出了不详的画面，我只得甩头把它抛之脑后。
不，不会的。丽莎她很强，她是不会出事的。
现在最坏的情况已然发生，莱茵哈特的事情我已经无力回天，我能做的唯一事情，就是祈祷，祈祷我不会遇到神教的传令兵。
马车在风雪中前行，我坐在摇晃的车厢中，强忍着身体的麻木感和失重感。
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当车夫摇我的身子时，才知道车子总算到了目的地。
至少我在路上没有遇到神教的铁骑，这是一件好事情。一路上我都竖起耳朵，听着道路另一端传来的马蹄声。
我从马车跳下，向着上花园的方向奔跑而去。之前那栋大浴堂现在被某种东西爆破，建筑里头火光冲天，教徒们抓起水桶进行灭火接力，但仍然无法平息火势。
祥和宁静的教区此刻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原本数量就少的神教士兵正在努力维持着现场秩序。
我逆着人流向着上花园的方向跑去，许久都没运动的双腿此刻隐隐作痛。肺部吸入的冷气更是在考验我本就脆弱的体质。
“先生，区域戒严……你不能。”
我一到门口，士兵便把我给拦下来。我只得掏出令牌亮明自己的身份，催促他们立刻给我开门。
“这里只有你们几个？”
“……是的，先生。大部分人都赶去安全屋附近戒备了。”
正门就这几个人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我询问了一下安全屋的位置后，边沿着小路向上奔去。
幸运的是神教的士兵还在巡逻，上花园的气氛还算非常平静，和下边喧闹的图景形成了对比。
呼吸变得急促，视野变得狭窄，我的身体经过折腾，很快到了极点。我咬紧牙，终于来到了最上层。
爬到顶的那一刹那，我差点腿一软当着所有士兵的面跪了下去。
好在所谓的安全屋就在眼前，屋外有一群守卫在有序巡逻，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督军的传令兵刚刚好像来过了这里，这里的所有人都非常警戒，视线一直抓着我不放。
安全屋的入口处，有一队神教士兵蹲守。我马上赶过去询问情况。
“请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安静。”
为首的队长打断了我，他时不时看着手里的怀表，惴惴不安地站立在原地。
安全屋的大门前，有一个神教士兵将耳朵贴在地板上，不知道在听什么动静。
丽莎和恩雅两个人已经进这里面避难了嘛？我看这里都被守卫层层把守，就算有人能够到恩雅，还要对付丽莎，并把她带出来更是难如登天。
独立的进口发电轰隆作响，昼夜不停地为附近的大功率灯具提供照明，把这里照得亮如白昼。刺眼的灯光把地上满是脚印的雪地照得闪闪发亮。
队长吐着白汽，脸上竟然留着冷汗。
“几分钟了？”
“11分钟了……”
“胡德，你听到声音没？”
“没，没有，长官！”
“该死，破门！”
队长焦急地命令道，他甩下自己的怀表，抱起了破门锤开始去锤击门的薄弱处。
我也赶忙跟着队长下楼，他这样子说明不妙的事情很可能已经发生。
那扇安全屋的门本身就由非常厚重的钢材制成。就算这个队长再怎么卖力，都不可能砸的动……
“哐！”
“什么……”
安全屋的门发生了很明显的松动，上边的栓扣居然发生了松动。队长马上集中力量，砸击着下边的栓扣。
“哐！铛！”
安全门几乎不堪一击，很快被这玩意给拆卸下来。它坠落在地，而安全屋里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快叫人进来，有人拉了里面的电闸！”
“是！”
神教士兵们得到消息马上提起油灯，冲入安全屋，我赶紧也要来一盏，一同进入屋内。
屋里头，入驻在内的神教士兵横七竖八地躺在地面上，不省人事。他们手头上的步枪连保险都没打开，根本没有经过像样地抵抗。
“他们还活着！快叫人来帮忙！”
幸运的是这些倒在地上神教士兵仍然还有呼吸。
但是是什么导致他们毫无抵抗地失去了战斗力，这根本没法解释。
我和其他士兵进入安全屋内深入寻找恩雅和丽莎的下落。就在我们走到半程时，我面前的士兵突然倒了下去。
他突然失去了意识，油灯也摔落在地上。
“怎么回……呜。”
和他并行的士兵脸上甚至都没露出诧异的表情，整个人就瘫软了下去。
我这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他们突然失去了战斗力。
“毒气！里面有毒气！快走！”
我厉声提醒身后的人，可还是太晚了，我身后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宛如断了线的木偶。
这毒气无色无味，等被害人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完全晚了。我想，我的时间也很快就要到了。
“知道了，你快点出来。”
门外的士兵收到了我的警告，他们应该会做好准备才进来。
但是，丽莎还在里面，我还不能出去。
此刻的走廊显得是何等地长，我屏住呼吸，硬着头皮向着深处走去。
在长廊的最后一个房间里，油灯昏暗的光线很快捕捉到了新的画面。
安全屋内的墙壁有一个明显的空洞，而在洞口的不远处，我找到了和其他人一样瘫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丽莎。
“该死……丽莎。”
我放下油灯，把她给抱起来。
她身上没有明显外伤，手边还有一瓶被打碎的药水瓶，药液流得到处都是。丽莎她根本没有喝下解毒药剂的时间，就直接昏迷了过去。
无论我怎么叫她，她都一直昏迷不醒。
“恩雅，恩雅呢……”
我抱起失去意识的丽莎，端起油灯，查看房间四周都没有看到恩雅的影子。我来得太迟了，她已经被带走了。
最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两个神言人的孩子都被带走，而前督军营还有我，都没能阻止他们。
我加快脚步，抱着她冲出了毒气弥漫的安全屋，将她小心地放在地上，大口地呼吸着屋外的新鲜空气。
现在明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但我的脑子却根本动不起来。
丽莎倒下了。即便是战斗力被王认可的她，都毫无反抗地被放倒了。
我现在不仅失去了自己的学生，连唯一能对抗佐西斯家的王牌都可能要丢。
“我……”
难道即便到现在我都什么也做不到吗，就和之前一样。
越来越多的神教士兵从我身边擦肩而过，他们戴着简易的过滤面罩走入漆黑的安全屋中。
而夜晚，仍然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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