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昏沉、失力，在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下，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始感受来自外界的信息。
现在视线有些摇晃模糊，不过我还是隐约地猜到了自己的所在地。
医院，来往的护士，躺在病床上的自己。自那起绑架事件到结束，究竟过了多长时间呢。
“疼……”
身体各处嘎吱作响，肌肉的酸痛感让我不由得咬紧牙关，发出了极其难听的呻吟。
我面前出现了护士的脸，她再三确认后，马上跑到外边走廊，大喊着“病人恢复意识了”。
原来，我这是失去意识了？
我只记得费莲娜回来后，我的整个身体就散架，疲劳感也涌了上来，躺在雪地里一动也不动。
长期以来神经的高度紧张，前往摇篮的舟车劳顿，和内心的自己博弈，躲开另一个费莲娜夺下设施的控制权。
我这才意识到，这中间我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直到确认一切结束，肾上腺素回落，那种疲弊感才彻底打垮了我的意识力。
只是，我没想过，时间会花那么久。
我的意识慢慢清醒，但身体仍然非常虚弱。不一会儿，一个头发斑白的主治医师进来，告诉了我基本情况。
这里是帝都皇家医院，高级单人病房。送医的时候，我出现了过度疲惫的症状，甚至一度认为会有心力衰竭的风险。
“你，是从来不运动是吧。”
“……”
总而言之，由于我长期缺乏锻炼，碰上极其高强度的境况，对我的身体产生了巨大的负担。我最后是透支着元气在和费莲娜比试中取胜。
其中消耗我体力最大的元凶，还是黑魔法的力量。据说攻击我的黑魔法比较特殊，被害者在被心灵控制身体期间，即便成功抵抗，身体的精力也会大幅度消耗。
“你很有意志力，但是我希望你的身体也能跟上，只能说平常多去平坦的软质地道路上多跑跑步。”
“……”
面对他的医嘱，我只能点了点头，我现在可说不了什么话。
医生还和我说了一下丽莎的事情，这次她也受了重伤，但她没过几天就完成了复健训练回归了正常生活，还要我多和女朋友学习。
女朋友？算了，我现在真没有精力去否认。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拿出报纸，告诉我现在发生的情况。
两位学生已经安全回到了帝都，经过检查后并没有受伤。莱茵哈特的体质比我好很多，虽然吃了发黑魔法但似乎完全没有影响。
他也在这次事件中，因为成功抵御住了黑魔法的影响，光臂铠到了三级成为了执行官。
这小子现在和恩雅平起平坐了，这也是他自己的努力。
外面的舆论再也不会那么不友善，虽说之前帝都官媒那种态度，也是我委托丽莎渲染出来的。
丽莎在那次家长见面会时，突然提议，如果让所有帝都媒体调转枪口攻击我的话，会让整件事可行的多。
我没明白，她是怎么让那么多忌惮我的帝都媒体用春秋笔法攻击我的。我想可能和之前一直偷拍丽莎的新媒体学生有关系。
丽莎那么聪明，他的把柄手上多少还是有一些的。毕竟要是偷拍女孩子被全校知道，可能学生和贵族生涯就结束了吧。
基里连科和特蕾莎也宣布了这起营救事件部分内容，并当众向我道歉，给我恢复名誉，甚至給我加冕了一堆我听不懂的称号。
前督军营这种态度变化我也不怨他们，毕竟第一次见面会，我就是冲着激怒他们去的，故意将两人得罪。
当时甚至还说了“你们孩子注定会被绑架，我劝你们不要做无用功”这种话。我当时是真的害怕基里连科拿出宝剑来砍我。
不过我也在会谈时反复强调，“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表现出和督军的亲密态度”。
我也不知道是我的提醒奏效，还是王的命令本身就是绝对的。他们在这过程期间，确实没有任何合作，在公众面前表现也非常割裂。
就在多重的布局下，我终于骗过了敌人，成功地将后续援军带进了摇篮中，救下了两人。
至于玛利亚……不对，应该叫伊格利斯王储。她是为了平息费莲娜在展销会上做出问题行为的恶劣影响，协同督军参与行动，以挽回自己在帝国舆论中的颓势。
毕竟被帝国的国民偶像如此公开怒怼，伊格利斯王储多少需要在其他的地方找回场子。幸运的是，女子步枪团的野战知识，确实帮上了大忙，帮助后续部队全程保持隐匿。
无数的巧合创造了逆境，还有机遇。事情确实不乐观，但也不至于那么糟糕。
现在官媒也在铺天盖地地宣传哥萨克女子步枪团在这次营救行动的作用。我只能说，各取所需吧。
另外，从王都传来消息，特A班的教师制度似乎也会出现一些改变。不过有一点可以确信的是——审判庭将会重新审理我的案件，我还会回到法庭上。
“你明天会好受些。你女朋友也会来看你。请好好休息。”
一天结束，我听话地早早躺在床上，快进到第二天的到来。养好身子，赶紧回到岗位上，是当务之急。
休息了一个晚上后，我总算可以支起酸痛的身子，面向窗外明媚的阳光了。
帝都寒潮后少有的好天气，就这样被我给撞上了，天气预报说这样的天气还会持续一个星期，我还真是蛮幸运的。
“中午好！哥哥！”
“……说实话，你的哥哥叫不叫都没啥。”
房间外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丽莎•弗莱兹，这次计划的最大功臣。如果要让我给她下跪道谢的话，我现在就立马执行。
“哈哈，那当然是为了情趣啊。”
“……我想也是。”
我们严格意义上，根本不像个兄妹，她那么称呼，或许真的就是为了好玩。
毕竟当我们严肃讨论事情的时候，她很少会用这个称呼。
“我听说你受重伤，这么快就好了嘛。”
“啊，我当时大意被那个防毒面具女给偷袭了，给划了个大腿动脉。”
“……！？”
“死不了。”
慢着，大动脉被划开不是很糟糕吗？她是怎么做到轻描淡写地和我描述那种和死神擦肩而过的事情的。
“抱歉，我……没想到这点。”
我本以为那些人一定会在绑架案结束后全部撤离帝都，至少也不会直接出手，不然会留下痕迹。
她们的行动，我还是没法准确预料，本来丽莎的受伤应该是可以避免的。
“嗯……毕竟是计划。人不可能预料到一切，就像这次暗影猎兵的计划明明很完美了，但仍然被你找到了漏洞和缺口。”
“呃……暗影猎兵？”
我还是第一次从丽莎的嘴里提到这个名字。
“他们是这么称呼自己的。他们使用的装备我从未见过，现阶段帝国的军备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为什么那么清楚。”
“我以前和他们交过手，和这些人结了点梁子。目前唯一能确信的是，他们确实和佐西斯家有关系，但根本无法找到证据证明两者存在联系。”
“……”
暗影猎兵，这就是他们的名字吗。我和他们现在还算不上正面交手，他们刻意避免在帝都发起正面冲突，一直藏在阴影里。
下次，我可能就得想办法在正面面对他们了。他们下次对我必然不会手下留情。
“总之，现阶段所有工作都结束了，空闲的时间就有啦。之前我们约好的吧，费莲娜的事情结束后，就带我去逛街。”
“嗯……”
我答应过她，确实没错。
只是我一回想起另一个自己对我说过的话。我在利用丽莎对我的好感，驱使她做事。
就连康纳都觉得丽莎“很好用”，都可以看出她身上的价值。我这么继续在她的感情上拉扯下去，怎么想，都觉得……
我想下次和她出去的时候，跟她说明清楚，别在和我扯上关系了吧。
离开我，丽莎肯定会有更好的发展，绑在我这个俗人身上，根本就是浪费天赋。
“嗯——你在想什么呢。”
“没啥事。”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沉思的时候丽莎弯下腰抬起那张可爱的脸脸仰视着我的眼睛，便慌忙把视线移开。
问题是，这种事我说不出口。我肯定会被骂成渣男，有一说一我这行为完全没得洗。
“嗯……这个表现……”
丽莎思考了一会，视线在我身上游离着。我总感觉，她在对我做心理侧写。
“你的阴影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事情。”
“……呃，什么阴影。”
我装起傻来。
阴影，我在督军营的光魔法术士里听到过这种说法。内心的另一个自己，就是自己的阴影，潜藏在人格面具下的“我”。
康纳•佐西斯，就是我的阴影。
“别装了，黑魔法的事情骗不了我。我劝你，最好给我从实招来哦！”
她张开双臂，开始往我身体的敏感部分挠痒。然而这一挠直接让我肌肉重新紧绷起来，整个肌肉群都传来一股排山倒海的酸痛感。
“你他妈……卧槽，痛！救命！医生有人折磨病患。”
我痛得在床上直打滚。
“你根本不是需要看护的重症病人，医护人员都被我支走了，没有人救的了你，我挠我挠！”
“呜啊啊！我投降！我投降！”
痒和痛，这两组合拳是让我连呼吸都感到困难。我小看了丽莎组织的理由，她做事永远有基本准备。
和她对抗，瞒着她，完全没有意义。
“咳咳……就是……”
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依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稍微选择了一个普适性的说法。
“他说，我在利用你……就是这样。我想如果他是我的一部分，我想我本人也是这么做的。”
另一个我，和我，必然都有着同一个想法。我想这就是我对丽莎的态度吧，就是因为她特殊和能干，我才接近她的。
如果不是费莲娜的事情，我可能永远不会和她见面。
“原来如此，光臂铠升级后，出现的自我嫌恶症状吗？”
“呃……症状？”
丽莎给出了一个我从未想过的回答，她将其归类为症状。
“嘛，毕竟见了和社交面完全相反的阴影，出现这种症状是正常的。你为了情报这种事接近我，这种事情我还是知道的。”
“……”
“但是呢，我作为帝国目前唯一合法的黑魔法术士，同时也是心理学实习生的身份，想给你一些开导。这和费莲娜有关。”
“费莲娜？”
我脑回路没有转过来。为什么我和丽莎之间的事情，会和费莲娜有关系。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费莲娜被黑魔法攻击的时候，你有看到一条黑色的线对吧！”
“呃，是的。”
“那条线来自于何处！？”
“我不知道，看起来连向室外的某个地方。”
听到我的回答，丽莎的脸色变得惨白。
“对不起，这是我的误判。”
接着她居然对我深深地鞠躬，极其唐突地对我表示歉意，“海洋馆那天我给你的情报，有误。”
“哎？”
海洋馆那天……
我记得丽莎告诉我的消息是，我曾经被多次黑魔法攻击，攻击者是费莲娜。
另外大脑内还残存着五年前的黑魔法攻击痕迹，证实了五年前用黑魔法攻击我的，也是费莲娜本人。
我记得当时丽莎是这么和我报告的。
“那个报告怎么了嘛？”
“是这样的……两天前，我前去关押费莲娜的地牢，提取新的黑魔法术士的痕迹资料，发现……”
丽莎停顿了一下。
“费莲娜脑内的黑魔法攻击痕迹，有两处。最久远的时间，是五年前，最近的，就是绑架案发生的时候。”
“等一下，这……”
听到这个结论，我陷入了混乱。这样一来的话，很多事情就能，不对，还是没法解释的通。
“不仅如此，”丽莎继续说道，“痕迹特性显示攻击者就是费莲娜本人。”
“……”
这样一来，一切都能说通了。我们打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一个致命的思维误区。
“黑魔法痕迹，是可以伪造的？”
“很有可能……”
我在摇篮设施时，就知道有另一个黑魔法术士对费莲娜使用了黑魔法，但是费莲娜的脑子里却留下了她自己的痕迹。
与此同时，结合五年前费莲娜和我一样都被“费莲娜”用黑魔法攻击。
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可能性——有人以费莲娜为挡箭牌，用黑魔法迫害其受害者。
五年前，费莲娜她确实因为黑魔法的影响陷入了沉睡中。她真的没有说谎，这个黑魔法印记所谓的铁证果然是有问题的，是伪造的。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和费莲娜彼此决裂，将她口中的真相，作为谎言处理。谁不会相信摆在眼前的证据呢。
居然还有这一手。好在最后，我没有相信这个证据，而是相信了费莲娜的说辞，这导致了流向发生了变化。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估计就是为了在行动失败后，让我自行处决费莲娜•佐西斯这个烫手山芋吧。
五年前那晚上发生的事情果然都是被设计好的。父亲想要借那晚，让“康纳•佐西斯”顶替我，成为佐西斯家的家主。
至于费莲娜，她的清白和贞洁打从一开始根本无所谓。不过促使阴影诞生而做出的陷阱。
就像，我当时在摇篮设施里，差点杀死自己的两个学生一样。
“那就从这里开始吧。”
丽莎找了张椅子坐在我的身旁。
“嗯……”
五年前攻击我的黑魔法，很有可能就是“阴影”。而费莲娜的魔法可能比较普通，估计就是单纯地昏迷或者是混乱。
“我就直接说结论吧。你这次所面对的黑魔法，被称作特质黑魔法。和我的【审讯】一样，是有特殊功能的黑魔法。一旦击溃目标的意志力，就可以对它使用。而你这次所面对的，恐怕就是【降灵】。”
“就是将我的人格和阴影进行互换的意思吗？”
“是的。意思就是说，你在五年前，就已经和你的阴影对决过一次了。只不过处于某些原因你忘记了事情的结果，比如……酗酒。”
“……”
我当时确实酗酒了，等事情结束我就什么都记不清了。
“你当时确实心生了邪念，毁掉费莲娜的名誉，只是你控制她的第一步。”
“你为什么……”
我应该没和她说，为什么她会知道。
“费莲娜都告诉我了。调查她的黑魔法痕迹，也暴露出了一些线索……”
“哈……”
纸看来还是包不住火。
“别露出这种表情嘛。你是个好哥哥。”
“呃……什么意思？”
真相最终就要揭露吗，五年前的，事情的真相。
“【降灵】成功的话，就意味着你会被康纳•佐西斯取代，伴随而来的就是费莲娜受辱。而你现在，还在这里，是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截止今天为止，这是你第二次打败你的阴影。”
“第二次？”
“没错，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曾经打败了康纳•佐西斯，局部抵抗了黑魔法的影响，避免了糟糕事态发生。我只希望你能记住——康纳•佐西斯是你的一部分，但并不是你的全部。人的行为有很多动机，他不过是你千万动机的其中一个罢了。”
“原来是这样吗……”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安慰，这么想的话，我确实是会舒服一些。
“我还有个问题……特质黑魔法，一个人可以拥有多种吗？毕竟，这次的敌人，可能会【伪装】还有【降灵】。”
“……一般来说一个黑魔法术士只有一种特质能力。除非，一个有黑魔法基础或是有特质的人，杀死另一个有特质的人。”
“……”
说到这里，我和丽莎同时都沉默了。刚刚的那段对话，说明了一个问题。
丽莎她曾经杀死过一个和她同名的黑魔法术士，开颅者，并夺取了她的能力。
“别说这个话题了。”
“咳咳，也是。”
我也觉得说下去不合适，便也跟着作罢。我稍微看了下房间四周，发现角落居然有一张轮椅，就想让她带我出去转转。
丽莎愣了一下，随后便笑着欣然同意了。
“等你身体恢复后，你打算做什么呢。”
在医院温室花园里，丽莎如此问我未来的打算。
我对未来还没有明确地规划，至少我想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完。
“上诉。先把本属于我的东西给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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