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疗，是帝国特有的一种诊疗手段。病患只要躺在水缸中，让水浸没全身，医师就会动用水魔法精准判定病灶。
这种方法流程简单、执行力强、毫无成本，是帝国近千年来国民健康保健的基石。部分领地的居民甚至还有每年一次全面体检的权利。
恩雅和莱茵哈特被绑架，已经过了两天时间。现在舆论场上因为这件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帝国公民中，近三成的人都有信仰。恩雅和莱茵哈特都是神言者，同时也是战争英雄的孩子。这样的子女被绑架，不知所踪，引起了广大教徒的愤怒。
鼠群依旧迟了一步，他们最后找到的临时藏身处早已人去楼空。
最后一次目击报告，还是一个距离帝都100公里的渔民给出来的，目击时间距离发现两个孩子失踪，还不到两个小时。
敌人不仅有相当快捷的交通工具，甚至还熟悉各个领地的水网，几乎避开了所有主要河道。追查和探索已经变得非常困难。
而现在……我还被当作病人，接受水疗。确认那次毒气袭击是否对我产生了影响。
“轻度脂肪肝。你的身体并无大碍。记得勤加锻炼，节制饮食，就这样。”
上门来的医生很快给了我诊断结果，就收拾东西走了。
我从寝室里的水缸爬起，换好衣服，疲惫地躺在沙发上。
只要有浸没全身的装水容器以及具备合格资质的医生，就能进行体检。帝国的门诊技术就是如此恐怖。
“等下，那个女孩的情况，怎么样。我是她的家属。”
在医生即将走的时候，我赶忙叫住他，询问丽莎的情况究竟如何。
“啊……那个女孩情况身体并无大碍。我们仍然无法确定毒气的成分，目前只能得到患者会昏迷大概20天的结论。”
“20天……”
“我们医生24小时都会检测他们大脑的情况。患者恢复得非常慢，某种化学物质压制了大脑活动，使其进入某种假死状态。好在这种物质人体能够正常地缓慢代谢。”
“不会留下后遗症？”
“是的。这层物质不会对人体任何器官造成损伤。患者清醒过来后适当调理后就能重回日常生活，你没必要过于担心了。”
“好，好的。谢谢医生。”
按照医生的描述，丽莎还有那些神教士兵都会昏迷超过20天的时间。寄信人很机智地将丽莎用非致命的方式将她排除出局。
丽莎还活着，以后也会回归日常生活。这是寄信人给我留下的又一个喘息点，要是我继续抵抗下去，丽莎她或许连活下去的机会都被剥夺。
他们是真的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睡一觉吧……”
我现在什么事都做不了，只能默默地等到下一波的报应到来。他们肯定为我准备了一连串的大礼。
我外套都懒得脱下，直接盖上被子，缩在床上。因为我知道再过不久，我就会被叫醒，立即去一个社交场合。
我能抵抗到何种程度呢。肾上腺素回落，外加刚刚在热水缸里浸泡了一段时间，肌肉的酸痛和疲惫感就满溢而出，冲击着我的每一寸神经。
这几天，我一直神情紧绷，努力地预防着各种可能的隐患。现在，我累了，身体和精神都是。
明明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可我真的已经撑不住了。真希望，和谐和平和睦的日子，可以早点到来。
我闭上双眼，等待着门扉扣响的时候。
“咚咚咚！”
时间到底过了多久呢。我没去数，放空思维，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现在我只知道自己该去应门了。
时候到了。
我稍微整了下皱起来的衣领，打开了房门。门外，一帮西装革履带着墨镜的人此刻早已守在门后。
“早安，先生。”
“你们是……”
我其实已经知道他们都是什么人了，在这个紧要关头，来找我麻烦的也就一种人。
“我们是教育部的，请和我们去走一趟。本学院的校长正在等你们。”
他们丝毫没有客气，把话带给我后，便直接径直离开。我只得草草地换上鞋子，迅速向校长室那边移动。
校长室早已有贵宾，校长亲自接见他们。他们是教育部手底下的官员，来到校内行使他们如今唯一的权力。
校长看到我来后，点了点头，示意我坐到他旁边，而我的对桌，正是之前来敲我房门的官员。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们是来自教育部的官员，特地来找你们商量一下人事的事情。”
“……教育部，是吗？哪个部门的？”
我明知故问。
“监察科，我们是临时教审组。”
教审组。
这个之前我偶尔会忽视的名字，如今就出现在离我五米都不到的地方。
这果然都是设计好的。教审组是那些人一个月前就准备好的陷阱，现在确实是撒网的时候了。
“你现在因滥用职权收取政治红利、虐待学生，还有职务过失严重损害学生生命安全，被教育部起诉。”
“……”
这些罪名，我觉得很离谱。我还虐待学生，学生没把我挂起来当腊肉就不错了。
但是既然他们敢如此大言不惭地提出来，恐怕他们早就有准备了。
这天罗地网终究还是拉起来了。
“我觉得你们有些误会……”
“没有什么可误会的，我们来不是做他审讯的，而是来取证据的。”
官员咄咄逼人，充分地展现出了一副手握尚方宝剑的嚣张姿态。
“你们要什么。”
教育局的官员仍然是学校的直属领导，校长只得服软。
“近一个月，还有一个星期，你们学校在安保方面的财务报表，以及……”
官员把视线放到我的身上。
“这位老师签署的学生临时退舍申请书，还有附赠的安全责任书。”
“……”
我已经完全明白了，敌人对我的了解程度。之前我还是半信半疑，可现在，他们对我可能采取的行动了如指掌。
他们早已料到我会让督军神教来保护自己的孩子，为了达成这一目的，我必须要签下责任书。
而这份责任书，就是他们弹劾我的最佳证据。我的错误选择，直接把把柄交代了敌人的手上。
“拿来吧。”
“是。”
一旁的秘书得到了指令，很快就把文件袋拿来，放到了另一侧的桌子上。
那些官员打开文件袋，只望里头看了一眼，就咧起嘴角把它收了起来。
“非常感谢您，校长先生。另外还有一件事……”
这个不知名新的官员再次把目光看向我，他的眼眸里藏着对我深深的恨意。
“我们帝国是个法制国家。我们会对教师渎职的行为，进行公平公正的审判。”
公平公正吗？
我对着那个官员露出了挑衅式的讥笑。
“啧，后天周三将会开庭。校长先生，你将作为证人走上证人席。”
“我知道。”
“学生被绑架，这种安全事故，我们表示遗憾。”
他咧起嘴角，完全没有所谓的遗憾，脸上更是一种大仇得报的爽**。
这种表情，激起了我心里的愤怒。
“您看上去似乎并不遗憾，还很高兴，官员先生。”
“你别说话。”
我没有管校长的阻拦，出言讽刺道。
“别忘了，他们会遇到这种事情，可是你的责任……”
“责任？法理上我确实有责任没错。但是你们为了扳倒我这个教改的偶像，心里只想咒着我的学生去死。”
“你别血口喷人。”
“够了，停下！”
校长阻止了我们的争吵，而我直接朝那个官员的衣服上吐了口痰。
我没必要在给这些衣冠禽兽一点面子了，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让特A班彻底覆灭，而我作为班主任也应当被赶下台。
“你会后悔的。”
“我后悔能让你们不告我吗？”
“你……！”
官员拿出手帕，擦了下自己光鲜亮丽的西装外套，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一次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我们呢……很希望这件事只会是个人作风问题。”
他说罢，狠狠地将手帕丢进了装果壳的盘子里。
“我们呢……也不希望把整件事搞得太难看。我希望，您可以掂量清楚。”
**裸的威胁，也是一次与恶魔的交易。只不过对象并不是我。
“帝国现在有30%的公民是教徒。这起绑架事件在宗教界引起了轰动。神教、督军、众生院，还有各路新闻媒体，都要教育部和维安部给出说法。”
“我知道局势。”
“你们校方也在风口浪尖上，公众现在质疑你们校园安全是否合理完善。我想为了学校现在的声誉，还有未来的发展，什么是最好的选择……我觉得。”
放弃这个老师，我们会处理好的。你们学校的公关，我们也会替你们处理。
这个意思，太明显不过了。目标，只有我一个人。
“祝你接下去的日子，愉快，老师。”
官员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藐视我，便头也不回地甩门而去。
“你，打算怎么办？”
现在校长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也是站在独木桥两边的人。
“你没必要为了既定的事情去冒险。”
我也站起身，向着门的方向走去。比起被教审组告的这件事，我更震惊于作为教育局的官员，他们居然如此乐意看到学生出事，以此把整个教改拉下马。
“可是……”
“我们现在只能按照别人的路线，做最好的选择。所以做你该做的，校长。”
因为我赔上整个学校，显然不是正确的选择。这个学校是特A试点班，我没了还能再找一个老师。
但要是连学校本身都不在，特A就会彻底消失。而我也不一定会得救。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去做这种‘最好的选择’。”
最好的选择，换言之就是两个最差的选项里，不那么糟糕的选项。
我们一直被逼着做这种选择。等我们回首看向过去，才知道一开始给我们的选项，反而显得多么美好。
在那时，我们就会失去反抗的欲望，反而会埋怨自己能力不足，自怨自艾。
“会结束的，一切都会结束的。”
现在，我需要时间。我只能相信别人能做到我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会结束的……这种境况，一定会结束的——我如此祈祷，但愿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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