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吧你！”
我抓住那个镜子里的那个自己，用尽力气将他往外拉。
他一直在镜子里模仿我，通过镜子一次又一次对我进行攻击，这次总算被我抓到了他的尾巴。
他和我长得一样，而他毫无疑问，就是另一个我。
“你终于发现了我的身份。”
“我”意味深长地笑起来，随后他伸出双手狠狠地拽住我，反而将我往镜子里面拽。
虚弱的我根本没法抵抗住这种力量，一时失力，整个人都被摔进了镜子里。
镜子的世界再次发生变幻，我在毫无自觉的情况下，反复穿越着完全没有联系的各个场景间。
“你去终于开始认识到自己的真面目了吗……”
他，毫无疑问就是我的另一面，受佐西斯家影响最深的一面，也是深藏在我潜意识里最真实的一面。
“康纳•佐西斯……”
我呼叫着那个我过去曾经用过的名字。而这个名字，完美地成为了这个人的代名词。
“是的，我就是佐西斯家正统的家主候选。也是五年前，代替你犯下过错的人。”
“你这个混账……”
心中的怒火涌上心头，我咬着牙再次从地上站了起来，我发誓一定要把这个人渣，这个最差劲的我撕成两半。
他同时毁掉了我和费莲娜的生活，现在居然还恬不知耻地要我把身体给他。
开什么玩笑。
“你到底在生气什么呢？”
“你的话太多了。”
“抱歉，这是我的习惯。与此同时，这也是你的习惯。你特别喜欢在心里头分析别人的动机和行动，我有说错吗？”
他从房间的墙壁上取下了两把骑士刺剑，轻描淡写地应对着我的反感。
扔过来的骑士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笔直地插在我面前的地面上。
“捡起来。”
“……正合我意。”
我心中的愤懑根本没法停止，我忘却了之前的伤痛，拔出地面上的刺剑，摆好架势，和他对垒。
家里曾经教过我基本的持剑姿势、进攻步法，和基本战法，但我早就全忘了。现在我根本没有技术，但与此相对的，这点他也一样。
“费莲娜她对你而言真就那么重要？她明明是你的垫脚石，你却要怜悯她。不，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他说罢，便迅速举剑出击。和我预想的一样，他的攻击毫无章法，但是出剑速度很快，我根本没有办法用肉眼捕捉。
“哐！”
我和他之间的空间中，传来了金属相撞的脆响。一股足以麻痹我手臂的冲击力贯穿全身，让我一时间露出破绽。
“糟了……”
我从未预料到他居然能把这种刺剑打出如此强悍的力量，我甚至感觉自己在面对一把巨剑。
一道银光直逼着我的咽喉，我根本没法回避。
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再一次袭来，我痛苦地倒在地上，吃力地想要呼吸着新鲜空气。
地板上一点血都没有，而这种逼真的感觉，依旧在折磨着我。
“你很高兴费莲娜能坐上你的位置，她能承担下你本该肩负的责任。你这根本没有在怜悯她，不过是在用费莲娜来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
康纳一把抓起我的领口，强迫着把我从地上给拉了起来。
“父亲希望你能重新振作起来，把她作为你继续上进下去的垫脚石。可你却践踏了他的好意，还把那样的贱种推上了家主的位置。”
“你说的垫脚石，就是玷污费莲娜吗？你这个杂种！”
我没法接受这种说辞，我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居然就是我自己。
“你该不会觉得仅仅如此都够了吧？我想你不会那么认为的对吧。”
“……”
“如果想要让她这只想要自由飞翔的鸟给关起来。就必须要用其他手段来打压她，把她反叛的气焰给打压干净，这才是榨干她全部才智的办法。”
“啧。”
我受够了他的演讲了。我抄起剑，迅速地冲上去，想给他来一个致命一击。
“哐！”
“呜啊！”
我这大大咧咧地进攻步伐被很快看穿。康纳架开了我的刺击，直接让我失去平衡，没能第一时间站稳脚步。
紧随而来的，是第二道寒芒，而这一下是我的心脏。
又一次致命伤，又一次接近死亡的痛楚，又一次倒地。我根本没法打倒他，只得狼狈地在地面上喘着粗气。
“我有让你躺地上休息吗？”
康纳抓起我的头发，再一次把我从地上给拉起来，强迫我继续着面对他。
“我对你很失望啊，明明你会成为佐西斯家的家主，逐步继承父亲给你的财产。他会把最好的留给你，而你却连一个女人都不敢动手。那晚上，你做完那种事后，废掉她的腿和声带，是很困难的事情吗？”
他仍旧滔滔不绝地讲着，而我却没有力气去让他闭嘴，光是维持着站姿就已经非常吃力了。
明明他的剑术和我差不多，步伐也非常凌乱。可是他的速度和怪力，完全碾压过了我。
“既然她获得了升迁科研院的资格，那你就去毁掉这个机会。她越挣扎你就越要把她溺死在徒劳无功的绝望里。然而到最后，你什么都没做，等着自己被处分和毁灭。你觉得，您有资格在家族里立足吗？”
“……能别聊天了吗？”
“我不。”他非常干脆地给了我这样的答复，“我一直活在你的意识深处太久了，我要把你那些丢掉的遗产全部都找回来。你已经没有资格再控制这具身体了。”
两剑再一次在空中相撞，闪出了一道两眼的火花。这冲击力依旧非常强大，我勉强站稳脚跟不让自己架势彻底崩盘。
他的攻击力道每次都非常狠，我不可能次次都招架得住，我必须得靠闪避躲过他的冲击力。
否则，我必输无疑。
“所有人都离你而去了。校长、督军、神教，他们都为了自己的利益和你做切割。你明明那么为他们着想，可他们却连基本的救助都做不到，任凭你掉进深渊里不可自拔。你这五年来，到底活成了什么。”
“我的价值，不是由你来决定的。更何况还是作为佐西斯家的你。”
手臂还在发麻，连握住剑柄的触感都被麻痹，但我仍然摆出架势，面对眼前的这个敌人。
“你看到刚才的遗迹，难道还没有反应过来？父亲一直是遗迹技术的专家，整个家族从事这方面的工作迟早有了一个世纪。我们才是站在整个时代最前端的人，我们是旧世界知识的拥有者。而你却拒绝那些知识，你到底为什么还继续站在这里！”
他接近咆哮着愤怒地说出这些话，随后再一次举起刺剑，数道如暴雨般向我袭来。
在我的视角里，它们宛若是一齐出现，一齐袭来的光点。我连思考的空隙都没，我的躯干上就被划出了若干伤口。
我强忍住疼痛，迅速反击，可这种儿戏般的反击，被他轻而易举地躲开。
由于我的下意识闪躲，伤口比较浅，而且无论我受多严重的伤，它都会愈合，带给我的只有非常真实的疼痛。
“结束了，懦夫。你纯粹就是家族的耻辱。我会重新占据你的身体，回到家族，把真正的荣耀给带回去。”
他怀着对我的痛恨，摆出了突击架势。而下一刻……
“什……”
如雷霆般的一击击穿了我的身体。我整个人被击倒在地上，这次，我可能真的没法在站起来了……
对不起，费莲娜。对不起，丽莎。
我到最后都没有能遵守承诺。因为，在这计划下，我想要保全自己，真的是太难了。
这个计划的最差结果，就是我死了，但那两个学生还能平安。特A班还会继续存续下去，会有比我更加能干的班主任接替我的位置。
现在……好痛。
真的好痛。
从刚才起，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就一直折磨着我。我一直，一直战斗到了最后……
一次又一次的致命伤，一次又一次接近死亡的体验。这种折磨，什么时候会是个头呢。
“痛苦和折磨，是所有人都想回避的东西。但在我看来，还有一种折磨，是值得的。”
在我弥留之际，我回想起了之前我和乌龟进行过的一段谈话。
“那便是，磨合产生的阵痛。这种痛苦持续时间长，需要耐心去忍受。但是，它确实值得。”
值得。
一种值得领受的痛苦。
和我有关系吗？
康纳，是佐西斯家的我的化身。我绝对不想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他是佐西斯家的代表，是我一直想要避开的苦难。它绝对就是个我一直该避开的对象……
我……
身上流着佐西斯家的血，它就是个诅咒。就像是个烙印般，一直贴合在我的身上，我根本没法和他分割。
我做不到，我没法和他分离开，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被另一个自己吞噬。
这就是我的末路。
……
…………
本该如此吗？
如果，我的意思是如果，就是有这个可能性。我现在经历的这些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它是磨合阵痛的话，又会是什么解释呢。
我是不是一直以来，这五年以来，都确实是在自我欺骗。
康纳他没有对我隐瞒，而是和费莲娜一样，只是对我发出了真情实意的呐喊？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不能再持拒绝态度，我要正式他的诉求。因为康纳他无论再怎么是佐西斯家的人，他都是我的一部分。
就如同费莲娜某些方面的思维模式再怎么扭曲畸形，她也终归是个想要家人的孩子。
我既然能接受费莲娜的任性，那为什么我不能更好地去接受他这个存在。
他第一次出现，一定就是在五年前的那个晚上，而我对他产生了恐惧感。
一块积压在我心中的石头，悄然落下。我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
一切都变得如此平静，心中毫无波澜。
“呜……”
力量再次灌注到这个疲惫不堪的身体上，我用刺剑支起身子，再次面对着那个面目狰狞的自己。
“你，完全不懂放弃是吗？”
他恶狠狠地瞪着几乎奄奄一息的我。
“你……就是我。”
“什么？”
面对他的疑惑，我努力地撑起自己的腰杆，认真地说出了自己埋藏在心中的话。
“我恨佐西斯家。那当然，我也恨向往佐西斯家的你。我一直把你埋藏在内心的最深处，刻意忽视你的存在。所以……”
“漂亮话可救不了你！”
康纳愤怒的背后，是一种单纯的失望还有寂寞。他的情感再一次灌注到剑身，使出了相同的攻击路数。
只是这一刻，我能清晰地看到那把刺剑攻击的轨迹。他的动作再也不是无迹可寻，我甚至能看到刀身上的纹路。
然而正是只是这一刻，我不想再架开他的攻击，更不想闪躲，而是闭上眼睛，实打实地吃下了这一击。
冲击力再一次把我打倒在地上，但是这一刻，我用膝盖支撑住了自己。
“你为什么，不躲开！”
他焦急地大声质问道。
我如同没事人一样，从地上爬起来。我现在已经受够屡次和地面亲密接触了。
“因为，根本不痛。”
这不是虚张声势。除了那个弱了几个档次的冲击力，他的那一击我基本没感觉到疼痛。
“我们继续吧。”
我端起剑，第一次真正地面对他。看到我这个模样，他的脸色流露出了，无法掩藏的恐惧。
“开什么玩笑！你到底还要倔强到什么时候！”
他发了疯似地再次向我发动攻击。
我之前面对过很多次他这样的迅捷攻击，可现在我已经看破了他的攻击路径，他的速度也变得非常慢，力道也明显减弱。
这一次……
“哐！”
我可以轻松把他弹开。
“不，不可能……”
他错愕地向后踉跄了几步。我不知道从哪来的力量，刚刚那一次招架让他失去了平衡。
“继续。”
在这种大破绽下，我没有选择主动追击，而是主动站在原地，被动防守。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明明把他压制住了，这家伙突然就会变得那么强——他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而面对他如同暴雨般的攻势，我一次次看破了进攻路径，也一次次将其招架回去。
并在最后一击的末尾，集中力量打在了他的剑刃上，使其进入第二次狼狈的踉跄状态，他的背直接撞到了房间的墙面上。
果然，在这里的战斗，并不取决于现实的战斗力。而是发自内心，心的力量。
“继续。”
“唔呃……”
他的气势和之前相比，完全弱了很多。
我一次次地让他失去平衡，架势崩盘。我有一次次的机会，将剑捅进他的要害，但我不会那么做。
“怎么了，你没法战斗了吗，把剑给我拿起来。我想你应该还有余力吧。”
没有愤怒心，没有报复心。我非常平淡地挑衅他。
“我……要回家！这种浮萍般的生活，我受够了！就是因为你，我才会落到这种下场！”
“我也讨厌居无定所的生活，但佐西斯并不是我的家。”
“哐！”
又一次毫无悬念地刀剑对撞。我站立在原地，稳如泰山。而他则和之前的我一样，又一次被冲飞出去。
“你……有什么资格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和我也是一丘之貉，你不是也在利用丽莎的好感为你做事！”
“是的，但欠她的，我会全部还给她。”
“乒！”
我们彼此的剑拼打在一起，但我的力量最终还是更胜一筹，很快就把他推开，结束了缠斗。
“你为了你的生活，牺牲掉了你的学生！”
“如果我的计划失败，我也愿意用我这条命，这个灵魂保全他们两个。但是现在……”
我一改之前的消极防守，踏步上前挥下剑刃。他和我一样固执，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我的计划，并没有失败！”
“哐！”
我打落了他手里的骑士剑，随后一个推掌将他撂翻在地。没有比现在，更适合致命一击的情况了。
“对，杀了我！以除后患！只要我还在，我会一次又一次地骚扰你，对你身边重要的人下手！”
“……”
“我再一次会抢走你的身体向父亲证明，我是最合适的人。等时机成熟，我还会亲自杀了那个老家伙！”
“……”
“动手！不然的话，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面对他的挑衅和威胁，我无力地放下骑士刺剑，将它都在一旁。
我没有被他激怒，也没因他的威胁感到恐惧。面对他，我的内心，早已做好了准备。
“杀了你，没有意义。”
我所领悟到的，并非是两个灵魂的对立。而是彼此的磨合。
“你就是我，我也是你。你是我的一部分，倘若我抹杀你的存在，那我自身也会因为失去你而消失。”
说罢，我半跪在地上，对他伸出了手。
“我承认，康纳•佐西斯，就是我。”
“……”
他看到我的举动，先是震惊，随后便低下头，悲惨地苦笑起来。
声音满是哭腔。
“我没想到……我会输，还会输得那么彻底。是你赢了……”
他没有抬起头，但是却回握住了我的手。
那一刻，我左臂的光臂铠在感受到触感的时候，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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