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午后,这原本是一天之中最暖和的时候,可是暖阳照射于众人身上,众人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他们抬头望着那霸气无比的奥苑法师,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对面审判自己的命运。
面对着那乎是传说中的人物,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他们低垂着目光,似乎已然认命了一般。
“老夫应该说过了吧……无关人等,速速退散……年纪轻轻,难道耳朵就不好使了吗?”
须佐的目光在弗朗西斯与华身上流转,脸色一沉,法杖尖端光华闪现。
“对面好像早已摸清了白川家的构成,一眼就看出了自己是外人,而且看起来也不打算给自己周旋的余地……”
感受着对面那如同深洋一般澎湃的魔力,弗朗西斯暗中叹息,光刃出鞘。
“只能上了,至少得让对面认识到自己的实力,才有对话的资本。”
此时,一柄长刀忽然横在须佐身前,拦下了他的动作。
“绮月小姐?”
老者微微有些惊讶,但还是敛起魔力。
少女凌空踏前一步,美目微凝,注视着弗朗西斯的面容。
“弗朗西斯·冯·哈布斯堡。”
绮月朱唇微启,开口说道,声音好似秋风拂过森林。
弗朗西斯心中微惊,在威尔史克,他只将自己的全名告诉过百巧阁的相关人员,难道他的行踪,一直被圣盟的高层所掌握?
可他还来不及多想,少女似乎已然确认了他的身份,长刀出鞘,一刀斩下。
刀波悄无声息地划出,近乎透明的刀波却斩断了这世间所有的色彩,直奔弗朗西斯而来。
“什么……这……”
弗朗西斯心脏狂跳,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被死亡笼罩的感觉。
刀光在出现的一瞬间,就好似宣判了他注定死亡,任何反抗都是徒劳。
那刀波从空中滑落,速度不快却转瞬之间来到弗朗西斯的面前,令其避无可避。
“啧。”
弗朗西斯摆好架势,将体内魔力极速运转至左手,鸢烬臂盾瞬间展开,将其整个人庇护在盾后。
等离子态的能量体表面遍布繁杂的神纹,即使陨石落下,弗朗西斯也有把握将其拦下。
可他的全力防御在绮月面前竟显得如此不堪一击,刀波悄无声息地划入盾内,那盾牌像是一件易碎的工艺品一般旋即崩坏。
弗朗西斯猝不及防,被刀波斩于左臂之上,鲜血喷涌而出,他的小臂竟被一击斩断。
“弗朗西斯!”
看着弗朗西斯一击之下气息萎靡,华惊叫出声,随即双刃出鞘。
渊狱冥火翻滚汹涌,一阵清亮的凤鸣声响彻整座香知城。
原本因为几大氏族之间起争端而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的城中居民,在城中看到了他们此生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一只全身包裹着黑焰的凤凰于云端显露身形,漆黑的尾羽划过天空,将冬日的云层斩断。
那玄凤于空中盘旋两圈,再度鸣叫之后,一口黑焰喷图而出,径直向绮月俯冲而来。
华清楚自己与对面的实力差距,故而一开始就用出绝技,拖延下去的话她定不是对手。
一股能将万物于瞬间焚尽的气息将讨葬部队众人团团包裹,讨葬者们一阵骚动,须佐也目露异色,望向那体型庞大的玄凤。
唯有绮月不为所动,她注视着那玄凤向其俯冲而来,忽然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没人看得清她的动作,就像之前众人看不清弗朗西斯的身影一般。
等到她再度显露身形之际,却已然出现在玄凤的身后。
她依旧双臂抱刀,脸上表情毫无变化,甚至都没有回头看那玄凤一眼。
“怎么……可能……”
华从未感觉自己如此无力,只见那玄凤身形忽地停滞于空中,身形微微颤动了两下,全身上下忽然出现数十道贯穿身体的划痕,陡然炸开,宛若一朵黑焰构成的烟火,美丽而短暂地燃烧着,随即消失不见。
华体内气血翻涌不息,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她死死地咬着牙,即使极力控制,却依然无法稳住身形,瘫倒在地。
那玄凤是由她的魔力与精血构成的虚影,被人击溃之后华的身子自然会遭受到反噬。
绮月低着头,看着气息萎靡的华,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她缓缓降下身形,似乎想终结华的生命,但忽然刀光一闪,绮月瞬间切开了某件袭向她的事物。
那是一个玻璃小瓶,其中盛着奇特的褐色液体。
一声轻响过后,绮月的周身上下忽然出现数以百计的头颅,它们表情狰狞而痛苦,口中发出阵阵哀嚎,张开大嘴就要撕咬绮月的皮肉。
百鬼齐哭,银叶上品,最主要的原材料则是一把斩下过一百颗人首的刀刃,当初为了将那把刀弄到手,弗朗西斯可是没少花功夫。
可此等魔药在绮月面前根本不起作用,众人甚至判断不出她是挥出一刀还是挥出百刀,就看见那些头颅齐齐从中间裂开,化作一阵烟雾飘散。
弗朗西斯自然也没有指望这种魔药能够对赐临碑上排名三十一的存在造成伤害,能争取到宝贵的时间,就已然足矣。
那些头颅刚化作烟雾,剧烈的爆炸声就在绮月周身响起。
熔岩从头顶与足底同时袭向少女,四周为火焰所焚烧,无数微型爆炸于少女的每一处要害引爆。
炎劫永狱瞬间凝成,誓要将少女困住,直至时间的尽头。
“她总没有办法斩断火焰吧?”
感受着那炽热的高温,白川众人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弗朗西斯站在华的面前,顾不得全身因魔力急速抽空而产生的酸痛,眯着眼睛看向空中的炎狱。
他忽然难以置信地睁圆双眼,那不可能的事情竟发生在他的面前,构成炎狱的每一道魔力,都被绮月一刀两断。
火焰随即消失不见,绮月毫发无损地从中走出,迎面而来的则是一道虚空月芒,这是弗朗西斯的最后底牌。
她凝视着那翠绿色的月芒悄无声息地滑向自己,其间蕴含着虚空那特有的死寂气息令少女微微蹙眉。
她忽然抬起一只手,徒手握住了那能够切开世间万物的月芒,轻轻一握,那无所不往的月芒瞬间崩坏,化作无数碎片。
弗朗西斯接连遭到反噬,脸色一白,差点无法稳定身形。
“小子……我们这次真的遇上大麻烦了……底牌都用光了……”
诺姆声音低沉,语气凝重。弗朗西斯与华底牌尽出,却被对面一人毫不费力地拦下。
他体内魔力濒临枯竭,断掉的左臂甚至没时间处理,大量鲜血侵染了衣物,流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弗朗西斯勉强站立,注视着空中的少女。
“我的底牌虽然用光了,但诺姆先生还没有啊。”
弗朗西斯暗中回应。
阵阵浓厚的魔力于众人的头顶绽出,绮月抬首,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高空中的十余位精灵王,他们各自展开自己的领域。
有的风声呜咽,上百龙卷呼啸而至,大有将一切都化为尘埃之意。
有的巨浪滔天,宛若将一处湖泊凭借伟力挪移至空中,若是倾斜而下则无人能够幸存。
老精灵王则是声势最为浩荡,四系魔力齐全,生生流转,自成一界。
而诺姆则位于众精灵王中间,高举万物葬埋,随即就要对绮月展开进攻。
“咦?异种族?元素魔法?有点意思。”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须佐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绮月身侧。
“绮月小姐,请见谅,老夫要看看他究竟有何本事。”
那绮月微微颔首,望向诺姆的目光之中多了一丝诧异。
“好,那就……”
说着,须佐的身上突然传来一股极为晦涩深奥的魔力波动,也不见其有什么动作,一个硕大无比的结界转瞬形成,将诺姆与那些精灵王悉数笼罩于其间。
“不好,这是……”
感受着那奇特的波动,弗朗西斯心中一惊,他连忙呼唤诺姆让其进行防御,却已然来之不及。
须佐双手持杖,对着那结界一点,整片结界瞬间消失在空中,就好似不曾存在过一般。
十余位老精灵王连同他们的领域,被瞬间从这个世界上抹除,只剩下诺姆孤零零的身影悬浮在空中。
“你……你把他们传送走了?”
弗朗西斯艰难发问,那种程度的空间魔法他闻所未闻,能够将对面的攻击挪移到别的区域,这简直就立于不败之地的招式。
“小娃感官倒是很敏锐啊……”
须佐低头扫了弗朗西斯一眼,捋着自己灰白的胡须。
“只不过丢到虚空中去了,想必你对于那里……很熟悉吧。”
弗朗西斯瞳孔一缩,正欲说些什么,忽然感到足下一阵剧烈震颤。他环顾四周,发现地面上的那些碎石瓦砾竟悬浮于空中,随即极速向诺姆飞来。
乱石于空中被雕琢形态,一层层地包裹于诺姆的体表。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位体型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石巨人俨然形成,它不见五官,周身上下遍布着土黄色的纹路,明暗交织。
在其出现的瞬间,香知城民众无不为之心悸,他们怎么也无法想到,这种近乎于传说中的事物,竟真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诺姆先生……你究竟有着怎样的实力啊……”
弗朗西斯在心中暗自感慨,那体型高耸入云的巨人给他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那石巨人忽地高举右臂,体型庞大却动作迅敏无比,紧接着对着绮月与须佐二人砸下,大有一举将二人拍为肉泥之势。
可谁知这二人竟不闪不避,在巨掌即将落下的一瞬间,须佐法杖轻抬,无数结界即刻出现在巨人的周身各处。
看得出巨人在诺姆的操控下极力挣扎,碎石簌簌落下,却无法动弹分毫。
“破。”
须佐低吟一声,那巨人竟在众人的面前被结界切为数十碎块,失去了魔力的连结,结合到一起的碎石残瓦也无法维持形态,纷纷化作无数乱石砸落地面。
轰隆巨响接连不断,众人只感觉一阵地动山摇,周围尘埃四起,却没有一块碎石砸到自己。
显然那须佐对于魔力的操控出神入化,能够轻易控制碎石的落点。
“差距……竟如此夸张吗……”
弗朗西斯喃喃自语。
“我早就说了吧,小子,现在可好……你赶紧像以往一样去诱惑那拿着长刀的女人,说不定她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玄炎嘀咕道。
“什么叫……像以往一样啊……”
弗朗西斯无奈苦笑。
烟尘四散,弗朗西斯四处寻找诺姆的身影,却发现他于乱石堆中艰难起身,满身灰尘,颇为狼狈。
即使自己的出手被对面轻易击溃,他依旧没有放弃,举起法杖再度对准须佐。
空中忽然无数光痕落下,诺姆瞬间倒地,他的四肢被牢牢控住,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
“可以了,诺姆先生,可以了……我们不是他俩的对手。”
见到此景弗朗西斯暗自叹息一声,对诺姆说道。
诺姆闻言,旋即不再挣扎,但手中牢牢握着法杖,不肯松开。
“这万物葬埋……也算是九华院那老匹夫的得以之作了,没想到它在你这异族人的手中竟能发挥出如此大的效果。”
须佐缓缓落到诺姆身前,俯视着他,言语中带上几丝感慨,他竟认识那万物葬埋。
诺姆即使被压制在地上,他仍旧昂首回望向对面,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似乎看出了诺姆心中所想,须佐哼了一声说道:
“土系魔法作为根基,有着金瞳上品的法器相辅,还能将傀儡一道修炼到这种程度,也算是颇为难得。
不过就算你将潜能发挥到极致,你的自然魔法也不可能是我奥苑的奥术魔法的对手。”
“奥术魔法?”
弗朗西斯心中发问。
“和自然魔法相对的另一大派系,魔力构成是纯粹的能量体,一般还精通时空魔法。”
玄炎随即给出解答。
“但这自命不凡的老家伙说错了,两大魔法派系并驾齐驱,从来都没有孰强孰弱之说,都曾出现过最顶阶的强者。”
弗朗西斯还想问些什么,他忽然抬起头,目光微凝,发现那绮月缓缓降落至其身前。
二人彼此对视,绮月在出现以后就除了确认他的名字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弗朗西斯暗中叹息,他原本想通过展现自己的实力来求得与对面对话的机会,可没想到,对面只是略施手段,便将己方三人悉数击溃。
但现在,不开口不行了,他刚想问问讨葬部队的总统领驾临此处的缘由,绮月看了一眼他那断掉的左臂,长刀出鞘,直指弗朗西斯的咽喉。
他这才得以一窥那长刀的全貌,只见无数飘逸的纹路组成刀锷,蔓延至刀背消失不见,刀身上铭刻着一排他无法辨识的文字,弗朗西斯现在也没有心情去看那文字。
他已然感受到了刀尖的寒意,绮月只要稍微用力,他就会命丧当场。
少女注视着他的面容,随即把目光挪向他身后的白川众人,那意思很明显了,要么闪开,要么死。
弗朗西斯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做出任何懦弱之举。
他此刻也在豪赌,赌对面出现在此处,还知晓他的名字,绝对不是为了杀掉他。
此刻场面无比凝重,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激怒绮月葬送掉弗朗西斯的性命。
少女单手举着长刀,却好似如医者操控手术刀一般稳定。
忽然,弗朗西斯感到颈部的寒意消失了,还没等他松一口气,一阵剧烈的疼痛忽然袭来,刀锋划过他的面部,竟将他的侧脸切开。
诡异的是,鲜血并没有喷涌而出,而是汇集在刀身之上,竟被其缓缓吸入,其上文字显得愈发鲜活。
弗朗西斯一声不吭,在剧痛之下甚至没有后退半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仿佛只要稍微挪动下身躯,就会有什么珍贵的事物,飘散不见。
“为什么……你会被称作入殓鬼呢?”
看着绮月那纤细的身躯,弗朗西斯忽然没来由地想到。
“小子,那家伙竟然在吸你的血!
它对你很感兴趣,可恶。”
玄炎充满怒气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随即沉默不语,显然是在与另一位刀灵沟通。
弗朗西斯没有躲闪,任凭刀锋在自己脸上划过,从额头直到嘴角。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弗朗西斯忽然感觉自己被牢牢抱住。
“绮月大人,请您放过弗朗西斯吧,他并非神弃者,请不要迁怒于他。”
琴子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弗朗西斯低头,看着琴子环住自己的身子,一只手握住绮月的刀锋,阻止其继续划下去。
刀锋实在是太过于锋利,鲜血流淌,滴落在弗朗西斯的身上,不知为何,那柄长刀并没有吸入她的鲜血。
绮月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她默默看着满脸泪痕的琴子,不知其心中所想。
面对着赐临碑上排名三十一位的存在,琴子毫不退让地与其相望。
弗朗西斯心中微沉,他根本不知道绮月心中所想,琴子贸然行动不知是否会激怒她。
绮月只要唯一用力,琴子的手指就会被齐根切断。
可还没等他开口,一道有几分稚气却又有几分娇柔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行了行了,小琉璃,你要是把他的脸毁了,巫女大人可是会不高兴的哦?”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转过身去看人群中那说话之人,那赫然是一位面容普通的中年妇女。
“你是……谁?”
最先反应过来的沫子沉声发问,白川家上上下下上千口族人家丁,她虽然叫不全名字但也都能认个眼熟。
此人绝非白川家的人,她不知何时混入于众人之中,旁人却无一察觉。
那妇人撇了她一眼,脸上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缓步走向弗朗西斯,众人默默给其让开了一条道路。
令人震惊的是,她在行走的过程中,容貌、体态竟逐渐发生变化,变成了一位年纪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
雪白的肌肤中透露着红润,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伏在脑后,满脸天真无邪的表情双眸之中却隐有精光闪过,那是一种世故老成的眼神,就好似蜜饯中包裹着毒药。
见到小女孩笑容可掬地走来,绮月竟缓缓收回刀刃,依旧一语不发。
琴子吃痛,闷哼一声,不过终是因为事情产生转机而松了口气,但她随即感到一股力道传来,也不见那小女孩有什么动作,她整个人就跌坐在地上。
“怎么……回……事……”
琴子抬起头,却看见那小女孩不知何时也将弗朗西斯推到在地,跪坐于其身上,一只手抚摸着弗朗西斯的面庞,细细地打量着他,几乎都要靠到他的脸上。
弗朗西斯哪经历过这种架势,一时间无法开口说话。
对方坐在他的身上,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可那天真烂漫的表情之下,手中的动作却过于亲昵。
那女童凝视了弗朗西斯片刻,却忽然转过头去看向沫子:
“白川沫子小姐,博闻强记的你,看到了我的面容之后,难道还想不起来我是谁吗?”
沫子一愣,在脑海中苦苦思索,随即面露不可思议之色,那个传闻居然是真的。
“您……您是圣枢阙的更识伊万里大人……您为什么会……”
她结结巴巴地问道,却被那女童无视,她转过头来看着弗朗西斯,从他的眼中看到困惑之情,脸上笑意更浓:
“哎呀……果然从外界来的人啊……真的,不认识妾身啊……”
“你究竟是……”
弗朗西斯低声发问。
“圣枢阙,是圣盟的情报机构,与你之前接触过的无觅涧类似,而我,是这个机构的统领……”
更识对着弗朗西斯的耳朵吹气,似乎对他颇为钟意的样子。
“弗朗西斯,那位……可是圣盟的大人物啊,据说她潜行易容的功夫无人能敌……”
一旁的琴子连忙补充道,她自然看出弗朗西斯与她的命运皆在这女童的一念之间。
“所以才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到众人之间……我居然丝毫没有察觉,究竟是什么时候……”
弗朗西斯心中颇感无力,短短的一个上午,他竟在各个方面都遇见远超自己的存在。
“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更识一只手指杵着下巴,故作困惑之状,旋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大概是有人因为三言两语就让香知城的家族们对彼此心生猜忌而自鸣得意的时候吧……”
“这小鬼……”
弗朗西斯闻言一滞,看来这也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
“浮光剑啊……这把仿神兵果然到你手上了……”
更识低着头,看向弗朗西斯的腰间,言语之中不知为何带上一丝感慨。
闻言弗朗西斯终是确定,对面应该对自己来到威尔史克之后的行踪颇为了解,只是不知道具体到什么地步。
“我姑且问一下,贵机构是有能力监测到威尔史克的一切吗?”
弗朗西斯试探着问道。
“除了几大恶地,以及一些颇为麻烦的地方之外,威尔史克全域都在圣枢阙的监测之下。事实上,你们三位刚一通过传送阵来到百巧阁的地界,我们就知道动向了。”
更识摆弄着自己的发梢,漫不经心地说道。
饶是弗朗西斯生性深沉,听到这个消息他还是面色阴晴不定了好一会,亏得他还以为自己行事颇为隐秘,无人知晓。
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的监视之下。
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那能否请更识小姐你起身?在下身上的伤口需要处理。”
“你这话说的,怎么好像认定自己阻碍讨葬部队执行任务不会受到惩戒一般?”
小女孩笑嘻嘻地说道,但还是按住他的肩膀站起身来。
“在下虽然并非什么狂妄自大之辈,也能够判断出白川一族这种程度的神弃是毋需绮月小姐、更识小姐你还有须佐老先生同时出动。
更何况刚刚在……交手的时候,不论是绮月小姐还是须佐先生,都最大程度的手下留情……”
弗朗西斯对着那两位单手行礼。
“既然更识小姐你对在下的一切都了如执掌,那想必是有需要在下为圣盟效劳之事吧?”
更识盯着他,笑而不语。
弗朗西斯默然,转过身去,将瘫倒的华扶在怀中,一股本源魔力缓缓涌入,滋润着华那遭受反噬的身躯。
华舒爽地叹息一声,看了一眼那二女,低声问道:
“听你们的对话,那更识对我们的一切都知晓吗?”
“至少来到威尔史克之后的事件,只是不知道她知晓到什么程度,对方有备而来,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弗朗西斯咬着华的耳朵,左手抚平她的衣襟,又走向跪坐在地上的琴子。
琴子看着弗朗西斯,此刻她心乱如麻,虽不知道那更识需要弗朗西斯做些什么,但也明白自己以及白川一族成为威胁自己所倾慕之人的筹码,心中愧疚之意更浓。
弗朗西斯在其面前坐下,拉出她那只为自己阻拦过刀刃的右手,绮月手中的长刀绝非凡物,琴子只是单纯用手握上去,她的指骨就已然出现裂痕。
不过,对于现在的弗朗西斯来说,这种程度的伤和擦伤没什么区别。
若是使用本源魔力的话,琴子的伤势一瞬间就能被治愈,可弗朗西斯并不了解那更识是否了解他还具有此等神通,故而没有冒险。
他从戒指中掏出相应的魔药,琴子见状连忙说道:
“你……先处理你的伤势吧……比我严重多了……”
看着弗朗西斯的断臂与脸上那触目惊心的划伤,琴子的语气变得低沉。
弗朗西斯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她的面庞,眼神中闪过一丝疼惜之色。
琴子看在眼中,忽然一股委屈之意涌上心头,泪水再度模糊双眼。
此刻弗朗西斯那张鲜血淋漓的面庞在她心中比任何人都要帅气。
琴子默默地配合弗朗西斯,看着他为自己敷好伤口,绑上布巾,感受着手心残留的触感,有些出神。
弗朗西斯这才开始为自己处理伤口,他背对众人,尽量避免露出痛苦的神情。
“啧啧啧,你这家伙就是用这种手段俘获女孩子内心的?”
更识在一旁瞧着,啧啧感慨。
弗朗西斯暗自腹诽,但没有去理会她。
更识见状,不死心地跑到琴子面前说道:
“我说啊,白川琴子小姐,你是怎么知道弗朗西斯有妻子的情况下还爱上他的。”
这一句话直击琴子的软肋,她抬起头双目无神地望向更识。
“这家伙,据我所知根本就是个女性收割机啊,他之前在风隐道中,不管是花柳巷的娼妇还是敌对势力的首领,只要是女性的话无一不会对他动情,这样糟糕透顶的男人你也会喜欢吗?”
更识钟灵毓秀的面庞上眼中却闪烁着恶意的光芒。
“我……”
琴子说不出一句话来,抬起头看向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叹息一声挡在琴子面前,蹲下身,直视更识:
“先不说更识小姐你那对我极为偏颇的评价,圣盟究竟需要我做什么?我若是完成任务的话,白川一族可以幸于免难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白川众人齐齐抬起眼睛,凝视着更识那娇小的身躯,对方的一席话,就能决定自己的生死。
“不,任何被神明遗弃之人只能被送入恶地,这是威尔史克的铁律。”
更识的表情忽然变得冰冷无比,但随即对弗朗西斯笑道:
“不过你们三位可以跟着他们一起进去哦?”
“哪片恶地?”
“极乐道。”
“极乐道?这名字怎么听起来……”
闻言弗朗西斯转向沫子。
沫子一愣,随即说道:
“是位于极东之地的一处恶地,抱歉,弗朗西斯先生,我对于其并不了解,市面上也没有流传任何关于它的记载……”
弗朗西斯转头看看华又看看诺姆,直视更识:
“我知道了。”
“你不问我需要你做什么吗?”
“我问了的话有拒绝的余地吗?”
弗朗西斯的回答似乎很对更识的胃口,她脸上露出笑意:
“虽然战力平平,但胜在心思极为敏锐,情绪稳定。
火焰、虚空、浮光剑,作战手段也算繁多,更何况医药双能,还有着异乡人的身份……
我算是知道巫女大人为什么对你如此感兴趣了……”
听到这一番颇高的评价弗朗西斯并不怎么感到开心,久我镜理那一身巫女服,伫立在高台之上的身影又浮现在他的脑海。
“原本你击溃那须之内诚所展露出的实力,我只打算将你排在三百八十名开外……现在看来让你跻身前三百也无甚不妥……”
更识点着头说道。
“喂喂,可饶了我吧……”
弗朗西斯叹息一声,他已经遇见到自己异军突起之后引起各方注意的麻烦日子了。
“须之内诚?是噬尽窟的那位须之内诚吗?医师先生竟然连他都击败了?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白川家众人一阵窃窃私语,他们望向弗朗西斯的目光颇为复杂。
“还有这位华小姐,啊不对,你们还自作聪明地让她用伊莎贝拉这个名字……”
更识转头望向华,脸上又露出那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的火焰……看起来来头不小啊,给那位森柊吾都能造成很大麻烦。
就算被那位须之内训叶使火焰无效化,你仍能将其逼至绝境……
实力说不定比弗朗西斯还要强上一些……”
“我就说嘛,须之内姐弟向来一同行动,医师先生既然击败的弟弟,那姐姐自然就是被伊莎贝拉小姐击败。”
“原来她就是那位华啊……半年以前她的名字忽然出现在赐临碑上,毫无信息,我还在想这是哪位后起之秀,没想到……”
白川众人似乎也终于接受了现实,而从更识的话语中,似乎听到了一丝他们能够生还的可能性,几个年轻人低声热烈地讨论着。
“居然是……”
沫子脸上露出一丝震惊,她自然知道华的名字,也知道前几个月十一家华清家之一的绘空楼的楼主森柊吾意外身死,整个势力一片动荡,最后却不了了之之事,没想到这竟是华的手笔。
华沉默,凝视着更识。更识毫不在意地对其嫣然一笑,转向诺姆:
“还有这位……近乎于傀儡的异族存在……须佐老先生,你觉得此人如何?”
“实力排进前三百绰绰有余,但毕竟是去那个地方嘛……老朽说不好啊,说不好……”
须佐捋着胡须,给出一个摸棱两可的评价。
接着,他右手一挥,那些桎梏住诺姆的光痕悉数消散,诺姆缓缓起身,明显在凝视着须佐,显然还无法接受自己落败一事。
“诺姆先生!”
绫乃见其脱困,连忙跑到其身边,为其整平衣衫拂去其上的尘土,眼中含着泪水,脸上却忍不住露出笑意。
弗朗西斯看在眼中心里一动,他知道这是因为绫乃原本下定决心要与诺姆诀别,用一生的时间侍奉沫子,可现在不论处境如何,她又能够与诺姆在一起了。
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想必只有坠入爱河的人才能明白。
不光是他,华、沫子、琴子的脸上都露出柔和的神情,再也没有什么能比恋人同行更能鼓舞人心了,可偏偏有人要打破这种氛围。
“说起来,妾身还不清楚这位诺姆先生的容貌呢……”
更识一边说着,一边走向诺姆伸出一只手。
绫乃有些紧张地吞了口津液,没敢阻拦,与其说是惧怕圣枢阙的统领,倒不如说是她想一睹诺姆的真容。
可弗朗西斯再度不动声色地拦在更识面前:
“我说更识小姐,姑且,还是给别人留一些隐私,好吗?”
他可不想为诺姆塑造的形象如此快地被人戳破。
二人对峙片刻,更识终是做出让步:
“说起来……巫女大人的确是提到了你这家伙非常喜欢说谎。”
弗朗西斯面露苦笑,许多真相都过于沉重,谎言的话,就显得轻松许多。
他虽然有些好奇久我与她说了些什么,但这话终是不方便问出口。
冬季的日间总是格外短暂,看了一眼逐渐西斜的日头,更识忽然正色说道:
“既然协议达成,我们就即刻出发吧。
即使是乘坐讨葬部队的天梭舟,去到那极乐道也需要两个星期。
放心,弗朗西斯,进去之后,只要你想活下来,你自然会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什么。”
“是吗?”
弗朗西斯轻声问道,看来他原本计划要被打破了,不过对于他来说,去哪里,都无所谓了。
“你要是能将那件事达成……对于盟里来说,可是大功一件啊……”
更识踏前一步,趴在弗朗西斯身前,仰起脸看着他,用着极具诱惑力的声音说道。
从未与小女孩有过如此亲密接触的弗朗西斯身形不由得一僵。
即使对面的体内存在着一个不知多大年纪的一方首脑,可那躯体的柔软与温润,可是实实在在的啊。
觉察到弗朗西斯的动摇,更识脸上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踮起脚尖,对着弗朗西斯气若幽兰:
“你若是真的能活着从那里出来,你想要什么盟里都可以提供给你呦……
钱财、女色、权力、名声、资源……
甚至是我与绮月小姐……
只要你开口,都可以呦……”
提到绮月的名字,弗朗西斯忽然感到左脸的伤口又疼痛起来,连忙拒绝:
“怎么说也不用到这种程度……”
“什么嘛……”
闻言更识竟鼓起面颊,故意气鼓鼓地说道:
“难道弗朗西斯你喜欢须佐那种老先生?”
“哎?”
弗朗西斯一愣,抬眼正好对上须佐那恐怖的目光,惊出一身冷汗,他可不想得罪对面被须佐用空间魔法传送到哪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虚空里。
招架不住的弗朗西斯连忙岔开话题:
“既然如此,还希望更识小姐你能够准许在下回到在下的居所去拿一些家当,那些东西都打包好了,我只需要将其装到空间戒指里……日落之前定能……”
“不需要哦。”
更识忽然打断他的话,抬手一挥,那些被众傀儡装好的各件事物整整齐齐地出现在两人的身后。
“我在你们出门之后就进去观光了一番,你这药师,还有模有样的嘛……”
更识面露笑容,缓缓说道。
“随便闯进别人家里,可不是什么好的习惯啊……”
弗朗西斯叹息说道,对面已然料定自己无法弃白川姐妹不顾,连物件都带了过来。
“说起来……在日落森林里白川……在发生了那样的事后,你们想离开此处,也是正常的……”
更识看着他,意有所指。
弗朗西斯心中知晓她是指舞子的事情,更识似乎顾虑到自己,没有当着白川众人的面提及此事,戳破谎言。
他垂下眼睛,心中却对更识多了一丝感激。
“等等……”
此时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变得有些急促,并大踏步向更识走来。
更识却从容不迫地望着她,浅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口袋丢给她。
华一把接住,立刻辨识出那是某种兽纳袋,其上纹路交织,不知道比她原来那个高级多少。
华连忙将心神沉入其间,听到小黑小白那不安的叫声之后才放下心来。
“这两个小家伙,倒是颇有意思,感官敏锐地很啊……
好好收着,说不定它们在此行之中能派上大用场。”
更识意味深长地说道。
“是吗……”
华不置可否。
虽然毋需归家收拾行囊,弗朗西斯还是为众人争取到了处理伤势的权利。
白川众人遭到其余三家粗暴对待,男性几乎各个身上带伤,女性身上也满是淤青,弗朗西斯按照伤势由重到轻,快速地进行着处理。
那更识站在弗朗西斯的身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熟练地使用魔药、进行包扎,治疗各种伤势,还时不时地问上几句,可见她对弗朗西斯有多感兴趣。
白川家主此刻站在人群的另一侧,他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被当众羞辱了一番。
此刻他的心中满是凄凉,想要带领家族走向盛强的雄心壮志灰飞烟灭。
望着满地的残垣,一想到多年来白川家历代祖先留下的基业就这样毁在自己手中,他就恨不得以死谢罪。
现在众人即使被允许带着家当去那极乐道,可他们的一切都被掩盖在废墟之下,一无所有。
“您……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啊,父亲……”
沫子见其面色晦暗,劝解道。
家主抬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叹息一声,没有开口说话,失意的中年人像是苍老了十岁。
“要相信弗朗西斯啊,爸爸,他既然能够让我们免于其他三家的羞辱,就一定有办法让我们从那极乐道幸存的。”
琴子语气坚定地说道,世界上的一切事情,都包含在希望与等待上。
“是吗……”
白川家主抬起头,看着远处为众人医疗的弗朗西斯,显然他并不像琴子这么乐观。
即使能活下来,又能如何,失去了神明大人的庇护,失去了家业,他要如何养活这一大家子人呢?
他勉强笑了笑,在自己的女儿面前表现出一位父亲的坚强,四顾发现无人注意到他之后说道:
“不过唯一让我庆幸的则是舞子她逃脱了一劫,现在想想她是不是早就意识到家族会遭遇灭顶之灾,故而提前离去的呢?”
听到舞子的名字被提起,沫子与琴子的脸色都是一变,但家主的这个判断也合情合理,她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白川家主却完全会错了意,继续说道:
“你们不用这样看为父,为父完全没有怪罪舞子的意思。
她一个人,面对这种事情又能做到什么?明哲保身,说不定还能延续白川家的香火,只希望她足够小心,不会被讨葬队的那些人发现……
这些年来我也知道,对舞子有着颇多亏欠,可在得知她对七友那小子也有意思之后,我才真正意识到究竟对舞子造成多少伤害,这样也好,也好……就让她安静地活下去吧……”
“是……啊……舞子即使一个人,也一定能生活地很好的。”
半晌之后,沫子才说出这样一句话,有的时候,谎言远比真相要温柔。
琴子默默别过脸去,不让白川家主看到她脸上的泪痕。
直到太阳完全掩埋在地平线下,弗朗西斯才终于完成医疗,众人清点了人数,排着队登上天梭舟。
飞舟内部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大上不少,显然是用上某种空间魔法。
但众人无暇去观赏圣盟的顶级载具,而是拥在视野极好的舷窗之前,注视着满地狼藉的废墟,正逐渐被昏暗所吞噬。
这里曾经是他们的家园,却没人有把握能再度回到这里,白川府邸也不会第二次出现了。
在白川府邸中的一切欢笑与泪水,那些过往与故人,都被掩埋在了废墟里,一如远方的日落森林中,白川舞子抱着远山七友的头颅,长眠于深冬的积雪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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