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东西还真多啊……”
看着大大小小数百个包裹堆满整间厅室,弗朗西斯拭去额头的汗水,有些发愁不知该如何将这些家当归整到空间道具中。
小黑好奇地在包裹之间东嗅嗅西瞧瞧,其中很多物件对其来说相当具有吸引力。
“应该……没有什么遗漏了……”
华抱着小白,站在弗朗西斯身旁说道。
“嗯……诺姆先生还是值得信赖……”
弗朗西斯回应。事实上,这些物件都是由诺姆操控着手下傀儡打包而成,要是仅靠弗朗西斯与华的话,不知道要做到猴年马月。
落日森林一行过后,一行六人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回到香知城,他们将舞子伪造的那封信件递给白川家主。
彼此之间统一口径,说舞子为情所伤,再也无法承受内心煎熬,决意要趁此机会周游各道,不知此生是否还会返回。
几人苦劝无果,只得将陆行船让与舞子,看着她向北方远去。
白川氏人得知此事后纷纷感慨不已,性坚如铁的老夫人还当众红了眼眶,他们对舞子的字迹相当熟悉,而舞子所编造的理由又真假参半,颇为合理。
自然就没人去怀疑琴子、绫乃脸上的阴郁,权当她们是因于姐妹分别而忧愁不已。
殊不知那位被他们牵挂、被他们信赖的白川家的小姐,已然葬身于一片森林之中,无人祭拜。
此间事了之后弗朗西斯与华二人返回宅邸,早于路途之中,他与琴子相约于一个星期后离开此处。
至于心灰意冷的小丫头是当面告知其父,或亦是偷偷溜走,弗朗西斯就交由其自己处理。
回来的这几日诊所门前每日都聚集着一大批等待开诊的病患,弗朗西斯虽然感觉既对不起他们,又对不起自己半年来辛勤问诊打造的口碑,但去意已决他也就不再有所牵挂。
现在的他,即使再为一万位香知城居民问诊,恐怕对于人体的作用机理的理解程度,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突破,是时候离开了。
归途中三人经过商议,决定向西南方向前行,那里数道,都在十一家华清家之一奥苑的统辖之下,颇为繁华,可以说是威尔史克的一片乐土。
他们准备先去那边一边游览一边寻觅机缘,看看是否适宜定居。
其实,弗朗西斯心中想去繁星坊学习锻造技艺的想法从未放弃,但既然那位星夜小姐如此斩钉截铁地说凭借他现在冶炼的技艺,绝无加入的可能,这个想法就只能暂时搁置。
除此之外,他还比较牵挂的一点就是,纵使历经波折,但他还是在一对一的作战中击溃了须之内诚,而华也将训叶逼至绝境,那他们的名讳极有可能出现在下个月的赐临碑上。
虽然那场战斗爆发在荒无人烟的森林之中,但谁知道圣盟的高层有没有办法监测到威尔史克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的实力若是暴露,二人恐怕就得隐姓埋名,寻求易容之术,想想还让弗朗西斯颇为不爽。
但他那金花级药师的名号恐怕已然传遍整个清宫道,这么长时间还没有人找上门来不得不说天恩观在道中的绝对统治帮了大忙。
有些可惜的是,这半年时间他殚精竭虑所炼制的两种金花级魔药,‘皆空’与‘轮回永生’在之前的作战中已然消耗一空,再次集齐原材料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虽然与那神明分身作战的经历也很珍贵就是了,不过据玄炎所说,那分身的威能不足本体的百万分之一,要弗朗西斯不要表露出得意洋洋的样子,让它看了恶心。
而且那只是须之内诚一个人献祭手臂,所召唤出的巨虫,若是噬尽窟遭受了灭顶之灾,所被召唤出的神明分身威能远非其能够比拟。
玄炎话虽然说的难听但弗朗西斯不得不承认其颇为有理,算算来到威尔史克也已满一年,却仍旧需要事事小心。
不过此役的另一个意外之喜就是诺姆将其实力完全暴露开来。将历代精灵王召唤出来,化其力量为己所用,并与须之内训叶难分伯仲。
森林深处的那场争斗声势颇为浩荡,即使弗朗西斯在与诚对峙他也注意到了那动向。
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诺姆已然悄悄走到了他与华的前面。
由此弗朗西斯也判断出诺姆一定是通过某种方式得到了所有的记忆,包括他生前以及而后八千年的,不然也无从召唤出历代精灵王。
弗朗西斯也曾试图让其开口与自己交谈,但无不无功而返,几经尝试之后他不得叹息一声暂时放弃,反正只要诺姆不与自己为敌,一切就随他去吧。
“我们……又要离开了啊……”
注视着空荡荡的宅邸,华低声说着,声音中带上了一丝落寞。
“在香知城,已经住了半年了嘛,我想也差不多……”
弗朗西斯组织着措辞,试图宽慰华。
“我知道啦……只是每到这种时候……”
华幽幽地说道。若是可以的话,她多希望自己能与弗朗西斯安定下来,不被牵扯到各种异事当中,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弗朗西斯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可却又没有办法给她什么承诺,他们就像被磨碎的沙子一般随着命运的磨盘流动,身不由己。
二人一时沉默。
不过也是时候说再见了,半年来他炼制魔药,精进医术,也为华与诺姆分别购得霓裳羽衣与万物葬埋这两件颇为重要的宝物。
虽然浅末与舞子的死令弗朗西斯早已支离破碎的内心更加凌乱,但他并不后悔与白川一族结识,琴子过几天也要随他们一起离去,但愿她能早日走出阴影,继续与弗朗西斯彼此打趣。
至于这处廉价购得的宅邸,弗朗西斯并不打算将其售出,沫子也说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她会派人前来打理。
那还不如就将此处宅邸闲置,一旦他们兜兜转转又回到香知城呢?谁也说不准。
弗朗西斯又核查了一圈,见再没有什么遗漏的事物,准备开始向戒指中转移,他忽然停下动作,目光微凝转向门口。
诺姆那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只是不知为何与以往相比沉重了很多。
“怎么……”
华话还没有说完,就闻到了空气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诺姆缓缓跨进房门,他身上背着一个满身鲜血,不知身死的男人,血液横流,从大门一直滴落到厅中。
看着那男子的面容,弗朗西斯皱起眉头,那赫然是两个月前因为沫子遭重而向他求诊的面白无须男子。
“白川府……莫非出事了?”
这可怕的念头出现在弗朗西斯的脑海,他将男子平置于地,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种情况下还没有死,看来他拼着一口气向小子你求援啊……”
玄炎悠悠说道,声音中却毫无紧张氛围。
只见那男子全身上下惨不忍睹,腹腔被刀划开了一道口子,内脏与脂肪清晰可见,其中一些已然破损的不成样子。
左手更是仅靠着一层皮肉与臂膀连结在一起,似乎是有人挥刀砍来,他抬手阻挡,勉强保得性命。
除了这两处之外,身上的划伤与淤青更是不计其数,难以想象他是怎样在此等伤势下坚持到弗朗西斯的府邸门口,昏迷之后被诺姆发现。
此刻他双目紧闭,面色惨白,满是鲜血的嘴巴中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吟,距离休克只有一步之遥。
已经没救了,弗朗西斯很快做出判断。
男子失血量过大,原本若是乖乖躺下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他却凭借着意志力走到城郊,又并非那流火神祗的信徒,弗朗西斯的本源魔力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
但既然男子舍弃生命也要来找他,那也就是说,有比他生命更为重要事情需要告知弗朗西斯。
一瓶深蓝色的魔药出现在弗朗西斯的手中,它能够激发人体所有的生命力,但是会加速服用者的死亡。
这是为了作战时,身受重伤的战士,服下这种魔药拉着敌方同归于尽而创造的。
魔药在华的注视下缓缓流入男子的咽喉,见效很快。
那男子剧烈地喘息了两声,猛地睁开双眼,环顾四周之后随即看到弗朗西斯,他竟‘唰’的一下坐了起来,似乎完全感知不到疼痛。
“弗朗西斯先生……请务必救救白川家……”
他的声音嘶哑至极,宛若生锈的铁门极速推开。
“你……时间有限,麻烦用最简洁的方式说一下发生了什么?”
看着对面脸上的青筋道道鼓出,弗朗西斯低声说道。
“是……是。”
那男子不愧是白川家信赖之人,很快冷静下来,说道:
“今日一早,府上忽然乱了起来,白川族人各个面色惶恐,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也不说,有的甚至想收拾物件四散而逃,但是在老夫人与家主大人的喝阻下,诸位终是冷静了下来。
所有白川家人都集中到府邸深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我们这些下人自然也躁动惶恐不安,完全没有正常劳作,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议论着。
可没过多长时间,外面尖叫声响起,香知城的其他三个家族竟率领家丁合围而至。
山下川,就是那位曾经有幸得到过您的医治的壮汉,刚想斥责他们,就被佐藤家的人切为数块……
我们这才慌了神,想往回跑,却发现白川族人完全无法反抗,他们……”
说到此处,男子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死灰之色,就好似陷入了绝望的泥潭一般,他剧烈地咳了两声,说道:
“他们已经没有办法使用魔法了,‘流火’奥尔本大人那边……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
奥尔本是白川氏族所信仰的神祗,能让一位神祗遭重的,只有可能是其余神祗,而香知城其余三家竟如此之快地找上门来……
不过看起来白川众人即使被神明舍弃,也没有像其他神弃者一样产生更为严重的后果,只是失去了魔力。
弗朗西斯皱起眉头,心绪百转,他一面尽量处理男子的伤势,一面问道:
“所以,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府上的佣人们见到这个架势,无不从府中拿了些钱财四散而逃,仅剩下十几个家仆没有离去。
我原本也想与白川家共存亡……但沫子小姐让我混在逃跑的人中来向您求援……
可没想到,对于白川族人那三家还不敢肆意屠杀,至于我们这些下人,自然就成了立威、泄愤的对象……
追杀我的那几个人……砍了我两刀,见我身上都没什么东西,就去找别人了……”
说到这里,男子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力气,竟坐起身来,抓住弗朗西斯的臂膀,完全不顾自己的伤口。
“弗朗西斯先生,你一定要救救小姐她们啊……”
看着对面面色扭曲声声泣血,弗朗西斯沉声说道:
“我与琴子她们交情不浅,你又为白川一族……落得这步田地,本人自会出手相助,只是……”
他沉吟了一下,还是如实告知对面:
“若想让你多活一时三刻的话,我必须时时刻刻守在这里,否则你会很快……”
那男子明白他的意思,手上的力道更大了,语气中带着一种释然:
“先生您知道远山公子与小绫乃吧,他们是白川府捡回来的孤儿,其实……我也是啊,老家主让我体面地活了大半辈子,也够本了,不劳您费心……”
说罢,他反手抽出腰间的匕首,用尽全力将其送进自己的心脏。
周身一阵颤抖,男子嘴巴微张,表情变得迷离,眼睛失去了神彩。
“好一条汉子,这白川府收养的孤儿,各个都是知恩图报之辈。”
玄炎难得地称赞道。
弗朗西斯看着他结束自己的生命,站起身来,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他的身上,转身看向华与诺姆。
“走吧,看来……离开香知城之前还有最后一件麻烦事等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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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白川琴子双手抱着脑袋,眼神中满是惶恐与无助,她从未如现在这般感到绝望。
两个多星期前一直对自己照料有加的舞子姐死在自己面前,还未等她抚平伤痕,整个家族又遭遇了灭顶之灾。
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命运为何要这般严酷地对待她。
她抬起头来,周围数十族人无不面色惨淡,双目无神,显然无法接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故。
往日恢弘气派的白川府,此刻在其余三家的围攻之下满目疮痍,到处都是断瓦残垣,四周飘起浓烟,空中弥漫着四散而逃而被砍杀的家仆们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众人站在瓦砾之中,他们正中央是已然化身为石像的白川家老太。
她单手高举,表情中满是决绝。
为了庇护众人,白川老夫人毅然决然地决定开启护府法阵,那法阵为金仙下品,固若金汤,唯一的缺点就是每次施展需要献祭一条性命。
白川老太没有和任何人商议,直接选择牺牲自己,看着她逐渐化为石像,众族人无不悲痛落泪。
可是好景不长,有昭田家中的某人竟轻易施展出了这法阵的破解之道,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看似上下祥和,君臣一心的府中早就出现了其他三家的奸细。
看着面露冷笑,逐渐围拢而来的三大家族,众人面露绝望之色,失去神祗庇护的他们,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
“你们……早就得知了奥尔本大人会出事?这究竟……你们做了什么?”
白川家主沉声发问,他肃立与众人面前,面对来势汹汹的三大家族没有丝毫畏惧,即使身陷绝境,他依旧是一家之主。
听闻此言,另外三位家主交换了一下目光,原家的家主是一位颇为枯瘦的老者,他呵呵笑了两声,说道:
“也没做什么……只是三个月以前,虚灵宫的使者忽然找上我们三家,问我们愿不愿意做一笔交易……”
“什么?虚灵宫?他们为什么会找上你们……”
白川家主表情诧异,虚灵宫是三十六名家之一,在整片大陆的另一侧,跟香知城素来没有交际。
“父亲……那恐怕是……虚灵宫对雷玄家下手了……”
闻言沫子面色惨白,低声说道。
白川家主随即意识到什么,身上气势为之一靡,后退两步,险些跌坐在地。
雷玄家是整个威尔史克中,最先开始信仰奥尔本大人的家族,俨然是其余十几个家族的首领。
每四年一度的众家族集会,也是在雷玄家的地界中举行,而那虚灵宫,则是与雷玄家处于同一个道内的名家,随时都能对其发动侵略。
“有昭田家主先生将我二叔二嫂的情报提供给了雷玄家的人?”
见其父迟迟无法开口,沫子幽幽发问,在一众慌乱的白川族人中她显得最为镇定。
那枯瘦老者目露惊异之色,打量了她两眼,缓缓说道:
“不错,那边的人知道流火会在每四年的这个时候将众家族的代表聚集到雷玄家,因此提出让我们提供你们家代表的详细情报,并时时刻刻盯住白川府,防止发生异变……
报酬就是白川府的一切资源,任由我等取用……
沫子小姐果然秀外慧中,只可惜……”
“那也就是说……我的二叔二婶他们……已经去世了?”
沫子咬着牙问道,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往日里只需要月余的集会这次过了三个月二叔他们还杳无音讯,原来是已然遭重。
她在心中悔恨不已,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她根本没有精力去顾及此事……
白川众人一阵骚动,那两位可是代表着家族的最高战力,没想到竟在悄无声息中被歼灭。
看到白川众人目光中的绝望之色,老者张口,刚欲说些什么,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行了,有昭田,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和他们这些没用的干什么,赶紧进行分配吧。”
众人闻言无不心中一惊,若问整个香知城敢对有昭田家的家主如此不客气地呵斥,恐怕也只有那位了。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那人一身黑袍,脸色惨白而冷峻,一看就是位手段狠厉之辈。
此人自然就是香知城四大家族中风头最盛的佐藤家的家主,接任二十余载,他凭借着种种雷霆手段迅速将其他三个家族甩在身后,众人无不为之忌惮。
“佐藤龙一……”
看到一直限制自己家族发展的罪魁祸首,白川家主满眼怒火,声音低沉,宛若野兽:
“白川家偌大的基业,岂能毁在我的手上?
你要是想拿去,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吧!”
他这话虽然说得慷慨激昂、哀壮不已,但在佐藤眼里,也只不过是失去獠牙的野兽的无力嘶吼。
佐藤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招了招手,佐藤家一个身强力壮的后辈随即走上前去,面带嘲弄之色看着神情惨然的白川家主。
“我记得你是……”
白川家主微微皱眉,他好像在某次应酬之上见过对面的小辈。
谁知那佐藤氏人完全不打算给其说话的机会,忽地一拳招呼到他右颌骨上。
白川家主随即倒地,一阵天旋地转,但其毕竟身为白川家的家主,虽然失去了魔力,身体之强壮也远非一般人能够比拟的,他抬起身子,怒喝道:
“你这没教养的小杂种……”
此刻白川家主满腔怒火,又几分凄凉,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昔日满脸堆笑,给自己敬酒的小辈,在自己失势之后竟敢如此对待自己。
可那佐藤家的后辈显然不想与其多废话,一脚踢到白川家主的下巴,紧接着踏在家主的胸口,冷冷说道:
“别让小爷废话,赶紧把你们白川府的臻宝以及那朝霞暮云交出来,真是看不清形势,老东西,我呸。”
说着,那后辈竟一口浓痰吐在白川家主的脸上,表情颇为狠厉。
自从佐藤龙二离奇重伤之后,佐藤家内部暗流汹涌,不知多少人盯着这继承人之位,他自然要当着家主的面好好表现自己。
白川家主脸上糊着秽物,双手在空中挥舞了半天却因为胸口被踩住使不上丝毫力气,看起来就像是溺水之人一般无助。
见到家主被如此羞辱,白川族人又怎能坐视不管,几乎所有男性都怒吼着冲向对面,即使即使失去力量,可他们身为氏族的骄傲与荣誉,身为雄性的战斗本能,依旧在支撑着他们。
即使用拳头打,用牙齿咬,他们也要让那青年付出代价。
可惜,付出代价的终究是他们自己,已经变成普通人的他们面对佐藤家的精锐根本毫无胜算。
没过多久,众人就躺倒一片,各个身上带伤,有几个‘哎呦,哎呦’地叫个不停,怕是骨头断了几根。
而那些留在原地的女眷们,她们眼见自己的丈夫、父亲、兄弟、儿子被击倒,最后一根稻草落下,心理防线被彻底击垮。
看着狞笑着望着她们的佐藤家的无赖们,众女终是惊叫一声,四散而逃,只有沫子琴子等少数人留在原地。
可那些女眷们还没有跑出两步就齐齐栽倒在地,琴子低头望去,却发现她们的腿上不知何时缠上一层厚厚的蜘蛛丝。
“真是的……像一场闹剧一样,把他们都抓起来,每隔一段时间砍掉一个的四肢,还怕他们不把宝物奉上吗?”
说话的是一位风韵犹存、脸上有着异样纹身的女人,她双掌在空中张合,便将那些逃跑的女眷捆到一起。
她就是原家的家主,所信奉的神祗是一只巨大的蜘蛛,一手操控蛛丝之术出神入化,敌人往往都没有看清她的动作就被擒住。
“原夫人说的有几分在理……”
不知为何,佐藤对原比对有昭田客气得多。
“那就这么办吧,把他们都捆起来,先从年轻的开始。”
随着他一声令下,三大家族的后辈与家丁一拥而上,将众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在这个过程中,众人自是极力挣扎,尖叫怒骂声不绝于耳,那些家丁们也毫不客气,众人稍有反抗便是拳脚相加。
沫子与琴子颇为顺从,她们深知反抗得越厉害,越是会激发起对面的凶性。
还不如现在虚与委蛇,乖乖配合着对面,期待着消息能被传达给弗朗西斯,期待着他能够即时相救。
可是……也不知道一个原家的后辈怎么想的,他拖着一个白川家女眷的脚将其扔到被捆好的人群当中,在经过白川老太那化为石像的身躯时忽然冷哼一声,一掌推在她胸脯上。
那石像在众人的注视中倒地,随即表面爬满无数裂纹,在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之中,化为无数碎片。
默默支撑着白川家五十年的白川老太,此刻竟化为一滩碎石渣。
一向疼爱自己的祖母的遗骸遭遇了如此对待,琴子再也无法保持理性,嘶吼一声站起身来,向着那原家的后辈冲去。
沫子双手被捆,没有办法拦住她,出声劝解,琴子却完全不以理会。
那原家后辈猝不及防,被琴子结结实实地转了个满怀,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阵钻心剜骨的疼痛。
他低头望去,琴子竟死咬住他的手臂,那架势,大有不撕下一块肉来不松口之意。
男子惨叫连连,右手使不上力气,抬起左手向着琴子的脑袋招呼,随即一脚将其踹开。
琴子吃力,身形倒飞出去,嘴角一丝鲜血流出,她忍着剧痛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个破坏白川夫人遗骸的男子。
摆脱琴子之后,男子捧着自己的右手,只见其上一排极深的牙印,皮开肉绽,他喘了两声,抬起眼对上琴子的目光,一阵怒火由心底而起。
“你这……臭女人……”
男子大踏步向琴子走去,三位家主都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但无一人发声。
此刻杀鸡儆猴也能让剩下的家伙更老实一些,更何况对面还是白川氏的嫡系。
沫子在一旁看得心中焦急,连忙说她愿意交出那朝霞暮云给原家,谁知那男子只是停顿了片刻,继续走向琴子。
当时的拍卖会他也在场,他深知若是代表原家接收下此等宝物,则定会引起其余两家的不满,使原家成为众矢之的,他可不会中沫子的计谋。
转瞬之间,男子已来到琴子面前,看着她那愤恨的面容,抬起右脚就要踩在琴子的脸上,他要让这个**认清自己的地位。
可男子的脚还没有落下,附近忽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他瞬间被那光芒所吞噬。
“什……”
男子诧异出声,他随即感到身形一阵不稳,身子竟瘫倒在地。
光芒褪去,男子注视着自己的下半身,张开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因为自膝盖以下,他的两条小腿竟被齐齐斩断。
“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鲜血喷涌而出,男子才意识到疼痛,在地上打着滚惨叫,活像一只被捞上岸的泥鳅。
被鲜血溅了一身的琴子抬起头来,痴痴地注视着空中那个身背八翼,宛若神明亲临一样的男子,弗朗西斯及时赶到。
他微微低头,看着头发凌乱嘴角溢血的琴子,眼神中不知是愧疚还是悲伤。
二人彼此对视,相顾无言,但琴子的眼泪却已然留了下来。
“呵……呵……啊……你……”
剧痛让那男子根本无法理性思考,他甚至不知道弗朗西斯是如何瞬间抵达他面前的。
事实上,在场的众人中除了几位家主看到了一道模糊的影子在天边一闪而过之外,无一人能看清弗朗西斯的动作。
“你是……你是那药师?竟敢……竟敢斩断我的双腿?我一定要让你……”
男子声嘶力竭地大吼道。
可他话还没有说完,弗朗西斯八翼一震,双足重踏于那男子面庞,让其将那下半句话生生咽了回去。
鲜血四溅,男子连惨呼声都来不及发出随即昏迷不醒,其面容惨不忍睹,让人看了一阵心惊,不出意外的话,他下半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带着面具见人了。
弗朗西斯的突然出现让场上众人皆是愣了神,他们呆呆地看着宛若神使的弗朗西斯将八片羽翼逐渐收拢,还是原家家主最先反应过来,她喝道:
“小子竟敢对我原氏子弟动手!”
随即她伸出双臂,脸上纹身忽闪忽暗,瞬间对弗朗西斯发起进攻。
但魔力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运转,原家主便面色一白,随即满脸不可置信地望向一个方向。
那里,华扬起刀锋直指原家主,刚才此女潜藏于地下,准备激射出的上千蛛丝被华轻易焚烧殆尽。
原家主从未感受过如此可怖的气息,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天说不出话来。
此时众人才纷纷反应过来,低声议论着:
“我记得他,这是那个在拍卖会上花了十余颗缪勒、与寺尾长老相争的药师,果然有些手段!”
“那能控制天气的法器,好像就是这药师给白川琴子她们买的,现在即使白川家变成这个样子他还是出手相救,就算为了女人难道与圣盟为敌也在所不惜吗?”
“不,不一定,他还是位金花级药师,说不定本身就是什么家世显赫之人,如此肆意妄为也无可厚非。”
而被捆绑在一起的白川氏族众人,则呆呆地望着弗朗西斯,此刻他们心中不知作何滋味,注视着那个挽救了一族之命运的男子。
诺姆已然出现在众人身边,法杖轻点地面,数十傀儡随即浮现身影,它们灵巧地帮助众人解开绳索。
诺姆更是亲自扯断了绫乃的桎梏,绫乃随即躲在他的怀中,想要痛哭一场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弗朗西斯将众人的议论声听在耳中,环顾着四周,勉强可以分辨出白川府原有的样子,这曾经气势恢宏,独占一隅的白川府邸他也曾三次到访,可没想到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变成了这副惨状。
事情的大致经过他不用别人说也能大致猜的七七八八,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佐藤龙二那时候要说他没必要与白川氏为伍,因为香知城的其余三家,已然知道白川氏必将走向灭亡。
他缓缓顾视一圈场内,三家众人无不为其气势所震惊,敢与其对视的只有寥寥数人。
弗朗西斯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一张满是苦笑的面庞之上,那曾经为其善后的有昭田空的身上。
“有昭田空。”
弗朗西斯沉声说道,声音不大却响彻全场。
听到弗朗西斯叫他的名字,有昭田脸上苦笑之色更浓,他在众人的注视下踏前几步,深施一礼:
“先生。”
“你那件事做得很利索,为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弗朗西斯对其点了点头。
“先生谬赞了,其实当夜都是玄英兄下的手,我其实没怎么出力。”
有昭田笑着说道,他所指的,自然将那些知晓弗朗西斯与佐藤龙二为敌这件事的无赖们一夜之间诛杀得干干净净的这件事。
原玄英见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他,心中对拉他下水的有昭田腹诽不已,但脸上还是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向弗朗西斯行礼。
众人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位三大氏族中年轻一代的翘楚会与那凭空出现的药师扯上关系,但也有心机缜密之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偷偷向佐藤家主那边瞟去。
“有昭田,你是个聪明人,即使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也没有选择劝阻他们吗?”
弗朗西斯说得很隐晦,但那有昭田完全能够理解他的意思,再度行礼之后说道:
“先生海涵,这件事……在三个月以前就已然决定,彼时在下并不知道白川一族与先生的关系,即使知道了,在下也人微言轻,所说出的话也不一定能让家族内的诸位信服。
即使在下能劝说住原家不要轻举妄动,那其他两家的诸位也一定不会坐视这大好机会而不出手的。
即使香知城内无人对失去力量的白川氏出手,那他们也很快会被圣盟除名。
即使先生再怎么强大,我想凭借先生等三位的力量,也无法与虚灵宫那一大名家为敌,所以……”
“你倒是……考虑得很周到啊……”
弗朗西斯轻声说道。
有昭田沉默不语,躬身行礼。
看着对面这年纪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青年,弗朗西斯心中有些感慨,自己在面对比自己强横上许多的存在之时,恐怕也是这样一副姿态,而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一位需要旁人畏惧、小心翼翼展开对话的存在了。
但很快他放下这些思绪,继续问道:
“在考虑了上述后果之后,你就打算任由事态发展吗?”
那有昭田像是早就想好回答一般说道:
“先生既然如此发问,那在下就斗胆请先生考虑一下,威尔史克始终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各方势力都是踩在累累尸骨上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不论谁不小心倒台了,都会被其余势力大卸八块,吃掉遗产。
虽然先生您手段莫测,但若是想要凭借一己之力违背威尔史克的规律,就算您能够护得住他们一时又如何?”
这有昭田的话语逻辑缜密,一层一层地向弗朗西斯揭示他的行为终将徒劳,三大氏族无不颔首称赞,认为有昭田的这位后辈说得颇为在理。
见状有昭田的家主眼中也闪过一丝自得之色,这有昭田空是他五弟最小的孩子,平时带在身边悉心培养,这次终于在众人面前大放异彩。
见到白川众人面上铁青之色更重,无一不为自己的命运担忧,弗朗西斯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眉眼之间有几分窃喜的有昭田,开口说道:
“这一点你说得很有道理,强者无论在哪里都是赢得一切的存在,那有昭田空你知道强者最大的益处是什么吗?”
“强者最大的益处?”
弗朗西斯忽然问出一句没头没脑的问题,有昭田不由得一愣。
众人也随即鸦雀无声,注视着弗朗西斯,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来。
“强者的益处,就是完全的自由。”
弗朗西斯给出回应。
“比方说,我放任白川一族仍尔等蹂躏,是我的自由。
比方说,我站在此处,让尔等不敢向前半步,是我的自由。
比方说……”
说到此处,他忽然停顿片刻,望着表情各异的众人,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意。
“我将诸位斩尽杀绝,让你们三个家族在香知诚中消失,也是我的自由。”
弗朗西斯此言一出,全场寂静,不少人更是脸上流露出明显的畏缩之意。也有数人脸上显露出怒色,想开口呵斥弗朗西斯荒谬,可他们看着地上那不知生死的原家后辈,皆是咽了口口水,没有说话。
“先生……”
为弗朗西斯气势所震,有昭田额头上满是冷汗,但他毕竟知晓弗朗西斯极有可能于今日出现,故而做了多手准备,深吸一口气说道:
“先生固然说的没错……但先生即使与圣盟为敌也在所不惜吗?
‘流火’奥尔本已然无力维持它在威尔史克的统治,信仰它的众家族的族人们将会成为神弃者被送入恶地之中,先生难道要阻拦盟里的讨葬部队吗?”
弗朗西斯微微垂下目光,有昭田此语可谓直击要害。
他自然知道成为神弃者是怎样一回事,之前在风隐道中,那些已然化为虫蜉的人们的惨状还历历在目,难道白川一族也要经历相同之事吗?
可他还没有回答,在一旁观望多时的佐藤终是开口:
“有昭田空,你与这位……交谈了如此之久,不如将其介绍给我等如何?”
他对于弗朗西斯并不了解,之前在繁星盛会上也是他儿子带着手下的无赖前往,家族中的旁人更是不知道他们与弗朗西斯之间的冲突。
佐藤家主只听闻会上有一名年轻的药师不仅拍下了朝霞暮云,还与天恩观的长老相争,没想到今日一见对面竟展现出如此强横的姿态,他观察了良久才缓缓开口。
“佐藤家主大人……”
有昭田空的目光在他与弗朗西斯之间来回流转,目露为难之意,他要是说出自己如何与弗朗西斯相识,就必定会牵扯出佐藤龙二变成痴儿的缘由。
“你姑且告诉他也无妨,毕竟……新仇旧怨都赶到一起了……”
弗朗西斯轻声说道,他可不认为对面会放弃瓜分白川一族的资产,索性还不如彻底激怒对方。
听闻此言,那有昭田脸色阴晴不定,但他也知道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心中一横,开口讲起去年初雪的那一天所发生的种种。
佐藤龙二是如何邀请他与原玄英为其撑场子的,龙二又是如何激怒弗朗西斯,迫使其杀死重伤的浅末,而后龙二自然遭到了弗朗西斯的复仇,被夺去记忆,变成了这副痴呆的模样,那些知晓此事的无赖们,也无一幸存。
这一段扭曲至极的故事一经讲出,众人神色各异地望着弗朗西斯。
佐藤龙二仗着自己的家世,在城中为非作歹多年,恶名远扬,当其离奇遭重的消息流出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人在私下拍手称快,没想到竟是面前这实力不俗的青年所为。
沫子望着弗朗西斯心中微叹,虽然根据佐藤龙二畏惧寺尾长老的情报,她已然猜到了那极有可能是弗朗西斯下的手。
可她也没有料想到,那佐藤竟卑鄙到绑架折磨无辜的侍女来击溃弗朗西斯。
琴子则是回忆那那天的初雪,她还在露台之上看了好久的雪景,心中想着弗朗西斯在做些神明,完全不知有此事发生。
望着弗朗西斯的背影,她感到一阵阵心酸,那种无法慰藉弗朗西斯的无力感再度涌上心头。
可出乎众人的意料,佐藤家主在听完此事之后的表情异常平静,周围的佐藤族人却各个表露出不安,因为家主这个状态,就预示着必将有人丧命。
“都、翔天,过来。”
他忽然抬手,叫过来身后的两个年轻人,那是一对兄妹,被家主呼唤还有些惊讶,但随即反应过来,快步上前,恭敬行礼。
“家主大人,您找……”
那名叫翔天的男子话还没有说完,忽然神情变得扭曲,他感到一阵剧痛,低头望去,佐藤家主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然穿过他的胸膛。
而一旁,他的妹妹也遭遇到了同样的待遇,他们用双手紧紧握住佐藤的手臂,极力挣扎着,但很快失去了力气。
佐藤家众人一阵哗然,家主虽向来心狠手辣,可从未当场格杀自家后辈,但在佐藤的扫视扫视之下随即噤若寒蝉。
“小子,我要你,求我杀死你。”
佐藤一字一顿地说道,目眦欲裂,其身上魔力攀升,狂发飞舞,缓缓飘浮于空中,展开双臂,左右手各擎一尸,宛若魔神。
可面对这样的佐藤,弗朗西斯没有丝毫畏惧,继续开口激怒对方:
“这话,你那废物儿子好像也对我说过……不过后来就变成他求我杀死他了。”
“啊啊啊啊啊啊!”
知道杀害自己孩子的凶手就在对面的佐藤家主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痛苦,仰天嘶吼,开始急速吟唱道:
“伟岸的斯内托啊,请饮尽这年轻男女的鲜血,聆听我的请求。
请将面前这断绝我血脉、杀掉我的独子的罪大恶极之人彻底击溃。
请让这世界最恶毒的诅咒、一切的不幸降临于其身上。
请让他再也感受不到任何声音、光亮、情绪……”
那两个可怜的家伙明明刚刚断气,却在众人注视下皮肤变得干枯,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就好像其体内的血液被什么不知名的存在吸干了一样。
这场面实在是太过于惊悚,众人无不为之胆颤。
“佐藤那家伙,居然要直接召唤神明分身?”
原家家主喃喃自语,看着佐藤身后的空中忽然出现一道裂隙,其间散发着一股股浓厚的寒意。
众人明显能感觉到,其间有着什么存在,正在蠢蠢欲动。
“没想到……他竟然修炼到这种地步了……”
因佐藤的威能有些惊异的原家主注意到了什么,低头望去,却发现之前焚尽其所有蛛丝的华却伫立于原地,没有一点上前相助的意思。
“她怎么……”
原家主心念直转,却听到佐藤的吟唱之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头,瞳孔一缩,发现佐藤满脸难以置信,嘴巴一张一合,却无法发出丝毫声响。
没有丝毫征兆,他的下半身直直地从空中坠落。
浮光剑一闪而过,这位香知城无人不畏的存在竟被拦腰砍断。
佐藤微微抽动了几下,便随着那两具干尸一同砸向地面,激起阵阵尘土。
那四溢的寒意也随即散去,裂隙缓缓塌缩,在空中只剩下几道黑缝。
倒在地上的佐藤仍然无法相信,自己甚至连使出绝技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对方一剑切为两段。
他想抬起头去看弗朗西斯,却使不上丝毫力气,只能看着头顶的天空不断迫近。
“家主!”
“家主大人!”
佐藤族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簇拥到佐藤家主的身边,看着他气息紊乱命不久矣不知如何是好,此刻他们望向弗朗西斯的眼神之中,畏惧远大于愤恨。
但仍有头脑尚且清醒之人,佐藤族中一位中年男子对着在附近观望的有昭田家主与原家主开口大喝:
“二位,此时尚不倾尽全族之力,群起攻之,更待何时?
再这样下去,白川家的资产我们可拿不到手里了!”
那被指名道姓的有昭田与原对视一眼,脸上都流露出几分迟疑。
佐藤的实力稳压自己一头,却没等使出绝技就被弗朗西斯一剑斩了,自己又要如何与这样的存在为敌?难道要用人命去填吗?
看出了那二人的犹豫,弗朗西斯缓缓收起兵刃,说道:
“有昭田家主,原家主,我看二位不如改变下策略,将目标指向佐藤一族如何?”
听着他的话语,二人的脸上都是露出古怪之色,唯有那有昭田空似乎忽然意识到什么,脸上忽然露出几分兴奋之意。
“据我所知,佐藤一族的实力应该是比你们两家要强上些许,虽然不能说二位未佐藤马首是瞻,但想必在城中也是处处受到他的掣肘,家族运转之间诸多不便。
现在佐藤重伤,即将身死,这难道不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吗?
他佐藤今日能联合你们瓜分白川家,难道明天就不会联合你们两家中的某一家吞掉另一家吗?
那剩下的一家势力,在香知城还会有立足之地吗?
二位还不如趁着佐藤家群龙无首,尽可能地从他们家身上攫取利益,这样一点点蚕食掉他们,有何不妥之处?
至于白川家众人,护住他们的性命,已是在下的极限了,那些资产,不早晚是你们的?”
弗朗西斯此言一出,全场死寂,有昭田与原家的众人面色各异,他们不得不承认那神秘男子给出的建议极具诱惑力,但同时也知道这只是弗朗西斯让三家产生隔阂的离间之计罢了,纷纷将目光投向自己的族长。
而瞬间成为众矢之的佐藤一族陡然紧张起来,这些年他们仗着自己家族在城中势大,没少与其他两家交恶,现在佐藤家主被当众一剑斩了,难保其余两家不会起异心。
场上陷入诡异的死寂,玄炎低声笑着,对华说道:
“呵,这小子,还真是个挑拨离间的天才,这将要要是发生战争了,他一定是个优秀的间谍。”
“玄炎大人您这话说得可不像在夸他啊……”
华暗中回应,她的心境倒颇为平和,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她只要追随弗朗西斯的脚步就好。
见到场上数百人被其三言两语便弄得彼此猜疑,弗朗西斯心中流过一丝快意,想着继续火上浇油的他却忽然面色微变,抬起头来,华与诺姆做出同样的反应。
只见天边一个小小光点于空中闪烁,其竟以极为恐怖的速度在空间中穿梭,转瞬之间就出现在众人的头顶。
见到弗朗西斯的神情,众人纷纷抬起头,看清那光点的真面目之后无不神情骤变。
那赫然是一艘底部爬满金色纹路的船舟,只是速度不知比白川家的那艘陆行船要快上几百倍,船头一杆金灿灿的旌旗迎风飘荡,其上飘逸的‘圣’字证实了来者的身份。
“不……怎么会……讨葬部队怎会来得如此之快……”
沫子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他们是今天早上才失去能力的。
也就是说,讨葬部队在一大早、甚至比那更早就从圣道遥遥赶来,过来将他们投入地狱。
“弗朗西斯……你,快走吧,讨葬部队的大人们见到你庇护我们的话,说不定会怪罪与你呢……”
琴子也颇为焦急地说道,她虽然知道弗朗西斯实力很强,但讨葬部队,那已经是另外一个级别的了。
“你能及时赶来拦住这三家我很开心,不过已经……”
弗朗西斯回头,看着琴子,撇了撇嘴说道:
“你这家伙真是麻烦啊,之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让我带你走,现在这么快就反悔了?真是……薄情。”
“你……”
琴子闻言,心知弗朗西斯这是在宽慰自己,还欲说些什么,圣盟那艘飞舟舱门缓缓展开,一阵云雾缭绕,其上走出二十余人,站定在空中,低着头俯视着众人。
只见其各个身着长衣,面容隐匿于披风之下,但无不气度非凡,弗朗西斯能轻易判断出,这些人的实力,几乎都迫近赐临碑。
而为首二人,一男一女,更是令弗朗西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那男子一袭灰袍,手持法杖,须发灰白,垂垂老矣,看似人畜无害,但那法杖尖端的水晶球所散发出的骇人波动,昭示着这分明是一件金瞳上品的法器。
而那少女,面容苍白,一头长发束于脑后,五官精致,令人瞩目的是,她的瞳孔竟是血红色的,只要与其对视一眼就似乎被吸入无边血海。
少女的身形颇为消瘦,那纤细的双臂将一柄等身长的漆黑刀刃抱于自己怀中,似乎像是抱着自己的一切。
不知为何,弗朗西斯看到那柄长刀心中狂跳不止,他好似听到无数亡魂在哀嚎不已,要吞噬掉生灵的一切。
他连忙挪开目光,调整呼吸,在他看来,那少女比那老者还要强上三分。
“怎么……会……”
他的身后传来沫子的声音,只是那声音中失去了往日的稳重,满是慌乱。
对上弗朗西斯的目光,沫子面露绝望之色:
“那两位分别是讨葬部队的总统领‘入殓鬼’绮月琉璃,以及奥苑的护苑法师……须佐巡。”
“总领队?护苑法师?听起来阶位不低的样子。”
弗朗西斯微微皱眉,低声问道:
“他们在赐临碑上的排名……挺靠前的吧……”
“须佐老先生排在第七十九位,而那位绮月……上个月刚刚升到第三十一位……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意料之外的人物,让沫子方寸大乱。
讨葬部队是由统领官与讨葬者组成,统领官共计十二位,在赐临碑上排名前二百的绝顶高手中选出。
而讨葬者,就是那些看不清面目的金袍人,都是各方势力的精锐,像是白川家这种阶层的势力,根本没有资格参选。
一般来说,处理这种程度的神弃,十名左右的讨葬者就绰绰有余了,没想到除了十二位统领之一的须佐,连总统领都亲自赶来了。
“三十一名与七十九名吗……”
对于讨葬部队并不十分了解的弗朗西斯,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对面这反常的选人上,而是在思索着如何能为琴子她们争得一线生机。
他之前遇见的最强者也不过是排名三百多位的须之内训叶,弗朗西斯还没有与其正面交锋,现在则一下遇到了排名在前五十的绝顶高手,看来付诸武力是无法实行了。
“小子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
玄炎的声音在其心底响起。
“那女人的刀里有刀灵存在,应该也是所谓神明。我们刚刚彼此试探……不是对手。”
弗朗西斯心中一沉,玄炎那般骄傲的人,竟轻而易举地承认了自己不如对方,可见双方势力差距之大,已经到了一种令人绝望的地步。
他抬眼去望那少女,却发现对面目光微凝,打量着华,显然也意识到了玄炎的存在。
“绮……绮月琉璃大人,没想到您竟然亲自驾临这偏远小城,实在是令我等诚惶诚恐……还有奥苑的须佐大人,久仰大名了……”
有昭田的家主对着空中深深行礼,那谦卑的模样让弗朗西斯丝毫不怀疑,那两人一落到地上,他就会立马跪到在地去亲吻他们的脚。
谁知那须佐根本不给他面子,低声喝道:
“老夫随绮月小姐处理白川一族的神弃,无关人等,速速退散。”
有昭田一愣,他刚想再说点什么,却在须佐的凝视之下,讪讪一笑,随即带领族人家丁离去。
对面既是十一家华清家之一的高层,又是讨葬部队的统领,不知比他高了多少个阶层,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其余两家见状,也纷纷行礼之后撤离,佐藤家主已然死去,众人自然也不敢找弗朗西斯的麻烦,将其尸首匆匆收好,极速离去。
那有昭田空走出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回首望着站在原地的弗朗西斯。
他虽然很好奇这种情况下弗朗西斯也如何应对,但可惜接下来的碰撞完全不是他这个级别能够接触的,暗中感慨一声加快脚步。
香知城的三家如同豺狼一般准备瓜分白川家的遗产,此刻却如同流水一般散去,谁知道有一天,他们自己会不会也会成为被瓜分的对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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