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梭舟的一间净室内,弗朗西斯等六人围坐于其间。
“这……这居然真的存在……”沫子望着诺姆的一头金发与精灵特有的尖耳,喃喃说道。
整片大陆的所有异种族早在四百年前就被屠戮殆尽,故而纵使沫子博览群书,也对精灵的存在毫不知情。
毕竟她也没有达到五十岚夫人的那个阶层,无法得知最深层次的隐秘。
琴子倒是接受得很快,她好奇地探出身去,仔细打量诺姆的仪容,口中啧啧称奇。
而坐在诺姆身旁的绫乃,望着他那坚毅而不失美感的面部线条,伸出手去想要触碰,犹豫再三之后终是收回了手,她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所倾慕之人竟是一位异族,长相竟如此俊美。
见到三女反应各不相同,弗朗西斯微微垂首:
“抱歉,三位,用谎言欺骗了你们如此之久。”
他原本想着打算与琴子一起离开香知城后,再将诺姆的真实身份透露给她。
但异变突生,众人正被送往那名为极乐道的恶地,他也就感觉没有必要再对这三人隐瞒诺姆的真实身份了。
“没有关系,弗朗西斯先生。”
沫子轻笑一声,说道。
“毕竟那个时候我们对于彼此双方是否值得信赖这一点都心存疑虑,你对白川家有所隐瞒再正常不过了。
说起来,那位奥苑的须佐老先生的确提及了什么异族魔法,没想到……”
“沫子小姐能体谅在下的处境真是再好不过了。”
弗朗西斯笑道,旋即倒起苦水:
“原本我们还以为威尔史克也是一处多种族共存的地方,没想到……人类竟然一家独大,故此诺姆先生不得不一直隐藏面容……”
“话说弗朗西斯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过去经历了些什么呀?”
琴子忽然正视弗朗西斯。“从那极乐道出来之后你可得全都告诉我。”
“过去吗……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啊……”
弗朗西斯轻声说道。
琴子的说法就好像众人一定能从恶地之中幸存一样,虽然抱有希望是好事,可……
他没有想完,左臂就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琴子环住他的手臂。
“管他呢,只要是你的事情我都爱听。”
她几乎都要把脑袋靠在弗朗西斯的肩上,柔声说道。
自从弗朗西斯帮助白川众人免于其余三家的羞辱之后,琴子对弗朗西斯的态度就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从爱恋到倾慕,那饱含爱意的双眸总让弗朗西斯有些无所适从,他扫了一眼自顾自饮茶的华,没有去回应琴子的动作。
琴子也不去在意,转头笑嘻嘻地对绫乃说:
“怎么样啊,绫乃,得知自己的心上之人从一位被毁容的男子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位如此英俊的异族之人,是不是很雀跃?”
看着活跃异常的琴子,弗朗西斯稍稍安下心来,他原本以为这位养尊处优的白川小姐,在经历了舞子身死以及家族遭受灭顶之灾后,必定会消沉一段时间,说不定还会性情大变,可没想到她竟恢复得如此之快,她的乐观鼓舞了整个家族。
“哎呀……你在说些什么啊,琴子小姐……”
绫乃面色微红,但忽然转向弗朗西斯,表情颇为认真。
“弗朗西斯大人?”
她出声呼唤。
见到弗朗西斯抬起头,绫乃继续问道:
“既然……诺姆先生没有被毁容,那……他为了拯救二位而舍身去迎战虚空生物之事也是假的了吗?”
“抱歉,绫乃小姐,事实与我之前的描述的确有着很大的出入。”
弗朗西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随即说道:
“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他名为诺姆·阿玛斯塔夏,是某处精灵国的第二任皇帝,七千多年前,他为了守护自己的国家,而主动变成今日这副模样,这样就可以不会受到寿命的限制,永远抵御着外界之敌。
而我能有幸与其同行,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顾虑到绫乃的心情,弗朗西斯言简意赅地描述了一下诺姆的过往。
“是……这样啊……为了一整个国家选择牺牲自己,还真像是你会去做的事情呢……诺姆大人……”
绫乃转头看着身旁的诺姆,表情安心了不少,在她心里,诺姆依旧是那个灵魂都闪着光亮的存在。
看着绫乃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弗朗西斯心想诺姆以前迫害火精灵萨拉曼达之事看起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直到,不过……现在诺姆体内的意志肯定与当初那位精灵王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诺姆微微侧首,注视着绫乃,即使摘下兜帽,他的眼眸之中也没有一丝情感。
不过能像这样回应绫乃,她就已然很满足了。
剩余几人也望向二人,表情柔和,在经历了如此之多的晦暗之事,前途未卜之际,一位侍女与一位曾为精灵王族之人的爱恋想必能极大地宽慰众人内心。
忽然门口一阵响动,几人转头望去,发现更识那小小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歪着头,目光依次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弗朗西斯身上。
“又把几个女人带到房间里面享用啊?在天梭舟上就敢如此行事,进了极乐道你会怎样妾身都不敢想。”
她用着无比天真的语气与表情说着最为污秽下流之语,弗朗西斯那原本因为未能发现更识接近而感到失落的心情旋即消失不见,他在心中腹诽不已,但还是站起身来说道:
“更识小姐,此时造访,有什么事吗?”
“收拾一下准备走了,极乐道,马上到了。”
更识语气忽然变得郑重,沉声说道。
听闻此言,几人都面色凝重地站起身来,收拾了一下本就不多的随身物件,依次走向门外。
大抵是由于更识等人有求于弗朗西斯的缘故,几人这段时间过得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平静安宁,丝毫没有被押赴恶地的绝望。
那些讨葬者也未曾对白川一族多加限制,只要在规定的区域内活动,他们对众人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横加干涉。
食物与住所都算得上是趁心如意,可……悠闲的时光注定无法长久。
来到房门外,沿着长廊走上一段距离,到达了众人登上天梭舟时所停留的大厅,弗朗西斯赫然发现,白川众人竟已然集合于此,沫子等人见状,连忙走向白川家主,低声交谈着什么。
不知何时,那些讨葬者们已然出现在了大厅的四周,与其说是维持秩序不如说到了这最后关头,防止有人心生歹意图谋不轨。
那位‘入殓鬼’绮月以及奥苑的须佐也出现在众人面前,二人都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一位怀抱长刀,面无表情,另一位捋着胡须,闭目养神。
在飞舟中的两个星期,弗朗西斯未曾见过这两位讨葬部队的统领,不过他也乐得清闲就是了。
“做好准备,我们开始下降了。”
跟在其身后的更识忽然缓缓开口,一向慵懒的她的表情中竟混杂着肃穆与紧张。
弗朗西斯回头望了她一眼,没有开口。
既然她不肯明说究竟需要弗朗西斯到那恶地之中做些什么,那也只能等他自行领悟了。
这天梭舟不愧是盟中最上乘的载具,不仅在极速行驶的过程中众人没有感到一丝震颤,就连现在开始降落,整艘船体依旧保持平稳。
这种神奇的载具令弗朗西斯眼馋不已,他甚至考虑要是能活着走出来是不是可以向更识索取一艘这天梭舟。
几声轻微的低响过后,船体稳稳地降落到地上,舱门向上打开,两位讨葬者外出侦察一番过后,回来向绮月与须佐禀报一切正常。
须佐终是睁开双目,眼中精光爆射,望着临近恶地有些忐忑的白川众人说道:
“来吧,这些天对你们也够好的了,现在乖乖下去,别让老夫多费口舌。”
他的话语中还是没有丝毫客气,白川众人也丝毫不敢忤逆他,在讨葬者们的引领下乖乖走下飞舟。
弗朗西斯几人最后下船,落地的瞬间他就被那惊人的景象吸引住了目光。
飞舟停留在一片孤零零的悬崖之上,而横亘于众人面前的赫然是一片望不见边际的迷雾之海,灰色迷雾缓缓流淌,令人猜不透其纵深。
而悬崖蜿蜒而来的背后,则是一整片毫无生机的戈壁,零星有一些枯死的灌木,此处已然远离威尔史克的任何人烟。
“这就是……”
弗朗西斯喃喃说道,他惊奇地发现自己散出去的感官徘徊于雾海表面,就好似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所阻拦。
雾海深处的情况,看来只能等他深入其中之后才能知晓。
“没错,这里就是七大恶地之一的极乐道了,怎么样,是不是有一种一跃而下的冲动?”
更识轻笑着说道。
弗朗西斯叹息一声,此刻他也顾不上许多,开口道:
“我说更识小姐,你既然不告诉我让我下去做什么,那至少透露一些着极乐道的情报呀,那样圣盟让我办的事情成功的机率才更大,不是吗?”
虽然料想了这恶地之行可能很艰难,但身临其境弗朗西斯才真正意识到,带着这上百名失去力量的白川族人,他在里面的处境可谓是举步维艰,因此他迫切需求任何有用的信息。
可看着弗朗西斯眼中流露出的一丝焦急,更识却把目光挪向别处,甚至哼起了某首童谣,气得弗朗西斯牙根发痒。
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铁索叮当作响之声,弗朗西斯回头望去,发现讨葬者们的身前不知何时出现十余座颇为厚实的轮盘,其上纹路明暗交织,竟自发运转,将深入雾海的铁索极速拉起。
那原本平静的雾海忽然流转不息,铁索的另一端,显然悉着什么体积不小的事物。白川众人面色微沉,望着这一幕。
片刻之后,一排深棕色的木板从雾海中浮现而出,当众人看清那沉默的建筑之后无不面色惨白。
那赫然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升降梯,容纳下白川众人绰绰有余,整体的造型虽然很古旧,但仍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难不成……让我们坐这东西……”
白川众人中不知是谁低声嘀咕了一句,说出了众人的疑惑。
两位讨葬者拉开大门之后露出其中一层层的木纹内饰,须佐走到其跟前转过头来看向众人,那意味不言而喻。
一时间无人挪动脚步,那可是恶地,威尔史克四百年将,就未曾听闻有谁能顺利从恶地之中活着出来的。
绝望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不少人脸色惨白,两股战战。
见须佐脸上的不耐之色愈发明显,弗朗西斯暗中叹息一声,率先踏入那升降梯,一进到其中,一股久未启用的味道溢入他的鼻腔,他四下顾视一圈,站定身形,华与诺姆紧随其后。
琴子也想跟着上去,但转头看了一眼她的父亲,终是停下脚步,白川家主明白她的意思,大踏步走到众人面前,朗声说道:
“诸位,讨葬部队的诸位大人与更识小姐,这一路上对我们极尽优待,我们又怎能给他们添麻烦?
还有弗朗西斯先生,他为了我们家族甚至愿意去这恶地之中走一遭,我们又怎能停滞不前?
你们要记住,即使失去奥尔本大人的眷顾,我们也依旧是白川家的人。”
他的话语似乎终于唤醒众人心中那残存着的骄傲,几人率先迈出脚步,随后一个接着一个,众人悉数踏上了那升降梯。
承受了所有人的重量,那升降梯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响声,但其只是轻微晃动了两下。
见状弗朗西斯松了一口气,看来不必担心这老旧的结构会在半空中崩碎。
众人站定之后,面色依旧惨白但神情已然镇定了下来,他们面朝门口,看向讨葬部队众人。
那更识好像十分不喜白川众人的这种氛围,她忽然蹦蹦跳跳地走到众人面前,开口说道:
“啊啊,虽然里面究竟是怎么样的,我不能告诉你们,但可以说的一点则是……”
她停顿了片刻,等着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点婴儿肥的脸上却露出颇具恶意的笑容,故意拉长声调说道:
“这极乐道成为恶地已经有一百三十多年了,每年都会有一万多名意识清醒的神弃者进入其中,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活着出来的人,可是一个都没有的哦。”
说完这近乎宣判众人死刑的话语,更识摆了摆手,示意讨葬者们启动机关,将众人放下去。
那厚重的大门随即发出一声喘息缓缓闭合,就像上了年纪的老人却仍旧需要去田间劳作般,升降梯中逐渐变得昏暗。
更识那一番话过后,弗朗西斯能明显感觉到白川众人好不容易凝起的那一丝镇定与希望被瞬间击溃,随着光亮逐渐暗淡,一股不安焦躁的氛围在众人之间蔓延。
“弗朗西斯……”
琴子向他投来求助的神情,那表情泫然欲泣。
弗朗西斯没有回答,而是重重地拍了拍手,升降梯的棚顶随即亮起点点烛火,那火光虽然不甚强烈却驱散了所有昏暗,也驱散了众人心中的阴霾。
“更识小姐你是答应过我……我要是完成所托之事的话,做什么都是能够被应允的吧?”
在大门即将闭合的一刹那,弗朗西斯抬起头,直视着那脸上带着玩味笑容看着他的女童。
“哦?莫非你已经有所欲求了?”
更识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目睹了弗朗西斯轻而易举地稳定住众人情绪的缘由。
“虽然别的事还没有什么想法,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的是……”
弗朗西斯学着更识的样子,拖延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若是我们能活着从恶地出来,我一定要脱下你的裤子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你的屁股。”
更识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弗朗西斯竟能说出此等之语,而此刻大门刚好牢牢闭合,十余铁链接连作响,整座升降梯在一阵颤抖中缓缓下落,落向无人能够归来的深渊。
“这小鬼……嘴巴还真毒啊……”
一旁的须佐知道更识最讨厌别人故意拿她当小孩子看待,连忙打圆场:
“不过更识小姐……圣盟……巫女大人她真的相信此人能够寻觅出破解之法吗?
毕竟……三大摄家之一的云居家亲自出手,也没能对那位造成丝毫伤害,即使与其签订了每年为其提供万人生祭的条约,还是有一位云居家的后起之辈没能救回来……”
“你不必担心,须佐先生,此事成败与否,于圣盟都没有多少损失。
若是失败则维持现状,若是成功盟中则减少一大负担。”
更识此时回过神来,悠悠说道。
“反正随着‘流火’奥尔本的落败,白川一族注定要成为神弃者,这几个异乡人既然愿意进去,那就随他们去好了,不要抱有太大希望,几个异乡人罢了……不过……”
更识忽然话锋一转,伸了个懒腰,轻声呢喃:
“我还从未见过巫女大人对谁如此上心呢,说不定就是因为他的异乡人身份,对诸位神明缺乏一份敬畏之心,也因此能够找到破局之策?谁知道呢?”
她的声音飘渺,似乎是说给须佐听的又像是自言自语。
须佐见状,识趣地没有多说话,回身指挥众讨葬者收纳机关,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次启动就是要等到明年生祭的时候了。
而一直一言未发的绮月则怀抱长刀,伫立在悬崖边上,目光虚无缥缈,整个人就好似随时会消散于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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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这地方可不太对,你带着这么多累赘肯定,活不下去,还不如将他们扔下,带着你在意的那一对儿姐妹花走,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玄炎一本正经地说着令人不齿的话语。
弗朗西斯还没有说话,华却开口转移话题,她知道凭借弗朗西斯的骄傲他是断然无法舍弃白川众人:
“玄炎前辈你……看出什么了吗?”
玄炎却罕见地沉默下来,这让弗朗西斯与华的心中都咯噔一下,大概是玄炎感知到了一些就连它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物。
一向眼高于顶的玄炎都如此姿态,二人心中又怎能不慌张。
“不过此地……也的确异常过头了……”
弗朗西斯望着四周的景象,喃喃说道。
众人从升降梯出来以后,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住,此处薄雾冥冥不见天日,不知何处亮起的微光让众人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四周仍是那缓缓流淌的灰色雾气,了无生机。
即使弗朗西斯的感官完全展开,却仍和地表上一样,没有办法穿透灰雾丝毫。
而众人的面前则是一条还算宽阔的道路隐没于灰雾之中,不知通向何处。
两侧却仍是悬崖峭壁,深不见底,琴子捡起石块向下抛去想要估测一下深度,可是却久久没有听到回音,就像好灰雾之中蛰伏着什么东西,将那石块彻底碾碎。
弗朗西斯沉默了片刻,决定带着众人前行,这样待在原地也不是办法。
若是以往他定然不会如此冒进,可是现在他的身边除了华与诺姆,还有上百失去能力的白川族人。
其中上至几乎无法行走的耄耋老者,下有还不会走路咿咿呀呀的婴孩,更是有数位身怀六甲、即将临盆的孕妇,他们迫切地需要一个庇护所。
而刨去这些老弱病残,队伍中还有为数不少的妇孺,失去了能力的他们甚至都缺乏最基本的自保能力,这样算下来,整支队伍堪堪可用的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男子。
在白川家主的协助下,弗朗西斯让众人结成阵型,老幼与妇女走在队伍中央,男子们将自己的家人护卫在内测,走在队伍的外围。
即使如此弗朗西斯还不放心,他让诺姆召出数十傀儡拱立在队伍两侧,既防止有人不小心掉落悬崖,也防止悬崖中有什么东西突然发难。
诺姆又主动召出十余体型宽大的傀儡,让那些无法自主行走的人们趴在傀儡的背上跟着队伍前行,他更是亲自站在整支队伍的最后方,避免有人落队。
而弗朗西斯则与华带领众人走向未知,探查着昏暗中的危险。
众人就这样前行,四周一片昏暗与孤寂,没有丝毫声响,在这样的环境中,人很容易失去对于时间的感知能力。
“弗朗西斯,再休息一会儿吧,大家的体力实在是跟不上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沫子忽然开口说道。
闻言弗朗西斯微微皱眉,众人从升降梯出来的时候应该迫近午后,一路上队伍已经休息过三次了,这次才前行没多久,就又需要休息。
他回头望去,发现在周围警戒的男人们的脸上还好,虽然稍显疲惫与茫然但仍能坚持。
可小孩子与老人们脸上满是倦意,一个下午的时间几乎持续不断地前行,几乎已然耗光了他们的体力。
越来越多的小孩子依偎在母亲的身上被她们抱着前行,可是这样下去,又能坚持多久呢?
但同时弗朗西斯心中也清楚,随着夜晚的降临,先不论这极乐道中是否会产生什么异变,但是饥饿与困倦的侵袭,就会让众人无法忍受,他们必须要在那之前寻得一处安全的庇护所,否则还真能让众人睡在这诡异的道路中间不成?
“这条路到底有多长啊……”
弗朗西斯暗中焦躁,一路在土路上除了沙石之外空无一物,看不到任何植物存在的迹象,更不要提建筑与生灵了。
若不是他每走出一段距离就在地上划出一道极为明显的痕迹,弗朗西斯还真以为自己在原地兜圈子。
他现在甚至开始考虑是否应该自己一个人加速向前探索,尽快探明周边地貌,若是再这样拖延下去的话,事情必然会想他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
可是他又有些担心,自己一旦脱离队伍,则既有可能再也无法与众人相遇,对于诡异之境的遭遇,弗朗西斯可是清楚得很。
“该死!”
弗朗西斯在心底抱怨了一声,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没想到一进入恶地就会遭遇此等困境,而他却对此束手无策。
就在弗朗西斯心中烦闷,众人惶恐疲倦之际,华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弗朗西斯……小黑,有反应了……”
闻言弗朗西斯精神一振,小黑对于各种器物的敏感程度甚至不在玄炎之下,不论它发现了什么,众人这段枯燥而疲倦的旅程终要结束。
华也不多迟疑,将小黑从于更识那里得来的那个华丽异常的兽纳袋中唤出,小黑落地,环顾一圈四周,直直地站起身子单爪指着前方‘吱吱’地叫个不停,神情则颇为奇特,似乎有几分不可置信。
见状原本疲倦不堪的众人都起了兴趣,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活灵活现的灵宠,整支队伍那惨淡的气氛也淡了几分。
将二人的对话听在耳中的白川家主趁机说道:
“这小东西定是发现了什么,我们再坚持一下,过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无论如何都在这条鬼路上活活困死要强。”
说着他一马当先背起一位瘦弱的老妇人向前走去,其余白川族男子见状纷纷效仿,不论亲疏嫡庶,搀扶着老人,将小孩子拦腰抱起。
这一刻,白川家的血脉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见到众人竟自发行动起来,弗朗西斯也是松了口气,他的感官一直保持在极为敏锐的状态,随着众人前行,必要时会发出预警。
队伍还没有走出多远,弗朗西斯就皱起眉头,因为他赫然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饭菜香气。
他可不认为这种绝境会有正常生活的人家,他心中一沉,暗中让华与诺姆做好戒备,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随着一丝灯火的亮起,弗朗西斯心中的那份戒备化为惊疑,众人见到灯火,心中惊喜之情更甚,快步向其前行。
而走到这条道路的尽头,伫立在众人面前的赫然是一处灯火通明的洋馆,弗朗西斯闻到的饭菜飘香,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其彩绘的玻璃窗透出温暖、柔和的光亮,就好似大海中的灯塔,为迷途的船只指引方向。
只是此处仍旧与众人一路走来的其余地方一样,没有丝毫声响,幽寂的路上突然出现这样一栋显得舒适又温暖的洋馆,怎么想都颇为诡异。
见此众人也有些不知所措,转头望向弗朗西斯,他们也闻到了那阵食物香气,腹中自然传来阵阵饥饿,这对于跋涉了一下午的众人来说无异于致命的诱惑。
弗朗西斯沉思片刻,他跨步上前,重重地扣了几下那极为厚重的大门,沉闷的回音在整片空间回荡,可是却无人应答。
“门没锁……”
在弗朗西斯敲动的时候,他已然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他心中一凝,双臂用力推出,两片大门应声敞开,就好似在欢迎他一般。
淡黄色的烛光映照在弗朗西斯身上,也让其看清这洋馆之中的事物。
“这究竟是……”
弗朗西斯愣在原地,一时失语。
“哦吼,有意思啊,小子……这还真是,颇为应景呢……”
玄炎缓缓说道,但弗朗西斯听出它也有些不知所措。
不管怎么说,这场景都过于诡异,横亘于道路中央的洋馆空无一人,而其中竟有着四排长桌,其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美食。
冒着热气的浓汤,其间各色食材缓缓漂浮显得颇为诱人,被炙烤地吱吱作响的巨大肉排,在灯光下泛着点点油光,被穿成串竖插在松软的面包里的鱼虾与贝类,向食客们展示它的厚实的用料。
怎么看都是一场饕餮盛宴,就好似有无数辛勤的厨师,忙活了一整天的时间为众人准备好了晚餐之后消失不见。
不仅如此,洋馆的另一侧的角落里,还堆放着上百个柔软的枕头与被褥,显然是考虑到一路跋涉至此的众人在用餐过后定会感到疲惫,需要好好休息。
众人见弗朗西斯默不作声,都一个个伸出脖子看向洋馆内部,那目不暇接的美食看得众人惊叹不已,不过也仅限于此,并没有人贸然上去大快朵颐。
毕竟白川氏也是香知城四大氏族之一,平日里什么样的山珍海味众人没见过?
即使腹中阵阵饥饿,他们心中也清楚在绝境之中出现这样一处堆满美食的场所是多么诡异的一件事。
因此除了几个流着口水的小孩子被父母训斥了几句之后再无异动,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弗朗西斯等着他的判决。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弗朗西斯忽然想起他以前看过的山野传闻。
说深山老林中饥肠辘辘的旅人,忽然得到一户神秘人家的盛情款待,那美食被施展了障眼法,实际上都是用瘌蛤蟆与泥土制成的,旅人大快朵颐之后很快腹中剧痛难忍一命呜呼,成为山野林怪的盘中餐,此情此景与弗朗西斯当时读到的故事何其相似。
但他毕竟是一位金花级的药师,威尔史克能毒死他的魔药根本没有几种。
他让众人稍安勿躁,分别从不同的桌子上取了几种菜品,随即掏出数瓶魔剂以及一套物件来进行检测。
众人注视着他那精巧的手法,默不作声。
检验结果很快出来,弗朗西斯微微皱眉,他用了四种不同的方法,可检测的食物无一具有毒性。
但这结果着实出乎弗朗西斯的意料,进入恶地以来,他一个生物都没有看到,却已经有人掐着时间准备好了一顿晚宴为众人接风洗尘却不露面?
这种事情实在是过于违背常理,若是吃下这桌佳肴之后不发生什么才属异样,但现在……
弗朗西斯转头看了一眼眼巴巴望着自己,但乖巧地没有吵闹的孩子们,又低头仔细感受了一下手中肉排的质感与热量,强大的精神力让他确认了这并非幻觉。
他沉默片刻,终是放下手中器具,转过身来朗声对众人说:
“经过测验,这些食品里没有毒……也并非幻觉,可以食用。
但想必诸位也清楚,这恶地之中莫名其妙出现这样一桌美味,还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吃下它之后一定会发生什么,到时候请诸位做好准备。”
他终是决定让白川众人用餐,毕竟若是放弃这顿美味之后,那些老幼妇孺根本就没有办法坚持到第二天的晚上。
饥饿感又很容易在人群中引发恐慌情绪,到时候更有可能招致灾厄。
听闻此言,众人眼神一亮,但还是向白川家主看去,在得到家主的首肯之后,众人终于簇拥到长桌周围,落座之后等待白川家主一声令下,顿时咀嚼声与器皿挪动的声音在大厅内回响。
大家都颇为饥饿,心中又混杂的恐惧不安与暂时舒缓的情绪,一时间没什么人说话。
弗朗西斯也与华找了一处角落坐下,开始填饱肚子,毕竟明天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清楚。
“嗯……”
汁水浓郁的肉排让弗朗西斯微微惊讶,这顿晚餐的水平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出众。
他抬起头,发现华已经在一旁不声不响地堆放了两个空盘子,显然这顿饭也很和她的胃口。
弗朗西斯并没有控制众人的饮食,让他们把明显只够一个晚上的饭餐分成数份,有的时候,吃不饱比完全不吃更为折磨人。
“小白的状态怎么样?”
弗朗西斯用着桌上的布巾擦擦嘴之后,问向华。
与小黑不同的是,小白对各种生灵的气息极为敏感,更识说得没错,这两只瑞比兽于极乐道之中能起到大用。
“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但是状态还算良好,一路上都是这样,看来我们附近真的没有任何……生物存在。”
华自然明白弗朗西斯的意思,再探查了一下兽纳袋之后回道。
“那就好。”
弗朗西斯点点头,刚欲说些什么却忽然把头转向一边,用过餐的白川家主向其走来。
“弗朗西斯先生,坐,坐。”
家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按着他的肩膀在他身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我们白川全族上下都对先生你庇护我们、使我们免受其余三家侮辱的行径极为感谢。
对于你、华小姐、诺姆先生舍身进入这恶地中的做法……则是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要白川一族还有一个人活着,他就会认先生为主,任君差遣。”
“这种话,等我们能够活着出去再说吧,现在真的是举步维艰,今天能遇上这样一处神秘洋馆,那明天呢?”
弗朗西斯面露苦笑。
“说的也是,那先生对于今后,有没有什么想法呢?
那更识大人让你做的事情,老夫想破头皮也猜不到啊。”
白川家主随即叹息一声说道。
“嗯……”
弗朗西斯沉思片刻:
“虽然不知道时间与日夜,但今天大家都很累了,进行下分组就休息吧。”
“分组?是要分组对此处进行探索吗?”
家主有些不解。
“不是,咱们一共一百人出头,就分成十人左右一组吧,每一组再选出个组长来。
组长的作用,就是关心自己每一位组员的情况,包裹身体、心理上的。
毕竟再这种地方,人很容易压力过大而迷失,让组长一有异常就立刻向咱们汇报就行。
具体如何分组比较妥当,还得麻烦您这位家主来。”
弗朗西斯说出自己的想法,这样一大群人,彼此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若是需要转移的话,有谁不幸走失了,旁人都有可能发现不了。
白川家主很快明白了他的想法,连声称妙,起身离去,很快在沫子的协助下执行起分组。
众人酒饱饭足正有些困倦,听到家主的命令之后低声交谈着,但还是乖乖就范。
看着划分之中的众人,华轻笑着说道:
“你还真是具有管理天赋啊,这样一来,白川众人存活下来的机率更大了。”
“真是的,你可别取笑我了。”
面对华,弗朗西斯不会有丝毫作伪,他见无人注意到他叹息一声靠在华的身旁:
“当时头脑一热认为自己能从风隐道中活着出来,现在再面对一处恶地也毫无压力,可没有想到压力会如此之大。”
对于弗朗西斯罕见的示弱,华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轻轻拍着他的大腿。
“现在想想这完全就是更识他们一步步引诱我进入此处,可要是不这么做的话我恐怕又会在很长时间内陷入苦闷,当时为什么没有去营救琴子他们?
这还真是……两难的决断啊……”
弗朗西斯感慨道。
“虽然你话这么说,但你有绝对的自信带我出去吧。”
华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却恰到好处地激发了弗朗西斯心中的保护欲。
“这是自然……只是……”
弗朗西斯说着,转头看向分组完毕,正在分发被褥,准备入眠的众人。
饱餐一顿,又有了庇护之所,众人脸上的气色好了不少,虽然不知道明天是否同样能享有今日的安稳,但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已是极好的处境了。
“失去了力量的他们,我认为真的很难在这里生存下去……”
弗朗西斯不无悲观地说道。
“为今之计,只有我尽早完成更识的任务,才能为众人博得一线生机,说不定,我明天就要外出探索了……”
“是吗……”
华伸了个懒腰,一路奔波加上精神的高度紧张,她也有些倦了。
此时沫子抱着两套被褥走过来,说道:
“这洋馆上上下下我刚刚也看了个遍,除了这间大厅之外再无他物,甚至只有一个出口,去路被完全堵死了,想要继续探索的话,说不定得麻烦两位诉诸武力了。”
“这样啊……多谢了,沫子小姐。”
弗朗西斯接过被褥,看着沫子那平静的面容。
实在是有些想不通她为什么在遭遇了那些之后仍能保持冷静。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失去了自己的丈夫与孩子,而凶手则是从小玩到大的妹妹,现在整个家族又遭遇了灭顶之灾,她却最先振作起来辅佐白川家主处理各项事务,心智之坚韧弗朗西斯平生罕见。
察觉到弗朗西斯目光,沫子回给他一个淡淡的笑容转身离去。
虽然此处的景象永恒不变,但众人明显感觉到阵阵困意,于是弗朗西斯操纵着烛火灭去了其中的绝大部分,安排众人入睡。
反正有着诺姆与玄炎的双保险,也毋需安排人手守夜。
弗朗西斯与华抱着被褥来到一处角落,与众人稍微拉开一段距离,二人依偎在一起,互道晚安之后就准备入睡。
此时万籁俱寂,大厅中回荡着轻微的酣眠声以及母亲给睡不着的孩童低声哼唱的眠歌絮语,或许是环境显得比较安逸的缘故,华很快陷入沉眠。
感受着她的呼吸,看着华那浓密的眼睫毛,弗朗西斯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片刻之后他悄悄起身,在大厅内顾视一圈之后,走到门口,那里诺姆伫立在一旁,绫乃就睡在他的身后。
见到此景弗朗西斯微微笑了一下,侧身走到大门之外,看着外面的灰雾眼神有些迷离,有的时候放空思绪是比睡眠还要更加良好的休息。
可弗朗西斯还没有沉下心来,身后就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他回首望去,发现琴子咬着嘴唇偷偷望向他,像极了深夜翻墙与情郎幽会的怀春少女。
弗朗西斯见她这副摸样,自然不会说出‘你怎么还不睡?’这种无趣之话,可现在心绪满怀的他也不会考虑那些旖旎。
看着有些紧张地试探着他的反应的琴子,弗朗西斯终是暗中叹息一声,招了招手。
琴子立刻笑靥如花,小跑着跑到他的身边,就好似一阵夜风吹拂到他身边,她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香知城少女特有的香气。
“我还以为你就会这样在伊莎贝拉……不,是华小姐的怀里睡下呢。”
琴子轻声说道,似嗔怪,似娇羞。
弗朗西斯垂下目光,他怎能告诉对方自己此时承担了多大的压力?那也只不过是徒增困扰罢了。
于是他淡淡说道:
“你就一直不睡观察我的动向?不辛苦吗?”
“毕竟要抓住华小姐不在你身边的间隙可不容易嘛……”
琴子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为了获得与心爱男子的独处时间,稍微,狡猾一些也不要紧吧。
有些不知如何回应的弗朗西斯转移话题,他看了一眼诺姆身后酣眠的绫乃:
“在这里说话不怕吵醒绫乃小姐吗?”
“没关系没关系。”
琴子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甚至声音还微微大了一些。
“绫乃她呀,睡着的时候就算在她耳边敲鼓都不会醒,从小到大我们几个都对这一点很惊奇。”
“是吗……那陪我坐一会儿吧,要是你不累的话。”
弗朗西斯说着从戒指中掏出两套衣物铺在身下,坐在洋馆大门门口的台阶了。
琴子见状,缓缓挪移着脚步,坐在他的身旁,弗朗西斯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她的体温,以及那被夜风吹动,拂在自己脖颈上的发梢。
二人就这样沉默着,看着天地间的灰雾缓缓流淌。
“你看起来……压力很大。”
不知过了多久,琴子忽然开口说道,语气中带着愧疚与疼惜。
“虽然当时你毫不犹豫应承下来要随我们进入恶地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可现在想想……”
“是吗……这么明显吗?”
弗朗西斯无奈地笑了笑,并没有掩饰。
“但我来此处这一点你不用有所顾虑,既然被那位更识盯上了,我想她能有一万种方法让我自愿下来。”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琴子忽然呼吸有些急促。
“那要是说……没有我的话,你还会选择随白川家来到极乐道吗?”
弗朗西斯转过脸去,看向少女那苍白而精致的面容,在思虑良久之后,缓缓说道:
“我想不会,没有你的话,白川家与我也不会产生如此密切的交集,那我就没有理由带着华以身涉险。”
“是……这样吗?”
少女避开弗朗西斯的目光,脸上爬上一丝茜红,她欣喜不已,即使知道身旁的男人并不爱自己,但现在她知道这个男人愿意为自己奋不顾身,就足够了。
片刻之后琴子继续问道:
“那我们要是能出去的话,你还愿意带我走吗?”
“当然,之前的承诺自然作数。”
弗朗西斯回道,看着身旁的这位因为他的三言两语而雀跃不已的女孩子,心中却满是愧疚。
长久以来,弗朗西斯确认了一件事,他身边的人与物都会被卷入到某种事件当中,不管是安库德,还是威尔史克。
这或许是因为他是被从异界召唤过来之人,他与他身边的人命运发生了偏移的缘故。
但命运一说,迫近了神明的尺度,弗朗西斯也无法擅自揣测。
虽然他心中清楚,要是他没有来到香知城的话,沫子就会在极度痛苦中死去,大仇得报的舞子也不会连同须之内姐弟策划什么谋杀,而是顺利成为白川家的继承人,而后迎接家族的末路,没有弗朗西斯想必他们很快就会于恶地之中遭遇不测。
那这样的发展与现在的情景相比又如何呢?他能避免白川姐妹遭受痛苦吗?弗朗西斯无法回答。
他有些焦躁地叹了口气,原本是想一个人到外面舒缓下心境,却没想到变得更加沉闷了。
“我说啊,弗朗西斯。”
琴子似乎察觉到他的烦闷,连忙转移话题:
“之前不是说过,与你一起离开之后,希望你能够将你经历的过往之事一点点地告诉我吗?
那现在看来我也有可能没有办法活着回到地面上了,不如现在讲一些如何?”
闻言弗朗西斯惊讶抬首,而琴子则是微笑着回望着他。
原来在她的心中,早就意识到了自己有可能死在这里的这一事实,却如此平淡地接受,还希望弗朗西斯给自己留下最后的回忆。
“琴子你……”
弗朗西斯艰难出声,却被她用一根手指堵住嘴巴,这个动作她的沫子姐也做过,琴子轻笑着,目光如水,气若幽兰:
“这个时候就不要说多余的话了,毕竟那位更识大人说过,你不是与很多女孩子都纠葛不清吗?
我想听听她们的故事,难道就是因为你接触的女人太多了,所以才不愿意娶我做小妾吗?”
看着试图像往日一般开着玩笑的琴子,弗朗西斯的眼神变得柔和,他低声说道:
“啊啊……也是,你想从谁的故事开始听起呢?”
“我想先听……华小姐的故事。”
琴子微微侧首,望了一下华所在的角落,她仍在安眠之中。
“这样……吗……”
弗朗西斯沉吟片刻,酝酿着故事的开头:
“在很久很久以前,距离威尔史克极远的一处大陆边界,有一只凤凰,不知何故身受重伤,坠落于此,她的名字是阿瑞西娅·吉瑞特斯……”
就这样,在一个寂静的夜晚,众人酣眠的洋馆之前,弗朗西斯第一次向一位女孩子倾吐他的过往,诺姆则在二人身后静静伫立。
弗朗西斯语气低沉,尽可能地展示故事的原貌。
从吉瑞特斯人抗击兽潮讲到那虚空生物突袭村子的终末之战,从安库德盛大的恩泽之宴讲到众人踏入封锁五千年的封炎战场遗迹。
从虚空之境那造型诡谲,为众人带来无尽痛苦的虚空之母讲到几人第一次深入那齐云山脉初见幼年冰龙伊维尔卡娜,从想要揭发神明的谎言而牺牲一切的五长老讲到那为了人类的利益而六世隐忍而一朝吹响进攻的号角的蒂法妮。
从那悲剧命运已然注定的阿瑞西娅讲到为了精灵的未来而放弃生存希望的安缇诺雅。
弗朗西斯在逐渐回忆着过往,那原本模糊不清的故人的脸又再度变得鲜活,卡莱尔,多萝西,安,泽瑞,羽依,莲,玻尔娜,维尔亚,特瑞丝……
弗朗西斯感觉她们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微笑着听着自己的回忆,可是他却永远无法抵达。
琴子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问向两句,二人就这样低沉而热切地交谈着,不知不觉中依靠在一起。
若是此刻有星光的话,那想必是场极为浪漫的夜下幽会,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厚重的灰雾。
到后来,弗朗西斯讲述到风隐道的种种的时候,二人再也承受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大抵是忽然大量回忆过往的缘故,弗朗西斯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中他以旁观者的视角,将自己过往的经历全都回顾了一边,由近到远,从威尔史克到安库德载到吉瑞特斯村,最后回到他还名为陈行歌之时,那晦暗不堪的人生。
弗朗西斯沉默着注视这一切,他居然没有办法感受到丝毫感情。
仿佛那得知安缇诺雅舍弃生命也要回去护卫家园而濒临崩溃的男子并不是他,仿佛那目睹着村中众人在羽依的操控下一个个走向毁灭却无力阻止而嘶吼哀嚎的男人也不是他,仿佛那舍弃了一切,每天为了梦想而浑浑噩噩的男人也不是他。
“真是个无聊的梦啊。”
弗朗西斯在心中想到。
可若是醒来呢?所面对的说不定是更为糟糕的现实。
在极乐道,或许只有在梦境中才能寻得一丝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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