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沈琼年指尖有些泛白。
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最后一行的诊断结果，赫然写着“精神分裂”四个字。
沈琼年皱着眉头想，这些天以来，阮清的变化。
其实也不算大，阮清和阮尘，也没多大差别，不过是一个整日想着她的少年郎，一个觉得不值得罢了。
可仔细的观察一下，就会发现很多不同。
他揉了揉太阳穴，埋怨自己不上心。
穿着卫衣牛仔裤的小姑娘，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腿，大概是无聊，她托着下巴，竟然打起了瞌睡。
沈琼年站在她面前，想喊她回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喊她什么。
“我叫阮尘。”
小姑娘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沈琼年看着她的模样，私心里觉得，她这样也挺好，可是，她不是阮清。
想到这里，沈琼年微微伸出的手又撤了回去，开口问，“时间还早，你想去哪里？”
阮尘看着她的手，眼眸里翻涌着看不清的情愫，只是下一刻，她歪了歪脑袋，笑眯眯的说，“我想去游乐园。”
今天不是周末，沈琼年请了假，带她来医院，来的时候说好了的，她想去哪里，沈琼年都带着她去。
“好。”
没有多余的话，沈琼年把手插进口袋里，诊断证明被他揉成了一团，塞进了口袋最里面，棱角分明，有些咯手。
阮尘上前两步，伸手拽住他的衣角，扭过头，沈琼年对上她的眼眸，她知道，她的眸子里，带着小心翼翼。
到底是顶着同一张脸，沈琼年没说什么，路过红绿灯路口的时候，下意识拽住了她的手腕。
阮清走路喜欢胡思乱想，有时候会撞到些什么，沈琼年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用担心她下一秒，就撞树上，不知何时，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游乐园没有太多人，不是节假日，不是星期天，偌大的游乐场，此刻显得有些空荡。
阮尘去玩海盗船，沈琼年就坐在下面玩手机。
从海盗船下来，她对着垃圾桶吐了一小会，喝了口水冲了冲嘴巴，这才抬脚去找沈琼年。
“受不了就不要玩这种了，游乐园里有更适合你玩的。”
阮尘背着手，脚尖在地上划来划去，一副“我不听”的样子。
沈琼年有些心软。
他带她去吃东西，游乐园的里饭菜味道还不错，小姑娘坐在他对面，两颊鼓鼓的样子，倒是让人很有食欲。
沈琼年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窗外的阳光很明亮，刺的他微微眯着眼。
他想起初见阮清的样子。
那时脸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的小姑娘，站在楚离身后，一脸淡漠的看着他。
他那时也没对她多上心，只是觉得她可怜，可爱，觉得她以后是要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人，就上了心。
小姑娘吃饭的时候，一直都文质彬彬的，沈琼年以为她天生这样。
直到去洗手间的时候，看到她和一个半大少年在一起，她抱着他，把脸埋进少年的胸膛。
沈琼年想，原来疏离又有礼貌的小姑娘，也会有软软糯糯的一面。
只是可惜，不是对他。
沈琼年有些走神，阮尘就坐在那里，也不打扰他，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她想，她应该很乖巧。
沈琼年回过神，从阮尘身上，看到了和阮清的不同。
虽然是同一个人，可他能感觉到，以前的阮清也乖，可她不情愿。
她心里藏着一个步履匆匆的人，连带着她整个人，都变得浮躁起来。
可阮尘是真的乖，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乖巧，带着这份小心翼翼，眼里没有风花雪月，只是单纯的生活在这个世界里。
“小孩，别这样看着我。”
阮尘反问，“为什么？”
沈琼年站起来，手动把她的头掰到一边，“哪来那么多的为什么？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阮尘跟着他走，还不忘回答他，“我不是，我是阮尘。”
沈琼年带她去逛夜市，夜晚的街灯很亮，他带她去一家日式风格的店，店里挂着一排风铃，刚出锅的豚骨面，热气熏人眼。
阮尘坐在他对面，小口小口的喝着汤。
沈琼年去了一趟厕所，站在厕所门口，可以看到小姑娘双手撑着凳子，四处张望着。
她顶着阮清的脸，霸占着阮清的身体，沈琼年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他该怎样面对她呢？
是当妹妹，还是当陌生人？
他站在那里，看到那个小姑娘，嘟着嘴，等他回去。
那一刻，沈琼年突然就觉得她有些孤单。
“快吃吧，吃完回家。”
阮尘没有动，她眨了眨眼睛，反问道，“她来过吗？”
沈琼年顿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阮尘说的谁。
“没有。”至少，他没带她来过。
小姑娘嗦了一口面，说，“真难过呀，她那么孤单。”
沈琼年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擦干净眼镜上的雾气，笑着问，“那你呢？”
对面的小姑娘，认认真真的回答，“我也孤独，我们两个都孤独，我们孤独到痛苦，活着是一个人的痛苦，死了是一群人的痛苦，阮清不想她们痛苦，所以，我们两个一起痛苦，换来别人的平静生活。”
她继续说，“我们都是痛苦的人，可她放不下，抛不开，所以，我们孤独而痛苦的活着。”
谁不是呢？
人与生俱来，都会觉得孤独。
阮尘吃完最后一口面，擦干净嘴巴，说，“如果是我，我就舍得。这个世界本就是人定义的，为了一些自己把握不住的东西，难过，才真的令人难过。”
“可是，沈琼年，生和死，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生活这么令人难过，为何不解脱自己？”
“那你呢？”沈琼年问。
“我？我不想像她一样，痛苦的活着。等我看够了这个世界，我就去死。”
那一刻，沈琼年突然就看到了她的可怕。
冬日的暖阳总是落的很快，店里暖黄色的灯光亮起。
游乐园晚上的人倒是多了起来，挂在树上的彩灯闪烁着。
沈琼年点燃一根烟，却只是任它自顾自的燃烧着。
等那点星红烫了手，他才起身，把帽子给阮尘戴好，轻声说，“走吧，回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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