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
“我升职了。”
舅舅在那家公司里勤勤恳恳干了好多年，升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舅妈笑着说，“我总觉得阿清是咱们家的福气，今年我有工作了，楚离的病也好多了，你又升职了，家里的日子，都比以前好的多了。”
我在一旁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舅妈说我是福气。
可我从未觉得，我多么幸运。
后来，我想，大概我所有的运气，都用在了遇到楚离这件事上，以至于后来的那么多年，我们都面目全非，也都歇斯底里。
舅舅难得喝了酒，他用杯子倒了一点点给我，“阿清要不要尝尝。”
“好啊。”
舅妈瞪了舅舅一眼，那时候的人们，思想还比较保守，认为小孩子不能喝酒。
可我那天还是喝了。
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拿着酒杯就往嘴里灌，结果，烈酒入喉，呛得我眼泪“哗哗”的流，收都收不住。
舅舅的酒，是白酒，记不清是哪个牌子，也记不清有多少度，只记得后劲很大。
我昏昏沉沉的回到房间，一闭眼，就看到了我爸爸。
我知道这是幻象，可我依旧忍不住靠近。
我看到那个笑起来会有皱纹的男人，站在我家门前的那棵梨树冲我笑。
那棵梨树不知何时开满了花，风一吹，白色花瓣兜头而下，落了他满身。
我动了动唇，喊了声“爸。”
他却不理我，只是冲我挥挥手。
我站在门槛上，我爸站在梨树下，左右不过三四米的距离，可我就是没办法靠近他。
我想要往前走，却总觉得脚下一片虚无。
再睁眼，却是我坐在地上，眼泪糊了一脸。
这是我爸走后，我第一次梦见他。
窗帘没有拉，窗外的月光皎洁明亮，雪地上反射出一片亮光。
我坐在地上，崩溃大哭。
那个人，那个虽然有时候神志不清，却依旧会把我捧在手心里宠着的人，再也不见了。
舅妈说有福气。
可我这样有福气的人，怎么就留不住对我好的人呢？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我在雪地里走出一条路，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
那几年的雪都特别大，从2002年到2008年，每年冬天，都会下好大的雪。
我搬着小凳子，坐在门前，看着那棵桃树下，看着大雪压弯了枝头。
我想，青水街的小院里，大雪会不会覆盖住一切。
那座小院荒草都要长的比人还高，这场大雪，会不会覆盖那些荒草，留给那座小院一丝丝干净整洁？
我爸是个很有心的人，他会在每年下大雪的时候，在屋檐下挂上两串红灯笼。
整个小院，连带着我们家门前的那棵梨树，都显得喜气洋洋。
景城的老人们不太喜欢梨树，觉得梨花白的过分，寓意不好。
可我却很喜欢。
我小的时候，特别喜欢坐在树下看那些白色花瓣，在阳光下慢慢盛开。
梨花那么白，却在不经意间，染上了血。
我家那么好，却因为一碗汤，阴阳相隔。
我想，可能，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很多花。
可再也不会有那一棵梨树，在那年春天，留在我梦里，落了一地的花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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