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进入十二月。
景城的天阴沉了好久，不下雨，也不下雪，只是刮着风，阴沉着。
天气预报上说，今天景城有一场大雪。
可我从天亮等到吃完中午饭，也没等到一片雪花。
楚离前几日堆的雪人有些破损，景城天气冷，这雪人放在那里好几天，也没有融化。
只是有几只猫儿在雪地里嬉戏打闹，不小心，扔掉了一些雪。
楚离为此郁闷了好久。
我知道，楚离也在等一场雪。
他希望可以用新的雪，去弥补旧的雪人。
书上说，期待下雪的人，心里一定有一片纯净的土地。
我日日站在屋檐下，看着天空发呆。
我也期待下雪，可我心里，会有一片纯净的土地吗？
像我这种杀人犯，是不配拥有的。
我拉上窗帘，把自己蒙进被子里。
我很久没有做梦了，有时候，我连在梦里见一见我爸，都是个奢侈，都只能看运气。
生活真的太累了，累到我什么都不做，写完几张试卷后，就能躺在床上，倒头就睡。
那时候年纪小，总觉得自己太爱睡觉，可长大以后才发现，一站枕头就能睡着，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我躺在床上想，生很容易，活也很容易，怎么放在一起，就这么难呢？
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落了一层白，我不知道这雪是从什么时候下的，总之，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鹅毛般的大雪，覆盖了整个景城。
舅舅家隔壁有一棵柿子树。
深秋里变得橘红色的柿子，依旧挂在枝头。
舅妈说，那是留给过冬的鸟雀的。
孟景吸了吸口水，问，“我可以去她家问问，能和我几个吗？”
舅妈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一天天就知道吃。”
一扭头，对上楚离有些期待的眼神。
“舅妈，阿楚想吃。”
舅妈是最心疼楚离的，她二话不说，拿了几个苹果，装在篮子里递给我，“阿清，去和陈阿婆换几个吧。”
陈阿婆是个慈祥的老婆婆，她家的柿子树已经生长了很多年。
其实，那时候，景城的每一棵树，似乎都生长了很多年。
那些旧巷，那些老街，也都存在了很多年，陪着我们长大。
舅妈会做柿子粥。
冬日里的柿子，表皮上挂了一层冰霜，用热水烫开后，剥开，便只剩下了半透明的果实。
柿子剥好放在碗里，米汤大火煮熟后，转小火，加柿子，加蜂蜜，加糖，慢慢的熬，熬的粘稠软糯。
这世间的人大多喜欢红豆粥，小小的红豆，熬成粥，像是缠绵的伤口。
可我总会在每一个大雪纷飞的季节里，想起那碗柿子粥。
没有缠绵的伤口，只有无尽的思念。
陈欧问我喜欢什么？
我说，我喜欢冬天挂在枝头上的柿子。
陈欧笑着说我傻，柿子成熟在秋季，冬天哪来的柿子，还是挂在枝头上的。
陈欧问我的时候，距离2004年，已经过去了很久。
我扭头看了看一眼窗外的车水马龙，想想也是。
冬天哪来的柿子，毕竟，不是哪一年，都是2004年。
所以，我改了口。
我说，我喜欢“年年岁岁柿子红，”
陈欧说，“你到底是多喜欢吃柿子？”
不，我不喜欢的。
我喜欢的，不过是那年，和我一起坐在屋檐下，喝柿子粥的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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