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野虽然不爱说话，可大家都觉得，她性格挺好。
开学半个多月，窗外的树叶落了又落，班里的同学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口角，可我却从没见过路野生气。
你说她人缘好也行，说她性子淡也罢，总之，她就是那种天塌下来，都能悠哉悠哉的喝茶的人。
路野说，“本就不是我喜欢的，所以，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样。”
就算后排的女生，总是会趁着路野不在诋毁她，她也毫不在意。
因为在她眼里，那些人，就是个小丑。
我从来没想过，女生们之间的嫉妒心，会上升到行动上。
轻州的梧桐树一到秋季，树叶就哗啦啦的往下掉，值日生总是要花费好久的时间，才能把卫生区打扫干净。
我们小组值日那天，我和路野去倒垃圾，有人在教室里洒了水，路野的课本被人翻来，照片掉在地上，还被人踩了一脚。
照片上那明晃晃的鞋印，无不彰显着别人的故意。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路野生气。
女孩子打起架来，从来不会手软，因为女孩子们打架，都是冲着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去的。
我想弯腰捡起那张照片，却被路野拉住了。
然后，她走到后排的几个女生面前，抬脚踢翻了她们的桌子。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班长副班长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个平时比较嚣张的女生，就被路野摁在了地上。
那时候的校服还没有那么多的样式，只是蓝领的白色短袖，和蓝色带白道的长裤。
班里刚刚洒了水，那个女生的衣服沾了不少泥水。
“魏萱，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理你，就是怕你？你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我只是不想搭理你，怎么着，我这么多年的跆拳道在你眼里，就是绣花拳脚吗？”
原来那个人叫魏萱，原来路野会打架，原来她不是脾气好，只是她在乎的不是那些。
在走廊上站着等班主任来的时候，路野笑着问我，“阮清，你怕不怕？”
我也笑着回答，“如果你知道我进过少管所，你就一定不会问我怕不怕。”
路野愣了一会后才说，“小丫头，看不出来，路子比我还野。”
毕竟是开学没多久，在班主任的眼里，我们都是一群年轻气盛的小屁孩，我们都被罚了回家反省一周。
我跑到高三的教学楼告诉沈琼年，我被罚回家反省，他摘下眼镜，捏了捏眼角，颇为无奈的说，“回家了我帮你补课。”
我不是想让他帮我补课，我只是想告诉他，放学不用再等我了。
那天，路野带我去了轻州郊外的大坝。
秋日里的雨水没有夏日多，所以我们能轻而易举的看到河水退后，裸露出来的河床。
河床上有很多小石子，帆布鞋的底子有些薄，走在上面的时候，有些咯脚。
路野寻了一个大石头坐下，随手捡起一个小石子，玩起了打水漂。
路野说，“她以前最喜欢的就是看我打水漂，因为她不会，我教她，她也总是学不会，所以，她每次来这里，都让我打水漂给她看。”
我问，“他是谁？”
“她是我喜欢的女孩。”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路野提起唐柔。
唐柔这个名字，听着就温温柔柔的，路野说，她真的是一个温柔的小姑娘，温柔到她想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路野说，“知道我为什么总问你怕不怕我吗？因为知道我的故事的人，要么厌恶我，要么害怕我，要么就是，打心底里对我不屑。”
“为什么？”女孩子可以和男孩子谈恋爱，为什么就不能女孩子和女孩子谈恋爱？
这个世界上谁喜欢谁，又没有定律，法律也没说，女孩子就只能喜欢男孩子。
“厌恶我的人觉得我恶心，害怕我的人怕我喜欢上她，对我不屑的人，总是看不惯我，还比不过我。”
“所以，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子，是唐柔吗？”
路野扬手一扔，小石子落入水中，在水面上溅起水花，荡漾出一圈圈的波纹。
“是啊，温温柔柔的，偶尔会带点小娇嗔。”
路野六岁那年就认识了唐柔，那年，唐柔家刚搬到路野家隔壁，两家是邻居，两个小姑娘，一见如故。
那时候的路野，还顶着鸡窝头，突然看到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妹妹，伸着小黑爪，就去抓人家头上的小包包，把小唐柔吓得直哭。
那天，路野背着手，站在小唐柔面前哄她，她说，“你别哭了好不好？大不了，我以后给你扎一辈子的头发。”
那时候年纪小啊，大家只当童言无忌，却不知道两个小孩子，就当了真。
“我也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变质的，我只知道，我们在一起的那天，唐柔被几个小混混围住，我和那几个小混混打了一架，还不小心磕伤了头，进了医院。”
“那天，唐柔以为我要死了，哭着说我是个大骗子，说我说话不算数，明明说好了要给她扎一辈子的头发，怎么就先走了。”
“那时候总觉得好笑，现在想想，却只想哭。”
“我从小就知道唐柔长的好看，而我就像个假小子。唐阿姨开玩笑的说，让我以后保护唐柔，所以，我就去学了跆拳道，我知道，只有我变强了，才能保护好她。”
路野抬起头，对着头顶湛蓝的天，做出了一个“开枪”的动作。
然后，她说，“可惜了，小孩子，是打不过大人的。”
剩下的那些，路野没说，我也没问，那些提及就伤心的事，倒不如就让它这样埋在心底。
路野告诉我，别人说她路子野，也是因为这个。
十几岁的少年少女，干净纯粹，可恶毒起来，也是直言不讳，他们诋毁路野和唐柔，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他们都诋毁她们。
大人们在后背看笑话，同龄人便说她路子野，说她玩的花，说她还真没亏欠自己的名字。
这些，都是沈暮岁告诉我的。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想起了唐柔，我在想，那么一个娇嫩柔弱的小姑娘，最后去哪里了。
我也想到了我的楚离，我想，他的那些过去，会不会成为某些人伤害他的武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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