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州的天冷，我去找沈琼年的时候，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毛衣，坐在写字台上写试卷。
上天在某些地方，还是公平的，比如，高考这件事。
纵使沈琼年，也为了考上一所好的大学，而努力着。
我记忆里的沈琼年，向来喜欢白衣服，不像楚离，他喜欢颜色鲜亮却又素雅些的衣服，比如浅蓝色，比如深绿色。
总之，显眼，却又不招人眼。
提及沈未琋，沈琼年眼里没有任何悲伤，他眼里带着细细碎碎的笑，笑着提及那些过去的事。
有时候我会想，沈琼年到底是真的是释怀，还是沉浸在过去，又或者是别人说的那样，冷血淡漠。
可他讲到沈未琋的时候，眼底又是那样的明亮。
“未琋喜欢花，什么样的都喜欢，她还小的时候，就已经展现出来喜欢了，她不过一岁大的时候，我抱着她，她就喜欢在小区楼下的那个小花园，对着那些盛开的花，笑的流口水。”
“那时候小区就她一个小娃娃，又是个女孩子，大家都爱逗她，只是她对过敏，可又爱极了花，每次都是抱着一朵花，打着喷嚏回来，就算是喷嚏连天，她也不肯松手。”
“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大家都心疼她从小就没了妈妈，打小就是千宠万宠，可她却从未变得霸道，不讲道理，我爸总说她的性子像极了我妈，小小的一团，格外惹人疼。”
“可能是大家都纵着她，所以，她学什么，都比别的小孩子慢，走路比别人慢，说话也比别人慢，小婶说她是小笨蛋，她就一整天不搭理小婶，是个小气鬼。”
“我记得她学走路那天，暮岁从花店买了一束花，哄着她慢慢的往前走，只是她太笨了，走得歪歪扭扭，最后一个不小心，一头栽进了小花园里，弄了一身的泥，可她抱着暮岁给她买的花，笑的合不拢嘴。”
“那时候啊，没什么想法，就想让她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有时候，我看着她的小身影，会想，等她长大了，不知道会被那个男孩子给娶回家，我希望她嫁的近一点，这样受委屈了，我就可以立马过去，当然了，我更希望，她不受委屈。”
沈琼年伸了个懒腰，给我看沈未琋的照片，很多面前的照片，像素有些模糊，可以依旧能看到照片上穿着淡黄色连衣裙的小姑娘，咧着嘴，笑出了一口小米牙。
我想，如果是我，我也一定会把她捧在手心里。
“她学说话的时候，我爸没少在她耳边叨叨，成天见到她，就是‘乖宝，喊爸爸’，可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哥哥’，那一刻，我觉得，再苦再累，都值得。”
“我们都在盼着她好好长大，可她却突然就走了。”
沈琼年叹了一口气说，“那个整日跟在我身后，会在家门口等我放学的小阿软，就这样走了。”
他说，“阮清，我想，你应该明白那种感受。”
是啊，我明白的，我比谁都清楚，可是，沈琼年，你只是单单失去了她，你可以无限怀念那个叫未琋的小姑娘，你可以永永远演的怀念她。
可我不行，我不配。我在无数个日夜里，想起我爸爸，可我不单单是失去了他，我还是害死他的那个人。
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会原谅我妈，会因为她肚子里即将到来的新生命，在以后的日子里，和她坦诚相待，可我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
我是一个罪人，这辈子都是，出了地狱的烈火，没有别的，能清洗我身上的罪孽。
我说，“沈琼年，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就算是把我当做未琋的替代品，也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不配。她是那么好的小姑娘，她是最干净的白纸，她的眼里是星辰和鲜花，可我不是。”
沈琼年说，我从未把你当成是未琋的替代品，无关配比配，阮清，你要记得，每个人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独特的存在，你就是你，谁都无法替代，你也无需去做谁的替代品，我和你讲未琋的事情，不过是想告诉你，那些都已经过去了，虽然她在我的记忆里，永远是最初的模样，可她终究是停在了过去，我能做的只有接受。”
“所以。你也是一样的，过去的终将过去，未来即将到来，阿清，走好当下的每一步，才是最重要的。”
我看着他，看着他黄褐色的眼眸，我说，“沈琼年，你没跌进过谷底，所以，你不知道，谷底有多深，深渊有多长，黑暗有多黑。”
“可是，阿清，我们都要一步步往前走，时间是不等人的，”
我知道时间不等人，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快的长大，也不会这么突然地走散，我知道有些人，要去寻找自己的花园，而我，不过是他走累了，停下来休息的其中一站，我没能盛开成他想要的模样，所以，他要继续往前走。
我在朦胧中，听到沈琼年说，“阿清，我也希望你快快乐乐的长大，这个世界上令人难过的事情太多了，我们总要学会放下。”
我听到我自己说，“沈琼年，人生这条路太孤独了，你说，你能陪我走多久？”
沈琼年说，“一年两年是自然，三年五载也不在话下，如果可以，那我想，我会陪你走很多年。”
我趴在他床上说，”那真是好呀。“
是啊，真的好。
我从睡梦中醒来，再翻开日记本的扉页的时候，看到上面的日期，仔细算算，时间已经过去挺久了。
就比如院子里的那棵海棠树，我来的时候，它郁郁葱葱，还没有开花，而现在，它的叶子，都快要落光了。
我想，轻州的冬天快要来了吧，不知道轻州的雪，会不会和景城的一样，能覆盖城市的每个角落，还是，会来的更早，更猛烈一些。
我在日记本上写：
楚离，今天我认识了一个小姑娘，可惜她不认识我，我想，以后的我，可能会成为一个好姐姐，好女儿，好妹妹，可我终将是再难成为我自己。
楚离，人间的路太坎坷了，你看这漫漫山河，多的是风景，可总没有哪出风景，值得我怀念至今。
除了你。
你是我生命里，最靓丽的风景。
现在是，以后也是，我的时间，终会越过你，而你，永不褪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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