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岁说，“我是喜欢路野的。”
我在沙发上笑，抿着嘴，笑的没了眼睛。沈琼年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倒也没说什么。
沈暮岁问，“阮清，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我笑他年少不知羞，我笑他这炽热明媚的爱，我笑他眼里的江河湖泊星辰大海都不抵满腔热血的情意。
我笑他的多了，可我只是说，“我笑你年纪轻轻不懂爱。”
可他问我吗，“你懂吗？”
我不懂，什么是爱？谁能回答？情啊爱啊这些东西，向来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
今天是小年，轻州的小年倒是和景城的一样，我在这满心满眼陌生的地方，找到了一丝丝的熟悉感。
沈暮岁说，“阮清，我们一起去找路野吧。”
可今天是小年夜，大家都是要回家吃团圆饭的。
“路野自己住。”沈琼年说这话的时候，还在看着书，他戴着眼镜，指尖在书页上划过，阳光在指缝中穿梭，留下似有似无的痕迹。
果然，老天是会偏爱某些人的。
我不太清楚路野和她家里的事，我知道的只有她和唐柔的故事，只是在他人左言右语中得知，一切还是和唐柔有关。
我没见过唐柔，可沈琼年见过，沈暮岁也见过，路野和唐柔的事情在几年前闹得沸沸扬扬，其实仔细算算，也不过三年。
他们都是认得唐柔的，在去路野家的途中，沈暮岁说，“我们以前是住在一个大院的。”
大院是军区大院，以前沈叔叔和路叔叔都是军人，只是后来退伍，从了商。
小时候的那些年，轻州的形势谁都说不清，不止轻州，别的城市未必就好到哪里去，有人明哲保身，有人在这闹世里浮沉。
我瞬间就明白了路野和路叔叔的过节，从部队里出来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接受这种看上去荒谬的事情。
沈暮岁问我，“阮清，你知不知道唐柔是怎么去世的？”
我隐约记得是因为出车祸，可大概是时间比较久，我实在是想不太清楚了。
沈暮岁摇摇头，“不仅仅是，这个世界对她们的恶意太大了。”
路野是不喜欢下雪的，因为唐柔去世在一片茫茫白雪中。
就如同沈暮岁所说，这个世界对他们的恶意太大了，甚至是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恶意。
在三年前的冬天，唐柔一个人在放学的路上被人围堵，十几岁的少年们并非都是干干净净的，还有些人恶意蔓延，一点一点的蔓延到无辜的人。
“她们把唐柔关在废弃的居民房里，下着雪的天，关了大半夜，等唐柔好不容易从未封闭的窗户爬出来时，她已经发了烧，受了惊吓，在加上雪天路滑，就这样离开了。”
一起长大的情分，到底是什么难得的，所以，在沈琼年打架的时候，我问他，他才会说，何止是恩怨。
那些人把唐柔关在废弃的房子里，间接的导致了唐柔的去世，路野跪下来求她爸爸，去找那些人，去惩治他们。
“所以，后来呢？”
沈琼年说，“那时候大家都自顾不暇，再加上路叔叔不想路野和唐柔有什么牵扯，就不了了之了。再往后，唐柔的家人离开了这个地方，大家都陆陆续续的搬出了大院。”
所以那些人现在好好地活着，所以唐柔成了大家绝口不提的秘密，所以路野和她爸爸从此形同陌路，而那座承载了他们一起长大的岁月的大院，从此就淡出了他们的生活。
我抿着嘴，想到了楚离，我突然觉得，他们不纯粹，他们太会伪装了，他们都记得唐柔，可他们却绝口不提。
其实，想想也是，他们都不是傻子，楚离也不是，只不过他们在我面前，向来掩饰的很好。
可我何德何能。
我们到的时候，路野正在厨房里择菜，客厅的桌子上放着电磁炉，红色的汤底冒着泡，旁边摆着四副碗筷。
路野听见动静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拎着刚洗完的菜，湿漉漉的，淋了一地的水，她倚在门框上笑着说，“就知道你们会来。”
屋子里的暖气足，虽然房子有些小，可她一个人住也足够，沈琼年挽了衣袖，把她推出去，“别装模作样了，外面坐着去吧。”
冬天吃火锅是在适合不过了，路野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歪着头对我说，“小年夜一般都是吃饺子的，可我们都不会，也不喜欢，阿清你吃吗？吃的话让沈暮岁去买。”
我笑了起来，哪有人在火锅里下饺子，这个想法估计也就只有路野能想出来了。
我想起在路上他们和我说的话，我说，“路野，我抱抱你。”
路野愣了愣，然后笑着说，“我没白疼你。”
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清楚，其实大家都懂。
窗外的爆竹声响起，随后便是接二连三的爆竹声，路野嫌吵，便关了窗户，热气盈盈，氤氲一小片空间，我们慢慢吃，慢慢喝，抛开乱七八糟的一切，只为了这一小会的快活。
沈暮岁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一箱啤酒，几个人慢慢悠悠的，竟然也干下去了大半，等到窗外街灯四起，烟花点亮整个天空，我才恍然发觉，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沈暮岁喝得不算太多，只是他酒量和酒品都不太好，喝多了，就抱着路野，稀里糊涂的，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路野比他喝得还多，却像没事的人一样，沈暮岁拖着她去阳台看烟花，趴在栏杆上，笑的像个孩子。
我没喝多少，沈琼年在客厅收拾我们留下的“战场”，路野拉着我一块儿去，沈暮岁说，“路野，你看，这都是我为你打下来的江山。”
“这江山也真是不太行。”
路野笑，我也笑。
小年夜的烟花映在她眼里，亮晶晶的一片。
沈暮岁趴在她脖颈说了些什么，我听不太清，可路野能。
在烟花此起彼伏的声音里，沈暮岁趴在路野肩膀上睡得很沉，我扭过头，看到路野眼里有些晶莹。
她抹了把脸。
十六岁那年，有少年带着一身的光，来到她的身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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