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她的脸上戴着相当甜美的面具、那笑脸简直就不像是那张机械的脸颊上会显露出来的。
庞戈斜瞥到了左手边的屏幕上的那巨大的、鲜艳的淡黄色圆球,上面是挑起的嘴角。
“我可不可以视为、你现在的表情,是对我格外信任?”
“什……什么?”庞戈猛地回过神来——从那被覆盖满了和天蓝色正好相反的赤红、以及仅仅只有一条缝隙残留着的某种幻觉感之中抽身出来。
“信……信任?我哪里表现出自己的信任来了?”
“刚才在提到‘希’的时候,你终于露出了有点一言难尽的表情嘛,那难道不是表现出你的信任来了么?以往的话,你都是一副和他很亲昵的样子——
明明最开始看着很没有存在感的姿态确实很让人放心、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他加入基地之中的——当然、这是其他人的判断,我知道以老大的性格肯定不会随随便便招收什么人就进入——
不过……不知道你有没有在他的头发忽然变成白色之后、忽然就陷入某种恐惧的情绪中?再怎么说,忽然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转变什么的,也肯定是肉眼可见的不正常——
至少我的不正常,如果我想要隐藏的话,应该还是勉强能够藏得住些许痕迹的,可是希君的不正常,却并不需要刻意去扫描之类——
不如说去扫描的话、反而会证明大家的眼睛全部都是瞎的。
各项数值都是正常的、完全没有任何出格的数值——这种事,怎么想都根本就是在开玩笑啊。
就像是我现在的腿部一样、上面已经被覆盖了大量的假皮,尽管我感受不到什么疼痛——实际上我已经和疼痛同化,若是检测仪检测出我浑身机能一切正常的话,那么不是这个世界整个就是一个巨大的骗局,就是那台检测仪各种意义上并不能要了。
它或许是想要给自己仿佛是同伴一样的存在提供某种活路、所以才编造了那种虚假的谎言——
我虽然偶尔想要融入到那片贴皮之中,可若是真的让我接受我开始被大量的机械接受了的现实的时候,我反而一点都不会高兴——说不定我还有点愤怒。”
“因为主动性被剥夺了么?本来应该是由你来认可它们,结果它们却反过来认同你什么的——
就好像吵架是由谁先引起的、最终惨烈的厮杀也不知道是从谁开始动手的——如果最终双方的人全部都死掉了的话,那么追究到底是从谁先动手的,好像意义也不是很大了——
毕竟无论怎样评判出的结果、死者也还是无法回归……”
“你是这么看待的么?”
她的脸上突出现了那宛如标志一般的古怪笑容。
“我的确这么看待——有什么问题么?”
“不、没有。”她的嘴巴稍微动了动、发出了一段没有声音的单纯嘴唇的碰撞——
他在她嘴唇的碰撞中,仿佛能够察觉到她隐约是在开始质疑起他身份的真伪来。
啊、啊,是不是糟了呢,一不小心就把话说多了——
很无意识、透露出了自己真实的感情,其实相当于露出了马脚么。
然而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言语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没有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那种状况么。
“您刚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嘴唇有点点的干,让唇纹互相碰撞一次,稍微在空气中现场制作出些许润滑油来润润嘴唇。”
她把手指按在嘴唇上、把手掌翻过来,让他看了看她指尖上残留着的水珠。
“说是润滑油、其实就是普通的水珠呢。”她的手指转回去,在嘴唇上摩挲着——
“说起来、身体上的许多部分都已经更替过了,大家一直都很重视防水效果,其实我也基本上不会沾染几次水滴就是了——原本。
正因为最开始就制造了防水功能、我才会想要不断让自己的身体多接触几次清澈的水花。
在加入【人类基因保存基地】之前,我基本都是不碰水的。
因为是旱鸭子、一旦碰了水之后就浑身不舒服,从头到脚都会发烧、烧得皮肤都会变成红色。
我倒是不会怎样,可是和我居住在同一处的那些家伙可就倒霉了,我的皮肤变成了红色、只要隔绝水一段时间就会自我疗愈,他们却会因此大批量死亡——
最初我完全不知道、那些家伙的死是我造成的,甚至还在想着,为什么这些家伙这样脆弱呢——在那个时候就像是个真正没有人情味的家伙一样,抱着某种近乎冷酷的态度观察着这一切——
在他们排斥着我的时候,我也是有着某一段不舒服的时间——
然而在之后、在逐渐发现了,那些人的死亡某种意义上是由于我造成的之后,我也就不再执着于这种毫无意义的冷酷态度了。
甚至第一次产生了某种自责的情绪——我不是说过了么,我是一个很自恋的家伙,在当时我误以为自己是天选之人,世界的毁灭都是因为我,所以我会尽量避免去沾染水、在被他人撵走的时候,我会乖乖退出他们的生活圈——
纵然我知道、即使没有我的存在,我再回到他们中间看到的仍旧是一片尸骸——
看到那些尸骸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要自恋的负起责任来,不过至少我想着、比起更为直接的因为我而死去、这种要容易接受多了。
在无人的时候、也经常接触各种水作为尝试,几乎每一次都是毫无意外的失败——其实仔细想想看、如果那个时候我就有着像是现在这样汲取大规模知识的能力的话,我可以把这种属性发展一番,成为那些有我的存在、抑或是没有我的存在,都会因为彼此的利益而把整个生命都交托出去、无论有着怎样合理的方案都无法彻底执行、像是个最为普通的生命一样,本来应该能做的事情完全做不到的家伙们的信仰——
如果我这样做了、说不定能够从某种程度上抑制他们的自相残杀和无价值牺牲——
比如说、给自己冠上‘救世主’或者‘神大人’之类的名姓,也许意外会相当受欢迎。
只是当时我的概念里就完全不存在这种方向——若是现在的我,肯定无论如何都会尝试一番这样的道路,哪怕失败了、也会和自己在人群之中,因为沾染了一点点的水,把周围的人全部都传染致死的,浑身皮肤发红在痛苦中挣扎的结局别无二致——
已经目睹了一次又一次,生命一点不剩下的消失的话,那么再做些什么,也仍旧是目睹相似的消失,只要能够救下一个人来、和之前相比也算是某种进益了。”
“只要能救下一个人来、也算是……进益了么?”庞戈思考着自己一直以来被崇拜着的那人所灌输的概念。
她的话语就好像是在暗示他、不需要为她之前没有发出声音,嘴唇的碰撞而畏惧似的。
如果他已经默认了,现在的自己是被发现了的状态,那么无论他做什么,都不见得会比此时此刻感觉自身被暴露了更糟糕。
最初就已经以所谓的、在他的脑海中完全没有形成概念的节日当做是挡箭牌——
那么现在也完全可以把最糟糕的结果当做是自身的后盾。
不见得是安全的依靠才是后盾、如果身后是死路的话,还不愿意干脆利落跳入到深渊中去,某种意义上不就意味着,其实自己还是有着拼一把的信念么?
哪怕那是他不愿意承认的——哪怕他自以为自身的生命,早就是随时可以为他人奉献之物——
亡灵。
之所以能够毫不犹豫献上自己的生命,大概是源于在他的概念之中,他的生命从最开始就不曾属于自身的这种极为强烈的错乱感。
在这个瞬间、一句话,把他从落入的洞底拖拽了上来。
完全不能说他的整个身体已经完全脱离了那巨大的坑洞、他能感觉到底部的漆黑和冰冷——那是甚至不需要低头、就已经深深记录在脑海深处的黑暗。
然而他现在至少有着抬眸的勇气了——
抬起眸子的时候、看到的纵并不是太阳,不过他也多少看到了有薄弱的水花擦着身体流过。
雨……吗。
他大概有“雨”的概念、只不过、那只是作为概念在他的脑海之中存在着的。
他只知道是大面积从顶部落下来的水滴、和他生活着的时间是完全不同的——在他生活着的时间内、人们是把从天空上落下来的水滴视作是彻头彻尾的灾厄——
被收容到了他所在的基地之中的、有一部分需要进行皮肤切割正是被名为“雨”的东西所淋湿。
在基地之中所获得到各种书卷之内、他的手中握着的,感受到的雨丝,和被基地收容的生命体的形容近似、却还有些差别。
他看着大量的生命被绞压、那些无意义宛如对虫子进行炼蛊的选择,她的解释,是要选择出最容易活下来的个体。
最容易活下来的个体、同时身上不能有任何被侵蚀腐化的痕迹,把这样的生命选择出来,便是在救世。
在这个过程中被筛选出来的,不是有很多都符合着标准吗,为什么偏偏只要留下一个?
难道不是浪费么?
既然她也知道在笼子之中选出来的用于竞争的个体越多、最终留下来的纯粹靠着运气成为最终的胜利者的可能就越小——即排除了各种偶然要素、希望能够选出必然的结果——
那么、难道不是把每一次的胜利者留下、再进行下一局的时候,再留下全新的胜利者,靠着这些的数量,才更容易达成她口中所说的目标么?
那是他当时就有的疑惑、然而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如果他说出来的话,恐怕就会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手中、从他的身边消失了——
一边抱持着毫无来由、甚至有些可悲的自信心,同时自身却又比谁都更加清楚现实的情况。
或许需要时常和自己的内心对话、正是需要挖掘出最深层次的意志来——如果时常保持着过快的节奏生活、行动,或许连实际自己听到的声音,也和自身面对着其他对象的时候一样,仅仅是如同例行公事一般敷衍的交涉辞令也察觉不了。
实际上、即使是自己的想法,也不是涌现出的瞬间就能判断出真伪来——毕竟只需要告诉虚假的情报、再让得到了虚假的情报之人在传递的时候,不断传递着的过程中,传递者最终会对那些毫无逻辑的话语深信不疑——
如果想要阻断一个人真正的自我认知,就放任其失去和自己对话交流的机会——
无论是时间上、还是在精神的紧张度上。
人本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只要灌输着认清了自己的内心会有危险,哪怕能够得到难得的空闲时间,也会停止思考。
“你还真是——刚才不是说自己已经有些疲惫了么?为什么却还是能这么轻松、说出正中我内心的话语?”
“正中内心了吗?也就是、方才被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吓到的内心,被三言两语轻松抚平了么?”
她耸耸肩:“这不是我说的、是老大说的。能够被老大的三言两语轻松抚平的你、确实相当单纯。不过我也由此有点奇怪、为什么你却没有因此对我们的老大产生什么特别的兴趣?
难度太高了么?自知之明么?还是莉丝大人做了什么更加符合你心意的事情、说了更符合你心意的话语?
又或是在这个世界难得一见的具有更深的羁绊的关系?久别重逢啦、同生共死、青梅竹马什么的——
不过大概不会是我之前传递给你的那记录里的人的状况的复刻,如果是那样的情形,我的资料库里不应该完全没有一点储存。
完全没有一点储存反而会引起我的怀疑——老大知道这一点,不希望我追究的东西,都会留下些乍看起来好像很合理的记录。
我知道老大不希望我追究、我也就勉强自己假装接收了那些记录的内容——实际情况如何呢……”
他不是被伊莱的话语打动了吗。
被自己都没有见过面、也不知道具体的模样的,彼世界的老大的话语——
伊莱的言语再次暗示了他——也许是明示了他,这里的老大无论如何都不是在指莉丝,在这里的莉丝仅仅是个小角色——
但或许也有莉丝心血来潮更换了自己名字的可能、现在她口中的那位特异的存在,其实依旧还是与他生活着的世界的统领者同位。
“你刚才不是说、自己已经很疲惫了……无法再保持正常状态交流了么?”
“你不才是——我已经做出了那种提示、你不应该像是逃跑一样尽快离开这个房间么?提醒这种事,仅有一次——在倒计时结束之后,危险没有消失,逃掉的机会也被缩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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