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江堰的冬天...看上去寒冷，但却感觉不到寒冷的感觉，我的皮肤却只能感觉到温热。
我...几个同学，还有那个家伙...在等待着焰火的升空。
那个家伙...她的脸模糊不清，我只能听见她清脆的笑声，和她走近我的脚步。
这是梦...是梦...因为...
抬头，正月十五的月占据半个天空，让视野中充斥雨海和风暴洋¹的黑蓝。
塑料碗装着的汤圆，在蛋白色的汤中漂浮。
“罗一方，中午在宿舍里下的汤圆。”
她，她的话语轻柔而舒缓。
“宿舍里可以用电炉么？”
“当然，不行，但小功率的也不会跳闸嘛。”
她的笑容...让我的心脏有些绞痛...
梦境...是梦境。
“这可是违反学校规章制度的啊。”
即使是梦境中的我，发言依旧不怎讨人喜欢，但我应该是故意这么说的，只为了让她反驳我。
她也许会说“规章制度的目的是为了确保安全，只要安全能够确保，目的达到，过程怎样并无问题”诸如此类的话来反驳我。
她平时总是热衷于这件事，正如我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就和她就循环神经网络的问题吵起来了一样。
但她这次却没那么说，她莞尔一笑，缩手，餐盒将餐盒抵在了自己的胸口。
“那就是不吃咯？”
“不...”
“哦？”
“我吃，我吃。”
她把饭盒，还有一次性勺子递给我。
我打开饭盒盖...
焰火升空，在第谷环形山下爆破，红色的光雾，如月所流出的血。黑色的芝麻馅从白色的球体中漏出，将蛋白色的汤染浑浊。
“虽然一直装在锡纸袋子里，但是还是凉了，要是这里有个微波炉就好了。”
她的话就算是在梦中也...如此的有条理。
焰火升空，在月球北极附近旋转，银白的花火，如月所流出的泪。芝麻馅里的那些多羟基醛²，此刻却在口中显得苦涩无比。
“罗一方...”
我的名字...被她叫了出来。
“......”
她的声音逐渐远去，随着她的身影模糊，扭曲。
梦境要结束了，可我一点也不想让它结束。
我张开嘴，想要呼喊她的名字。
〇〇〇
“！”
眼睛所看见的：米黄色的光，白色的陌生的天花板，熄灭的灯，灰色阴影所笼罩的房间深处。
我睁开了眼，我醒了。
身体所体验的：被窝的温暖，浅黄的床单，柔软的床垫。
我在罗莹莹的家里。
皮肤感知到的：长袖T恤，昨天站岗时候穿的薄外裤，模糊的睡前记忆。
罗莹莹昨天从冰箱里拿出了那瓶焦糖色的威士忌。
耳朵所听闻的：我的心跳声，我的呼吸声，某种机械运行的嗡嗡声，以及另一个人的轻柔呼吸。
我昨天晚上可能喝多了，早上可能有些幻听了。
我扭过头，寻找幻听的来源，然后看到了罗莹莹的脸。
“唔...呼...”
她轻柔的呼吸着。
停！在这停顿...
罗莹莹？为什么罗莹莹在我的旁边？
重新确认现状。
这里是罗莹莹给我准备的房间，确认。
昨天我喝掉了不少的威士忌，确认。
我做了一个漫长的梦，确认。
罗莹莹睡在我的旁边。
我看到她露在被窝外的胳膊，还有她的脖子。
啊？
罗莹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静，慢慢的睁开眼睛，她耷拉着的兽耳，也随着睁开的眼睛立了起来。
“唔...呼...早上好...哥哥。”
微笑。
“罗...罗莹莹？”
“嗯？”
慵懒而悠长的一声嗯。
“昨天晚上，很开心哦。”
她眯起眼睛，一缕刘海搭在她的前额，她的头发显得有些乱...
昨天晚上发生...发生了什么...威士忌...然后？
罗莹莹从被子里钻出来了一点，她穿着一件长袖秋衣，脸稍显得有些红。
我？我难道？
“死妹控，可别干出什么禽兽事啊。”
女儿的叮嘱在我脑中回荡，甚至产生了某种混响。
我难道？我难道？
“怎么，哥哥，没睡好么。”
罗莹莹向我伸出了手，仿若要抚摸我的脸，我看到她未被衣领所遮住的锁骨。
翻身，躲闪，坠落，疼痛。
“一大早就这么精神啊，明明昨天晚上...”
“罗...罗...罗...”
我不断的重复着我们两个共同的姓氏。
“怎么了哥哥？”
我干了什么事情？难不成是禽兽不如的事？
“我...我？”
罗莹莹支起身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转头看着跌倒在床下的我。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罗莹莹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嘿嘿嘿...嘿嘿嘿...”
她笑得特别幸福，但这种笑声却让我脊背发凉。
“一方你好狼狈...”
“啊...”
“你不胜酒力倒在地上像一只死掉的猫一样，什么都做不了啦。”
罗莹莹捂住自己的嘴，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然后笑着对我说。
“那你...为什么。”
“我可是费了老大力气才把你拖到床上来的，呜喵。”
“你就，在我的床上，睡了一晚上么？”
“诶嘿...”
罗莹莹敲了下自己的脑袋。
“其实是刚刚才过来钻进被窝的，早餐已经做好了喵。”
“啊...所以...”
罗莹莹只是在捉弄我而已么？
“谁叫你圣诞节那天用黑市的事情捉弄我的喵。”
“真是睚眦必报啊...”
“不过说起来，哥哥还真是精神啊。”
她的视线沿着我的胸骨，朝着肚脐的方向延伸，直到...
“正常的生理反应而已，你不是学生物的么。”
我皱眉，从地上爬起来，背对她坐在了旁边，我的语气异常冷静，这时候要是遮遮掩掩的话反而会更加尴尬。
“该不会生气了吧。”
罗莹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没有。”
我说。
“那是做噩梦了？”
“不算是...噩梦吧。”
床垫向下震颤了两下，穿着秋衣秋裤的罗莹莹，一下坐在了我的身边，把我向上弹起了一点。
你就不怕我真对你做点什么？我原本想开口这么问她，但我害怕她回我一句“那不是好事么？”
“你有什么心事...昨天你喝醉的时候，哭的像是泪人一样...问你话你也不回答，我都快要替你哭出来了。”
“啊？这不是在捉弄我吧...”
“没有，认真的喵。”
罗莹莹的表情认真，完全不像是在调戏我的样子。
“可是我...完全没有关于昨天晚上的回忆了。”
“好吧...哥哥要是压力太大的话，完全可以给我说喵，现在已经不是以前在家里那样了，要是难过，一定要说出来。”
“我也没那么难过吧。”
哭成泪人?似乎有些夸张了。
我在裤兜里寻找我的手机，用手机的屏幕照了一下我的脸，在黑色手机屏幕的倒影中，我并不能很好的看见我脸上是否存在泪痕。
“真的很难过。”
能让我那么难过的时期只有一个了吧——那件事还是留在心底比较好。
“没事，想起了令人感动的事情。”
“哦，原来哥哥也是会为了令人感动的事情掉泪的人么？”
“当然了，我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
“诶？”
罗莹莹站起身，走向了卧室的窗子，拉开了窗帘。
充足的阳光，将房间所照亮了。
“肚子饿么，要吃早饭么？”
罗莹莹沐浴在晨光中，转身问我。
“嗯。”
我点了点头。
〇〇〇
镜子中，我的眼白发红，脸上似乎能看到明显的痕迹——昨天我大抵上的确哭了出来。
我拧开水龙头，将脸上的所有痕迹洗去。
“给你准备的牙刷，在柜子上，是紫色的。”
洗手间的门外，罗莹莹的声音传来。
“我知道啦。”
洗漱完毕，走下楼，看到放在桌上的果酱三明治，三明治的上下两片面包并没有对齐，还有草莓果酱流了出来——这应该是罗莹莹亲手做的，不是什么来自人工智能家具的手笔。
除了草莓果酱三明治，还有我的盘子里还有两片煎培根，以及一个煎的刚刚好的全熟煎蛋。罗莹莹还好好的记着我的喜好呢。
“罗莹莹亲手做的爱心早餐么。”
“喔，原来哥哥会主动用爱心早餐这样的词啊，是默认我是狂热的兄控了么？”
坐在对面的罗莹莹，面前盘子里的食物都没动，她在等待着我的入座。
我做了下来。
“是什么事情感动了哥哥。”
“婚礼。”
不假思索。
“哦？”
“是人类和AI的婚礼，一个恋上了AI的人和一个恋上了人的AI的婚礼。”
“哦...那的确挺感动的，跨越存在形式的爱恋，听起来浪漫极了。”
罗莹莹拿起筷子。
“我还以为罗莹莹会先...嘲笑一番什么的呢。”
“为什么？”
“因为之前罗莹莹很戏谑的提到了恋上了娃娃的那个人的事情。”
“哦？虽然戏谑，但我也没说不理解吧，人活在世啊，也有各种各样的喜好嘛，真的爱上了AI，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喵，毕竟OAI们和人太像了啊。”
“罗莹莹家里没有OAI么。”
“我和你一样讨厌OM，哥哥，你忘了么...”
“那你家里还都是‘康威’的家具。”
“嗯...让OAI那种...和人差不多的东西...做家政什么的，总感觉是某种奴役呢...”
“罗莹莹也是这么想的啊...”
“嗯...我有些担心我们有一天真的要和机械章鱼作战。”
罗莹莹夹起一片培根。
“那个就真的太科幻了。”
我说。
我和她自然的聊着天，就像是我们两个生活在一起很久了一样——不过这也是事实，只不过我们也分开了很久而已。
“不过，要是大家都能和OAI的关系处的很好就好了。”
“怎么了。”
“没什么。”
罗莹莹把培根送入了口中。
1.月球上的盆地，暗色部分
2.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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