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柊对于俱乐部里新来的两名成员以及其中一位投来的异样目光没有任何的反应，依旧是在维持着一脸忧愁的姿态，一边喝着葡萄酒，一边啃着海螺，空酒瓶和空壳子在旁边堆成了一座小山，看上去摇摇欲坠。
如果有识货的人在这里，会立刻意识到那葡萄酒其实是波尔多红酒，而所谓的海螺其实是别名叫狗爪螺的鹅颈壶藤，放在战争前的旧人类时代可以说是只有名贵的中上层阶级才能够享用到的美味。
然而在这里，却像是白开水和大白菜一样被南柊随性地食用着，甚至于根本就没有细细进行品味就直接吞入肚中。要是让上层人士看了一定会直呼浪费，恨不得展开一番冗长无比的说教，美其名曰名贵的食材和饮品一定要用心去感受，而不是像个没有教养的土老帽一样疯狂狗啃。
只可惜，对于主攻奢侈品行业的恰斯卡来说，人类视为珍宝的高端食材经过无数魔法少女的能力培育和对人类仆从的压榨后，在这里就像路边的野草一样朴实无华，连带着价格都受到了严重影响，变成了无比亲民的低廉价格。
人类社会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物以稀为贵——比方说横跨了几百年的钻石阴谋，一开始刻意限制挖掘产量来提高价格，后来21世纪初当东方大国赛里斯实现人工批量生产以后又将噱头集中在天然生成上，将明明结构一样的天然和人工钻石搞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是在恰斯卡社会里，这个规定并不成立：十几岁的少女正是爱美的年纪，即使是有不少像风凛这样的女孩子胸怀千军万马和星辰大海，从而对打扮不感兴趣，雌性人类DNA里镶嵌的爱美基因也会在暗处默默地发挥作用。
对于她们来说，压根不在乎哪些是稀少哪些是罕见，只在乎品质的好坏与外观的精美，天然钻石和人工钻石被魔法少女们一视同仁地看做是闪闪发光的装饰，而罗斯福使用过的打字机就算再有价值，也会因为长得难看而无人问津——收藏这个丑八怪还不如多搞点宝石去。
品牌在女孩子眼里没有任何价值——一瓶葡萄酒无论是产自波尔多还是西伯利亚，无论是由超级公司还是小作坊制作，唯有足够好喝才是吸引顾客的唯一标准。就算是打上了战争英雄金娥丽丝的名字，也顶多只能引发一时的好奇心，但是在发觉味道不对以后会受到极为严重的反噬：轻则跑到店里闹腾，重的话直接以亵渎金娥丽丝的罪名给上私刑，可以说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有资格以她的名字进行代言的。
从另一种角度来说，恰斯卡执行的乌托邦平等政策反而很好地掐灭了魔法少女们之间潜在的互相攀比内心：大家都一样富足一样奢华一样平等一样仆从成群，还有啥攀比的必要呢？在恰斯卡，一个魔法少女炫耀她的珍藏，得到的只会是围观群众和善的一笑，仅此而已，纯真到没有哪怕一丝嫉妒。
可能唯一能够引起魔法少女嫉妒的事情，大概就是谁能够获得金娥丽丝的芳心了吧——包括那些直女。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阿薇瓦不紧不慢地进行着进一步讲解，没有因为对方能够听见就有所回避，“买了一个超级VIP会员后便天天来这里买醉，从恰斯卡成立到现在几乎没有中断过几次，而且还会时不时念叨着金娥丽丝的乳名儿。”
“是个深情的人啊，”姚克涵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虽然不知道她们是因为什么原因分手的，但显然不会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不然也不会让南柊到现在都沉浸在悲伤中没有走出来了。”
南柊作为金娥丽丝前女友的事情，在恰斯卡内部是广为人知的，不少魔法少女都抱着吃瓜群众的乐子心态围观着这个已经被战争英雄抛弃的可怜儿，却鲜有人知道两个人分手的真实原因。
这是金娥丽丝给南柊留下的最后一点点面子，否则一旦真相引爆，魔法少女们大概就不会只是把她当乐子看了，而是会恨不得将南柊手撕成碎片。
毕竟，她可是金娥丽丝从纯洁天使黑化成杀戮恶魔的真凶啊。
“其实南柊的追求者还是有不少的，”一个坐在俱乐部中央的魔法少女突然插话进来，摇晃着手中的衡水老白干，“她那忧郁的气质吸引了很多百合圈里的魔法少女，曾经有好几个人尝试着将南柊约出来进行调情，但无一例外都被婉言谢绝了。”
“百合圈？”高千果被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词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地看向了那位穿着向日葵中学校服、留着灰色及肩发的魔法少女。
“哦，就是一个搞同**友的魔法少女圈子罢了，不算大也不算小，我平日里感觉无聊的时候也会在里头混一混，”那位魔法少女眨了眨她金色的瞳孔，将手中的衡水老白干一饮而尽，“海森莉娜，恰斯卡的一名普通市民，向日葵中学的一名普通学生。”
“高千果，一名正在努力变得闪闪发光的偶像，”高千果很快意识到对方是在进行自我介绍，于是连忙直起了身体，甚至于深深鞠了一躬，“请多指教了。”
“可别听她的鬼话，她可一点都不普通，”阿薇瓦用一张画满齿轮的手帕擦拭着一个锃光发亮的酒杯，“她的战斗评级可是D+呢。”
这里必须再声明一点，在魔法少女当中，虽然C和D有着最为垫底的战斗力，但是从来没有人会轻视这些魔法少女——因为这通常意味着对方有着战斗之外的特殊能力，往往具有重要的战略价值，而一般来讲，战斗力越弱，战略价值越高。
因此，B级别的魔法少女反而才是最普通最泯然众人的存在，其次是虽然好一些，但依旧算是大路货色的A级别魔法少女，毕竟A相对于B，仅仅只是战斗力强了一些罢了。
很多魔法少女对于这个评级很有非议，认为这种单纯按照单人战斗力评定等级是对具有特殊能力的魔法少女的一种轻视和侮辱，但是出于种种原因却依旧沿用了下来。
如果要按照一个魔法少女的价值进行排序，那么大概是SSS>SS>D>S=C>A>B这样一个非常诡异的顺序，也就是D级魔法少女的价值略逊色于SS级但大于S级，而C级和S级价值几乎相等。
就像电流明明是从负极到正极，物理题目里却依旧设定成从正极到负极一样，给人们带来了非常多的混淆和苦恼。
恰斯卡已经准备启动另外一套评定等级了，以魔法少女的战略价值而非作战能力进行评定，但是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打磨。
不过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把C和D级别的魔法少女用另外的字母进行替代就好了。
总之，当在场的魔法少女知道海森莉娜身为D+的战斗评级后，其实已经在心中将对方的价值和SS化为等号了——尽管D级魔法少女的价值是略逊色于SS的。
“毕竟是一个搞机械的魔法少女呢，”作为学生会会长，姚克涵自然知道对方的底细，也知道这里的只会都是自己人，因此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她不但是一个修理机械的好手，还很擅长组装各种炫酷的机甲，在战争后期中曾经作为我的部下效力过将近半年的时间，可以算一名得力的干将了。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也会加入到这个俱乐部里头。”
“只是过去一点普通的事迹罢了，我的老上司，”海森莉娜将面前在桌子上堆成小山的瓜子壳清掉，然后又从旁边的吧台里抓起了新的一把，“虽然说我很高兴战争已经结束，和平已经降临，民众们能够重新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但是果然，日子还是无聊，就连上学学到的东西都过于简单到不忍直视，只能听听各种圈子里的八卦或者找点魔法少女切磋切磋武艺打发下时间。”
“不好意思了，”姚克涵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对着旁边竖起来的全息窗口菜单上随便点了一份酒水——她还没喝过酒，所以只是作为一次尝试，“我还没有在恰斯卡内找到能够允许你在机械领域继续进修的老专家，就算有大概也早就已经逃出恰斯卡了。”
“幸福快乐的民众…”高千果轻喃着这句话，“其实我有点小纠结，我们对待人类，会不会有些过于残忍了。”
“你不应该把这话讲出来的，”海森莉娜哼起了小曲，轻松用手指拨开瓜子然后扔到嘴里，“在恰斯卡，歧视人类是一种理所当然，将明明身为物品的低等人摆在和自己同等的位置上是非常奇怪的——还是说，你忘记了之前自己的善良被人类们所恶意利用的悲剧么？”
她明显指的是之前那个震惊恰斯卡的新闻：一大群被高千果收留到事务所的人类好逸恶劳，不好好干着自己的活还将对方的善良视为理所当然，过着挥金如土的日子，直到一个月后因为过于越界被愤怒的高千果粉丝莎薇给呼叫治安军全部关进大牢治罪才得以收场。
也是恰斯卡内同情人类派魔法少女数量急剧减少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好吧。”高千果脸上依旧露着标示性的微笑，内心其实已经五味杂陈，她坐了下来，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要也点一杯酒喝喝看。
但很快便否决了这个提案：醉了的话容易破相，将真实的一面显露出来。
而偶像是不应该露出任何负面表情的，哪怕只是在日常生活中，或者深夜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
“其实我懂你的意思，”海森莉娜乐呵呵地说道，换了一条敲着的二郎腿，“我以前呀，也是一个尊重他人，希望能够和所有人和平共处的人，爸爸一直以来也是这么教我的。
但是怎么说呢，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以后，你才会在愕然中发现：有些人，是不配被称之为人的，分明就是穿着衣服的野兽和畜生，和他身为一个种族只会让你感到恶心与作呕。
我想，为了避免更多无辜的民众受到伤害，恰斯卡的政策应该还是比较可取的：将人类视为需要悉心照料的物品，我们作为指引者进行监管，惩戒那些不愿意消灭心中邪恶的人，然后器重那些愿意为了和平奋斗的人，不也是一种能够让天下大同的方式嘛？”
她将一整瓶衡水老白干都吞入肚中，然后猛地打了一个嗝，看起来像个豪爽而浪荡的女汉子，和偏萝莉的外表一点也不相符。
“所以你为什么选择中立派而不为政府干活呢？”高千果对政治一向没兴趣，但是现在既然出于担心局势动荡的原因加入到发条俱乐部，就必须开始涉足这方面了，“我听说，恰斯卡现在急需工业方面的人才，你是一个搞机械的，难道不应该是抢手的…”
“欢迎回唔…”
阿薇瓦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问话，抬头一看，却发现是一个披着巫师袍的少女踏入了酒吧，然后径直走向前者，抓住对方的脸颊就亲了上去。
…这就是百合么？
从来没有涉足过这方面的高千果愣在了原地，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很多女孩看待金娥丽丝的眼神和这位新来的很类似。
“哦，看来俱乐部负责人的老婆回来了啊，”海森莉娜嘴角微微翘起，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暧昧的场景，“你们小两口之后想怎么搞怎么搞，但是能不能先给我们看一下最新的魔法少女称号名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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