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的大厅里传来脚步声,大理石板上的哒哒声显示着某群人正从外面走进来。
这是新的一天,早上刚起来没多久,贵族与大臣们就接到了命令在王宫的候客厅等待国王召见,但结果却只有身为摄政王的长子格伦与次子卡特等着大臣。
一直期待见到国王的贵族们也扑了个空,大火事件发生后他们当中也有人得到了消息,清楚国王想要做些什么,却不敢询问也没办法反抗。
福克西纳此刻比任何人都要焦急,无论是王室或贵族,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引起了福克西纳的警惕,这几天接二连三的怪事把他心中的防线拉到了最高。
夏洛特早就来到了这里,但却独自一人躲起来坐在角落里等国王出现,并没有参与到摄政王格伦与那些大臣的讨论当中,看似有些孤独的他并不在乎,那些达官贵人们的话题里没有让他感兴趣的东西。
“国王希望单独召见您,夏洛特大人。”一位侍者不知从何时走到了他的背后。
他站了起来,跟着侍者穿过了身后不知何时打开的暗门,绕过了柱子进入了塔楼中。
侍者手里提着铁制的油灯,在昏暗的螺旋状楼梯里向上攀爬,夏洛特没发问,只是跟随着对方,当走了几分钟以后,很快的到了最顶层。
转过楼梯的最后一圈后,一扇经过抛光的木制大门立在了他们面前,两个士兵手持长矛立在一旁,见到了侍者便握紧了门上的铁环拉开大门,让两人通行而过。
门后的世界与外面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以王宫来说门后的这间屋子太过朴素,红色的木头打磨的非常仔细,就跟那扇大门一样简单又庄重。
不大的空间里布置一堆红色书架,上面的书本同样是红色外皮包装,白色的羊毛地毯铺在了木板上,白色大理石砌成的烟囱立在屋子的左侧,长条形房间的尽头摆放
着一张挂着蕾花边的黑色四柱床,床边的窗口镶上了透明的纯色玻璃,刚好可以通过这扇窗观看到城外延绵十几哩的山脉与河流,空旷草原上的景致吸引住了夏洛特
的目光,甚至让他忘了自己在哪里。
“你很喜欢吗?”一个老年人突然坐到了床上,挡住了夏洛特的视线。
“那是西蒙陛下,夏洛特大人。”侍者试图提醒夏洛特,西蒙国王却挥手示意他离开。
侍者慢慢向后倒退,回到了大门外,房间里单独留下了夏洛特与国王。
“抱歉陛下,请恕我太过失礼。”夏洛特单膝跪在了地上,恳求国王的原谅,连头也不敢抬的望着自己的靴子。
“抬起头站着看我。”西蒙命令他。
夏洛特压低了嘴唇,深呼吸后抬起了自己的脑袋的同时站了起来。
“看得出你好像很喜欢窗外的景,我也很喜欢。”国王把鹅绒被子盖到了自己身上,伸出一手推开了窗户。
“遥远之花多数建筑都是石头制成的,不透气也没有窗户可以照明,所以居民们多数都靠着灯石与每天仅有的几小时日照来享受生活。”他继续说,跟着忍不住地咳嗽了几声。
“陛下,我是来报告......”夏洛特想要说出自己来此的目的。
西蒙不顾夏洛特说了什么,张口打断了他的话,接着之前没说完的又说了起来:“这种玻璃在遥远之花是独一无二的,都是在半岛山脉内侧海山角的炼制工厂里制造
出来,比起其他玻璃于要好得多,不会发黄或者发绿,纯度非常高。只要有这种玻璃,你就可以通过窗户看清楚外面的每一个细节,哪怕脏了也可以擦拭,但碎了就
无法拼凑起来,不能遮风挡雨,居住在房子里面的人就会变得痛苦,跟着不得不关上那扇窗户,封闭自己。”
“那便是国家吗?”夏洛特大胆的主动在国王面前说话,引起了国王的注意。
“你很聪明,更不会站在任何势力的那一面,就跟我一样。”国王很高兴看到夏洛特如此回答自己。
“陛下,我只是一个军队中的官员而已。”
“是一个小官没错,但官职不会限制你本身的才能。如果你是个懦夫或者是一个废物,也不会走到这里对吧?”
夏洛特沉默不语,没有回应国王。
“我们两个的相同之处在于都希望国家可以继续存留,不是崩溃后在长期的混乱中建立起由争斗而出的新政权。最大的不同之处则是你只是一个中层军官,我则是你的国王。”
言语之间夏洛特意识到了背后一直关照他的人正是眼前的西蒙国王,他单膝再次跪了下来,对着国王行了礼。
“我由衷的感谢您,我的国王。”
西蒙挥了挥手:“这些繁琐的礼仪不用演给我看,我最讨厌假惺惺尊敬人的称呼,福克西纳那只狐狸教你的?”
“陛下!这是我自己决定的。”
“好了,那就让我了解了解你吧,从你自己的嘴里说说,不是通过别人讲的情报。”西蒙国王掀开了被子坐在床头,对着椅子点了一下脑袋,让夏洛特坐在上面。
“陛下,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开头。”夏洛特还是没有放松下来,国王即使这样说也没能换取夏洛特的信任。
“我记住你是因为你那特殊的名字,可为什么你会取一个女人的名字给自己?”国王的手指缝嵌在了一起,竖起耳朵等着夏洛特的回答。
“那是我母亲的名字,陛下。这是她给我的礼物,也是给我的唯一祝福。”夏洛特说完便默不作声,没有多余的话。
“母亲吗?我也很怀念自己的母亲,虽然我跟她分别很多年了。”老国王搔了搔额头,用手掌盖住了眼睛。
“在下的父亲在二十几年前的兵变当中丧生,母亲独自一人抚养我们,后来也因病去世了。”
“说起来,这房间过去的主人也是一位母亲,是我的爱妻,只是现在她已经离我而去。同样是在那场兵变里过世的,就跟你父亲一样。”国王用手握紧了四柱床的柱
子。“听着,该说说你来这里的原因,这次谈话的主题了。我会提拔你不单单只是因为你的能力突出,也因为你的身份与别人不同,除了姓名之外,你的过去没人知
道,而我想要的正是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人。”
谈话的气氛又变了,就好像是喝着酒的时候突然被泼了冷水一样,暖洋洋却又被寒冷包围。
夏洛特并不清楚来这里的目的,这一次的召见也超乎他的预见,国王的想法到底是什么样的没人会知道,猜也猜不透,跟坚固的石头一样看不到内心。
“别不说话,如果想说什么的话趁现在讲还来得及。”国王很随意的用手戳了戳夏洛特的胳膊。
“陛下,你希望我成为扫清城内敌对势力的利剑吗?”夏洛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重新单膝跪在床边。
西蒙依然坐在床上,但却弯下了身躯,把自己的脑袋凑在跪在他面前的夏洛特一旁:“那么你应该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如果我想要的与陛下不同,那么陛下便不会来找我。跪在这里时,我便没有退路了。”夏洛特不与西蒙直视,垂低脑袋望着床上的亚麻床单。
“现在的你就跟曾经的福克西纳一样,充满理想以及对未来的期望,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曾经以乐善好施闻名遥远之花的善人,我的好帮手。变成了内心丑陋的贵族与权势者。你会变成那样吗?”国王在他耳边低声细语,压着气息不断加强语气,试探着夏洛特。
“我不会的,陛下!我发誓绝对不会。”夏洛特没有丝毫犹豫。
“福克西纳没有对我说过这句话,所以我也不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但你要记住,在这城市里依然有许多属于我的间谍在打探消息,如果你低估了我的情报网那便只
会让你倒霉,仔细想想我是怎么知道你的事情就应该可以明白,城里那些老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很清楚,所以不要试图对我隐瞒我想要的消息。”西蒙从床上站了起
来,穿好熊皮制成的拖鞋,拖着长袍走过了夏洛特。
“是的,陛下。”此时此刻紧张无比的夏洛特已经知道被绑到了国王的战车前方,没有退路,只有不断向前冲,否则只会被各种势力所碾碎。
“即使身为皇子,我也并非是出生于骄傲的贵族家庭里,跟你们大多数普通人一样,我是生在农民之家,由平民出身的母亲抚养长大,已经习惯了那些乡间的事物与
习俗,哪怕在位几十年也没有改变。所以对待我就没必要像对外面那些拘于礼节的腐败贵族们一样了,我喜欢身份对等的交流,但你要永远记得,我是你的国王,你
应该效忠的人。”西蒙边走边讲,到了窗口右侧的一扇黑木门旁。
“你喜欢这里的景色的话,就看个够吧,看看这片土地和那包围我们的世界。”西蒙最后看了站起来的夏洛特一眼,跟着打开了通往他寝室的大门,走了进去。
夏洛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与父亲,但却记不得他们的模样,脑海里越是试图努力记起双亲的容貌,便离事实越远。
过了一阵,夏洛特也懒得再想,随便在脑袋里捏造了父母亲的样子,便对自己的内心说那就是他们。
虽然没能在这安逸的环境里想出他们的样子,却勾出了夏洛特儿时的记忆,正如大多数同龄的孩子一样,他喜欢笑也喜欢哭,背地里哭了之后也会像向日葵一样转过身再次对看着他的人欢笑起来。
总是那么乐天,给别人希望仍在的感觉。
“原来我还曾......”夏洛特闭上眼睛如是想。
经历过至亲至爱在面前死亡的他,现在已经不懂得什么是欢笑,哪怕他自诩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但真正见过他哈哈大笑的却一个都没有,特兰也好瑟雅斯也罢都没有见过他内心曾有过的一面。
如今的夏洛特,既不哭也不笑,没有真正的悲伤也没有真正的欢乐,只是孤身一人面对其现实来,希望可以独自承担起保护家人的责任,而这种烙印在言行举止当中
的情感,也同样传递给了瑟雅斯,他保护瑟雅斯这个自己的妹妹正如瑟雅斯拼死保护特兰一样,无论是曾经的父母也好,还是收养自己的提米婆婆,他们都将这种情
感传达给了需要保护的人。
也正是因此,他们彼此保护弱者,却也相继走上了看不到尽头的道路。
窗外的景色还是那么让人痴迷,壮丽的山崖让人看上一眼便无法忘记,目睹再多次也依然会觉得震撼。
夏洛特走到了窗边,关起了窗户,之后默默的走出了大门,在门外侍从的安排下离开了王宫回到了自己的新家中。
一路上,那山脉依然留存在他的脑海里无法散去,直到天上太阳映射下来的黑影此时越过了夏洛特的脑袋,当他留意时才发现自己身旁全是遮挡阳光照射的建筑或城
墙,不高却使人倍感压抑,就像是被石头逼在一个角落或者是被水淹没一样令人窒息,这种感觉进入自己家的小庭院敲了敲大门后才算舒缓。
“是您吗?夏洛特先生?”门里的玛丽峰问起来。
“是的,是我没错。”夏洛特回应着。
大门被打开了,站在门口的玛丽峰对门外究竟有什么有些紧张,哪怕对方应答了自己。
夏洛特看得出这位千金大小姐还未习惯生活在自己不熟悉的环境当中,就像是意外从鸟窝里跌出来的雀鸟一样,幸运的没能死去却也难以存活。
“抱歉,我还没有那么多的钱去请佣人回来打理这间屋子,住在这种环境里真是让你受苦了。”夏洛特除下披在身上的羊毛大衣挂在了墙上的钩子上。
“我可以习惯的,只要我肯努力去适应就一定可以。”玛丽峰很在意他这样讲,脸红了起来跟在夏洛特身后不断重复这一句话。
“有时候心中所想跟实际是相反的,哪怕相信自己可以做到也往往没有任何结果,人与人是不同的,一旦成为了某种人就不会再变,就好比苹果被切的再碎都还是苹果。”夏洛特拿起自己的酒杯,开始喝起茉莉酒。
“是在说我吗?”玛丽峰很不甘心的讲。
“不,我并不是针对你,而是认为人的本质是无法改变的,与好坏无关,只是希望你不要太在意自己所处的环境与身份。”他递过另一杯茉莉酒给玛丽峰。
他偷偷地望了玛丽峰红肿的手指,心中便清楚那是她不善于做粗重活的结果,任由一个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女孩像女仆一样工作,似乎已经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我从没要求过你整理房子,为什么你要一定要这样做,甚至偷偷瞒着我洗刷碗碟与衣物。”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便宜的代价,这是书本里说的。”玛丽峰现在却显得很轻松。
“我对你住在这里不求任何回报,别因为自尊心而勉强自己。瞧瞧你的手指,难道要流血你才肯停手吗?”
玛丽峰舔了舔嘴唇,微微抬高了已经肿起来的手指,随后立刻把双手藏在身后,一言不发的走上了二楼属于自己的那间房。
“玛丽峰小姐,我很清楚你父亲的过世以及家族中那些人做出的事情让你感到不幸与沮丧,但也请你别用这种方式来试图重新建立起对自己的信任。”夏洛特放下酒杯追了上去。
一向含蓄的玛丽峰回过头来,站在二楼的栏杆上,对楼梯上靠着墙的夏洛特质问:“你知道什么是玛丽峰吗?”
夏洛特摇了摇头:“不是你的名字吗?”
“那是一座山峰的名字,唯一一个攀登上去的人是一个女人,她就叫做玛丽,那山峰便以她的名字命名。”
“你喜欢那座山?”
“不,是我父亲喜欢。在整个大家族当中,亲戚无论是贵族还是官员都远不如我们富有,因此他们一直都窥觑这一大笔财富,而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所以他一直都希望我可以变得跟他一样,有能力去维护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玛丽峰勒紧胸口的系带,把脑袋对着另一侧哭了起来。
“所以他希望你可以跟名字当中的那座山峰一样对吧?你的父亲希望你能坚强自立,能保护你自己。”夏洛特想起了自己的名字,那同样与玛丽峰的名字都是一种祝福,只不过前者来自贫穷的男孩母亲,后者来自富有的女孩父亲。
“可我做不到。”玛丽峰扭过头冲进了屋子里,关上门便没了任何动静。
“是巧合吧,可惜我不相信这世界上存在命运这种东西。”夏洛特心里想着他们之间的相似之处。
经历过巨大痛苦的人必定封闭自己的内心,夏洛特很清楚这种情景。在母亲刚死去时的他就像现在的玛丽峰一样,表面隐藏着内心的真实想法,无处宣泄的痛苦与悲伤压抑了一切欢乐的记忆,最终把他引入沉默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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