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还未结束,早晨的阳光也无法穿透音乐达到城市中,行走的路人不算多,除了少数负责巡逻的军人以外,大多数人都尽可能的在室内工作,连巡逻军的雇员也不例外,把难民们搁在门外不管,一个个都走进总部中躲雨。早就醒了的特兰早饭还没吃便从地下走回地面,再一次向朱利安尔斯确认好要去什么地方后才迈步向前,花了不少时间,从主广场的捷径走去富人区的所在,一路还避开了守卫,特意从边缘的小路里找到了并非用于通行的缝隙,凭借着自己较为瘦弱的身形从中钻了过来。
再三确认好记忆中福克西纳的宅邸是否就是眼前建筑后,特兰才在无人的庭院里,往内廷的大门轻敲起来,手指还没碰到又缩了回来,心中想着既然潜入了这里,这样子敲门或许反而显得更为奇怪,正当他犹豫是否要进去的时候,眼前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晨光过后的门中,一位只在下巴上留着胡子的老人正坐在摇椅上,头顶帽子看着自己手里的书籍,从仆人们打开的门前看到了发呆的特兰,吃惊中又带着兴奋的冲着特兰喊:“快进来!”
对眼前发生之事懵然无知的特兰不敢向前,直到坐在那椅子上的老人吩咐两旁的女佣人将他拉进来,才让他放松下精神来,不再紧紧张张。
“您一定是福克西纳先生。”特兰抢先问,试着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被动,接着又说:“我是应约而来的特兰。”
“除了我,我想这城里没有几个人有这种大宅子或者这胡子吧?。”福克西纳拨弄起自己的胡子说。
福克西纳摘下了自己的帽子,交给身旁的佣人,示意侍卫与女佣退下。自己一个人又从椅子上站起来,围绕着门前的特兰转起圈来,三四圈过后才张口说:“我还记得你,夏洛特的弟弟,是吧?真没想到竟然会是你来。”
“我......我只是来听取您的要求的。”特兰迟疑了一会才想起曾经见过福克西纳,很不熟练的尝试转换话题。
老练的福克西纳当下就知道眼前的小子并非城府极深的家伙,却也因此感到棘手,如果是心里有着自己计划的家伙,福克西纳也许更容易对付,反而特兰这种孩子却让他有些不知该应对,若是咄咄逼人的正面言谈,福克西纳绝不会输于这国家中的任何人,但换成旁敲侧击,一向喜欢反驳他人的老狐狸就不知该如何是好,唯有他人争强好胜时,他才可以尽全力的发挥自己的口才,可此时的状况,让他有些怀疑是否还能从答应好作为交换条件的那部分资金中咬下一部分来。
“我把话题说偏了,这是我的错误,真抱歉。”福克西纳用一副谦卑的口气去回应着特兰,并且特意夸张了自己的错误,想从其中看出特兰是否如他所想那般简单。
“请不要这样,都是我不好,我该好好做自己的本分。”特兰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以至于福克西纳如此表达自己的歉意,心里到是产生了愧疚,脑袋也向下压了几下,做着道歉的样子。
以往都未有人如此对待自己的福克西纳,看到了眼前一幕便放心下来,至少他现在清楚眼前的少年郎不会暗地里算计自己,反倒还能帮助他完成的更多也说不多。他的心中暗喜着,自己先从门前的椅子走到了后方宽敞楼梯,往二楼走去,到了中间的平台时还回身呼唤,满是喜悦的声音让仆人们从两侧合上的门中探出一条缝隙来窥测,但被福克西纳用眼睛扫视一下便统统关上大门,再也没有出现过。
特兰紧张的要死,不敢多说一句话,却尝试着尽可能让自己放松下来,脑内不断对自己说着重复一句话,告诉着自身这并没什么大不了,眼前的福克西纳并不会吃人,也不会害人,只要完成了自己的事情,就可以尽早离开。
“老实说,派你来的人应该以为你骄傲,我特意撤走院子里的守卫,差遣到街上去搜寻你,一方面是为了尽快找到你,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我想知道你能不能避开。而你果然没有让人失望,真的做到了,还有些出乎我意料的找到了进来的路。”福克西纳不想打击眼前男孩的自信心,故意夸张了说法,实际上他根本就没考虑过是否要让守卫找寻特兰,仅仅是因为最近城市内的混乱让他这个位高权重的大臣也感到了不安。
特兰从未考虑过是否要告诉对方自己到底怎么绕过了前方的重重包围到达这里,心中还是一直想着该说些什么,等到福克西纳再次呼唤他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是的!我在这里!”
他那心不在焉的反应全都被福克西纳看在眼中,又稍微等了一会才继续说:“特兰!过来吧,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看。”
不知道是否与这次任务有关的特兰,一听到这些字眼立刻就兴奋起来,他正犹豫着该怎么做,福克西纳主动的提出这些东西正中他心中所预期的情况,几乎忍不住的跑动起来,还在地面的毛毯上差些摔了一步,勉勉强强才保持镇定走向福克西纳的所在处。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来到了福克西纳的书房,那里布置并不的并不如特兰所想的那般华丽,似乎这大宅除了前厅外,其余的地方都与常人之家无异,甚至给人一种贫穷的感觉,特兰正想着为何会如此,便被要求坐在一张铺着牛皮的木椅子上。
“喜欢吗?这是城里最好的木匠单独做给我的,连王宫里都没有。”福克西纳尽可能的显示出自己多么的富有或者是有权势,可他所说的却正好与家中的摆设相反,仅有几件贵重的物品没有让特兰改变印象,反而是造成了更多的疑问。
“其实我更想问您想让我看的东西是什么?跟我来这里的目的有关吗,您还有事情要告诉我对吧?”特兰终究没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但责任感使得他还是在这个基础上把自己来此的原因阐述了一边。
“别着急,先说说你来这里的目的。就跟我曾经说好的一样,帮我做一件事情,我会提供一大笔资金给你们,而且无论将来你或者你的哥哥会做什么,我都会给最大程度的支持,相对的我需要你必须百分之百完成这件事,如果失败了,那就什么都没有。”刚才还算得上和蔼的福克西纳立刻留露出了老狐狸的本质,精打细算的协议也一次性的全盘说出,试图让特兰在犹豫中做出决定。
“什么样的事情?搭上性命的也许就不值得这样做,可虽说如此,也要看一看是什么样子的任务才行。”特兰的前半句是对着福克西纳说的,后半句则是低着脑袋,对着幻想出来的自己所说。
“找一个人,准确来说是找一个男孩,跟你的年龄差不多,或许更小。”福克西纳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戒指,扔到了特兰眼前的桌子上。
“那该从什么地方找起来?我们不能没有任何头绪就这样去找他!”特兰突然觉得很是荒谬,从原本的幻想中回过神来。
“大概几个月以前,某个小偷窃取了我身边重要的东西,这枚戒指是从他所偷取到的东西中掉落的唯一物品,本来我根本就没机会,可幸运的是最近有个人捡到了这东西,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迫不及待的就想要找到机会拿回属于我自己的财产了。”福克西纳开始用那枚戒指在桌面打起转来,随即又收回手中。
“那听上去不算太难,我想我可以替您解决这个问题。”特兰主动的推荐其自己来,这时候他心中对于自身身份的认同感,在成年人以及未成年两者之间倾向了前者。
“你说什么?”福克西纳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孩子所说的话,误以为听错了。
“我可以帮您。”特兰重复了一次,还加重了尾音,把声调扯高了许多。
“别说梦话,你帮不了我。”福克西纳摇摇头,直接否定了特兰的提议。
“我不只是个传话的人,也有能力帮您或者是为我自己争取一些东西,”特兰不愿放弃难得的机会,又一次向前挺进。
“够了!每个人都有自己能力的极限,我可以轻易看得到你的极限之影投向哪里。”福克西纳不再那么和善,怒气隐约从面部表情中浮现出来,反倒是最容易表达心情的语气没太大变化。
“是的,大人。”特兰心中并未放弃,他仍希望能做些什么。
“我有我自己的安排,不过让你瞧瞧我的准备也不是坏事。”福克西纳拿起戒指,站了起来,往屋外走去,刚出去就又倒退回来,望了刚刚跟随过来的特兰一眼,才再次走动。
大屋的第二层上,有着一条长长的走廊,如果直接站在屋子的外侧,根本想不出屋内竟然如此巨大,铺设的地毯更是巨大,一块块连接在一起,连栏杆上的副手都挂着与地毯一样花纹的布条,墙壁上挂着的画作与饰品更是三五步便能看到一个。
此前与屋主福克西纳完全不匹配的房屋装饰,此刻逐渐变化起来,让从未看过如此奢侈事物的特兰在此时此刻更加紧张,步伐间的幅度也缩小了许多,几乎无声无息的尾随在福克西纳后面。
两人走了数分钟,终于从大屋内的某个房间前停下,一阵阵风流从门下的细缝吹出,让特兰不禁怀疑其门外到底是什么地方。
“到了。”福克西纳主动伸出手去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推木门便被打开,门外的世界与人却超乎特兰所想。
那是一座露天阳台,面积算不上大,却也足够十几人在上面好好休息。阳台所冲着的不是城内的任何一个地方,而是城市外的山峦与平原,离得远远就可以在看到白河北方,只不过因为距离太远,剩下的只有一片白蒙蒙的残影,但即便如此,灯塔之山的残骸却因过于巨大而可以被清楚的看到,那种压迫感转为让人茫然的震撼,即便明知道这国家距离那里足足有半年多的路程,却仍觉得等灯塔之山近在眼前。
因为在较暗环境中生活太久,特兰变化的不只是白皙的皮肤,还有那双不太适应光芒的眼睛,大门打开的一瞬间还因为外面寒冷的山风与充足的光线而倒退了几步,过一段时间之后才适应,并且随着福克西纳的身影走入其中。
比起这里的景象或者福克西纳这样有钱人的家,阳台上正做着一个让特兰更在意的人。
“来了呢!福克西纳老爷。”阳台前遮阳伞下的人问着身后的福克西纳。
“我还带了个人来。”福克西纳试着把眼前的情况告诉他。
特兰几乎停下来,心脏也跳得很快,差些许就忍不住张口问起来遮阳伞下那人的名字,但直到他鼓起勇气走上前确认时,才终于叫喊出来:“阿尔文!”
阳伞下喝着红酒的男人听到特兰的声音时,立刻摘下平时定在脑袋上的黑色帽子,再转过身子前连人也没看到便问:“特兰?!”
福克西纳刚好站在两人之间,发觉自己碍事时才有些不情愿的往左挪移,将自己身后的特兰慢慢的呈现在阿尔文的面前。
许久未见而有从未有过道别的两个人互相都知道,注定还会再见,此刻再聚已经不能用言语叙说对彼此的感谢与自身的惊喜,差一点便相拥在一起。
“你们认识?”福克西纳像是被骗了一样,用自己的眼睛瞪了阿尔文一眼。
“是的,我们的确认识,而且还是朋友,来了这国家以后是这小子帮我完成许多事情的。”阿尔文感受到了福克西纳的不满,只好全盘托出,希望福克西纳不会因此而有什么怀疑。
“抱歉,福克西纳大人。我不知道阿尔文在您的宅邸里一直住着,我还以为他离开这个国家了,所以有一段时间很希望再能见到他。”特兰也感受到了同样的压力。
“一直?他是最近几天才来这里,我秘密地聘用他来为我做点事情。”福克西纳说。
“既然是秘密的,也许就不方便那么轻易的说出来了,不是吗?”阿尔文不太喜欢福克西纳那么直接的说出这种话题,而显然他的话也的确够分量,连福克西纳也不得不听了之后再做打算。
“当然,阿尔文先生。”福克西纳此时就像是个被教训了的侍从一样,不得不退到更远的地方,强压心中的不满,等着阿尔文说下去。
“特兰,我知道你还有很多话要说,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先解决了以后我们再慢慢谈。”阿尔文拍拍他的肩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福克西纳的身旁。
“希望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不会影响到任务,可以吗?我找来了巡逻军的人力配合你去把事情搞定,这国家里没有谁比你这个外来人还懂得追踪了,论身手你也是数一数二的。”福克西纳双手放在腰间,眼睛望着地板,左右来回荡步,像是迫不及待等着阿尔文回复一样。
“当然可以,但事后也希望你要遵从之前我们说好的条件。不过我到是有点意外,你真的可以找来那么大规模的人力来帮助我探查,原本我还打算用你这宅邸中的护卫呢。”阿尔文笑了一下,戴着手套的手一只捏着自己下巴的胡子,一边搭在福克西纳的肩膀上,就像是敲诈老人的混混一样,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无奈的福克西纳看上去有着难言之隐,即便阿尔文如此不分地位高低的把手搭在他的身上也不敢多说一句,只有点点头说:“就算我有钱又有地位,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你以为国王真的会那么轻松的放着我不管嘛?守卫们乱来的话,随时都会被栽赃成叛国罪处死。”
“您还真聪明呢。”阿尔文故意用起敬语来,像是在讽刺福克西纳平时的作风一样。
懒得再说下去的阿尔文从阳伞下的椅子拿起了自己的武器与外套,对特兰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跟上自己。
“等等,难道你要带着这个家伙去吗?我带他来见你只是想让你知道巡逻军的事情已经办妥了,他还没告诉你细节呢!”因愤怒的缘故,福克西纳的声线变了许多,连之前对特兰假装出来的善意也消失殆尽。
“特兰的事情我可比您要清楚得多,巡逻军里的事情我也信得过他,剩下的也只有让特兰回去告诉巡逻军的人了吧?”阿尔文回头说。
“算了,只要别让他泄密出去就好,有什么消息来我这里就可以了,大门会为你们敞开。”福克西纳想了想,没打算继续追问,任由阿尔文将特兰也加入到这次的事情当中。
两人很快就顺着原路离开了福克西纳的宅邸,在离开了贵族区后才才开始交谈起来,特兰也配合着阿尔文,嘴巴上默不作声,仅仅只有脚步加快运动时传来的踏步声。
“真是头老狐狸呢,就算离开了也对我们不放心。”阿尔文的脑袋稍稍偏侧向后方,帽子的边缘刚好遮盖住了他的目光,领子则遮掩住了他的嘴部,使得他说多几句也不会被察觉到:“你也注意到了吧?特兰。”
特兰一句话不说,只是点点头,等继续向前走了一段时间后才发问:“竟然派人跟踪我们呢,那家伙。”
“别着急,他只是有些不放心而已,虽然我也没打算信任他。”阿尔文将目光一转,安抚起特兰来。
“我只是到现在为止对你和他的事情感到一团混乱,太多的事情我都搞不清楚,不是吗?本来以为终于可以安稳的生活下去,结果信魔没死,还造成了更多的麻烦。而我现在,也只能尽我所有的能力去帮助我身边的人,可那始终是不足够的。”特兰耸了耸肩,眼皮上下搭叠,说话途中还紧张的停顿了几次。
“这的确是超乎我预料的事情,我没想到能有人从那种爆炸里幸存,本来我打算从地底回到地面后就离开,但看到这种情况我觉得我也有一部分责任,当时的我太过小心,如果我杀掉了信魔,也许就没有现在这种事情发生了。”阿尔文在特兰面前自责起来,看上去比之前失落了许多。
“别那样说,这个国家的事情没必要让你这样的外来人去承担,本来该负责人现在却躲在家中,任由国家崩溃,军队也只是负责搜索反对自己的乱党,却从来不去管管信魔那种真正有威胁的家伙。”特兰说完就站在原地,抬头看看贵族区的街景。
“腐败也好,还是奢华也罢,这种景象在世界各地都可以看得到,只不过这国家只是一个缩影而已。”阿尔文压低帽子,继续走动起来。
“恩,说说看,你到底去了哪里,黑斯特瑞知道些什么,但他从来不肯告诉我,总是搪塞过去。”特兰用力拍了拍比他高出不少的阿尔文,忧愁渐转为笑容。
“关于这个,他也许只是不想让你也去尝试而已。”阿尔文不知道该怎么说好,犹豫了一下才决定全盘托出。
“看来一定是一次冒险?至少在回去的路上我不会那么无聊了。”特兰很高兴阿尔文会打算对自己说出来,原本的他并不对这件事有任何期望。
“冒险?是的,可我更愿意称之为一次探险,就在这城市地下的矿坑中,我渡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但我心里清楚那只是我的错觉的,仅仅是黑暗与未知带给我的压力所造成的紧张感而已。在那里,我帮助黑斯特瑞拿回了一些东西,考证了一些古迹,然后救回到了地面。”阿尔文随口说出了整个过程,但并没有详细描述。
“就这么简单?我很少有听说过有人会被愿意被雇佣到地下做点什么,哪怕只是探下路。”特兰问。
“我来这国家的目的之一,就在这地下,对你说的事情也只是顺手帮了黑斯特瑞一下而已,他也有帮过我。”不能再瞒哄过关的阿尔文说出了实话。
“地下有什么东西吗?”特兰发现阿尔文的旅途并非简单的漂流到了这里。
“恩,有呢。”阿尔文已经准备好继续回答,但特兰并没再问,反而引起了阿尔文的好奇心:“不继续问下去吗?”
“我虽然不知道地下到底有些什么,也不知道阿尔文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但我打心底清楚那都与我无关,我现在只是想让我身边的一切恢复原状而已。好奇心这种东西,还是点到即止吧,我可不想多出更多的麻烦和苦恼来。”特兰对现况有些无奈,每当他试图避开问题时,问题却总会迎面而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现在让我们来做点正经事吧。”阿尔文说。
“必须先把这里的情况汇报给巡逻军的人才可以,我有些地方还搞不清楚,比如你为什么要帮福克西纳。”特兰两手交叉在胸前,满脸疑问的说。
“这个嘛,我自己主动找上他的,如果他认得我,也一定知道我的能耐有多大,像他那种人在这个混乱的时期一定有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要去找个人做,而恰巧我经常这样子为那些有钱有势的家伙做点小任务,所以一旦时机来临,任何机会都不会被我敏锐的直觉放过。”说起来有些得意的阿尔文用大拇指挑了一下鼻尖,示意自己对这种工作有多么的骄傲。
“黑斯特瑞跟我说过一些有关于你背景的东西,我不太了解更加不懂那些事情,但那很危险,而且是双向的,你懂我的意思吗?”特兰说起来有些不自然,他生怕乱说话会触怒对方。
“双向?你是说不只是别人对我,我对别人也很危险?”阿尔文张嘴问,略带着点惊讶。
“是的,你知道我的意思。”特兰抽搐了一下,那其实本来是眨眼示意,却因紧张过度变得像羊角风病发了一般。
“我不会主动杀人,特兰。但我也不对那些试图攻击我的人的命运负责。”阿尔文郑重其事的讲,字句间一点多余停顿都没有,完全听不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被隐藏了起来。
像是被重复了无数次的台词一样,阿尔文如此的镇定让特兰一点也猜不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特兰还是深呼吸了数次后继续接着刚刚的话题说下去:“有一些我认识的人,他们也杀过人,所以继续认识杀过人或者是杀过恶人的好家伙一点也不会让我感到害怕。可老实说的话,我还是有点惊讶。”
“现在的我换做是你,也许对那种事情早就不会感到惊讶了,可你就是你,我也只能是我,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不代表我们不能彼此交好,不是吗?”阿尔文轻松的笑了笑,两只眼睛紧闭起来,然后又回复往常的状态。
特兰很是认同这种说法,脑袋前后用力点了几次头,看起来就像是摇晃脑袋一样。
“该走了!我要去查查这枚戒指的来历。”阿尔文拿出特兰曾在福克西纳那里见到的那枚戒指,只是看起来更具光泽。
“你从哪里弄来的?”特兰有点惊讶,没想到阿尔文可以将福克西纳一直形影不离的戒指偷到手上。
“这可不是我偷来的,福克西纳说过这种戒指总共有两枚,本来全都被小偷偷走了,但很幸运的找到了掉下来的一枚,因为仅剩下一枚,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交出剩下那一枚让我去四处询问,只肯找工匠打造一枚新的给我。”手里的戒指看起来并没什么特殊之处,但阿尔文还是忍不住去猜想福克西纳到底为何那么注重这戒指。
“如果你想在黑市按照这枚戒指的模样去找寻另一枚的话,我建议你还是让我带路比较好。”在遥远之花长大的特兰,难得的利用起自己的经历来帮助别人,即便平时外人想要寻求他的帮助,也只会遭到拒绝,更别说特兰会主动帮助别人了。
“虽然我并不着急让巡逻军帮我,但现在你不用回去告诉你的兄长有关于福克西纳的消息吗?”阿尔文问起来。
“夏洛特在王宫休息,我只是提前回来而已,而且没我带路的话,你也不可能找得到要找的人吧?”特兰已经开始迈起步伐,走在了阿尔文前面
“一段日子没见,你变得好像更稳重了。”阿尔文在后面说完便跟了上去。
阿尔文与特兰所要寻找的正是致远花长久以来留存于都市内部的黑市,自从奴隶之家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后,一些流窜在隧道中的黑心贩子们便转而回到了原本的地面市场区,在少有人深入的店铺中等待有需要的人前来帮助,而其非法所得的巨大收益则有相当部分流入到了北方更为巨大的黑市当中,不可见人的秘密与情报也往往通过特殊渠道借由黑市的交易传出去,更有一些盗贼成立的小规模的组织专门贩卖情报,以此为生。
正因如此,黑市永远都是最适合得到情报的地方,虽然奴隶之家的事件极大的影响了黑市的运作,但也正因为混乱的缘故,才使得许多想要尽快将手中财物与赃物出手的家伙们会大量的聚集于此,在得到不菲的收入后便会远离这个国家,如若局势没有稳定便不会再回来。
知道这一点的特兰并没有太多的犹豫,直接带着阿尔文来到了城市下方的市场区,那是他前一段时间曾经来过的铁匠铺附近,但在更深入的地方则有一些相对危险的人物深居简出,通常人根本不愿意来此,而特兰却因为夏洛特身为巡逻军的缘故,经常在此出入。往日里在鱼骨头酒吧里的家伙们也有不少来自这个地方,虽然说不上是太过危险的恶人,但特兰仍然借着机会认识了一些家伙,谨慎而又有所保留的打听着他们嘴里所说过的一些趣事,又同时间避免自己陷入任何麻烦当中。
昏暗的街道顶上搭满了棚架与用于装饰的布条,被遮盖住的地方与夜晚无异,河边传来的阵阵腥味在这个位置也可以轻易闻到,可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在那黑暗之中有着不少可以穿梭进去的隧道与水渠,不习惯着环境的阿尔文掩住了口鼻,另一只手则附在刀柄上,像是有什么东西紧逼着他一样,让他丝毫不愿意抬开手腕。
路人们在黑暗中的眼睛看起来像夜猫一样,光亮较弱却更有神采,偶尔见到坐在椅子上的老人也和平民,也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有着诡异的一面之余甚至可以说是让人看的出不怀好意。街上的人不算太多,黑暗当中更是难以看得清楚或者分辨外貌,特兰与阿尔文只好尽可能的贴近彼此,手则放在钱包和武器上,尽可能装的自然一点而不引起任何人的误会。
“我说,这里的味道还真浓,你就那么喜欢往这里来吗?”阿尔文忍不住的说,但他仍然压低了声音,让自己的音调听上去不那么尴尬。
“不是我喜欢,而是我不得不来这里,就像是遇到了一个问题,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去解决掉,不能遇到一点小事就退缩。”特兰并不在意这里的味道,多次往返这里的他所担心的也仅仅是身上的钱包而已。
“这里会有什么线索对吧?”作为外来人的阿尔文问。
“我认识一个家伙,是夏洛特以前瞒着姐姐介绍我认识的,我不太喜欢那家伙,但夏洛特总是嘀咕着有一天那家伙会帮到我。”特兰回答。
“被你叫做那家伙的人一定收了不少好处吧?”阿尔文想到了什么,脱口便问起来。
“是的,我会拿点卖剩下的茉莉酒给他,偶尔是面包。他则会带给我一些情报和市面上买不到的东西,在酒馆里的生意可离不开灵通的消息,他卖给我,我则卖给酒馆的客人,让他们习惯来这里听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酒馆的声音一定也会更好。”即便看不到阿尔文脸部的表情,特兰仍然选择回头瞧了一眼。
“那你的姐姐,也就是瑟雅思小姐应该会喜欢这样才对,酒馆的生意可以更好,为什么还要反对。”阿尔文更是好奇,追问起来。
“这是性格的问题,夏洛特对一些事情非常执着,但偶尔他对那些灰色地带的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学着去利用。瑟雅思则刚好相反,从来不关心那些大事,政治、战争、黑帮什么的都好,她只关心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而且从来不喜欢那些心术不正的人,尽可能的去排斥一切与她价值观相反的东西,只不过这城市里就是这样子肮脏,酒吧也无可避免的会有许多人有问题,她只能忍着,然后找个机会就对夏洛特发牢骚。”此刻的特兰与其说像是给阿尔文说出因由,更像是自己在自言自语的发着脾气,甚至乎没留意已经到了一个特殊的地方。
在他们眼前,一条三岔路口转到了另外一条宽路上,人数顿时多了许多,阿尔文差一点忍不住的叫起来,特兰虽然有点吃惊,但从他的反应来看,阿尔文显然也意识到了特兰早就来过这里,真正大惊小怪的是自己罢了。
“这地方还真有趣,不过是拐了一次路口而已,就多出那么多人,之前完全听不到声音。”阿尔文仍然保持刚才的惊叹。
“以前在内战时期建设的这条街原本是用于贵族避难的,所以设计才会那么复杂,但后来贵族死伤不少后就成了奴隶跟穷人的避难所,又被改造了很多次。接下来一定要跟紧我,走失了可就没办法再找到了。”特兰稍微夸大了这里的复杂程度,却吓不到阿尔文。
两人间的谈话还未结束,街道尽头便隐约有几个影子拖着一个男人前行,被拖动着的那人啤酒肚离得远远就可以看得清楚,一双破旧的皮鞋用力的贴近地面,试图让他站立起来,每当那人尝试站立起来的时候,将他向外拖行的人都用力压住他的肩膀,让他不能控制身体的重心,任人随意带动,被由上至下的拖过几层楼梯后,就被那几人毫不留情的扔到了下面的街道上,连头也没回的走入到刚才从中出来的房屋里。
“我猜是他。”特兰往前走过去,但脚步没有之前那么随意,反而有些谨慎。
“是谁?”阿尔文还没从周遭特殊的环境中反应过来,看都没看就问。
“可以帮我们找到戒指的人。”特兰轻描淡写的说完,便走了过去,站在把倒在地试图爬起来的男子身前,而那人却还没注意到眼前已经多了两双鞋子。
“该死的!天杀的!老天爷一定会诅咒你们不得好死,就像被晒在太阳底下的鱼一样,一个个都的尸体又咸又臭!”男人嘴里喊着,身子也没有停下,两脚在地面支撑起来,让双手可以压在地面,把他那巨大的肚子抬起来,再将一身带着酒精味的过膝长袍翻卷到身后,过了好一会才坐到地面,但脑袋一转便看到了特兰与阿尔文,吓得又跌倒在地面,双膝立起的靠在了一块石像下方。
“好久不见!拉德苏,你看起来过的还不错。”特兰主动打招呼问候起对方来。
“原来是你,小特兰!我还以为是夏洛特在我面前,你知道这里光线不足对吧,要是有一瞬间你没说些什么来证明你的身份,我也许真的会把你当成夏洛特,看到了就立刻拔腿跑开”拉德苏终于可以喘息一下,深呼吸数次后从缝在衣服上的小口袋中拿出了一个随身酒壶,扭了几下便畅饮起来。
“这也叫做过的还不错?”阿尔文问特兰,却引起了拉德苏的惊恐。
“那人是谁!”拉德苏没有发现隐藏在后方黑暗中的阿尔文,本来就六神无主的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多留意身边的事物,沉浸在酒精的麻醉中时更是忽略一切,只管放松自己,当阿尔文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的时候,吓的他差点扔开酒瓶。
冷静的特兰没有向后望去,他知道身后的阿尔文并不是那种因为这些事情就会乱了阵脚的家伙,反而更进一步的走到了拉德苏身边,缓缓蹲下来说:“我们需要你帮个忙。”
“帮你?还是帮夏洛特的?”拉德苏眯起眼睛来,用两只手好好捋了捋自己已经稀疏的头发。
“夏洛特会希望你帮我,但这一次单纯是我对你的恳请,可以帮帮我吗?”特兰一副真诚的样子并不被拉德苏所接受,一提起夏洛特的名字他就有点难以自控,就像是遇到瘟神一样。
拉德苏没有继续回答,而是拿起酒壶站了起来,装作想要离开的样子走了几步,然后立刻又倒退回阿尔文与特兰面前开口说:“以往我每次跟夏洛特沾上关系,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如果是他再来找我,我打死也不会帮忙。但如果换做是你,我一定会帮到底,也算是感谢下你以前对我的照顾,你们那些个的兄弟姐妹当中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谢谢。”特兰礼貌性的回应他。
“不过,我最近有些麻烦,赌债缠身做生意又赔了一大笔,现在很多人都在找我,所以我需要点工作来赚零花钱解决这些麻烦。”拉德苏没等特兰继续说下去,就回复了以往的本性,靠近了有些不自在的特兰身边,把手指凑的很近,做出了一个需要金钱的手势。
“戈达尔金币的话,我这里是有不少,你要吗?”阿尔文问。
“看你的打扮和样貌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北方国家来的贵族吧?我听说最近有几个不得了的人物出现在城市里,但愿你就是其中之一,这样才付得起那笔费用。”拉德苏的目光从特兰身上移向阿尔文,盯着他手里拿出的钱包和腰间的佩剑,立刻就精神了许多。
“你还没回答我。”阿尔文有点不高兴,加重了语气连续说了两次。
“抱歉,我不想要戈达尔金币,金子在这面可没北方值钱,而且从主要道路的关卡城市通过时都会被扣下,如果你有通用货币的话,有多少给我多少就行了。”拉德苏在阿尔文面前伸出一只手来,来回抬动示意对方交出钱袋。
“反正我也用不上这些累赘,你喜欢要多少就给你多少。拿着,这里大概有七十多枚,每一枚都有官方银行的铸印署名。”阿尔文没有丝毫不情愿的交出了装满通用货币的钱袋,像是摆脱了什么压力一样,反而带着一丝愉悦的心情。
“你糊涂了吗?拉德苏,我还以为你一定会要下戈达尔金币。”特兰开玩笑的说。
“我有我的打算,小特兰。”拉德苏不以为然的翘了翘眉毛,查看好袋子里的金币后又将其收入腰间,看着围在他身旁的两人说:“好了,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拉德苏愿意为你们效劳。”
“这枚戒指,你有见到过吗?我们正在寻找一批丢失的财物和偷走他的人”特兰从阿尔文手里拿来了与丢失戒指一模一样的复制品,递给了拉德苏看。
“见过!而且这东西是我经手的,但我一分钱都没从那女孩手里拿到,她想让我把一批财物转销给有需要的人,但老实说她手里一点钱都没有,我只有从这笔财富里抽取一部分来作为我的佣金,可那女孩后来就人间蒸发。答应好拿来拍卖的财物也跟着她一起消失了,连地下拍卖会的入场费都是我给的,本以为可以大赚一笔的我,现在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拉德苏的脾气突然大了起来,忍不住的叫骂了几声才停下,但显然他也只能这样子而已。
“那听上去有点古怪,要么是有人耍你,要么就是真的出了意外。”特兰幸灾乐祸的说。
“无论是什么情况,最后倒霉的都是我”像是认同了这一点一样,拉德苏回过身对身后的特兰点点脑袋,但眉毛与眼睛的变化却也能感受出他的无奈。
“戒指呢?”阿尔文详细的问了起来。
“卖掉了,戒指是那女孩自己的,我只是趁机从她那里提前拿了点东西以防万一,后来我用那枚戒指换了一批灯石,在攀塔比赛的时候售卖来的,这应该是我最近比较走运的一次,可之后的事情就跟前面说的一样,更倒霉的发生了。。”拉德苏说到这里时稍微有些莫名其妙的自豪,听得阿尔文与特兰都感觉不出这人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别告诉我你开始偷东西了,拉德苏。”特兰有些不敢相信拉德苏的做法,他可从来都知道以往的拉德苏不会去做这种事情,但也许现在的拉德苏的确有些改变。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应该去偷东西,但那实在没办法了,日子一天不如一天,换做是几年前我还有间像样的店铺在市场区,我只能学学港口的小偷们,偶尔用我灵活的手指来为自己的腰包添加点财富。”拉德苏带着一种自责而又略微高兴的表情,对特兰眨了眨眼,然后立刻补充说:“当然!如果贵族和国王们能好好管管我们这些小市民们的死活,也许我就不用这样做了。”
“你还记得那女孩长什么样子或者叫什么名字吗?”阿尔文用手腕将拉德苏拽到身前,稍微弯下身躯,面对面的问起拉德苏来。
“你要知道,酒精让我不是经常那么清醒,很多东西都记不牢。但有一样东西我记得十分清楚,那女孩叫做玛丽峰,总感觉好像在哪听到过,可每次我都想不起来。”有些害怕的拉德苏如实回答他们,接着又喝了几口烈酒,打了个长长的饱嗝,让周围路过的人都纷纷避开。
阿尔文也很在意,甚至在意到用手腕掩盖起鼻子,一步步远离肮脏的拉德苏来避开他那强烈的味道,但当他看到特兰毫不在意时不免有些惊讶,并非惊讶于特兰对拉德苏的味道无动于衷,而是特兰此时惶恐而又充满疑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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