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城市的混乱与居民外逃的现象,摄政王格伦迅速颁发了新诏令,将城市彻底的控制起来,稳定了遥远之花的局势,随之赶来的军队也驻扎于城外二十里的箭石草原上,吓走了大部分趁火打劫的山贼与土匪,就连曾在北面出现过的海勒古军队也不得不退后,消失在斥候的侦查范围中。
城中终于开始稳定起来,接二连三对不法者的处刑也公开化,位于暗处的反抗军据点也遭到了清剿,大量的军人取代了巡逻军的地位,日夜不停地盘问每个出入城市的商队,令已经康复的胡斯也不得不留在图书馆中,无法离开。
这样的日子让他想起了十一年前,那个还是学生的年代,老师与学者们在国王的支持下共同研究历史与古代遗迹,自己则作为一名学徒,安稳的过着日子。
直到学者们触犯了法律,国王的态度也大为转变,为了营救被囚禁的学者与老师,身为学生的胡斯曾经私下组织了数次劫狱的行动,但均以失败告终。
随着失败的次数增加,胡斯对国王的仇恨也逐渐的上涨。那场公开审判学者们的法庭辩论仍让他记忆犹新,即使是十一年过后,仍然不忘每个细节。
正是因为这种夸张的记忆力,胡斯的仇恨也未曾衰减,快乐与痛苦的回忆共存,在脑海中的意识波浪间延绵不断,只要还活着,胡斯便难以忘怀。
在这图书馆中每一天,胡斯都重复着在图书馆中翻查书籍的日子,偶尔照顾着仍需卧躺在床上的西蒙老先生,在不知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与他成了闲来无事便一起下棋的棋友。
胡斯在这里的日子过得还算开心,他可以不用再去为着国家的前途或者接下来该怎么做而烦恼,至少在这一星期内是这样的,没多久他就不得不尝试起各种方法来联络自己的智囊团,就好像是吸食大麻上瘾一样,只要不接触到有关于反抗军的事情,便按耐不住心中的悸动,忍不住的外出冒险打听消息。
当初鲁莽的行动没有换来可靠的酬劳,不但没解决掉突然从自己营地中冒出来的阿尔文,就连自己也被迫在着图书馆中养伤,既不知道自己的部下们是否担心自己,也不清楚阿尔文可能会对外泄露出什么,人生中头一次感到如此失败的胡斯,不由得的托着下巴,在图书馆二楼的阁楼中往外叹气,还扔起了特意搜集来的碎石子,对准阁楼对面的古旧小钟楼不停的扔了起来。
听到那被敲动而发出震音的铜钟后,黑斯特瑞第一时间的赶到了阁楼上,满脸不悦的对着胡斯发起脾气:“瞧瞧你,不过是几天的时间久变成这样子。那铜钟比你爷爷的年龄都要大上许多倍,敲烂了你可别想毫发无损的从这里离开,就不能好好的坐在那看书,别总是给人添麻烦吗?”
“抱歉,但我实在是无聊到极点,那些书籍我看过许多,已经有些厌烦了。”胡斯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剩余的石子从窗边一倒而落。
“你就像被土獭叼来叼去的石块一样,在陆地上可以支撑起自己,但到了水面,立刻就沉到了水里的尽头。”黑斯特瑞没好气的说。
“别动肝火,哪怕这地方挺阴沉,但还是能照到不少阳光的,多晒晒太阳对你古怪的脾气也有好处。”胡斯拿着图书馆的环境开起了黑斯特瑞的玩笑。
“这可不是每天都有正常日照的贵族们居住的区域,在新城区建好的时候就规划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但以前的常客们是贵族与富人们,所以还是要弄出一个地方让这里被光线照射到,让那些大人们在白天看书的时候用不着拿着灯石照明。”黑斯特瑞没有生气,反而说起来这地方为何一直都阴气沉沉。
“越是往下,光线就越稀薄,日照时间也越短,居民们每天想要多享受一点阳光也只能跑到霍特尼斯主广场上去,可现在那地方对他们来说却成了一个满是哀伤的地方。”胡斯说。
“别说是这座就算开放给普通民众也甚少有人来的图书馆,就连大家每日出门都可以看到的霍特尼斯主广场也便了个样子,前一段时间因为谣言的缘故,很多人都想借这个机会逃走,结果被军队当成了抢劫犯而吊死,那场景我到现在也没忘。”老人说,另一面抽食起烟草来缓解自己的压力。
两个人想要继续说下去,但此时门铃响起,那是专门安排给在锁门后想要进入图书馆中的人的道具。今天虽然还远没到关门的时间,但黑斯特瑞在外归来后仍锁好了大门,他认为反正也没什么人会来这里,便自把自为的锁起了大门。
尽管这不符合法律,但在这个几乎被遗忘的地方,又有谁在乎呢?
黑斯特瑞从阁楼上走了下来,借着书柜上的梯子,一步步的达到高台,然后转身跳下了石阶,锁好卧室的大门,特意不让西蒙从中走出来。
“是谁那么有求学的心,竟然会来拜访我?”黑斯特瑞料定不是特兰或者夏洛特,他们两人这个时候或许还住在皇宫,即便不在那也不会突然来到这里。
大门外的人没有回答,小巧的黄铜铃被晃个不停,直到黑斯特瑞听到厌烦,打开了锁着大门的铁杵才终于静下来。
“就不能静一会吗?难道我还会把你关在外面?我可是读书人,有人想要看书我不会阻止的。”黑斯特瑞抱怨起来,顺便往门外看了看。
站在外面的是一个身穿红衣的中年男子,山羊胡整理的很漂亮,但他低垂着脑袋,好像是被外面黄昏前最后的阳光刺到眼睛一样,不愿正眼瞧人。
“先生,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黑斯特瑞礼貌的问,他看到对方的衣着很是正规,以为是哪里来的贵族或者有钱人,如果不是也起码会是个有学问的家伙,那样至少能与他分享图书馆里的知识。
“没错,管理员先生。我想要寻找一本关于遥远之花历史的书籍。”访客说。
“啊哈!喜欢历史的人肯定不会是坏家伙,我会尽可能的帮你。”黑斯特瑞难道才遇到这样一个有着体面打扮而又对历史感兴趣的人,就像遇到同好一样,第一时间就在自己心中确定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阁楼上的胡斯在阁楼的栏杆边一动不动,没有打扰访客与黑斯特瑞,独自一人坐在了上方的木椅上,往雪山的灯塔方向望去,与黄昏日光做最后惜别。
楼下的黑斯特瑞带着访客往高台走去,回身关上了大门又接着之前的工作,在十几排巨大的书柜中找到了其中一个,那书柜平铺在地足足有数张木床大小,只有借用可以伸缩带着滑轨的梯子才能自由的翻阅其中的书籍。
访客走了上去,在梯子上查找自己想要的东西,但过了一会什么都没有找到,只能求助于黑斯特瑞:“请问.....”
“当然当然!你要找什么样的历史书籍?是有关于开埠时期?还是内乱时期?”难得那么兴奋的黑斯特瑞推荐起自己所知的一切历史,让访客尽可能的满意。
“不,管理员先生。”访客拒绝了黑斯特瑞的好意。“我想要的是有关于黑暗年代之前的历史,有吗?”
访客抬了抬眉毛,似乎在暗示黑斯特瑞他很需要任何有关于这些资料的书籍。黑斯特瑞没有当即答应他,缓了一会才点点头,自己亲自又搬来一架梯子,在第三层的某个夹层中,拿出了带着特殊香味的古旧羊皮书。
“很少有人会原因尝试了解这些历史,希望你看到以后可以帮到你什么。”黑斯特瑞有点担心,不是怕别的什么,而是担心那些羊皮书的命运。
古老的书籍每过一段时间便会被重新抄写一次,但有一些使用了古代的文字,即便抄写过后仍需要原版的注释才可以解释文字的含义,逐渐便积累了大量用于注释古文字的手抄本,其中有一些极为珍贵,年代也更为久远,一旦受到了破坏便无法再度将古文字的内容串联。
以现在图书馆的人手数目来看,受了损毁的书籍即便希望补救回来,仍需很多个春秋才能完成工作,对于残烛般的老人来讲,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请务必留心,这些古书可比我要老上许多,经不起周折。”说完,他先递了过去一副手套,然后才是书籍本身,小心翼翼的生怕出什么意外。
“我会的。”访客比黑斯特瑞还要小心,在戴上手套后才将书本接了过来,每一个动作都十分缓慢,像是河边的麻雀捕食一样谨小慎微。“在那之前,我还想问一件事情。”
话中有话的访客似乎还有其他东西想要得到,一度让黑斯特瑞以为是要外借,差点连想都没想就拒绝掉,但接下来的话让他大吃一惊。
“您有收藏过关于十一年前学者们被处死前所研究与收集的资料吗?”访客终于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还特意往附近看了看,确认这没什么人的图书馆里不会隔墙有耳。
黑斯特瑞听到后,伸出手捂住了访客的嘴巴,抬起一根手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生怕有人听到而牵连自己,即便不会真的受罚,但至少黑斯特瑞希望保护这个对十一年前那些事情一无所知的陌生人别因此而遭连累。
“想要看书的话这里要多少都可以,但如果你那些学者们的事情是禁项,别再问下去,也不要出去对任何人说,最近城里的军队开始光明正大的拷打犯人,乱说话可是会被抓去的。”黑斯特瑞松下了手掌,随意挑了几本有关于遥远之花历史的书本塞给了访客。
“看吧,过一段时间我要关闭图书馆了,这些书不外借。”他说。
访客知道自己吃了闭门羹,没做任何表情,直接把书放到了腿上,坐在梯子间休息,看起书来,一页页的翻动起来,还要不时费心的抹去灰尘与蜘蛛网,像一个沉醉于其中的读者般,不理外界事物。
看到访客如此专心的黑斯特瑞很高兴在这个知识遗失,学校不再开放的年代还会有人能够那么认真去欣赏一本书籍,更别说是有着古文字的书,就算是贵族家自小的私人教师,也不可能教导出可以流畅解读古文字的学生来,除非是爱好古文字或者对历史有着狂热的兴趣,没人会将时间大量的摆在这上,多数人都认为这是一种浪费。
对于爱书胜过爱人的黑斯特瑞,这种能让他主动将书本塞给其他人的时候真的很少见,对他自己来说也一样,不过有时候太过固执反而令他失去了一些与有兴趣学习或看书的人之间的沟通机会,甚至在被请去教贵族子弟读书时而发火,因此被人形容成是一个只会看书发脾气的固执老头。
他不太放心那些古书的安全,特意回头瞧了一眼,然后往前走,跟着再回头,反复了好几次才终于忍不住的走下了摆放书柜的大理石高台,一个人点亮了挂在各处的油灯与灯石,缓缓拿起了之前没看完的书本,再一次的默读起来。
两人的交谈都被在阁楼上的胡斯听得一清二楚,即便他没有看到两人的身影,但那声音在这众多的高耸书柜中还是可以很轻易的传导到高处,也就是阁楼所在的地方。
他静静的听着,没觉得有任何问题,直到访客提到了十一年前的事情时,才有所反应,突然间想起了曾经的老师也是被处死的学者一员。但他没有太过于愤怒或悲伤,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能让他感慨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只是访客与黑斯特瑞的谈话让他留意到着十年来自己一直忽视而没有重视到的东西。
为了得到真正的答案,胡斯准备从阁楼上走下来,前去询问黑斯特瑞,但在那之前便有人抢先一步,在他从思索中回复前就站到了黑斯特瑞的书桌前。
“谢谢你,不过我今天的时间也不多了,只能刚来到就要离开,未来几天我会经常来拜访。”已经读完书的访客将一袋钱币放在了桌子前,抖了抖手便转身离开。
“这里可不是什么商店。”黑斯特瑞嘴上说着,但仍直接收下了那笔钱。
等两名访客彻底消失在图书馆外广场的楼梯口后,胡斯才从阁楼跳下来,坐到黑斯特瑞面前的椅子上,掉转着坐下来,双手搭在椅子靠背上,颇为顽皮的问:“他向你买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黑斯特瑞如实回答。
“那这笔钱到底为什么要给你?”胡斯伸出手指,碰了碰钱袋。“还有不少的钱呢!”
“谁知道呢,富人家的心思哪里是我猜得出来的,既然愿意给,我也没什么理由拒绝收下。”黑斯特瑞笑了起来,不在乎胡斯的提问。
“我还以为你国王发给你的工资足够你用的呢。”胡斯说。
“以前的话,的确是。可你也应该知道最近几年越来越不景气,税收下降了以后对很多不必要人员的支薪也减少了,这个没什么人光顾的图书馆如果不是因为需要找个人管理古老书籍的缘故,恐怕早就被关闭了。”
黑斯特瑞翻开手中的书页,继续低头看起书来,但胡斯并不打算就此结束谈话。
“明明嘴上这样讲,可昨天可是有一本书被你卖掉给了一个女孩呢,十几岁但穿的很简单,身上的补丁看起来不可能是有钱人家,没想到却拿出那么多的强,我在上面的阁楼亲眼看到的,西蒙老伯也知道,他在上午比较舒服的时候还走动到书柜间跟我一起读过那本书。”胡斯继续他的闲聊。
“你跟西蒙还是不要走得太近比较好,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身份,但如果知道了,我不能保证他不会为了点什么赏金就出卖你。”黑斯特瑞特意压低了声音,表现得很正常,对胡斯说出来,接着思考起到底是哪本书被人外借出去。
“哦,你是说《玛丽的孩子与山》那本吗?不要紧的,那是我私人的收藏,只不过凑齐被放到了书柜里保养,而且就算是图书馆的收藏,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我怎么处置都不会有人来兴师问罪,反正这里连国王都不愿意搭理,如果是我真的看得上眼的家伙,我一定会卖给他的。”黑斯特瑞还是以往一样淡定,这句话刚说完便抹了抹口水翻开下一书页。
“听说那本书跟我的老师有些关联啊。”胡斯只是借题发挥,实际上图书馆中大部分的书都曾经受到身为胡斯老师的男人的补全。
“哦。”老人抽了一口烟斗,装作听到了却不给对方更多的回应
“老师与学者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研究的又是什么东西?”就像是不经意间突然说出来的一样,胡斯若有若无的瞄了一眼黑斯特瑞的面部表情。
“果然没错,你问来问去还是想问这些。刚才我跟那家伙的谈话你都听到了对吧?”黑斯特瑞叹了叹气。
“不愿意说的话就算了。”胡斯并没打算真的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尽管他一直认定想要知道某些事情后会变得很固执,但对上黑斯特瑞这样固执到极点的性格,也有认输的时候
但这一次,黑斯特瑞却反常的没有发火。他站了起来,走向高台的书柜间,从其中拿出了一本笔记,然后继续向书柜并列的图书馆深处走去。
“真的想知道的话,那就跟我过来吧。”他的声音从中传来。
胡斯跟了上去,走了没一会就在拐弯的石椅上遇到了正坐在那,翻看刚才拿出来的笔记的黑斯特瑞。
“那本笔记是?”胡斯好像发现了什么,但又不太确定。
“没错,这是奥利佛·笛卡尔的笔记,也就是你的老师,人称启蒙者的那人所遗留下来的东西。”
“原来笔记真的存在。”胡斯伸出手想要将笔记拿过来,却被黑斯特瑞拒绝。
“不是要拿给我看吗?”他发出了那样的疑问。
黑斯特瑞翻开了笔记,开始述说起过去的故事来。
“本来我也想主动告诉你的,奥利佛他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担心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所以留下了这本笔记,那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收藏着,没有任何人看过,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里面的内容。”
“交给我吧。”胡斯真心实意的想要得到这本笔记,但诚恳并不能打动黑斯特瑞。
“这是与你无关的东西,你只需要知道应该知道的就可以了。”黑斯特瑞把笔记又收了起来,放在怀间的口袋里,
一直以来做梦都想得到的笔记此时突然出现在眼前又不能得到,让胡斯很恼火,甚至认为黑斯特瑞是在戏耍他,一度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去偷取过来,就算偷不到也要抢夺。
“难道不是为了交给我的吗?”胡斯开始质问起黑斯特瑞,他认为那应该是属于他的。
“只是为了让你知道这东西的存在而已,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说些跟你有关的内容。”黑斯特瑞看得出胡斯冷静表面下的躁动,却没有因此而乱了阵脚,冒然的胡乱拿出笔记交给他。
“切!不想给我看的话就不要拿出来,谁知道是真是假。”胡斯想表现出对笔记的不屑,特意扭过身子背对着黑斯特瑞。
“我的目的可不是你想要知道什么就告诉你什么,只是这些内容与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有关联,我不希望你轻易放弃,但要在做之前动动脑子。笔记里藏了很多连我也不清楚的文字,还有大量的密码,耗费了我大量的时间去破解内容,所得到的的答案却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黑斯特瑞对胡斯的质疑加以反驳,丝毫不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有悖于胡斯对自己的信任。
“听好了,接下来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要牢记,这十几年来所发生的的事情都是有着其必然联系,而导致这国家的悲剧开始。”他接着之前的话说,没任何停顿。
“说吧,我不想浪费时间,入夜后我要外出。”胡斯低下脑袋,心中开始牢记此刻开始耳边听到的每一字。
“我没记错的话奥利佛是从你跟特兰差不多年纪的时候就开始教导你识字与剑术的吧?我儿子也跟他一起工作,跟儿子比起来,他与我的关系反而更熟,只不过那么多年我一直忽视了一个根本的问题,身为外来者的他,实际上一直都希望这个国家可以被颠覆,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但我曾经认为那只是他的理想,也认为这是他被处死的原因,但现在看来太好笑了,我们都太傻,太过于专注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忽略了整个世界的变化。”
“什么意思?”胡斯有些听不明白。
“奥利佛·笛卡尔,真名是蓝道夫·笛卡尔。十二骑士中的第十三人,也是唯一的叛徒。十一年前背叛了联合帝国的继承人和他立下的誓言,独自一人到这国家来,与恰巧发现遗迹的学者们一起开始了研究,从一开始他就欺骗了所有人,带着自己的目的到这里来。”
“怎么可能!不要耍我!”对黑斯特瑞所说感到惊讶的胡斯,只有选择否定这一事实来不让自己也否定起过去的记忆,即便他内心深处着实相信着对方所说
“别怀疑!那就是事实,笔记中的内容有着他自己的独白,当我知道那一刻,我比你还要惊讶。奥利佛的身份远超我们的想象,不单只是这个国家,整个大陆都曾为缉拿他,你一定听说过蓝道夫·笛卡尔这个名字,只不过你不愿意相信世上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而已!”
“那又如何!他是我的老师,教导我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领袖,把我这样一个像野狼一样的男孩带上正规的便是他!”
“没错!那又如何!他只不过有着自己的身份,不愿意告诉我们罢了。如果只是那么简单的话,一切事情就都不会像现在这般糟糕。”黑斯特瑞一边反驳自己,一边又用描述事实般的口气来说服胡斯。
“所有事情的源头都与他所做的有关。想一想,你为何而战,夏洛特为何要忍辱负重的去进入他最讨厌的官僚系统中,瑟雅思为什么放弃了过去所有的爱好,我的儿子又因何而死?这都跟这个叫做蓝道夫·笛卡尔的人有关!”老人放下了烟斗,声音越来越大,当注意到自己的变化时,像害羞的小男孩一样有些脸红。
“他为那些东西什么都抛弃了吗?”胡斯发现了两人谈话间所没能注意到的漏洞。
“没错!他背叛了自己生命中的一切,在这个小国家重新建立起人际关系,而这所有的牺牲都是为了研究遗迹中的一些东西。当然,这也触碰到了国家统治者们的痛处,可我痛恨他在活着的时候从未告诉过我们任何真相,他在利用我们!包括你们也在内!”黑斯特瑞提到了这次谈话的重点。
某个男人的背叛造就了现今的一切,而在这国度中被称为启蒙者的奥利佛·笛卡尔则以另一个身份为他所在的这个国家谋划了未来的模样。
“老师用自己的知识给这个国家带来了变革,奴隶们有更好的生活环境,无论是谁生活的都更快乐,即便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也不过是为了避免被追捕到而已。”不想承认老师可能在利用他们这种观点的胡斯,用他那不算太出色的口才,试着各种方式与黑斯特瑞辩论起来。
“也许是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但你必须去仔细想想看,他利用自己的知识与能力,的确给这国家带来了改变,我也很喜欢,可那只是坏现象开始的前兆,国王很快就察觉了问题所在,并且阻止了他与学者们的研究,而在那之前学者们最大的支持者便是国王自己。如果没有奥利佛某种自私的目的在背后像阴影一样笼罩着国家的秘密,学者们便不会因此受牵连。”
“你怨恨奥利佛老师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你的儿子曾在学者团中工作吗?私仇蒙蔽了你的眼睛。”胡斯立刻理解了为何黑斯特瑞对奥利佛如此不满。
“这的确是一个原因,可我现在只有悔恨,而不是对某个人无理的怨恨。奥利佛是个好人,但他做过的事情给这国家带来的影响太过多,其中最大的一个麻烦就是你!我曾经对国王不愿支持学者们的研究而对他恼火了许久,甚至因此我失去了我的独子,可我心中知道那终究是法律禁止的,而我也很清楚为何会这样。”
“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一些言语间细微的差异,让胡斯留意到了黑斯特瑞的转变。
“是的!我自暴自弃的将所有责任都推卸给国王,赖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而随意处死那些真正为国家做贡献的人。可我不能总是这样下去,只有认清我自己,我才可以从仇恨的循环中解脱。但奥利佛在背后鼓动学者们越界的那段日子,我还是很清楚的记在了脑海中,如果那个时候早一些发现奥利佛的身份,或许死的只有他一人便足够。”黑斯特瑞的面部表现出了明显的失落,不是对奥利佛的,而是对自己未能挽救儿子的性命而由心所发。
“我不会因为你说这些话就停下现在的一切行动,别费力了。”胡斯说。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你是奥利佛所遗留下来最大的麻烦,他或许期待着有谁能继承他的遗愿,去继续研究那些遗迹中的东西,但你却选择了最激进的方式,想要干脆推翻这个国家。我不知道你这些年来有没有经常的在城市中游走过,但如果有的话,你一定会发现城市里的经济每况愈下,问题的源头就是因为你与国王之间的斗争所带来的影响。”
黑斯特瑞吞了吞口水,继续说。
“奥利佛那家伙隐瞒了最重要的东西,使学者们忘记了自己应该遵守的界限,带来的只有死亡。他不是坏家伙,但太过专注某些东西所带来的只会有灭亡,正如同在公开审判时,他放弃了再次舍去一切自己一人逃跑的机会,留在这国家里为你们和学者们的所作所为辩驳一样,无论情况有多糟糕,在他心中希望总是尚存少许。他认为那是再一次让事物往好的方向前进的动力,也只有那样才是他在这笔记中所提到的理想乡。”
胡斯沉默不语,一只手靠在了书架上,莫大的压力如无形铁锭般压在了他的背部,整个人都驼了下去,图书馆中仅有的光线也只能照射到他的背部,面部此时是什么一番表情却不得而知。
在他身后坐着的黑斯特瑞清楚的看到了两行水珠从胡斯的下巴垂落到地面,被光照耀的透明,一闪闪看起来像钻石一样,比那种东西柔软,却更为坚不可摧。所包含的的不只是曾经的记忆,也有十余年来的辛酸,只有切身体验过的人才能明白其中的负担到底有多么的沉重。
国王的行为曾导致年少的胡斯将梦想更改为推翻这个国家,十一年间从未间断的向着这个目标努力着,但黑斯特瑞所说的一切,让胡斯心中出现了一个裂痕,长时间的付出或是此刻已经如秋天的树叶般,迟早都要随风而逝。
更为重要的是,胡斯从某种意义上得到了解脱,为老师的不公平遭遇所奋战的他,重新想起了奥利佛对自己的教诲,直到这个时候胡斯才终于发觉,曾经清晰记下的只有仇恨与快乐的往事,老师对自己的教导却几乎忘记,难得的想起来那些曾让他奉为人生座右铭的话语使过去的记忆一连串的都被勾勒出来。
“是真的吗?是真的吗?难道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再做下去吗?”带着哭声的问句在走廊里来回荡漾了几次,但始终没人回答。
“我不想总是对着别人说教,可我至少希望你能解开心结,说得好听一点的话,也是为了解开我自己的心病。我想我时间不多了,所以希望尽早找到一个时间跟你说明白。往后你想要做什么,都已经不再是基于对国王的仇恨,自由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黑斯特瑞的烟斗再次点燃,抽的越猛,温度便越高,红火在烟灰中烧的正旺,连同烟斗内壁也一起烧焦。
“遗迹那些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值得那么多人为此付出生命,甚至连国家也因此受影响?”胡斯忍住了泪水,回过神来瞧着从另一面想要离开的黑斯特瑞。
“那是世俗的人所没必要接触的历史,即便是我也不敢断定这城市地下的遗迹到底归属谁人,如果只从眼睛所看到的的去解释,那不过是一大堆碎石和用雕刻记在的古代历史罢了,据我所知他们研究得到的有用讯息并不多,即便如此也足够令国王绷紧了心弦。”
“精灵的东西吗?我一直以为他们不存在,看来我错了呢。”胡斯笑了起来,一副解脱的样子。
“搞不好也有矮人,他们还在啊,就在我们的脚下。”黑斯特瑞随口说了一句,回应了一个同样的笑脸。
“我是开玩笑的,别当真。”他接着又补充说。
两人从心中所感到对方的用意,并以过往岁月中的信任为基石,打心底的相信帮到了对方。
“好了,我是时候要出去了,再不出去就来不及,夜晚里的守卫比白天要多一倍。”胡斯往阁楼方向爬去,
“还会回来吗?”黑斯特瑞像询问离家的子女一样,问着站在阁楼窗口上的胡斯。
“当然,我会的。”
话音刚刚落下,胡斯就跳出了阁楼,往另外一面的木梁上爬去,随着古代城墙的残骸沿着石壁的小道向上开始攀爬,登上顶端的断壁后于月下回头看了看图书馆便转身消失于黑夜中。
晚上的乌云没人察觉到,当月光遭到遮蔽时城里的居民才意识到将要落下大雨,但结果却出乎意料,雨水只停留在这国家短短十几分钟,绵绵细雨滋润城外的草原。
古板的城里人喜欢雨,更喜欢任何与水有关的东西,无论是白河的分支给他们带来的繁荣土地,还是雾气浓浓时草原上的露珠,总能让他们兴奋不已,甚至不顾身体安危在夜雨之下狂欢,对外来人来讲,那可真让人受不了,就算是漂流于海上都市附近的船夫来讲,整天与水打交道也不是一件让人喜欢的起来的事情,浑身潮湿,连穿在里面的背心也贴紧在身上,那就是被水淋湿后的感觉。
可也正是有那样的一群人,那样一群在南方有着自己习俗的人,将这种说不上怪异的习惯保留了下来们,就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仍活着一样,切身的去感受和体验世间的万物。当雨水滴落到肌肤时,最让人激动的时刻便会来临,所以说多数时候居住在这里的居民们,并不像是北方的同胞那样讨厌下雨天,反而期盼每一天都阴凉点。
即便如此,城里大部分的居住区却被墙壁所遮挡,只有倾盆大雨才能灌入墙壁的后方,哪怕外出走走也无法让居住在深处的居民们享受到这一自然的恩赐,大多数人哪怕想去看看外面的雨水,也只能在家中隔窗而望,至少很多人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特意跑到城外。
少许的雨水确实并不能遍布整片城市,却让不少闷闷不乐的人难得的开心起来,其中便有特兰。
年少的他并非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可雨水的降临仍让他觉得舒畅,就像是在雨前低沉的气压被释放了一样,这种让他打心底喜欢的感觉并非因为文化、环境亦或是教育,不过是单纯的喜欢而已,那便是所谓的天性。
对特兰来说,只要一接触到阴沉沉的天空与醒彻人心的雨水味道,再坏的心情也会被驱散,即便那可能是暂时的而已。
王宫的战斗结束后,特兰曾住在那里有三天多,因为身上的伤痕远比夏洛特要少,所以更早的回到了朱利安尔斯借给他居住的房屋,只是那里过于寒冷,又只有他一个人,火炉坏掉后连一丝温暖都感受不到,饥寒交加下让他连一个夜晚也没有撑过去,便主动回到了巡逻军的总部。
孤零零一个人背着壮哉袋子里的剑与铁棍,走到了巡逻军总部的门前。
大门前聚集了一大群人,几乎在广场的西面就可以听到这一大群人交谈时所汇聚而成的噪音,当站在高处往下望去时,特兰才发现那是一整片的营地,人们三五成群的堆积在一起,围着临时升起的小火堆取暖,我身后的则是用木叉做支撑的支柱,上面随便搭上几层破烂的布匹,便当做一个帐篷来使用。
他们当做的大部分人都衣服破烂,但没有太多的污渍。其中有不少老人与妇女,还有不少身高刚好到成人膝盖高的儿童。身强力壮的男人们则在外围,各有各的事情做,劈柴或利用不知何处取来的材料制作手工艺品的则占大多数。
特兰曾试着估算出在这广场上聚集的到底有多少人,当他以为有三四百人的时候,又会突然在帐篷与他见不到的地方冒出一群人来,到最后连他也懒得计算,径直穿过营地走向大门前。
总部的大门是敞开的,来往也有不少的士兵与平民,只是里面比特兰上一次见到时要吵上几倍,就像屠宰场一样,充满了哀嚎与嘶叫。有些被吓到的特兰犹豫了一步,但还是走了进去,心里想着这要命的声响恐怕是连日来的混乱导致罪犯的数目急剧上升而致。
不知为何,往日看守还算森严的总部现在已经没有多少空闲的卫兵忠诚地站在大门前看守,如果是过去的话,稍微往前边可能被人警告,并非是随意就可以进入的地方。但此刻那种曾经的戒备已经荡然无存,特兰就这样混在来回穿梭的人群中,进入到大门内,寻找起朱利安尔斯来。
有些好事且喜欢奉承的士兵们记起了特兰的模样,也想起了他的身份,在四周围都无人监督的情况下擅自离开了自己的岗位,走到特兰面前。
“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特兰先生。”即便对方年龄比自己要小,这名士兵还是用了尊称。
“请问你知道朱利安尔斯在哪吗?我有事情要找他。”特兰毫无戒心的问。
“当然!前面的屋子里,请跟我来。”士兵走在前面,带着特兰到了一道门前。
还没等士兵来得及开门,木门便自己被打开,朱利安尔斯从里面走出来,一脸严肃的神情,用充满恶意的眼光盯着那名士兵。
“滚回你的岗位上去,别再让我看到你做这种事情!”显然,他听到了士兵与特兰的对话,并且明白到那人的用意,直截了当的带着愤怒踢了一脚,却落空了。
没有被踢中的士兵吓得向后跌倒再爬起,一转眼就消失在他们眼前,朱利安尔斯的眼神恢复以往的常态,但更为稳重,严肃的神情没有因为见到特兰而改变,即便他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轻松些,
这一切都被特兰看在眼里,他听说过朱利安尔斯曾经遇到过被称为“黑色皇冠”的佣兵的袭击,也很清楚自从袭击发生后城市里的状况。所以哪怕特兰不太喜欢这样子的朱利安尔斯,仍然没有说出什么。
“只会奉承的混蛋,我最讨厌这样的人。”朱利安尔斯转身就进到房间里去,另一面又招手呼唤着特兰。“快进来!小特兰!”
“是的是的。”特兰还以为朱利安尔斯说的是自己,完全没意识是说方才的士兵,他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跟着朱利安尔斯走进那间房屋里。
房屋是专门用于队长或副队长们开会议论的地方,现在却摆满杂物,像是一间仓库一样,堆叠如山的衣物武器以及少许的刑具都摆在了一起,像小山一样把人掩埋在其中,让人感到窒息。
“老天爷啊。”朱利安尔斯跳了过去,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突然想起什么的说:“抱歉!差点忘了你的,最近我总是健忘,魂不守舍的胡思乱想。瞧,连白头发都多了好几缕。”
朱利安尔斯从他的身后又拿出一张较矮的凳子,递给了特兰,当他坐下后又往后面更深处的地方喊道:“过来瞧瞧是谁来了。”
从房间更深处的杂物堆传出一阵骚动后,一个身影就着灯石的光芒向前缓慢前进,走到特兰面前时,才发现那是麦斯,朱利安尔斯的副手。
“祖先保佑你!总算再见面了,小特兰。”麦斯说完便被地上的脚链绊倒在地,好不容易爬起来结果又滑了一跤。
“我听说你们被人袭击了,是信魔的部下吗?”特兰望着两人身上的伤势,跟着用手指指了出来。
“是一个佣兵,恶名昭彰的那种,霍吉尔还因此受了不轻的伤势,没人救下的话或许我们早就都玩完了。”朱利安尔斯检查着自己的伤口。
“一个?”特兰有点惊讶,但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是的,就一个。一群人被一个家伙撵着跑。”麦斯显得很沮丧,还有些恼火,接着又变为无奈。
“说说你的事情,特兰。”朱利安尔斯翘起了自己的脚,伸直了脖子问:“夏洛特他一定有什么消息让你带给我们吧?”
“有一些,可我却不清楚那代表什么。”特兰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一封信,交给了朱利安尔斯。
接过特兰递来的信封,朱利安尔斯没什么犹豫的变拆开了外皮,迫不及待的翻出里面的信纸,认真的读起里面的内容来。
过了半响,朱利安尔斯没有一丝反应,像是一丝不苟检查盔甲的打铁匠一样抓着信纸不放,眼睛连转动都没有。
这超人般的注意力与精神,让懒惰的麦斯也忍不住赞叹起来:“竟然那么认真。”
特兰更是惊讶,他从未想到过朱利安尔斯会如此认真的对待一封信纸,心里不自觉地敬佩起这个家伙来。
时间过去了一小会,似乎不短但也不长,只是三人在这室内的时间因信封的缘故而变长了不少,只是朱利安尔斯与之前同样的毫无表情。
“抱歉。”朱利安尔斯终于开口:“我忘了我不认字。”
“对的,我也忘了你不认字呢,我还忘了我至少学过几年书”麦斯一脸失望的神情,从朱利安尔斯僵硬的手腕里将信纸抽了过来,读道:“真的很奇怪,夏洛特老大似乎想让我们为某个人做些事情。”
“谁?”特兰与朱利安尔斯异口同声的问起来。
“执政大臣福克西纳。”麦斯回答。
“这还真有趣。”朱利安尔斯吃了一惊,但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转身问起特兰来:“你没有看过那封信吗?”
“没有,况且我也看不懂,连名字我都经常写错。”特兰最初不愿回答,只是耐不住朱利安尔斯的询问,逼不得已的说了出来。
“请听我接着说。”被打断的麦斯咳嗽了两声,接着说下去:“福克西纳希望我们可以去去执行一项任务,是私人的,交换条件则是会提供一笔资金,用于补充现在队伍里的漏洞。”
“我们可不是他的私人军队,如果想要去做什么事情的话,让他自己去做就可以,再需要资金也好,只要向摄政王和财政库请示后就可以了,谁会稀罕狡诈的狐狸给别人的赠礼,何况还是有条件的”习惯性的冲动让朱利安尔斯第一个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被抢夺了发言的麦斯不怎么高兴,耸起了肩膀表示出一种莫名的无奈,等朱利安尔斯知道自己的行为过于不礼貌后才继续说:“喔,里面没有说是样子的任务呢。只是要求找个人去见他,而他将会在宅邸等待来访者,到那个时候才会说出任务内容。”
“换做是我,我不绝对会去帮他。”朱利安尔斯说,双手揣在胸前横放,下巴高挺起来,一副不愿搭理的模样。
“真讽刺,身兼首席参议大臣和执政大臣的福克西纳,这个时候却想要别人的帮助,甚至会低声下气的犯险直接对巡逻军提出要求,如果被国王知道了的话一定会被吊死的。”麦斯说。
“那就让摄政王知道,找个方法吊死他。”朱利安尔斯说。
“一定会很多人来围观吧。”特兰打趣的说。
“你疯了吗?只凭一封信谁会相信,这还是夏洛特老大写给我们的,到最后被吊死的只有我们而已。”麦斯听得有些不耐烦,作为下属的他已经不在乎是否要给朱利安尔斯留些面子,直接反驳他说。
“抱歉,我想说些事情。”特兰终于忍不住说些什么,而不是只在一旁看着两人互相为了信中内容反驳彼此,他说:“我离开夏洛特的身边可不是没有原因的,首先我要把这封信交给你们,而这里面的内容是夏洛特所希望我们办到的。其次我还要照顾从家里出来的佣人们,本来我可不想管这些麻烦事,但我不想被人抱怨,所以接下来还要去安排夏洛特家里的佣人在这里暂时居住下来。”
“没错,那些佣人我也记得,他们现在正住在空掉的兵舍里,没什么人也没有危险,最近死伤的巡逻士兵有不少,多数人都在外巡逻,有的是位子给你和他们居住,只不过我们的资金也不多,住的地方有不少,吃的跟衣物就要去自己筹备,我给他们安排了些工作,可以帮助我们之余又能换取些金钱去买生活必需品。”朱利安尔斯提起了夏洛特家的佣人们。
“你总是刀子嘴豆腐心呢,明明财政已经支撑不住还要给那么多钱。不过,我不清楚夏洛特老大跟福克西纳有过什么交易,但大臣私自跟巡逻军做交涉或者调动都是违反法律的,最轻的刑罚也是流放出这个国家,可据我所知被谋反罪处死的人多数都是吊死以后暴晒在城墙上。”麦斯更在意刑罚而不是该怎么做。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他能亲自跟你们说一声,可现在夏洛特仍然在王宫里接受治疗,我是被迫要提前回来,他希望我可以为他做点什么,但老实说很多事情都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所以现在有任何我可以做得到的事情告诉我就可以,只要不那么麻烦就好。”特兰说清楚自己回来的目的后,并没有就此作罢,而是更加详细的说了一遍。
“好吧,那我们现在必须做一个决定,到底是不是决定去这样做。我们必须考虑清楚自己的身份,然后再衡量这件事情。我们首先是巡逻军,然后才是夏洛特老大的部下和朋友,在那之前要从巡逻军的利益出发。”麦斯带着一点遗憾说。
“别一脸不满意的表情,特兰。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夏洛特老大现在并不需要完全的为巡逻军负责,即便他在这里保留了绝大部分的职权和指挥权,但我们仍然要考虑清楚哪些该做,哪些则不能做。”朱利安尔斯盯着特兰,尽可能的向他解释清楚。
“可我们需要那笔钱,这上面写的可不是小数目,能用来填补这些日子来的亏损,我们的财政库很快就要见底了,而且最近物价越来越高,可总财库已经有六个月没有支出任何资金给我们了。”麦斯特意拖长了尾音。
“刚才你嘴上还不愿去做,现在反倒变了个样子。”朱利安尔斯难得的抓到了麦斯的话柄,开始说三道四起来:“要我说,应该去像摄政王批示才对,那样才有可能改善现状,而不是靠福克西纳,别忘了那搞不好会被人吊死在城外。”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就已经写信询问过为什么给我们的支出越来越少,而给贵族们生意的补贴却从来没下降过,结果几个月前干脆停止了支出,还要求我们不得再回信过去,资金缩水了不少,还要等到我们的财政只剩下一个月可用的时候才会发出。”麦斯抱怨起来。
“这个我倒是有听闻过,军队的支出越来越高,还有流传在外的消息说军队迟早会取代巡逻军,所以才把费用减少。”朱利安尔斯回答他,两个人突然间又找到了共同话题。
“请问,可以得出答案了嘛?”特兰无奈的问。
“也许吧,我想大概是。”麦斯说。
“好吧,如果让我说实话,我会举双手双脚反对这个任务。”朱利安尔斯伸出手指晃了几圈,像是在坚定自己的决心。
接着他又说:“但我们的确需要这笔钱,老大他很清楚我们的情况,也许福克西纳更清楚。即便国王不再给我们更多的支持,但我们仍然有必要尽到自己的责任,不能被该死的军队取代我。这是一场长跑,有必要的话任何手段能让我们撑下去就有必要去试试。”
“那听上去不错。”听到回答的特兰感到了自己目标更为的明确,至少这一次可以安心的完成任务,等待巡逻军的人继续做下去。
“只不过,巡逻军这次什么都做不了,过于明显的与福克西纳接触显然不是个理智的做法。”麦斯兜了个圈子,然后说道:“根据信里的内容,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在那之前我们还不清楚任务的内容,所以急切的需要一个不属于我们一员,却能帮我们办事的人去完成这个任务。”
“不用四处看了,那就是你,特兰。”朱利安尔斯也早已猜到最后要说些什么。
听到这说法的特兰先是抖了抖耳朵,以为自己听错或者听漏了什么,然后皱起眉头,把凳子往后挪了一下,试图远离麦斯与朱利安尔斯。当他确信自己所听属实的时候,整个人像泄气的羊皮球一样,僵硬而又带着软绵绵的动作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像是遇到了什么倒霉事一样。
“我还以为我可以远离这些麻烦。”特兰说。
“这也不是什么太坏的事情,只有你可以帮忙了,这城里没人像你这样身份特殊,既可以与巡逻军联系紧密却又不引人注意。”麦斯劝着他,尽量带着恳求一样的语气。
“瞧,那只是见个面,也许还能喝杯茶吃点高档的点心,然后传达些话我们,之后就可以让我们来决定是否去做,不需要麻烦你去完成整个任务。”朱利安尔斯尝试引导特兰,不让他拒绝这次委托。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们的用意,去不就是了。”特兰知道自己没得跑,只好双手抬高到面前,轻轻摇晃以示自己知道了。
“太感谢你了,特兰。”热情而又不善于掩饰自己真实感情的朱利安尔斯,第一时间就伸出了手臂,隔着一张凳子的距离抱紧了特兰,还差点害的两人摔倒。
“有劳你了。”麦斯一脸奸笑,知道特兰上了他们的当,但毫无保留的在脸上呈现出来,心里却又替特兰感到有些不值。
“别这样笑了。”特兰看到后不怎么高兴,手掌一挥便从矮小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打算现在就去?”朱利安尔斯问他。
“不是现在,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特兰这样子问他,让朱利安尔斯也无言以对。
“能看到你那么积极我真的很高兴,可你应该不认识怎么去福克西纳的宅邸吧?”麦斯在他身后问。
“难道你不带路吗?”特兰反问起他来。
“至少也要等到明天再去,今晚你先住在这里。”朱利安尔斯拍了拍特兰的腿肚,示意让他借一借,然后说:“带他去找个地方先住下,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麦斯没有继续磨蹭的在这杂乱的屋子里浪费时间,在朱利安尔斯起身前边先于他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为特兰打开大门,自己一个人走到了外面。
身后的特兰犹豫了那么一小会,才决定好跟着麦斯前进,两个人左右并行,往原来的老路走去,旋转楼梯越是向下便越难以迈步,陡峭一如既往的成了使用这片楼梯的人的最大敌人。
“我还以为你们今天就会迫不及待的怂恿我去找那个家伙。”特兰在麦斯的身后抱怨说,却又带着点高兴。
“对我们来说那笔钱很重要,可这不代表私下几个人的决议就能左右这件事情的走向,我还需要去找找拉赫马队长谈一谈。不过,虽然你的确是很适合的人选,但我也有必要再考虑一下是不是真的该让你去,不说你跟夏洛特老大的关系,单单看你的样子也觉得让人靠不住呢。更别说我们正在犯着死罪啊,明明自己就是法制的维护者却还要一意孤行。”麦斯看起来的确很尴尬说这些事情,但并没有因此少说了什么,所说的内容几乎让特兰全部得知。
“你最近话还真多,我还以为那些事情都是朱利安尔斯跟叫做拉赫马的队长做决定。”特兰走到了居住区的门前,准备与麦斯做睡前道别。
“没有多余的人手,就连管理层也一样,所以有机会都是一个当两个用。”麦斯随意的回答了一句,想起了什么更重要的事情:“晚安!小特兰,在里面你也许会遇到熟悉的人,但愿他们还没睡。”
道完辞别语的麦斯将特兰一个人留在了巡逻军总部的入口处,而站在特兰眼前的事物仍是那么熟悉,尽管居住的时间不算长,但这个地方的构造还是带给见闻较少的小特兰很大的冲击。时隔多日再次回到这里,那一片黑色的长廊还在,狭窄的人工道路间依然有着了地下水所汇成的水池,只不过比起曾经任期流淌,此时则是加上石块,摆成正方形的边框,让人可以从边框之上跨越过去。
“还是没变啊,不知道会遇到谁。”特兰就这样跳过了石头铺成的边框,走进了十字回廊。
他打探了好一阵,才发现这巨大的地下空间内几乎没什么人在,自己只好凭着之前的记忆找到了夏洛特的卧室,用上先前交到他手中的钥匙,打开大门后“噗通”的倒在了干净无比的床铺上。
茉莉香刺激着特兰的每一根神经,让他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几乎要睡过去。可当他想起仍要去见福克西纳时,眼睛再次睁开了,干巴巴的望着天花板,许久都合不上,脑袋里也如浆糊般混乱。
“为什么这里会那么干净。”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的特兰注意到了身边事物都完好如初,比上一次来的时候还要干净许多。
特兰的自言自语没能给出一个答案,但门外却再次有人走动过来,一直到门前都没有停下,而是推开了卧室的房门,走了进来。
“夏洛特?”一个让特兰熟悉的声音问。
“玛丽峰吗?”特兰小声说,害怕外面的人听到。
猜着门外人身份的特兰并没有错,门前进来的正是玛丽峰,样子比起在夏洛特家中见到时要朴素许多,布衣也换成了民家女孩常见的荷叶折裙,上面还有几个补丁在,连皮鞋也换成了梆硬的布鞋,头上那如日落时麦田般的金黄色头发现在暗淡了不少,即便是毫无瓜葛的旁人也看得出这名女性经历了多少的风雨。
好在,她的那副眼镜下没有增加更多的皱纹,还不至于让人见到后误认了年龄。
“你安全回来太好了。”玛丽峰先给出了一个拥抱,将比她矮的特兰抱在胸前。
“我也是。”特兰很高兴的说着。
两人分别做到了椅子与床上,说起了这几天的故事。
“夏洛特呢?你怎么会在这里?”玛丽峰带着吃惊的口气,即便她听说过特兰与夏洛特留在王宫的消息。
“叫做格伦的摄政王不愿意让他觐见,让他养好伤势再离开。而我,则受委托回来做些事情,更何况就我本来就没什么伤,已经没理由留在王宫。”特兰展示着自己的手臂,下方的皮肤上却有着面积不小的瘀伤。
“瞧瞧你,这不是伤痕吗?”玛丽峰瞧见了瘀伤变想从身边找些什么来帮助特兰,但找了一会才发现这里什么可以用的上的东西都没有。
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伤痕的特兰收回了手臂,认真的将其盖在袖子下,试图清洗说错话带来的误会,还调转了话题说道:“我还以为你们返回大房子了,还好我没过去找你们,王宫到那里距离的可不近。”
“朱利安尔斯认为大屋还会是一个受袭击的目标,叫麦斯的先生也希望佣人们跟我可以留在这里帮他们做些事情,所以我就留下来了,反正我早已无家可归。”玛丽峰说。
“别这样说,夏洛特的房子就是你的家,你随时都可以住下来,只不过现在那里很危险,你要在更安全的地方待上一段时间,等信魔被彻底的杀死,无论是居住的地方还是以往的仇恨,都可以一口气的解决掉。”特兰难得的鼓励起别人来。
“我很期待你说的这些。”玛丽峰点了点头,转眼便想要换个话题来说:“特兰,你知道我名字的由来吗?”
一说起名字,特兰便很激动的凑了过来,无论是夏洛特还是玛丽峰,这两个名字的特殊意义总是在他的脑袋里循环。不过,勇气之神没有降临在特兰的心中,即便知道这名字对于一个人来说有多么的古怪,仍然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没有直接的去提出任何问题,久而久之连自己也干脆放弃,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这不协调的称呼。
可无论埋藏的再深,只要一经呼唤,着不协调感就会从被遗忘的事物的坟墓中爬出,那边是特兰一直以来都忽略了的名称问题,现在眼前的当事者主动的提出解答这个疑惑,让他激动的不能自已。
“嗯!嗯!嗯!”那便是紧张到话都说不出的来的特兰所能做出的唯一回答。
“别表现的好像知道了天大的秘密一样!”尴尬的玛丽峰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名字的特殊意义,但仍介怀于这个给自己带来别人注意的名字,特兰的反应更让她回忆起了曾经被坊间笑话的日子。
“你可以说了。”特兰回复了以往的平静,但不难看出他仍期待着什么。
“远离这个国家的某片土地上,曾经有着一座山峰,不是最高的也不是延绵最长的山脉,但却是落差极大,就连被誉为“天之柱”的灯塔山也无法完全击败的陡峭山峰。在瘟疫横行的年代,那座山被称为绝望山,因为那山上的顶端到处都是只要一点点便能瞬间致死的有毒植物,但同样的也有着可以解救人命驱散死神的草药,可那几乎是平面甚至比那还要难以爬行的山面让任何人都望而却步,想要爬上去的人都被当成傻瓜看待,就像我一样。”玛丽峰稍作休息,接着又准备说。
特兰此刻突然插嘴道:“你可不是傻瓜,至少我不觉得你的名字多难听。”
“那我要谢谢你咯?”
玛丽峰笑着回答特兰,然后说:“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在为数不多的医者中,有一名叫做玛丽的仁慈女医者主动走了出来,与死亡和悲伤对抗。据说她得到了某位智者的提议与点拨,得知了绝望山上可以救人的植物存在于哪个地方以及的形状和特点,就这样开始了攀爬绝望山的历程,而在她之前的则是数不尽的死者,传说那个时候为了取得那些草药给家人治病的人数量躲到了摔死后,就连周围的飞禽走兽一起出动也无法全数吞噬殆尽,总有人在那山一带看到满身肥膏的野兽懒到不愿意捕捉东西,而是主动放行活人去爬山,然后等着掉下来时吃掉。”
“这是已经恐怖故事了吧?那位智者实在坑害叫玛丽的女医者。”特兰说,嘴上说是恐怖故事,但他没有丝毫的惧意在心中。
“这是童话,你可以理解为根据现实中的传闻而改变来的,不要用现实的眼光去衡量这些作品里出现的漏洞,那样会让你绞尽脑汁的。”玛丽峰这样回答他。
“不用思考就可以了,很简单。”似乎想到了一个好方法的特兰抛开了繁乱的细节,专心听起来。
“在玛丽面前等待她的正是这样一条道路,因为山坡上没有任何可以给人停留休息的地方,所以只好借用支柱在几乎是平面的悬崖峭壁上当做支撑点,然后在那上面过夜。历经了十几天的日子,她一个人终于爬到了山顶,在那里她找到了最需要的草药,但她却发现了一个问题。”玛丽峰特意卖关子,没有全部都说出来。
“什么问题?”特兰知道是对方故意留着不说,只好很无奈的跟着闻起来,哪怕他心里不想这样做。
“玛丽的惊人勇气与毅力让她可以走到山顶,但却没办法再回到地面,上来的时候工具已经磨损的够多,粮食也只剩下几天的分量,登山时所计划的返回路线在上面根本行不通。可她还是找到了方法,将可以拯救人类于瘟疫时代的草药带回了地面。”
“别告诉我她会飞。”
“事实上她是跳下来的,但在那之前她为了防止野兽们会来食用她的身体而令所有的辛苦付诸一炬,特意在上面饿到皮包骨头,没有什么嚼头给野兽们品尝才开始行动。而在那之前,她只依靠山顶的封闭水池为生,只从里面找水喝,当原本的食物吃完以后她身边唯一可以吃的便是无毒而极其稀少的草药,山顶几乎所有的植物都未有过记载,而且都有着剧毒,水池很少有鱼儿,喝下去的水都会让嘴唇感到麻痹。”玛丽峰渐入佳境,每隔一段时间便休息一小会。
“等等,你怎么知道的那么详细?”特兰的坏毛病再次发作。
“听我说完!”玛丽峰很不愉快的对特兰讲。
“十分清楚自己会死在山顶的玛丽,是在所有希望断绝后才开始认真思考怎么将身上的珍贵草药带回地面,并且用身上唯一多出来的东西——笔和纸,完成了一大篇章的日记,包括了她的想法与目的,用意是在自己落地死亡后,可以有人找到她。为了吸引其他人可以更容易的发现这里的情况,玛丽用尽所有的火药与唯一一块火石,点燃了一场大火在她跳下山顶前。不幸中的万幸是,即便使用火药想要制造声响的计划失败了,耀眼的火炎仍然在山顶的小树林间升起,不过劣质的火药炸断了她左手的全部手指,有毒植物被焚烧后的烟雾使她失去了左眼,为了避免毒素继续进入身体,玛丽挖出了自己的一只眼睛,用着远超乎人类想象的意志力,忍住了疼痛,做了紧急处理,让自己不至于那么快的死在失去下。”
“这太......”特兰已经说不出什么,剩下的只有诧异。
“玛丽的行为终于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曾经知道她登山的人也急忙赶来,一起分享这个喜讯。可那终究有些让人悲伤,他们并不知道那个伟大而乐于为人付出的女医者即将此时的惨状,也不知道玛丽即将永远离开他们。女医者玛丽做完一切的准备后,将笔记与一大袋的草药放在了一个袋子里,以最瘦弱的身体从山顶跳了下来,从几百米山顶滑落的数秒后,便结束了她的痛苦,死后也紧紧握着袋子。”
“我想知道最后怎么了,他们发现了那些可以救人的植物对吧?”特兰问。
“对的,最近的镇子上看到火焰燃起的人以及知道玛丽登上山峰的人都跑去围观,可直到在山脉旁时他们才发现玛丽摔死在了那里,野兽们如她所猜想的一样,根本不去理会骨瘦如柴的她,保护在袋子里的草药完好无损,最重要的是那本笔记,记在了草药的使用方法以及培养方法,这都是她在山顶的日子里所观察到的东西。很快,这种有效的草药被大量培育出来,救了无数人的性命,让瘟疫时代过去了。”玛丽峰叹了一口气,总算是说完一个故事。
“那么,玛丽峰就是绝望峰?后人们为了纪念她而改名的对吧?不过老实说,你竟然那么喜欢这些恐怖还血腥的故事,让我着实感到吃惊。”特兰也松了一口气,现在的他有点后悔没有在这个故事开始前就跟玛丽峰说晚安,现在他或许会被迫回响玛丽死前的样貌了。
“的确是因为她的缘故,但主要是因要纪念她作为第一个女性所完成的这一登山举动,当时是没人可以爬上去的。不过我说的重点却在于那本笔记上,笔记记载了玛丽的真正动机以及整个过程,从与智者相遇再到出发,攀爬的过程中她也没有忘记做这件事,死前的几分钟内还依靠着仅剩下的眼睛来完成最后的故事。”玛丽峰突然间为自己的名字感到了自豪,觉得自己也可以像玛丽一样有着无限的毅力来说完全部故事。
“笔记非常的重要,尤其是玛丽的动机。现今流传的故事有着无数的版本,但我曾收藏过《玛丽之山》的古老手抄本,除了一些地方没有外,整体上都与北方图书馆里收藏的印刷本差不多,但要多出了很多的内容,除了断手与挖眼的情节外,在其他版本里中被删除的动机,手抄本也有记载过。”玛丽峰试着引起特兰的兴趣,却不知道那正是特兰最害怕的。
“你不是说过玛丽的动机吗?还叫我不要怀疑来的。”特兰或多或少的有点兴趣,但一想起最早的话来便不由得的有些恼火。
“听完整个故事后再去品味这个动机会有特殊的感受,你知道玛丽一直以来被整个教圈称为奉献者对吧,他们甚至乎还在某些版本里将玛丽变成教圈的修女,大肆的毁灭民间流传的版本,目的就是为了加强自己的威信,以及巩固与东方教圈的和平关系。”学问多多的玛丽峰停不下嘴的闻起来,兜圈子的技术远比夏洛特要厉害。
“嗯,那我到有听说过,我猜是因为玛丽跟东方教圈所信奉的女神有共同之处吧?”特兰前一秒还在想着这啰嗦又喜欢兜圈子的毛病到底是夫唱妇随还是说纯粹是遗传于血脉而已,下一秒便根据自己的见闻判断来回答玛丽峰。
“正是如此,如果能贴近东方教圈的故事,和平就可以保持的更长久。但现实却不是那样子,玛丽的动机非常简单,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她仅仅是身为一个人母为了拯救孩子而做出了如此的牺牲,是母爱啊!。”玛丽峰一下子进入了某种状态,用起很愤怒的口气说道,但却不是冲着眼前的特兰,连眼珠都没盯着他。
“啊?”特兰真正的惊讶了,这是超出他所想的。
“根据笔记里的自述来看,同是医生的玛丽丈夫在瘟疫蔓延的村子因为没能治好病人,而被被他所医治的病人家属杀死后,自愧的玛丽便独自一人认真的照顾起孩子,可最后孩子还是染上了瘟疫,当时的瘟疫是绝症啊,可平民们总是幻想有什么机会可以救下家人与自己,所以才会有玛丽的丈夫所遭遇的那种悲剧出现。”玛丽峰伸出一根手指来,用数字示意起曾经瘟疫的危险性。
“所以玛丽为了得了绝症的孩子而走上了采摘草药的道路?我猜到了。”特兰兴高采烈的说。
“我也是,可结果还是让人出乎意料,玛丽至死都只希望用草药救下孩子们,但收集到草药与笔记的后人们没有遵从她的遗愿,先医治了自己,用仅剩下的一点草药拿去培养成大量的药材,玛丽的孩子最后到底怎么样了,没有任何文献有记载过。”
“那为什么还要歌颂玛丽呢?智者难道不存在吗?”特兰嘴上不停,心里想的更多。
“智者也好还是歌颂也好,大概都是因为心虚吧,要有一个合理的原因与过程来说好一个故事,哪怕是童话也好,这些都是必须要有的。不过奇怪的是,就算是我手上持有的古老手抄本里,也记载了智者的故事,看来只要不是真真正正的原版的话,添油加醋就是在所难免的,毕竟人们都是为了活着而拼搏,玛丽为自己孩子才看付出那么多,成果却被人享用,换做是谁心里都会有那么一些愧疚,所以干脆忽略了玛丽之子的存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连一些比较古老的手抄本里都没有这些记述玛丽的孩子,我能在这里的图书管买到那本古老的珍藏,还是要多些黑斯特瑞的大发慈悲啊。要不然,或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玛丽的真正用意,连母亲为了自己所做的努力都无法享受,如果玛丽的孩子仍然活着,一定会伤心到不能接受吧。”
“世人总是那么喜欢掩埋真相,到底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还是被选择的呢?”特兰也不禁对自己发出了这样的一个疑问。
“我的这个名字,本意是父亲源于常见的印刷本的故事取来的,那边是如同童话般的《玛丽之山》,而我所读的那部名字则是《玛丽的孩子与山》,只是差了几个字,意思却完全不同,连故事本身想要表达的意义也不一样。一个是为了世人得救而牺牲自己的伟人,一个则是单纯为子女而献出一切的母亲,相比起来,我更愿意在真相下选择自己名字的涵义,并且借着这个机会重新对自己定义一番,看过手抄本后,我相信只要自己去做,然后接受自己的全部,那便是我这个名字的意义。无需被人要求该如何的坚强独立,只要能遵从自己心中所想就好了。”玛丽峰说完,眼角便有些红润,不知是想起了她过世的父亲,还是为玛丽与她的孩子的悲惨遭遇而哀伤。
因玛丽的感人故事而开始哭起来的特兰在被发现前就停了下来,但过于敏感的情感反而让他成了爱哭鬼。
“最初的目的被误解或者扭曲,也许很多时候不单单只是因为其他人的影响,自己心中搞不好也有东西在捣乱啊。”特兰以这个例子来反省自己,突然间又发现了两人交谈的时间够长,如果再不早点睡下,便没有足够时间来睡个好觉,尤其是在听了玛丽的故事后。
“你困了吗?”玛丽峰的眼睛与丰厚学识下还有着可以看透人心与意图的慧眼,特兰哈欠都没打便被玛丽峰捕获了细微的面部变化,并且借此做出了猜测。。
“是的,我想我该睡了、”特兰如实回答她。
“那我也该走了,很高兴能跟你分享这个故事,希望你以后听到了不要再笑,但也别哭。”玛丽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门前,想要离开。
“替我向那些一直照顾我的人问好。”特兰回身转到床边。
“你是指佣人们?”玛丽峰问。
“对!没错。”特兰有些不好意思,他仍然不习惯这样称呼照顾他的人。
“我会的,小特兰。”准备关上大门的玛丽峰突然又停下来,对特兰讲:“夏洛特跟你能安全无恙真好。”
“这句话我也有同感。”男孩说。
“晚安。”
“晚安。”特兰最后一次回话,那之后便是一片黑暗,玛丽峰关上了大门,屋内仅剩下一颗灯石的微光,远没有开门时照射在卧室内的散光强烈。
“大家都像玛丽那样呢。”
疲倦的特兰终于可以安睡,他将灯石掩盖,衣服脱得只剩下一条裤子,便卷缩成一团,双腿夹着被褥睡下,脑袋里想着玛丽的故事,不知不觉的便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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