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焰燃尽的艾兰思大宅遗址之上,四处尽是焦黑的人体残肢与木梁,互相穿插不分彼此,白甲军们竭力才清出一条主要的道路,在废墟之中收集所有可以用于接下来战斗的物资,一些地窖里躲藏而侥幸生还的奴隶纷纷被拉了出来,连同被放在一起的黄金跟美酒,统统被堆放在艾兰思大宅的正中央。
国王西蒙在这片废墟之上端坐,无审判大剑被他插在烧的松脆的土壤中,环视这片方才还被火焰包围的死地,有些好奇为何如此大火会突然冒起又迅速熄灭,心里琢磨着某些时的同时,不远处传来了他想听到的声音。
“找到了!”白甲军的士兵们呼唤着,随后在废墟里翻出了一辆轮椅,还有唯独艾兰思家督才有权佩戴的黄铜戒指。
被烧的只有金属骨架的轮椅被烟火染的炭黑,那枚怎么烧都没融化的黄铜戒指则被放在底座的金属板上,成了黑色中的一点光亮,车轮咯吱咯吱的向前移动,压碎一路焦尸被送到西蒙面前。
“家族都被灭了,怜悯之眼的戒指却还没被烧毁,真是诡异的大火。”
西蒙捡起了戒指,与自己手上戴着的互相比较起来,瞧了一阵后才套在时左手的中指上。
“艾兰思本人的尸首呢?”他追问道。
“所有人的尸体都几乎烧成一个样子,按道理来说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烧成那种程度,我们没有找到任何能明确肯定身份的尸体,也许是全烧毁了。”负责带头的白甲军勉强回答。
“我们进来时的隧道经过搜索也没有任何结果吗?”西蒙用已经肯定的语气说。
士兵们面面相觑,并未曾立刻给出答案,在想要讲话前西蒙就先给出了下一个命令。
“黄金太重,现在根本不是需要钱的时候,把酒全运。就行,至于奴隶们,最好把他们都吊死在最显眼的地方,没准对到时候窜上来的奴隶会有威慑作用,做完后就准备出发回王宫。”国王对着士兵身后的四百多个奴隶做出了命运的审判。
“是的......陛下。”士兵点点头,然后退到一边,将随身携带的绳子拿到手上,靠近了奴隶们。
没有得到预期结果的西蒙并未责怪任何人,他蹲在地面单手攥起一笔尘埃,用力握紧后又无奈地瞧了瞧四周围的废墟,总觉得还有些遗憾,一股无名的闷火渐渐在心底燃起。
正当他的疑惑急需解答时,能提供真知灼见的人也被抬了过来,“铁匠”查德在士兵的担架搬运下被放在西蒙身后,见面第一句话便让他有了追查的头绪。
“黑斯特瑞呢?”查德说。
“隧道里没尸体,也没有战斗的痕迹,肯定是被抓走了。”西蒙迅速地回答了他。
“那你觉得像他那么聪明的人会不会留下某些记号给我们。”查德继续说。
“什么也没有,该死的隧道太复杂,我们的人找了半个小时什么也没有见到,之后还发现用了特殊的建材,普通刀剑根本制造不出损毁,更别说其他东西,笛卡尔建造这东西时就不想让人轻易通过。”西蒙一如既往的暴脾气让他胜利后反而更旺盛的怒火无处发泄,拔起了无审判大剑,先士兵们一步走向了离他最近的几十名奴隶们。
“陛下你总是比我们先一步想到该怎么做!奴隶们的确可以将功赎罪去探索他们再熟悉不过的这些地下隧道了。”查德有些着急的从担架上坐了起来,不顾伤口裂开也要大声叫停西蒙。
被查德声音吸引的西蒙的确立刻回头往身后看去,手里的大剑也顺势放了下来,他停在奴隶面前,抖了抖袍子,下意识地低头往靴子上看,然后才整理扣在梦影裘上的肩章,用正式的口气对奴隶们发言。
“你们本来应该在过一阵后以协助艾兰思家叛国为名被吊死在这,也许这里没有合适的树木或高粱,但我保证原本可以抽出时间特意为你们准备,不过现在你们也有了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去探索地下隧道,然后把地下的情况汇报给王国,在场所有人都将得到赦免。”
有些尴尬的气氛在西蒙威严的话语下逐渐缓和,奴隶们或许看得出刚才西蒙拿剑走来时是为了什么,尽管有些不屑,不过面贵族都要下跪的高贵之人,本来就没有任何尊严的他们,再次跪下也只是一种日常礼仪而已。
“大老爷的大老爷。”
某个浑身漆黑的老年人揉着胡子跪到了西蒙面前,对他的称呼也只是基于自己不清楚对方具体身份的表述。
“小的只是厨房的下人,这些奴才都是跟我一起的,其他会去清理隧道的大部分都烧死了,求求您绕过我们吧。”那名老年奴隶不断求饶,双手扣在一起,骨瘦如柴又没穿衣服的身上半身来回在半空中叩拜,只求西蒙能给他们一点怜悯。
“完成任务,你们会得到更多奖励,如果你们逃离的话,你们的家人会被处决。我没时间给你讨价还价,进入地下对你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不要用对付贵族那套来对付我。”
西蒙没有如普通贵族那样对奴隶的惨况表示出少许的仁慈,他的话一说出口来,老奴隶立刻停止了叩拜,一副被识破了的表情蔫蔫地磕头后退,再也不敢提出别的要求。
奴隶们很快就在白甲兵的高效工作下被分成了两批,成年人被押解进地下隧道的入口处,剩余的孩子则又戴上了枷锁,十几人都被同一条锁链牵在一起,一声不发地与父母道别,先行出发往王宫的大本营方向前进。
有些人或许并无子女亲人,侥幸逃脱对他们来讲是最为可能的未来,不过大部分奴隶来讲,始终是受限于王国针对奴隶们的特殊连坐制度,任谁都很难无视以家庭为单位的看管,哪怕听闻其他奴隶逐渐获取城市控制权的消息,也只能在当下老实认命了。
比起奴隶,两位决定王国未来走向的老人正等待局势的变化,并为之预期了许多在可能。
“有新消息。”查德对着走回来的西蒙说。
西蒙看着两个先后离去的白甲兵就知道城里已经再次发生了变化,迫不及待地凑近查德身旁倾听他的情报。
“艾兰思家派去跟黑甲军联合的人在回来的路上被我们捕杀了,我们的人无一生还。之后又有探子告诉我们黑甲军在城里的堡垒被军牢中的犯人从内部攻破,踩踏死伤后黑甲军目前溃不成军,已经从堡垒中撤退出来,大概只剩下一千多人还跟随斯科尔兹尼在建筑群里躲藏。”查德说道。
“虽然替死者报仇了,也让那该死的斯科尔兹尼付出了代价,不过这样一来右翼的防线也暴露给奴隶和不断向上涌来的逃难平民,原本的话可以控制黑甲军放平民过来再让他们挡住奴隶的,这样能省出四五千人,堵住两侧的通道再反击就易如反掌,现在都泡汤了。”
如意算盘落空后,西蒙表现出孩子般的沮丧心态,来回用脚尖在死灰遍地的砖头上摩擦。
“幸运的是我们得到了一部分城墙守军的效忠,他们平时效忠的贵族们不是在王宫和在这被杀了,就是跟泽维埃的大军还没回来。”查德继续转达着半小时内收到的所有情报。
“能让他们聚集起来么?奴隶的数量太多,如果分开的话会被各个击破,我想集中所有人让白甲军带头冲锋,只要冲垮第一道人墙,没训练的奴隶们就会溃逃,在高层引发人踩人就能帮我们解决八成的奴隶。”西蒙做好了接下来的打算。
“城墙之间的通道不是被堵住了,就是有奴隶提前穿插在各层的防区之间,只能走主要干道来一层层上升,不过想聚集起来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以我的经验判断,顶多在奴隶们抵达我们设置的防区极限前抽回一千多人。”查德回答说。
“一千人完全不够,三四千人要守左右三层的防区,比第一次上阵打海勒古人还要难,起码那个时候打不过还有的跑。”头疼的事情发生了,连西蒙这样的老练将领都不确定也没有足够多的胜算,在想出计划前,他不得不又发起了新的话题,免得胡思乱想。
“你的伤势还好吗?”西蒙主动说。
“比起伤情,失去双狸剑更让我在意。”查德打趣地讲,表情看上去却不是真的那么在乎。
“双狸剑也要有一个好身体才能用的好,你这伤势没几个月恐怕没法痊愈了,要是年轻时估计几天就能恢复过来吧,果然再强的人上年纪都会是这样。”亲自上前检查查德伤势后,西蒙得出了他的总结,眼下也有一些比查德死不掉的伤情更重要的事情,一想到这些表情也立刻沉重起来。
“我师傅最好的作品是戴蒙的方角剑与无审判大剑,我最好的作品却不是双狸剑,实际上双狸剑我有好几百把库存,不过对外我都宣称只有两把,然后拿去抬高价钱在黑市上找熟手的贩子卖个好价钱。”查德在西蒙面前并不太想隐瞒这一真相,大概是觉得自己再不说就真的没机会说了。
“我们的国家真是个神奇的地方,黑市贩卖东西进入会要求记录名字,尽管是完全虚假的,也竟然可以用得上。”西蒙回忆起进入查德铁匠铺前目睹过的某些场景,在这时刻需要厮杀的当下,难得也能找到少许具备日常性质的安慰。
“毕竟交易的资金总要有记录,这是对黑市市场规矩的尊重,钱和名字不过是个表现罢了,你脱离民间太久太久了,这也是我一直担心的。”查德仍旧无视伤口,为了上年纪的耳朵能听清楚对方的回答,开始更加靠近西蒙。
“国王有国王的生活,纵然国王是孤单的,那也不代表国王的生活是错误的。”西蒙木讷地读出一段话来。
“那是纳弗顿老师的话,还有那些你父亲留下的老家伙们也经常这样唠叨。真怀念他们啊!要是他们看到这城市现在的模样,连最顽皮的我大概也会有歉意吧。”查德的位置可以看清楚外面的场景,几公里外正在燃烧的大火,其中夹杂了许多哀嚎,这是他年纪再老也无法忽视的灾难之音。
“死人的味道充斥整座城市,敌人遍布朝野,而我们势单力薄,那么多的苦难我和众多兄弟们一同经历,但今天只剩下你和我,黑斯特瑞大概也凶多吉少了吧?倔强的提米老大姐、没人爱的猪倌小巴克利、喜欢打仗时叼着酸瓜的神箭手西柯、纳弗顿老师和他的宝马,甚至连那个不告诉我们名字的黑发小矮子,大家都不在了。而我们呢?活的也许太久或是死的太晚,在独木桥上一直走下去,才知道我们站着的是个跷跷板,怎样上去就要怎样下来,真是有人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国王西蒙一个人说着说着坐到了查德下风不远的碎石堆上,把无审判大剑插在石块中当做一种依靠,抚摸观察着剑身的铭刻与一些岁月留下的痕迹,回想每个曾经在他盛年欢快战斗时的同伴,如今在场的白甲兵中也有不少还记得那些著名的人物。
但也正如西蒙所说,他们都不在了,曾经被他认为会永久持续下去,从没考虑过结局的盛宴在今天真的来临,为繁忙的日常所淹没的传奇事迹渐渐消失,直到某一天故事里的人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即将退下舞台,而那给他们带来无限信心的往日也终于不再。
“查德,吾友!我还记得四十五年前的那场战争,名为盐的海勒古军团被我击退那一刻,是我心中那个乡村男孩再也没法回来的日子。那么多人,一同从一个村子里走出来,因我的原因踏上了被写入历史的旅途,如果有一本小说的话,大概我就是那主角,在挚友们的帮助下谱写了伟大的故事,然后安然在睡梦中死去。”
西蒙眨眨眼,泪珠已经挂不住,直接落到脚边,为了面子又不是太愿意让人看到,故意把身上的黑鹅毛梦影裘顶的更高。
“可是现在就剩我们几个,大家都不在了。美酒无人可与共赏,佳肴无以共进,这些年,我们到底做了多少可怕的事情,有时候我都会后悔一下,幻想一下如果我的父亲不是国王,不是那个命中注定的人,或许我还有机会,起码能尝试不一样的人生,不用做可怕的事,不需要强迫自己残酷的要求所有人,但说那些又有什么用,一切已经是这样了。”
他先是怀念着,然后自言自语地再次否定了刚才的想法,让白甲兵们也开始落泪,他们之中有一些人是七八岁时就在同一条村庄跟着国王进入城里的,现在又有多少人还在呢?
“你总是这样崩溃,提米却能一次次把你再撑起来,也许生于一个乡村并长大而注定成为国王是悲惨的,但有提米在那便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真想她。”查德长叹一口气,把对过去的思念全包含在内,似乎也是在提醒着习惯在朋友面前崩溃的西蒙。
“肮脏的事就要由肮脏的人去做,秩序就是这样被一代代人重建起来。”
西蒙短暂的哭泣很快就结束了,不知是上了年纪没有足够的泪水,还是西蒙国王的记忆已经模糊到撑不起太多伤心事。
总而言之,他站起来那一刻看上去还不错。
“走吧,接下来怎么样应对的计划我已经想好了,还有很多脑袋要砍,但愿先王的大剑还够锋利。”
如往年开战前一样,发泄过的西蒙第一个无表情的拔出了无审判大剑,首当其冲走在队伍的前方,没有给任何人多余的提示,如唯一的雄狮行走在野原,让无数白甲兵自行编排好了整齐的队伍,连带任何有需要抬走的伤者一齐跟随西蒙的步伐离开了此地。
此时的彼方的,正当国王离开脚下隧道的同时,黑斯特瑞在一片熟悉的空间里醒来,那是他许多年前与启蒙者笛卡尔共同参与建造的隧道,其中有着一片用于储存物资的空间,而这也正是他现在的位置。
只需稍微看上一眼,记忆绝伦的黑斯特瑞就想得起过去的每个片段,上了年纪的脑袋虽然运作的慢了点,也不过是几秒的工夫算出可能的区域。
“我还没死,那么一定是你有话要说对吧?黑皇冠先生?”
黑斯特瑞在看完天花板后往下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背对他的身影,还有平放伸出的双脚,背靠着光滑的灰色墙面,旁边的水珠滴答滴答响个不停。
“有话要说?也许我只是想瞧瞧你而已。”黑皇冠转过身来,他的两把长剑已经收入腰间,正用左手手摸着下巴,右手则顶住肘部。
“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瞧的,杀了我对你才是最好的选择,笛卡尔的事情我也不会透露,如果你觉得折磨我能得到任何有关的秘密,还是趁早放弃吧。我被海勒古人俘虏后活活用三天挖走了一只眼睛也没有透露出半个字。”嘴角上的笑容让黑斯特瑞对自己的觉悟感到高兴,他很兴奋能在将死之年并不是真的那么怕死,说明他骨子里经过几十年岁月的磨练,还是他当初想要成为的那个人。
“我很少折磨人,通常都是一下就解决掉。如果有也只是工作上的专业需求,并且都是交给我的下属去做,他们之中有一个很乐意也擅长于此。我想你见过他,那个自称冽银的家伙,是个用猎刀的好手,遗憾的是那次见面不太愉快。”黑皇冠礼貌地表达自己对酷刑并不感兴趣。
“啊哈,感染了银髓的可怜人,每个被银髓感染的人都会自称冽银,无论怎么告诉他都不会意识自己被感染了,有些抵抗力强的或许还有自我意识,其实不过都是冽银的食粮罢了,真正的冽银可不是人,那东西可没有人邪恶。”黑斯特瑞嘲讽人类悲惨命运的同时,不忘拿黑皇冠的下属做调侃。
“可以在感染后活下来还保持强烈自我意识的人并不多,何况他还是个相当厉害的杀手。你懂得很多,一如既往地多,这也是为什么与你交谈会让人感到愉快,这世上大部分人都不清楚自己活在怎么样的一个世界里。”黑皇冠坐在了用于放东西的墙卓上,两手合耸了耸肩膀。
“知道了又能如何,崩溃然后哀求真相么?”黑斯特瑞继续耍弄嘴皮子。
“没准吧,人在面具下的想法总是未知的,内墨就很会洞察人心,瞧瞧他的几个计划,老实说大部分根本没有直接成功,就把你们吓的乱做一团,然后自己慌了阵脚,才会被我们有机可乘。
”黑皇冠说。
“你是聪明人,应该很清楚我不会告诉你任何关于图书馆和学者们的秘密才对,杀了我吧。我不是完全不了解你,黑皇冠先生,我讨厌浪费时间,你应该也是才对。”黑斯特瑞没有任何隐藏的意图,一开始就确定了有必要直奔最核心的内容。
“你当然不是完全不了解我,这我很确定!不过总有意外的时候,人生惊喜满满才有乐趣不是么?至于你了解多少......”黑皇冠欣然承认,有带有少许质疑。
“来自北方的黑皇冠佣兵团,旗下成员总数足足超过七千人,被贝加的预命公雇佣而突袭了北陵国王议会的怪物,然后又用黑金制作的王冠熔杀了三十名来自东方教圈的国王,两名教团骑士前去讨伐结果又身丧你手,作为你老板旗下的重要成员,出现在这肯定是为了什么吧?”黑斯特瑞简短地说出了黑皇冠过去的所作所为,试探着自己完全不可匹敌的对手。
“看来你了解的比其他人都要多,预命公故意泄露的情报么,果然是个一心一意忠于贝加和他兄长的男人,如果你再年轻三十岁,老板绝对会希望你加入进来。”黑皇冠抻直脖子,望着天花板微微点头,表示出几个带有赞同意味的肯定,完全不急于做其他事,似乎还想聊更多的话。
“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不过你的老板应该是那家伙吧!”黑斯特瑞瞪大眼睛,盯着黑皇冠的一举一动。
“凡事都是越接近真相便越深知其恐怖,纵如阿尔文·安斯艾尔那种天才恐怕也未必了解老板的概念,内墨那家伙大概也不在乎,反倒是透露给你们以后,我几乎可以肯定只有你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此时黑皇冠面具里发出了呵呵的笑声,满意的认同了黑斯特瑞的能力,就像是他之前在验证自己的猜想,就差挥舞被淡蓝色蕾丝边包围着的双手鼓起掌来。
“那么,地下阴暗角落里的皇帝又为什么会对我们这个小国产生了兴趣呢?难道说周旋在几大国间已经不够玩了?我听说几年前贝加的最大黑帮首领丰塞卡被儿子驱逐后还寻求过他的庇,怎么现在那种大人物却开始对考古产生兴趣了么。”尝试套出有用的信息,便是黑斯特瑞利用有限生命的最佳选择,毕竟没人知道下一句对方聊腻了是不是就会砍下他的脑袋当夜壶。
“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还问这些干什么。”黑皇冠没有正面回答,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黑斯特瑞的面部表情上,手部也开始向剑柄移动,静悄悄拔出了其中一把。
“活跃了四五十年的你,原来也有厚颜无耻的时候。”黑斯特瑞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还嗤笑了一声,当做临死前的反击。
剑影慢慢落在黑斯特瑞的面前,黑皇冠的身影也盖住了天花板上灯石的光芒,忽然间一下蹲到了黑斯特瑞身边,长剑也无声息地靠近,剑锋笔直竖了起来,跟着便是黑皇冠与黑斯特瑞在面具下的最后对视。
“喀。”
长剑没有落在黑斯特瑞身上任何一处,而是在黑皇冠面具的另一侧撬开了一个缝隙,让外面的光芒第一次反射进去,给那在黑暗里的面容描绘出第一个令人遐想的面貌。
眼角血红色的泪痕顺着脸颊垂下,渐渐变为淡粉色,锐利的目光中在暗处反到更亮,苍白的皮肤透露他已经许久未曾摘下面具,也许背后有着各种原因,但此刻更清楚地看到面具下面孔的黑斯特瑞,却只清楚黑皇冠戴上面具的唯一一个原因。
“不.......这绝对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老人歇斯底里的叫着,有生以来这是第二次受到如此巨大的冲击,上一次还是十二年前望着儿子与儿媳走入刑场的那一幕。
“我们都以为你死了!至少他是这样告诉我的!除非......”
他继续大叫甚至嘶吼,鼻涕与泪水迅速掩盖他的面部,黑皇冠面具下的某些事实让他伤心欲绝,完全忘了刚才要说的一切。
“这片土地上有许多自诞生那一刻就被诅咒的人,我是未继者的幽灵,为终结那诅咒而来!将背负历史的责任,还有那血腥的复仇,而除此之外的东西,我早就不需要了。你是他们里最聪明的一个,肯定也知道这副面具在今天出现是意味着什么,他在许多年前的谎言也该被揭穿了。”
黑皇冠扣上了面具,远离瘫坐在地上的黑斯特瑞,堪称冷酷地看着黑斯特瑞绝望的样子,尤其是在两个人都知道的某个秘密下,更是能将他那有些得意的心态在站姿上表露无遗。
“她会失望的,她肯定不会希望你这样,求求你了。”黑斯特瑞无力再哭嚎,唯有不停地摇晃脑袋,真正的作为一个老人哀求他人的怜悯,理智迅速重新占据了高地。
“她已经不在了。”
作为佣兵团的冷血首领,黑皇冠的语气在回答时变得温柔,还有许多惆怅。就像对一个老朋友说再见般,默认了永别的现实。
“再见了,老朋友。”他又说道。
黑斯特瑞没有给出回应,他原本的公鸭嗓已经到了极限,来自喉咙的剧痛让他发不出更多的声音,连支吾一下都做不到,被打击过的精神还没恢复,只能颤抖中将胸前口袋的老烟斗拿出来欣赏,若无旁人地在地上坐着把玩。
红色的烟斗被金圈缠着,上面还刻有那些挚友们的名字,他还记得这烟斗是谁送给他的,连哪一年哪一个夏天都一清二楚,只消将烟斗在手里转一小下,几十年的人生就迅速地被一页页回忆起来。
痛苦的;快乐的;都一个个被串联在一起,直到这时黑斯特瑞才发现,他人生后半部分大概只是悲剧而已,在鱼骨头酒吧的短暂温馨,不过是逃避晚年丧子的绝望罢了。
黑皇冠没有做别的动作,干净利落地甩出双剑,交叉刺入与黑斯特瑞脖子平行的左右墙壁中,一瞬间两把长剑的**,连火花都被摩擦出来,连带墙体都被割裂。
“呲。”
双剑如剪刀般完成了任务,刚好切在黑斯特瑞的脖子的衣领上,织物齐刷刷地断落,而那粗脖子上的脑袋,却并没有随之噗通坠地。
连呼吸都被迫控制住的黑斯特瑞,生怕稍微放松便会让脖子撞到旁边的利刃上,他能感觉到利刃的抖动,黑皇冠将两把长剑捏的非常紧,想要用力一口气推下去,始终又不肯真的发力,连喘息声都渐渐变大,发出一种挣扎的低鸣。
“她是不在了。”
双剑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被拔了出来,黑皇冠的语气比平时还要激动。
“这也是为什么我现在才回来的原因。”
两把杀戮之刃再次归鞘,进入时滋出带有焦味的白烟,它的佩戴者黑皇冠则背过身子,以非常慢的步伐往更深入地下的出口走去,对身后还没从危机感中脱离的黑斯特瑞不屑一顾。
来自黑皇冠鞋底铁板的踢踏声几十秒后慢慢消去,黑斯特瑞才在长期的僵持中放松下来,一下撞在身后的墙上,也顾不上被割裂的墙面有多膈应,纯粹是为了在刚才所见到的一切中放松一阵,便再也懒得起来。
用力翻出裤兜里放烟草时将仅有的烟渣扔到了烟斗里,再用火石点上火花,一阵能让他清醒的味道便充斥鼻腔,这些一辈子被他视为垃圾,甚至比被敌人折磨还要糟糕的烟渣此刻也成了救命稻草,不过比起刚才那些烦心事来说。
“这他妈的什么都不算。”
黑斯特瑞唠叨着,心里嘀咕了一万遍又一万遍,可还是忘不了面具里的面孔,也正如那面孔忘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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