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小说网> > >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月霞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月霞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月霞

雨后总有让人不自觉一展双臂拥抱上去的晴空,城市在看不见头的白云下如常运作着,最猛烈的雨季过去了三个星期,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按部就班。

伯纳很快得到了国王亲手所写的聘书,成立了由他与蒂亚一手牵头成立的智库组织,专门用于协调来自新老贵族之间的意见。

旧仓库空置而来的办公室仍然有大量杂物需要打扫,一整天除了是蒂亚,就是伯纳在里外用鸡毛掸子到处清灰。

对于欣然接受当下的蒂亚,心中仍有怀疑,可看上去也不错,一面坐在一堆旧书上休息,一面仔细观摩着黑色长发的伯纳,对听从艾兰思的劝导嫁给伯纳一事有所思考。

若说悔恨,蒂亚认为也该是斯蒂格的事,他们都是成年的大人,对踩钢丝一样的关系早就应做个了结。

虽说那份对青梅竹马的爱始终是难以忘记,可过去的事还是让它沉到心海底吧。

蒂亚如是想着,也没留意伯纳那一脸兴奋地向她招手。

“蒂亚!”看看这个横幅怎样?”

伯纳拿着一块两米长的深蓝色布条,上面有着反光的淡青月亮图样,剩下边缘又有金黄色的条纹。

“月霞会?”蒂亚接过横幅,发现月牙的边缘有着小行文字。

“笛卡尔总是说要有个太阳团,那我们的智库就叫月霞会得了,我从这旧仓库的一些旗帜里发现的,特地找人改了一下做出这个横幅,前几天你没在时我已经报给了陛下,你觉得怎么样?”复刻想瞪大了双眼。

“随你。”

蒂亚意不在此,穿了高跟鞋的双脚离着地来回摆荡。

“一切会好起来的。”

伯纳半跪在蒂亚面前,很突然地呈上了一支准备好的戒指,跟蒂亚日常戴着的那枚一模一样,朴素到看不出任何装饰的铁环。

“我向你保证。”他抬头盯着蒂亚。

眼眸间不经意地重合,让两个都有深邃目光的人猜透了彼此的心思。

“你知道的,我一辈子都很叛逆,活在别人的指责和预期里。这次我想就顺从命运吧,等军队出征前,我会给你个答案,这份礼物我先收下了。”

蒂亚仍旧犹豫了一阵,但最终还是收下了戒指,也许换做钻戒或金戒,她早已一把推开,但看到与自己身上的一样时,才真正明白了伯纳的朴质纯粹的心意。

“咳咳。”

突然仓库的门外有人特地咳嗽了两声,吓的伯纳立刻站起身来。

“抱歉了,打扰二位度蜜月了。”

打开门的来这戴了标着青茉莉花的贝雷帽,看披了透明肩纱的打扮就知道是王宫的信使,一贯国王开会都是让这群人来跑腿,而眼前这个还标了红色的左肩袖子。

袖子的颜色是区别信使出身与用途的主要办法,只有戴了红袖章的才由奴隶世袭,过去专用在各种危险场合送信与当做谈判使者投到敌营,和平年代的今天则充当普通信使。

一看见只是个信使,还是世袭奴隶出身,还让他狼狈不堪差点出了洋相,伯纳便故意一句不说,连正眼看都不看一眼。

“国王陛下紧急在王政大厅召开会议,特地指名要求您到场,大人。”红袖章鞠了一躬。

“什么事?”蒂亚替伯纳问。

“一言难尽,上面的人只说快点去,不让我们在外面说,小的还要去下一家。”

“这就启程。”

得到了伯纳冷淡的答复后,红袖章信使立刻转身跑了出去,留下不知作何表情的二人,处于尴尬中回味刚才难得酝酿的气氛,随后也急匆匆赶往王宫。

一路上的街道没了行人,往日的奴隶士兵也不见踪影,本该驻扎在城外的白甲军和黑甲军各列成两排把手主要干道,一路延伸向王宫入口。

走来的路上越靠近王宫,士兵数量越多,一到王宫的正门口,就有士兵专门护送伯纳与蒂亚进入宫殿内部,大多神色紧张,问再多话也不作回答,看起来有大事发生了。

直到士兵们推开了王政大厅的巨门,伯纳与蒂亚才看到一群有头有脸的贵族正围绕着尽头的王座聚集起来,国王就端坐在上面,披着祖传的梦影裘,王妃则在较远处的椅子上旁听。

他们留意到了伯纳的到来,纷纷停止了议论,回头把所有注意力都聚焦到没正式完婚的未婚夫妇身上。

“怎么了?”

伯纳内心紧张但仍强装镇定,他虽然近来也见过不少人,可这种场面还是第一次。

“是叛乱,奴隶们的叛乱,有人被杀了。”人群里不知是谁搭腔道。

“有资格讨论这件事的人和智囊团都到齐了。”

西蒙国王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众人一同象征性地单膝跪地行礼,而后缓缓起身又打破了寂静,开始重新各自议论。

“月......月霞会?你起的是这个名字吧?我还是叫你方便点,里佐家的伯纳。总而言之我们遇到麻烦了,有一支驻扎军械库的奴隶家眷大院出了叛乱,负责军械库的奴隶大队回去探家时,贵族刚好在那慰问,士兵们不知道怎么地就起了冲突,你怎么看这件事。”西蒙点名提问。

“一个大院起码有八百名奴隶士兵,补强的队伍没准上千名也说不定,算上居住在那的家属,另外刚好是守着军械库,一个家庭三四口,起码也四千多人,我们应该赶快调兵封锁消息才对才对。”伯纳刚说出口就意识到他可能慢了半拍。

“他们哪都跑不了,现在我们围困了他们在左城区歌剧院附近的院子,附近几里地都被清空了场地,弩箭交叉覆盖了五百米的范围,剩下的重点是如何处理。”西蒙立刻补充。

“封锁消息,不能让一点风声走漏,再有几天奴隶军就要出征了。我们现在得搞清楚前因后果,如果要隐瞒也该明白得隐瞒到什么时候才能公布,如今肯定有些人已经察觉了,对被困住的奴隶士兵要速战速决,劝降也许是比较好的办法”伯纳给出了第一看法。

“这就是我头疼的地方,没有任何消息指出叛乱的原因,发生叛乱前艾兰思卿的夫人正在那做月例的慰问茶会,然后暴徒们把艾兰思夫人在内的许多贵族女子都杀害了。”西蒙把眼神往人群里一抛。

一说出关键性的节点,伯纳脑袋嗡的楞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才注意到艾兰思本人此时一动不动正坐在人群里,一句话也不说,与平日所见大不一样。

“他们还抓了一批人质,我女婿当时就在里面。”新贵族的领袖,特纳家的老爷巴泰塔斯在另一侧说。

“请问陛下,只是部分奴隶士兵,还是全部都已经变成了反叛者?我们需要甄别才能决定下一步。”伯纳问。

“没有消息,事发突然,对方没有给我们任何要求,派去了六名谈判专家全都被杀死。”西蒙咬着手指上的戒指,对当下的问题颇为烦恼。

“若他们之中大部分人是无辜的,已经想办法制止暴乱,毫无疑问那些人全都是叛徒。”艾兰思总算开口,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试图为整件事定性。

“他想为夫人报仇才这样说的,要是真那样做斯蒂格的处境会很危险。”蒂亚小声在伯纳耳边提醒。

“起码得花时间谈判一下把人质捞出来吧。”巴泰塔斯有些着急。

“这不是关键!我们没时间了!”

西蒙国王摇摇头,挥手否决道。

“现在需要考虑的不是如何救出人质,而是怎么样避免处理不当对军队的影响,出征在即却发生这种事,难道我要带着一支没士气的军队送死吗?海勒古人一万人可以打我们五万人,稍微冲锋一下我们的战线就散了,花了那么长时间才训练出八万人的精锐,我可不想出任何事。”

来自国王的训政让各有想法的三方暂且放下眼前的分歧,巴泰塔斯也没工夫管他那个好女婿,伯纳到是仍在思考如何处理,唯独艾兰思听不进任何劝解,只是不再发言了。

“处理不好的话没准会引起全国叛乱。巡逻军现在只有不到两千人,我建议您赶快将在外征伐山贼的埃米利奥将军和塔西洛老公爵调回,单独靠黑白双军与城防部队,恐怕不足以应付危机。”伯纳给出了新的方向。

“已经在做了。我估计埃米利奥现在应该收到了信息,如果没有延误的话,塔西洛老公爵和埃米利奥明天这时候就可以抵达,但我们不能等着问题做大,该杀光那群反叛者,还是给他们一条生路?”西蒙把众人心里的疑惑一一填补上,自己的却越来越大。

“将他们消灭殆尽,我们完全控制了那层军械库的院子的出入,之后用白灯石炸毁,对外说意外引发的火灾就可以了。如果杀一个叛徒,尽管他的朋友或家人无意反叛,也会留下仇恨的种子在奴隶间散播,任何不必要的仁慈与妥协都可能导致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艾兰思忍不住再开口。

他说的话听上去很有道理,也不像是单纯为了报复杀妻的仇恨而说,得到了在场大部分人的认同,西蒙国王也微微点头,旁边的巴泰塔斯老爷一看这样,便不方便为女婿寻出一条生路,但仍旧不看张嘴答应。

“你怎么看?伯纳?”艾兰思不经意间把伯纳推了出去。

“我.......我。”

伯纳看到没说话的西蒙正暗示着他什么,又回头跟蒂亚交换了眼神,发现了两者截然不同的态度正用沉默的力量影响着他。

尽管蒂亚摇着脑袋,试图让伯纳不要支持屠杀的决定,可艾兰思还是咳嗽着嗓子不断用无声的力量催促伯纳做出决定。

“艾兰思大人说得对。”

伯纳咬着牙做出了他人生中第一个重要决定,仅仅是一句话就敲定了四千人的生与死。

也许他反对可以让西蒙改变主意,也应该能得到新贵族们的支持,可必然会开罪于艾兰思大人,刚刚的结盟,答应好的婚姻,一切都将离他远去。

在伯纳看来,奴隶们确实犯了错,就该接受惩罚,现实里难免有舍取,或许有更好的方法让双方不需要有那么多的血与泪,但牺牲他人的利益换取自身的舒适,一直都是贵族们赖以生存的办法。

这就是人类社会,又有谁能超脱于其中没有任何感情或利益,纯粹为了娱乐而做出每个决定呢?

他的回答得到了艾兰思的掌声鼓励,西蒙听见伯纳的话也下定决心,一旁的巴泰斯塔老爷没话可说,但唯一可以吸引伯纳注意力的,便是蒂亚高跟鞋踩踏在地面渐行渐远的声音。

他刚一回头,就只能看见蒂亚的背影,转瞬就被其他大臣遮住,等再次闪开时,她早已不在那了。

“伯纳,你做了正确的选择,你祖父会为你自豪的。”艾兰思站起来后,靠近伯纳对他感谢。

也不知该怎么回答的伯纳没有任何表示,象征性地点了几下头,就看到西蒙国王从王座上走了下来,远处观摩的王妃立刻跟了上去,一大堆随从与亲卫在两侧随行,左右站立的新老贵族们则让开中间的道路,并且一同鞠躬致敬,而后也加入了跟随的队列中。

大殿里留下了孤伶一人的伯纳,他从未在这个代表权力的王政大厅中独自徘徊,而今空荡荡的四周暗示着所谓权力仅仅是依附于人的象征,世界的真实从不因表象而改变。

当天夜里,曾经的军械库上燃起大火,飘下淡白色的灰尘盖满了全城,随后很快一场大雨把所有痕迹洗刷感觉,人们在雷鸣中听不见那里的哀嚎,一如既往地生活,过着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日子。

伯纳作为最后令西蒙摇摆的决策者,没有参加随后的庆功宴,在鱼骨头酒吧寻不到蒂亚的踪迹,便回了家中,发现蒂亚正坐在自己家的楼梯口,任由雨水淋满全身,拿着伞的伯纳悄悄走近,为她遮出一片干净的地方。

“会着凉的。”

“让我静一静,别来烦我。”

“一切已经发生了,他们跟你没关系。”

“那可是四千多人!伯纳!四千多人!因为你的一句话,决定了四千多人的性命!你觉得为什么国王自己明明能下决定但却迟迟不给任何命令?因为他也很清楚那是四千多条生命!你却给了他勇气,听艾兰思的话把那么多人都送到死神手里!我们为了废奴努力到今天又是为了什么?贵族对你的看法比几千人的生命更重要吗?!!”

两个人的争执在大雨中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街道上早已因排水系统不堪负荷而无人停留,就算在屋里面这个时间大部分人也早已睡下了。

“人该摆正自己的位置,叛乱者们应该,奴隶们也应该,我更不例外。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我一句话就决定一切么?在我们达到前也许早就商量好了,没准说错的结果比你想的还严重。”

伯纳不认为自己就是错误的,他对艾兰思许诺的未来颇为期待,不能容许自己失去蒂亚,更不敢说出他打心底希望斯蒂格就此消失的想法。

“去你的摆正位置吧。”

蒂亚听得出里面的意味,也受够了伯纳的话,站起身来一把将他拽倒,摔像了院子的草地上,然后夺路而出逃离了自己的家,留下满脸泥水在原地喘息的伯纳,还有那枚今早送给蒂亚的铁戒指。

没有任何朋友,没有任何家人,蒂亚连打算托付终身的人也失去了她的信任,世界好像一团混沌,雨夜中晃荡着摇摆的身躯,依靠在灯柱下,梳起了湿了的头发,咬着嘴唇想哭却哭不出,她从来都不是那种随意哭泣的女子,现在反而觉得是自身懦弱导致眼前的一切。

“蒂亚?”

远处有人呼唤她的名字,却不是伯纳。

往那一看,斯蒂格正站在旁边,一身破烂的衣物和头发和雨水也洗不掉的糊味,显然他绝非幽灵。

“你......你还活着?”

蒂亚从不相信自己看得到幻觉,一向眼见为实,他意识到斯蒂格身上有伤就赶快冲上去扶起了他。

“看来我还活着,不过我猜他们也想不到还会有幸存者吧。”

“他们说军械库都被炸毁了,你又怎么会......”

“大雨,军队先在外面不分对象的用弓弩射击,奴隶和人质都退到了军械库的大门旁边,四边形的院子很快就被大火包围,然后开始下起大雨,我顺着下水道逃了出来,不过我猜就我一个。”

“你告诉了特纳家吗?”

“没有。”

“那就别再去了,让他们以为你死了,我们离开这,到更远的地方去,一起生活。”

心底期待已久的话,终于由蒂亚主动说了出来,她已经抓住了斯蒂格的手,就差带着他前进。

“蒂亚......你怎么了?”

斯蒂格反过来握住了蒂亚的手。

“我......”

蒂亚不知如何作答,突然意识到刚才的失态,斯蒂格还不知道她对伯纳刚才的态度有所转变。

“算了,责任在我才对,特纳家与艾兰思家联合擅自宣布让我迎娶他们家的女儿,我没得选。”

斯蒂格的解释听上去非常合理,蒂亚原本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之所以没有加紧一补寻求解释,也只是缺乏勇气罢了,而今无需勇气的结局也呈现在她眼前,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艾兰思极力撮合我跟伯纳,原本我想着也许这辈子就这样了,可到最后还是,唉。”蒂亚不忍说出伯纳今日也支持屠杀的决定,生怕让两个本来就相处不愉快的男人结下深仇大恨。

“果然是他!艾兰思!该死的艾兰思·艾兰思!想扳倒他结果又输给他了!”

斯蒂格是个少有因愤怒发狂的男人,此时也用力将拳头砸向旁边的墙壁,流血也不肯停下。

今日他对故主艾兰思的愤怒到了极点,设计令他与挚爱分离之余,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我父母和兄弟姐妹也在今天的军械库奴隶里!那狗娘养的把他们特地找来想断我的后路!”

“这!?”

听到斯蒂格的话,蒂亚立刻想起了斯蒂格原本的出身,那个真正可以控制斯蒂格的男人,艾兰思·艾兰思,绝非平日里那般柔和,答案全都被串联起来。

“斯蒂格!斯蒂格!冷静些!我在这,我在这。”

蒂亚用双手抱住狂乱中的斯蒂格,额头贴上去,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一次次重复过后,斯蒂格总算在停下拳头,大声哭了出来。

“对不起!我总是太迟,担心失去你,所以总是不敢说出口,对不起!”斯蒂格也抱住了蒂亚,跟大男孩一样哭喊。

“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早该说出来,命运让我们分开,又让我们重新碰头,这就足够了,起码我知足了,就这样让我们两个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尽管这是蒂亚最理想的生活,可斯蒂格摇摇头,拉开了与蒂亚的距离。

“我不能走,起码我要复仇。”

斯蒂格心中对他多年所建立的一切仍有留恋,他不甘于平凡而走向平庸,恨意更是让他对此执着到底。

“我要回特纳家。”

“可......!”蒂亚反驳不出,她知道也劝不了斯蒂格了。

“我保证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我已经有了扳倒艾兰思家的办法,你到码头等我,之后我们一起离开,到一个艾兰思家族控制不了我们的地方去。”斯蒂格小心翼翼伸出了手掌牵住蒂亚,这次她没有收回手腕。

“千万要小心些。”

蒂亚想多握他的手掌一会儿,可斯蒂格还是离他远去。

大雨中,走出几步就再也看不到身影,在这个分别可能就是永远的年代,失而复得的情感比什么都重要,就这样又一次离开,让蒂亚的心再次失落,但也填补了曾经缺乏的间隙。

为复仇而回归的斯蒂格步履阑珊,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天亮才回到了特纳庄园,一路凭借自己对此地的熟悉绕开了站岗的守卫,特地孤身一人来到巴泰塔斯的主宅前,静悄悄进入了卧室之中。

搂着两个小妾正在睡眠的巴泰塔斯被一声响雷惊醒,眨眼一看一个黑色的人影在被风吹开的阳台前,吓的他立刻苏醒点亮了屋里的灯石,就差一点变敲响警钟。

“斯蒂格?!我没看错吧!”

巴泰塔斯从不相信鬼神,一看到是斯蒂格就把吓到了的小妾们推开。

“是我,岳父大人,我没死。”斯蒂格回答。

“可......你怎么不走正路,而且你怎么进来的?”

巴泰塔斯的确好奇眼前的问题,可转身一想又觉得斯蒂格还活着并且特地以这种方式来见自己,肯定有他的原因,一转身就哄走了两名小妾,穿好睡衣后引着斯蒂格一起进了卧室里间的隐秘书房。

“想也知道你活下来不容易,但不用告诉我怎么活下来的,人在这就行了,我是结果主义者,你我都是聪明人,绕开了国王和艾兰思的眼线肯定有原因吧。今天艾兰思在议会上简直蛮不讲理,我还以为他会起码担心一下你,免得做赔本买卖。”巴泰塔斯几乎将斯蒂格当做一个可以信赖的管家,就等着自己死后让斯蒂格为亲生儿子服务。

“我想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艾兰思先生要我这个门生故吏的性命,我给他就是,但我想如果我就这样逃离,对岳父大人你才叫不负责,尤其是我未来的妻子,包括整个特纳家的未来。”斯蒂格把整件事说的非常严重,好像是为了告密才悄悄返回。

“你是说艾兰思他想杀你?”巴泰塔斯听出了猫腻。

“要是我没目睹某一幕的话。”斯蒂格回答。

“某一幕?”

巴泰塔斯皱起眉头,他不明白艾兰思想杀斯蒂格除了会让自己反对外,还有哪一层关系。

“若我说出来,请您一定要注意身体。”

“快说就是。”

“艾兰思大人他让我提供奴隶给费雷德......”

“那很正常,我也玩,只是玩玩没啥问题,别真把他们当一回事就行,不过你想说的是......”

巴泰塔斯想了一下,立刻又觉得不大对劲,斯蒂格不是个说废话的人。

“他想影响费雷德去支持和同情奴隶解放运动。”斯蒂格有条不紊地道出了节选过的事实。

“什么!”

巴泰塔斯气的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踹翻了一个木桌,连续砸烂两张台灯才喘着气停手。

费雷德,全名费雷德里克·特纳,他唯一被合法化的私生子,也是所有子女中最为聪敏的一人,比那合法的长子拉德苏·特纳更有心性,在贵族私学生中以几乎满分毕业,可以说是活着的天才,从小到大的贵族教育和知识灌输,让费雷德里克像个贵族一般思考。

过去他的私生子大多被处理掉或者送到乡下,少有外表俊美的才会留下来,费雷德里克是其中唯一德才兼备的一个,从小的教育让他忘了自己的母亲出身奴隶,与任何奴隶有过多的交往和同情,也是世代奴隶商贩起家的特纳家族教育所不容许的。

比起无用的拉德苏,巴泰塔斯希望费雷德里克能作为下一任接班人,由他选定的斯蒂格辅佐继续壮大特纳的家业,但前提是他能确定费雷德里克这个工具一样的儿子,不会因为个人的少许“仁慈”而放弃整个家业,就跟拉德苏的选择一样。

“不不不不不不不!这不可能!我骂过他很多次,之后他也做的很好,怎么可能。”

巴泰塔斯知道整件事并非空穴来风,费雷德里克一直在佣人中风传与奴隶们相处的关系融洽,表现出了最不为巴泰塔斯所容纳的同理心。为了扼杀幼子对奴隶的同情与关怀,他无数次公开的在他面前责打与羞辱奴隶,甚至动手给过费雷德里克几个巴掌和拳头,把他关在小屋子里禁足禁食,威胁将他打回奴隶的身份。

这几个月来他的“教育”初现成果,费雷德里克的确乖了很多,而今又怎么会超过了他的监视范围有了自己的小圈子呢?

“艾兰思的长女戴安·艾兰思,她一向主张废奴,你一定听说过、这次在军械库里他的妻子也在那,给经常跟费雷德接触的一些奴隶做指导,听说费雷德现在还有了一群奴隶朋友跟一个奴隶女友。不过艾兰思家以为我还效忠于他们,我尝试反对过了,然后他们就想办法把我从奴隶中抓出来,跟着引起了奴隶们的骚动,才有了今天的叛乱。”

斯蒂格单方面地位巴塔泰斯描述他今日的经历,顺便递上了一份特地保存在牛皮防潮公文袋里的文件名单,然而事实并非全都如此。

没人知道斯蒂格煽动与准备了今日的奴隶叛乱,暗地里在艾兰思夫人访问时利用三重身份,挑起了奴隶军队家眷与艾兰思护卫的矛盾,本就不对奴隶有太多好感的贵族们,很快在不受控的过程里将殴打变成了失手错杀。

原本只是希望奴隶们将艾兰思夫人一行羞辱过后扫地出门的斯蒂格,想要借着这一次机会向艾兰思复仇来平息被安排婚姻与夺妻的仇恨,却着实未曾预料到事态的发展。

艾兰思将斯蒂格的家人也一并安排在军械库中,同样是希望利用斯蒂格与家人的会面暂时忘却他的愤怒,顺便提醒这位“门生”摆正自己作为仆从的位置,别忘了他的家人仍在掌控之中,却在斯蒂格的煽动下一切都成了泡影,双方都失去了珍重的亲人与筹码。

当下,斯蒂格对巴泰塔斯唯一的真话,便是费雷德里克的确有一批奴隶朋友,以及一个挚爱的奴隶女孩。

他早已看透了整个特纳家的外强中干,整个家族都依赖巴泰塔斯的运作,而这个上了年纪又贪欲享受的男人从管不过来再到根本不愿意管只用了几年时间,剩下的私生子大多没资格参与管理,做不起大生意的远方穷亲戚们也不被巴泰塔斯所接受,仅有一些父祖辈的近亲还勉强约束着特纳家的生意不至于崩溃。

也正因此,斯蒂格的出现才如此重要,为这个表面风格实则快要分崩离析的新贵族之首做出了补救。

费雷德里克的经历在斯蒂格眼里都被摸清了底,他们在哪约会,又怎么回避,姓名或所住的地点,前后将近几百人被起底出来,就等着交给巴泰塔斯处置。

斯蒂格期盼着艾兰思与特纳家族的合作破裂,利用新贵族的力量重重打击那个伤害到他,让他家人惨遭屠杀的艾兰思家族。

同样的,巴泰塔斯也会继续希望自己作为艾兰思家的门生为对方服务套取有用的信息,而涉及继承人的隐秘事实,双方根本没法互相公开对证,有的只剩下猜疑链的扩大,引发一重重矛盾让他渔翁得利。

即便聪明如艾兰思,在没有准确信息来源的前提下,也只能被掌握真相的斯蒂格欺骗,却仍旧不知他的真实想法。

阅读过公文袋里名单和文字的巴泰塔斯,仰着头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认得文件上的每个人名,那些人都是他自认为信得过的小奴隶头领,或家里不同岗位上还算靠谱的亲族。

如今一看,对上他们在不同地点的时间,连下次费雷德里克与奴隶们聚会的地点都被指了出来,毫无疑问就是这群他曾信任的人背地里瞒着他任由继承人被奴隶“腐化”。

斯蒂格给出的名单属实,却不是出于想帮助巴泰塔斯,他试图用真相掩盖真实目的,分化特纳家族中的有生力量,为下一步获得更大的活动权做准备,一旦巴泰塔斯边缘化那群帮他干活的人,就有他的操作空间。

而实际上,那群同情费雷德里克的人,仅仅是受不了巴泰塔斯几乎病态的道德观,哪怕少许对奴隶的放纵,都会让这群人感到舒缓,最终也体现在对费雷德里克的有意帮助下,可谁也不会想到斯蒂格早已察觉一切,还会利用到今天的这件事上。

“岳父大人,你打算怎么做。”斯蒂格知道巴泰塔斯已经做好了准备。

“你现在拿我这一半的公印去账房拿钱做好雇佣佣兵的准备,然后吩咐警卫处禁止所有特纳亲戚在没我命令前进入庄园范围内,再找人去拉德苏家里把他叫到庄园里,我有话对他说,晚点在名单里提到的地方汇合,我现在就去费雷德的房间里看他是不是不在了,要是真的没在那,就直接去名单里提到的地方抓他们个正着。”

巴泰塔斯从随身携带的香囊中取出一块三根手指大小,半边贝壳打磨而成的公印,那是特纳家督才可以行使的族内最高权限,还有另一半用于支配人事的一切调度,两枚合二为一则是家督的象征。

“需要通报给艾兰思家族我还活着吗?”斯蒂格接过贝壳公印后反问。

“他们反正以后也会知道的,用不着。”

巴泰塔斯已经整理好一身正装,搬弄肥大的肚子站到了书房门口,拿起平日里惯用的铁手杖,准备随时启程。


英雄进行时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我的师妹是妖女》《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