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大门合上那一刻,眼看替代自己走入死门的拜亚难免不为斯莱特捏一把汗,侥幸的避开了公关危机的同时,也意味着下一步行动必须尽快跟上才行,上百人的贵族领袖们还待在这,格伦随时可能不顾一切地使用武力,城里还有黑甲军,以及老弱病残的近万预备役守军。
哪怕不用那些难以调动的战力,王宫中的侍卫就有好几百人,屠杀大殿里的贵族们绝非难事。
“诸君看起来还在犹豫,不会是真的信了他的话吧?”拜亚开始尝试煽动贵族,起码也要分辨哪些人是彻底的骑墙派。
“那倒不是,不过也说不准西蒙国王还真的活着,要是那样我们都惹上大麻烦了。”上次曾经来追讨米提尔租金的贵族长者在一旁说道,许多人都对此深以为然。
“西蒙国王的确死了,这我可以向你们保障,不过我也能明白诸位的担忧,埃米利奥掌控的军队已经快到城外了,进城那一刻就是我们的胜利,在此之前我们得逼格伦让位给他弟弟,然后想办法成立一个过渡的代议会,到时候我们就赢了。”
拜亚压制内心的紧张,表现极为镇定,人群之中看到了几个合适的人选来帮助自己宣传,尽管他自己也想不到这些人回来。
“瞧!则不是乔万尼·曾吗?福克西纳的老朋友,现在也主动跟着我们来到这一齐质疑摄政王的诚信与不实了。”
说出这话时,拜亚尽可能将声音放大抬高,生怕别人听不见,大殿里的结构有助于回应的传播,贵族们乃至停下彩排散去的侍从听到了这些话。
回音停下来时,一个中分头的中年人唯唯诺诺用驼背的身子对拜亚点了点头,红着脸立刻躲到了另一名红发男人的身后。
“古拉格·索尔仁尼琴先生!你也这么巧,看来你一定对不止内政部感兴趣吧?”
名为古拉格的男人在前任死于信魔之灾后便被格伦晋升,一直以来都是个喜欢奉承的跟尾狗,平日里不大有廉耻的他,早就背着福克西纳与艾兰思家族勾搭在一起,一听拜亚的声音便主动笑脸迎了过去。
他的笑容没有持续多久,更多的贵族立刻掩盖了通往拜亚的道路,而拜亚本人也把话题重新转向,不再提起榨干利用价值的人。
福克西纳旗下最亲密的嫡系如今都在这,让许多自认为骑墙派的贵族安定下来,不再叽叽喳喳的议论纷纷,尤其是当拜亚提起埃米利奥的名字时,心里顿时觉得安稳起来。
“你们,过来下。”
拜亚对跟他的三名亲信招手。
“立刻出城去军营里,告诉埃米利奥叔叔将卡尔斯王子软禁,然后火速进城,不要管礼仪或程序,现在不是扯这些的时候。”
他的命令一被传达出去,三名亲信随从即刻从人群里脱身,在无人留意的阴影里奔跑起来,尽可能在黄昏的日光射入大殿前将口讯传达给埃米利奥。
“好了。”
拜亚扔下已经决定支持自己的贵族们,从女仆手里谦谦有礼地借来了一张椅子,反向坐过来,双臂搭在椅背上,下巴也跟着戳了下去,一边抖腿一边等待斯莱特·乔拉尔的答案。
内殿中本该疾行的斯莱特,被格伦慢悠悠的脚步所拖延,并且很快就察觉到内殿不对劲的气氛,一个侍从都见不到,甚至侍卫也不过偶尔在关键角落里看到的几名,让人不禁怀疑内殿中王室的生活如何维持。
“发现了吗?内殿里自从不布托洛叛变以后,我就大幅度的抽调了内殿的人手到外面,这国家如今没多少人可以相信或者值得被信任了。”格伦说话的同时再次握紧梅的手掌,有意让斯莱特看到。
“您的讽刺很有价值,殿下。”斯莱特并不否认格伦发出的任何质疑。
“尽管我们关系一直不太好,甚至可以说得上互相仇视,但我知道你是个聪明又正直的人,你一定很清楚在我父亲的寝室看不到任何人吧?”
话刚说完,他们便抵达了西蒙国王寝室前的巨门,那扇门大门把手上沾了不少灰尘,一看就是许久未有人使用过,格伦自己看得出问题,他也不觉得斯莱特是个蠢到连着都注意不到的男人。
更何况接下来打开大门时,谜底便将揭晓。
面对格伦的询问,斯莱特没有回答的意思,主动伸出手扭转门把手,将大门打开后进入了大门内。
刺眼的阳光立刻从窗外射了进来,一层层厚重的羊毛地毯踩上去绵软的感觉令他感到有些部现实,就跟他以前受到西蒙召见时看到的没变化,一切照旧如故,唯独西蒙的大床上一个人没有,替代的是掀开的鹅绒被,还有上面撒开的纸鹤。
“西蒙陛下一直对我很看重,又因为我的说话风格有些恨我,以至于答应赐给我的匕首从来就没到我手里。他总是对我说,要懂得聆听才有回馈,这就是为什么他能容忍我的原因,纯粹是为这国家,如此而已。”
斯莱特背对着格伦,说话的同时拿起桌面的一把漂亮匕首,打开刀鞘后用指尖用力压了一番,细细观察起还未开锋的刀尖来。
在他身后的格伦,却没有单纯束手待毙,大门一合上就挣脱梅的手,从门后墙壁上西蒙的武器收藏里拔出一把砍刀,两手握紧后快速走向还没回头的斯莱特。
“多希望他还在啊。”
斯莱特伤心地说,看上去已经意识到格伦在身后的举动,但却不打算闪避或还击。
“你恨我吗?”
格伦的刀仍然在半空中悬挂着,随时都会落在斯莱特的颈部。
“不,如果您以为我恨您的话,那就错了。”斯莱特答道。
“那你不应该选择站出来,王室最后的希望全都在我身上了,我不能失去继承权,父亲的死讯我也不能让任何人当成事实,我本该在你进入内殿是就让人杀了你。”
刀锋上的寒气因室内温度的提高而凝结成水珠,低垂到刀尖后坠落在斯莱特脖子上,似有似无地刺激着这位沉着的男人。
“我不爱王室中的任何一人,我爱的是人民与国家,也许你的暴政带来了许多死亡,但我也非常清楚贵族们的暴政肯定更糟糕,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在这,而不是拜亚。”
斯莱特的话让人费解,格伦的手举的累了,听到这话后也松懈下来,看了半天的梅立刻趁着这个机会夺下格伦的砍刀,扔到地上后又踢进床底。
“梅?你疯了?”
格伦被梅的举动吓了一跳,想不到身边的爱人会去维护斯莱特。
“刀掉在斯莱特先生的脖子上时可没法挽回错误,你该听他说一下。”
梅还是那么冷静,作为一个安抚人不断抚恤格伦内心惊恐的患处。
无论怎么样,格伦还是愿意为了梅去改变,他放弃了再从武器架抽出一把兵刃的打算,嘴巴微张地吐出舌头,舔舐上下嘴唇,挽起梅的手臂退到大门方向。
“您有一个好妻子,正如您有一个好父亲一样。”斯莱特转过身来,两眼已经有些红肿,看都出泪光在眼球表面泛滥。
无言的对峙之中,格伦和梅谁也不清楚斯莱特究竟想怎么样,格伦仅仅是遵从梅的建议,等待斯莱特道出真心。
“在我心中,国王健在。在这,国王同样健在,我看到了国王,我会将我心中所见到的一切告知给贵族们,这是我唯一能拖延的了,格伦殿下。”
“斯莱特你......”
格伦走前一步,举起了右手用手指对着斯莱特,两眼瞪大到看见绝望中的希望,但却笑不出来。
“但你会死,我在众人面前说过了。”
“那正是我肯出面的原因,殿下,那样来逼宫的贵族们才会相信我的举动与动机。事实上,我从不记恨您让我弯腰向您道歉,我也不在乎我所受的耻辱,我只想效忠于国家与人民,贵族们的行为将为国家带来内战,如果能牺牲我暂时换取数小时的机会,让军队进驻城中,那我会有什么下场也无所谓。”
能打动人心的,无非也就只有人心罢了,从未真正关注过臣子的格伦,一直以来都认为那些大臣全是各怀鬼胎的小人,事实证明他错了,即便大部分大臣们的确如他所想,但就在眼前,就在他曾侮辱过的人身上,他发现了名为崇高意志的牺牲精神。
格伦想不出有哪些话可以讲出口来表达感激的心,他更多的是对斯莱特行为的诧异,迅速让开了斯莱特离开的道路,看上去他已经完成了这次虚假的觐见。
斯莱特在大门前停下来,检查刚拿走的匕首,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眼满是怀念的西蒙寝室,想起了十几岁时被召见来的那天,如今他已经三十多岁,时常板着个脸,用最真实的真心话去反驳他人,但从没有人真正的听过他。
今天肯定是个例外。
他将以死为为人生画上句号,而且是一句谎言。
格伦与梅目送斯莱特离开了寝室,大门合上那一刻又过了几十秒才跟上斯莱特的脚步,发现他已经走完玻璃长廊,往大殿方向去了。
一个人的离去,也伴随着另一个人的抵达。
同一时刻,卡尔斯所骑着的马在城外的草原上快速前进,翻过一个斜坡,立刻便见到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正在不远处的地方缓慢前进,好似一个不稳定的整体,一会后面落下几百人,一阵子左面又有人脱离了阵型。
整体上,维持着军队前进的是最前方的一支百人队,当他们看到卡尔斯那随着大风飘起的红色大长袍时,军队的领袖立刻轻骑前行,率先脱离了队伍,身边仅仅跟随了几个人便往卡尔斯的方向冲刺。
双方一同减速,十几分钟后停在了附近最高的高地上,刚好是军队见到城墙前最后一个遮挡物。
“卡尔斯殿下?”
泽维埃还没有近到能看清高地上等他的人的面孔,但即便是卡尔斯,他也不会记得。
“泽维埃元帅,是我。”卡尔斯致以同样的问候。
听到答复后泽维埃没有回应更多的话,之后一段时间里把全部时间都花在继续前行上,身后跟随他的分别是北方帝国的骑士领袖不夜光、被称为白河灾妄的前巡逻军卫队长拉赫马以及外号血红胡子的但罗。
“真让我感到意外,竟然是你来了。”
“迎接军队回城是一件大事,我兄长有些不太放心他对你吩咐过的事情,除了我也没别人能来了。”
留意到泽维埃没有用敬语的卡尔斯,摘下袍子扔给仆从后驱马向前,离泽维埃不到一米的距离下停下来,仔细打探他身上的细节。
即便是迎着风,也有一股浓厚的刺鼻味道从泽维埃身上吹来,卡尔斯费力的回忆了一会,才想起那是血液的味道。
再花时间去看泽维埃时,在这位冷静的元帅身上看见不少被掩盖住的血迹,整齐的褐色军礼服为一层红色毛布盖了一般,连他那顶漂亮的镀金帅盔上的鬃毛也掉落了一大半。
对于这样的情况,卡尔斯即便不去观察其他人,也能知道答案了。
“大致上已经成功了,艾兰思家族的势力已经彻底被排除,不过......”
“不过怎么了?”卡尔斯好奇地问。
“埃米利奥和他的嫡系部队还没有被彻底歼灭,现在跟他雇佣来的佣兵被我困在了峡谷中,大概正与附近游荡的兽人交锋。”泽维埃回答道。
“你该消灭他们。”
“没人能从那脱离,我对自己的计划很自信,肃清整个军队,然后在反抗军即或黑皇冠的佣兵团出现时将他们包围,这才是我的任务,如果你真的清楚的话,我的殿下。”
泽维埃说出殿下时格外加重了对卡尔斯的不满,他对这位一直以花花公子身份示人的王子并没太多好感。
即便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但傲慢却不分身份血统,哪怕王室的卡尔斯也不例外。
“情况有变,近几日城中切割者导致的一系列灾难,你应该有从兄长让信使寄给你的信件上了解过吧?”
面对泽维埃的傲慢,卡尔斯选择无视他的行为,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毕竟泽维埃完全不曾了解过他所经历的苦难已然让他成长。
“我可不想对付暴民,没有训练和组织的散乱群体不过是乌合之众,跟他们战斗是一场屠杀,毫无荣誉可言。”泽维埃嘴上说着,心里并不排斥,提前告诉自己,格伦要是真的给他下达命令,为了家人的安全也必须要听从,借此安慰他那脆弱的骑士精神。
“反抗军与佣兵们已经随着地下的矿难被掩埋,过程说起来也许有些麻烦,但现在你的工作是离开军队,回到王宫复命。”
卡尔斯拽起缰绳,让马匹往不夜光与拉赫马那移动少许,被他们两人各自仅有一只眼睛的趣况所吸引。
“那你呢?就为了传达这种命令要派王室成员到城外来?”
泽维埃将最后的疑问明确的告诉了卡尔斯,又反复观察卡尔斯随从的脸色下的掩掩羞情,顿时察觉了其中的奥秘与诸多可能性。
“我会留在这,接替你暂时管理军队,很快军队会进入城内,避免有任何意外发生,随从会带领你回到王宫里复命。”
他的话刚落下,就从口袋里掏出了另一枚黑色六角星勋章,那是致远花最高级别的军令。
“你?”
“有疑问吗?”
两人彼此都装作强势的样子,互相质疑对方的诚意,这场会面果然跟卡尔斯一开始预期那般一样,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在内。
“好吧,尽管黑色勋章应该是国王才有资格使用的,不过反正格伦殿下很快就要继位了不是吗。”
最后的傲慢消散后,泽维埃选择骑马与卡尔斯擦肩而过,连一丁点留恋都没有,抱着尽快回城见到家人的想法,立刻挥舞马鞭,抽打他那匹心爱骏马的臀部,扬起一地的尘土,让反应不及的随从们都跟不上。
没一会儿,泽维埃消失在城墙附近,留下的仅剩他的军协助者与卡尔斯,那些正在赶上他们的大军还有至少一个小时才能抵达城下。
“看来你是人质呢,小王子。”
原本沉默的氛围被不夜光主动打破,以一个外国人的身份,用不大礼貌的口气告诉了卡尔斯他的身份。
“我知道,用不着你这瞎子给我提醒。”卡尔斯小声呛了不夜光一句。
“实际上,我只是眼睛太敏感才用眼罩遮住而已,这里唯一失去眼睛的并不是我。”不夜光跟着立刻告诉他真相。
卡尔斯把注意力转移到不夜光的面部,刚巧看见他掀起眼罩,露出下面完好无损的眼睛,一遇到光线便流出泪水,不过戏弄卡尔斯而暂时得到的趣味让他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当目光从不夜光移动到拉赫马身上时,卡尔斯颇为尴尬地看着周围凶神恶煞的中年人,他们两个只距离五六米,要是惹来麻烦,以卡尔斯那幼稚的马术绝对逃不了多远。
拉赫马似乎注意到了卡尔斯的目光,他们对视了一会,当卡尔斯还不确定是否有听见自己所说的话时,拉赫马突然用鞋跟刺着马匹,猛然向前突进,右手也伸入风衣之下。
晃动中,风衣的阴影里露出他的那把弹簧剑,大拇指卡在剑柄的扳机上,乘风往前疾行。
卡尔斯下意识的抱住了脑袋,弄的自己失去平衡,从马背上摔下来,还好地上全是松软的泥土与草地,才没有受重伤,摔的有些疼而已。
等他再次集中精力确认身上没有少掉某些零件,才留意拉赫马如掠过绿野的云影,快速越过数个草坡,在他更前方不远处,好像有三名金袍的骑行者在正在逃离,袍子上还印着怜悯之眼。
“艾兰思家的......”
“艾兰思家的怜悯之眼,那些骑者是他们家族派来打探军中情报的探子,肯定是看到了泽维埃刚才从附近经过,知道军队已经易主了”
不夜光再次抢了卡尔斯的话,把卡尔斯没想到的也说了出来。
片刻闲谈之间,拉赫马已经赶上了其中一名,马匹刚刚超过一丁点,那名探子就被切去了头颅,随后他所做的马尔平平淡淡似乎没事发生,载着无头尸体在草原上欢快地奔跑起来。
另外跑远的两人岔开路线,拉赫马不得不拿出准备好的秘密武器。
他腰间还揣着另一样武器,一把海盗时期掠夺来的精工火枪,某个有权有势人物的订制品,蒸汽城才造的出的精品。
尽管包括不夜光在内,所有人都对拉赫马的射击精度感到质疑,但当枪声对准其中一个探子响起时,他们的疑惑统统都被打消。
应声而倒的第二名探子死在快要进入城门附近的废墟处,最后一人则侥幸躲过了一劫,拉赫马却不再追赶,好像完成了他的目的。
“为什么不继续追上去?要是让他们赶回去的话艾兰思家族可就有准备了!他们会发动军事政变杀死王宫里的每个人。”卡尔斯站了起来,扯住不夜光的衣袖,跟以前那种孩子气没多大区别。
“如果军事政变失败的话,不就有借口对贵族们发动清洗了吗?”不夜光对这事很冷淡,完全没有刚才那种轻松。
“我哥哥他会死!你们都疯了?”
卡尔斯尝试爬上他那批比他还高的巨马,却怎么都登不上去,现在心里开始后悔,暗自骂道这种装门面选出来的马匹,关键时刻总是让人有一种意想不到的挫败感。
“格伦派你来送死,你反倒三番五次维护他,到底该说是他意识不到弟弟对自己的爱呢,还是说你是个蠢到家的弟弟呢?”
不夜光并非绝情的家伙,或多或少有耳闻过这对王室兄弟身上发生的传闻,如今卡尔斯亲自到来,让他确信了兄弟之间的纠缠比他听到的还要糟糕,想起发生在自己与霍吉尔的矛盾,让他忍不住去劝解卡尔斯。
“我知道,我知道啊。”
卡尔斯渴望倾诉的心被打开了。
“可他就是哥哥,我唯一的亲人,我放不下他。”
“也许你是对的吧。”
不夜光不想过深入的去干涉卡尔斯,嘴上只好认输,毕竟此时拉赫马也回到了此处。
“好戏要上演了。”
拉赫马对他们两个讲到。
“卡尔斯殿下,泽维埃委托我总理军队的要务,但罗是我的副手,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下达命令给我们,但我们不会超出泽维埃划定的范围。”
“别告诉我你不会让军队进城!”
“当然不,军队会进入城市,但还不是现在。也许还没来得及对你讲清楚计划,不过现在总算有机会了。你的随从或许是艾兰思家的间谍,泽维埃也很确信摄政王对他的信任非常有限,所以总有些东西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告诉你。”
拉赫马戴褐色手套的手在空中饶了两圈,打出几个手势后,给远处的但罗下达了某种命令,这位红胡子即刻策马往奔回军队的方向。
“如果要进行对贵族的控制和肃反,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借口才行,泽维埃会率先进城接回他的家人到安全的地点,而我放走的探子会把军队的消息告诉给艾兰思家族,一旦他们尝试任何武装政变,非法对王室进行暴力行为,我们就赢了,而艾兰思家族还被蒙在鼓里。”
“那艾兰思家族会怎么样?我在艾兰思家族里有些从小认识的朋友,是米提尔的远亲。”
卡尔斯进一步追问。
“他们会被软禁,但失去权力与地位。国内可以避免一场内战,每个人都能保全性命和财产,两全其美的做法。我在艾兰思家族里也有非常重要的人和要好的朋友,这是我与泽维埃商量过后能两全其美的做法。”
有如新的希望,这样的说法立刻就被卡尔斯接受,他那对政治家来说可贵又天真的思想总是不想见到流血和冲突,暴力对他来说太过夸张,还是跟女孩厮混更好,这点上艾兰思家族里也只有一个人符合得上王子的交友标准。
要爱,不要战争,这是他从小就跟他的好友一致认可的主张。
就在草原上军队正在靠近城墙的一个小时里,王宫内发生了数次翻转,斯莱特已经回到了大殿之上,在众人都看得到的王座一旁,他正挺直腰背,郑重地宣读他的所见所闻:
“国王陛下依然健在,有些虚弱但精神很健康,他委托格伦殿下全权代理他的职责,并且要求当初承诺的人兑现诺言。”
一字一句都完整听完的拜亚,在人群中有些胆怯,想要离开贵族们的包围,但四下全都是眼睛,没有一双不在盯着他,来自不同人士的议论声纷纷响起。
“这不可能,你们要相信我。斯莱特,你确定你看到的不是替身?格伦可是差点就杀了你,没有我父亲你已经死了!”
形势瞬间扭转的此刻,拜亚被压力压到,再次在诸多贵族面前暴露出不成熟的一面。
“我记得,我也始终感谢着。但我不能违背事实,我曾经在霍特尼斯主广场立过誓言,为国家服务一天,都要说一天的真话,否则我会遭受死亡的惩罚。”
斯莱特木讷的语气与表情跟拜亚刚好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比雕像还硬,另一个已经有些腿软,眉毛翘到了最高处,将平日低垂的眼皮都带了起来。
“这次麻烦了,押错宝的代价有些太大。”
“现在认错来得及吗?毕竟只是口头对摄政王本人逼宫另立继承人而已,还算不上谋反。”
“不过说到底法不责众,我们可是城里所有贵族的代表,就算是王室也不敢动我们吧。”
“艾兰思家族还真是让人无奈呢,好在拜亚·艾兰思愿意做替罪羊。”
类似诸多的声音从一处处传来,声音一开始还很小,但很快就因为人数太多而变得杂乱吵闹,有些人借着这个机会把声音故意放大,挑起了贵族们的不满。
“听我说!现在冲进内殿还有机会!”
拜亚的解释无人听从,苦口婆心的每句话都变成了耳边风,依附于艾兰思家的小贵族也产生不小的动摇,这时候都不为拜亚说一句好话。
“赢了。”
斯莱特暗自庆幸,拖住贵族们就意味着城内的势力不会倒想掀起叛乱的艾兰思家族,运气好的话连自己的处罚也可一并免去。
不信任的种子一旦播种,没有净化之火是无法消除的。
“埃米利奥的军队已经到了城墙了,快看啊!”
拜亚在几乎失去贵族们信任的同时,从大殿的阳台方向发现了最后的稻草,万人大军的声音在城外传来,隔着宫殿内的瀑布就能听见,稍微站出来一些,就立刻见得到那群称得上是救星的援军。
“果然呢,真的回来了!”
“这么说的话,没准冲进去也会被原谅,国王就算活着也不会不给埃米利奥面子。”
“那就趁现在进去吧。”
占大多数的骑墙派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每个人的话语都跟染了色的老鼠钻进水池似的,扩散之快连听到的人都拿不定主意,成了群体的一部分。
而领导者群体的人,正是把握住机会的拜亚·艾兰思。
格伦刚好在这时冲出了内殿的大门,迎面就撞上对进入内殿跃跃欲试的贵族们,上百人的规模把他压的有些喘不过气,两手将梅挡在身后,几乎要喊来守卫跟他们开战。
“殿下!我们必须面见西蒙陛下才行,几个月来的政事都需要他亲自处理才行。”
没等拜亚开口,贵族里就有人在后方呐喊。
焦躁不安的格伦不知如何应对,连以往冷静的梅都帮不了他,格伦只好暗暗将手伸向剑柄,生怕这群贵族里有些激进分子做出不可预测的行为。
起码,就气势而言,有军队撑腰又不打算做越界行为的贵族们,已经完胜了神经质又自恋的格伦。
“我们现在就要进去!殿下!不要挡着我们!”
拜亚觉得不能再做无谓的等候,他很清楚国王已经死了的事实,又说不出得知这消息的真相,气的主动走过去推开格伦,想要自己打开内殿的大门。
跟随他的骑墙派贵族和盟友有样学样把格伦挤开,几乎要碰触到内殿大门的把手时,一道白紫色的身影挡住了他们。
“梅?!”格伦的性格缺陷让他对眼前一幕失去了理解的能力。
就在拜亚的面前,梅还穿着婚礼彩排用的白色婚纱,以一个弱女子的身份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也许贵族里有人觉得不过是个身份还未落实的女人,只要推开他印证格伦的谎言就能夺走她的一切,但不知怎么地,这名女士比任何人都要坚定,那股平衡感夹杂愤怒的气场硬是生生逼的拜亚不敢动手。
作为带头人的拜亚没有出手,贵族们也自然犹豫起来,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梅的身上,完全忽视了斯莱特与格伦的窃窃私语。
“剑总要砍人才有用吧?”
“什么?”
斯莱特只说了一句,没等还处于迷糊状态的格伦反应过来,就拔出西蒙本应赐给他的匕首,冲着梅迈起箭步走去。
本能在此时激起,格伦下意识地想要保护他的新娘,没有任何恶意或愤怒,甚至来不及产生对斯莱特举动的愤怒,单纯是长期训练剑术的肌肉反应,结合了对梅的爱意,一刹那在斯莱特的手臂下方抽出了配剑。
太过锋利而又从未使用的王室佩剑斩落了斯莱特的手臂,剩余的力量顺着上方飞去,在斯莱特的喉咙处划出一道完美的斜线。
也许斯莱特是表面冷淡木讷,内心却热血涌动的男人,当血线开始渗出鲜血的半秒后,空中已经洒满了来自他喉咙的血珠。
“嘶。”
剑刃仅仅刚好蹭过斯莱特的血管,太窄又深的伤口让血液喷出时冒出一种喷泉才有的声音,伴有喉咙内空气泄露出来的血泡破裂,将大量的血液挥洒到梅的身上。
那洁白的婚纱立刻被雨水般的血珠染红一大半,剩余的白色部分与鲜血之红混杂,形成深浅分明的一朵血色花朵,并且随着血液渗透织物渐渐绽开。
失去了生命的斯莱特跟木桩倒地一样,噗通摔在地上,血液将格伦与梅的鞋跟浸泡,等他再也没有鲜血可以为这国家流淌后,所有人才从刚才那一幕的震慑中缓过劲来。
贵族们或许残忍,或许冷漠,或许对他人的生死完全不顾,但绝非毫无感情的野兽,对暴力避之则吉的若干贵族即刻从内殿的唯一入口处统统散退,有的还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生怕见到死尸那恐怖的模样。
斯莱特的尸体实际上死的并不多么糟糕,更像是卷卧在鲜血中的一个睡人,要不然梅也不会盯他那么久,直到格伦将他们二人被斯莱特鲜血染红的双手握在一起时,才意识到斯莱特死了,而且就死在自己面前,身上的婚纱也被红血溅射了个遍。
“斯莱特说过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们对他的了解一定远胜于对死亡的了解!”
格伦手里的剑还在滴着血,每一滴都让他感到心痛,他从未真正想杀死过斯莱特,至少还以为可以蒙混过关。
剑总要看人才有用?
斯莱特对他说的话现在的确是明白了,某些时候砍正确的人,比回避暴力更能拯救无辜的性命。
好在格伦不是个反应迟钝的人,即便缺点再多,他也是国王的长子,比起任何人都要有着维护王室尊严的自觉。
“这不可能。”
拜亚也溅了一身血,他同样感到害怕,双手双脚颤抖的令他无法抓牢旁边的窗帘,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见到活人被杀的恐惧感,将对逼宫失败后被惩罚的恐惧感彻底压制,一瞬间生存欲望占了上风,让这位艾兰思家的次子连滚带爬拽着窗帘走到了窗户旁。
四周围没有一个贵族是站在他那里,左侧至少还有十米才有贵族站在那,而他背后只剩下透风的窗户。
一大群人空出的空间有十几米,空旷的内殿大门附近又只剩格伦与拜亚,大家都不说一句话,等待任一一方接下来的表现。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没有任何人做不该做的事情,不说话不问答,纯粹等待诡异的气氛缓和,静静的僵持了五分钟。
“拜亚大人!拜亚大人!”
一个声音打破了将军,拜亚从松软无力的状态里恢复少许,又扯掉了几个窗帘接近那个跑来的声音。
“军队.......埃米利奥叔叔快进城了吗?”
还没看到派出去的亲信,拜亚就从声音判断出来者。
他不便公开说出那么多的内容,默默等待亲信探子钻过人群靠近过来,却只见有一人。
“泽维埃已经夺取了军权,正在来王宫的路上,埃米利奥大人......可能并未生还。”
亲信太过着急,说出这话的时候完全没顾及到旁边还有不少人在,包括格伦在内,大厅基本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一答案。
拜亚知道这次的逼宫行动彻彻底底失败了,输的跟一个屎都拉不出的**赌徒没什么两样。
失败带来的巨大冲击让他晕了过去,大概也就不到一秒,紧接着恢复意识时腰部用力挺直身躯,屁股撞到了地板上,借着窗帘的遮挡并未让人看到这一丑态,别人见不到的一幕之下却落下悔恨的泪水。
很快,格伦控制的军队将发起对艾兰思家族的惩罚,一切都走向无止境的失控。
“我彻底输了。”
要是没有格伦那一剑该多好,也许斯莱特该死,但拜亚比谁都清楚知道自己需要胜利,失败的代价太大,没人承受得起,哪怕是城中最大的贵族家族也拿不出那么多的本钱输掉这次赌局。
绝望笼罩一方的同一刻,希望也降临到格伦身上,他确信没有听错拜亚亲信传来的消息后,兴奋地搂住了梅,没有理会她那一身斯莱特的热血,直接亲吻起双唇,过了半响后才肯松开。
斯莱特的死,改变了这一切,早几分钟进去也好,贵族们就会进入大厅,晚了几分钟后,传来的消息则彻底瓦解了贵族们的凝聚力。
不早不晚的时间点里,诸人的命运就此被决定,格伦也盯着大堂上挂着的机械时钟,就在时针抵达六点的那一刻,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几乎停止呼吸,随后迎接落日的钟声打破了死寂。
大门外此刻传来了新的脚步声。
“福克西纳吗?总算来了。”
格伦握紧剑柄,走向了贵族们,将他们吓的立刻从中跟波浪似的分开。
他就站在大门那,远离了通道外的侍卫,让信得过的亲卫挡住贵族,重新以国王继承者身份迎接来复命的臣子。
“吱。”
大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不是福克西纳,而是一个浑身布满褐色干血的白眉男子。
“殿下?”
“泽维埃元帅?”
两个互相对彼此见面感到意外的男人,用同样的疑惑眼神望着对方。
“直接称呼陛下就可以,我想你很快没必要用那样叫我了。”格伦满意的说道,他清楚胜利属于自己,对于称呼已经不是那么在意。
“那么陛下,我的家人他们还好吗?”泽维埃瞧见了格伦身后的若干贵族,在起疑之前很正常的渴求着报酬。
格伦立刻就想回答出口,那种满于现状的得意神情又转瞬即逝,他察觉到了某些不对劲的地方,福克西纳过了好几个小时都还没回来,背后隐藏着的答案让他不知如何面对泽维埃。
在他还没告诉泽维埃结果时,一直隐藏在王宫前庭的潜伏者们开始蠢蠢欲动,艾兰思家族的后手已经准备好一拥而上趁着这个机会杀死格伦与泽维埃,但就在打算发起攻击前,假扮成侍卫的米提尔瞧出了端倪。
泽维埃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望着远处地上倒着的尸体,那一身厚重绿袍让他一眼就能认得出是斯莱特。
“殿下,我的家人.......”
“听我解释,他们还在来的路上,福克西纳已经去接了。我知道你可能不满意我暂时解除你的职务,但现在我需要你立刻再下达命令让军队进城,我已经让我弟弟在那等你了。”
格伦头一次意识到泽维埃比他想的要聪明太多,仅仅是几个动作和眼神的失调,就让这名平时对他低声下气的男人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趁着没露馅之前把目的一口气说出来,试图混淆泽维埃的判断力。
“是吗?您需要我。”
泽维埃嘴角露出苦笑,已经看出了格伦连他家人的安全都无法保证。
格伦此时才突然想起,他差点都快忘了,这家伙同样是名贵族,也许为了家人的利益才站在自己身边,但现在这一刻要是不能继续拉拢住他,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哪怕是用后脑勺思考也能得出同样的答案。
“那我恭候您的旨意。”
泽维埃装作没事情发生,脸上的肌肉却早就告诉众人他对格伦失信的愤怒,微微鞠躬后立刻挺直腰板,扭头就开始离开。
“你去哪!留在这!这是命令!”
格伦想追上去,但又害怕贵族们看不起他,走了几步就不再向前挪动。
“去能找得到我家人的地方!”
公然抗命的泽维埃不为格伦的要求所动摇,手里握住剑柄,两眼往身旁两侧蠢蠢欲动的侍卫看去,心里已经做好硬闯出去的打算。
“门外的侍卫!拦住他!”
此时的格伦和亲卫已经离泽维埃太远,只能遥呼前庭的卫兵,然而他并不知道那全是艾兰思家族的棋子,起码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命令会彻底失败。
越走越远的泽维埃发现身边并没有任何人前来阻拦,反倒是那群穿着王宫侍卫军服的男人们纷纷隐入黑暗,好像有意避开了他。
尽管不知为何,但泽维埃很庆幸自己不用在这厮杀一场,要是硬闯出去哪怕以他的武艺也会留下不小的伤痕,能顺利离开王宫而不被摄政王拘禁是万幸之事。
鞋跟的踢踏声越来越远,望着泽维埃离去的格伦说不出话来,所能做的只有环望四周围的每个人,内心不断询问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曾经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打算让绝对听从于自己的亲卫上去处死那群不听话的卫兵,可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万一连亲卫都不听从他的呢?
那个时候,他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唯有选择暂时忘记卫兵们的无能与不作为,将之当做是泽维埃的威望在作怪,而不是自己的权威受损,继续反过来对落败贵族们进行一次次的压制。
“明天!”
他对着左右两侧的贵族大喊道。
“在这里,将举办致远花历史上最大的盛宴。无论你们怎么看今天的事都好,我希望那时你们每个人都能出席,带上你的家人为我庆祝,一切的冒犯与不礼我都将一笔勾销!”
那还算是有威严感的宣告让贵族们本来放不下的心又降了下来,有一些胆小鬼此时总算叹下一口气,剩余的人则还不确定是否要这样做,一个个彼此询问,然后又扭头问人。
很快,这种对如何回答的疑问,传导至刚从惊讶中恢复的拜亚耳中。
之前丑态毕露的拜亚很清楚当下的局面,没有埃米利奥的军队已经被泽维埃完全控制,而失去对泽维埃控制的格伦,已经输的跟他差不了多少。
“当然!格伦殿下!我们愿意听从您的安排。”
拜亚主动释出善意,暂时缓解任谁都没想到的僵局,也是为了避免前庭的米提尔趁着这个机会冲出来杀死格伦,到时候被泽维埃找借口杀了回来,所有人的脑袋都会被挂在城外的门楼上。
“那么,明天我将在此地恭候诸位。”
这句话跟舞台戏被解开扣子的落幕一样,为今天的事情暂时划上了句号,贵族们分批从格伦两侧往大门外拥挤而去,拜亚走在最后面,格伦则从正中间没人敢靠近的地方走回王座之上,右手支起杀死斯莱特的长剑,不顾一身血迹还在,毅然如个成熟的君王般不动地目送诸臣滚出他的地盘。
贵族们离开后,负责彩排的佣人、舞者与侍女也一齐离开,空荡荡的大殿之上仅剩下梅与格伦,两人在王座上互相依偎,似乎从今天的事情已经猜到了最终的结局。
“如果你父亲还在,他会同意我们吗?”梅站了起来问。
“父亲是个难以捉摸的人,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我总以为他仅仅是个保守的男人,但有些时候也......”
格伦想起了西蒙国王与他的那次交谈,尽管最后不欢而散,还是能从父亲那里得出一些端倪。
他跟着站了起来,带着梅走到了斯莱特的尸体旁边,主动为他重新穿好衣装,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搬到王座之上。
“没有你,我们今天都要死在这。你是个好人,比我更适合坐这位置也说不定。”
摄政王半蹲下来,握住了斯莱特已经冰冷并且开始僵硬的手掌,发现为他而死的斯莱特脸上并没有任何痛苦,甚至表现出一种安详。
“你父亲提到过的到底是什么诅咒?总有好人不断因你而死去,你的母亲、布托洛、斯莱特,下一个也许就是叫特兰那孩子。”梅将细瘦的手腕搭在格伦肩膀上,希望他能好受一点,但又表示出对脆弱命运不经折磨的哀叹。
“神话诅咒,从远古时代就开始流传,父亲的日记里有提到过在我曾祖父陵墓里发现的箴言。五枚戒指,两个后嗣。一个传承,一个崩陨。皇冠永不落,唯有凡人散去,血脉致远盛开如花。”
“魔法?神话?我们的国家真是经历了太多灾难了,而你对卡尔斯做的事情,就为了应对神话里的诅咒吗?”
对死亡司空见惯的梅,其实比谁都要心软,见到太多不应该发生的灾难后,她还是把软弱的一面暴露了出来。
“也许吧,我或许如斯莱特所说那样会是个好国王,就像我父亲那般,但我不是个好哥哥,一切仅仅是顺着内心而行事罢了,别把什么魔法想的太理所当然。我该感谢斯莱特才对,没有他我们今天都要死在这。”
格伦听得出梅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但就个人观点出发,他也不愿意相信所谓的神话诅咒。
“他的死,换来的不仅仅是我们两个,还有一个新生命。”梅将格伦的另一只手也握了起来,放在自己肚子上,让他慢慢感受。
被这一举动所触动的格伦,忍不住地流出了泪水,内心中对父亲与弟弟的纠结,又一次在梅的面前被释放出来,死死抱住了她,连连在梅的身边抽噎。
他想着,明天要是不会来到该多好,即便自己期待梅成为自己妻子的这一天已经多年,可快乐的日子总是那么少,那么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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