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
洛北辰猛地坐起来，差点就侧身翻进了火堆里。他这才发现，刚才在冥冥中听到的一切，不过是场梦而已。
与此同时，武凌雪正坐在她的对面，用火堆里残留的一点热度反复烤着盛有露水的瓷杯。
“这么难为自己吗？”
毕若焱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对着火堆一挥，那里面的煤炭就又发出了“咯嘣咯嘣”的声音，猛烈地燃烧了起来。谁知道，武凌雪却举起了手，也是一挥，又将那炭火凉成了本来的样子。
“哎？你这是干嘛！”
毕若焱又要续上火苗，却被武凌雪阻止住。她看着阴燃的黑炭，无奈地对毕若焱说：“火大了，就控制不好时间；本来就这些露水，没了便又要摘雪水去。你乐意吗？”
“嘁，”毕若焱撇撇嘴，“倒不如说是你喜欢这冷气。天越冷，你不就离自己的领地越近了么！”
武凌雪一怔。
是啊，自从六月十五离开青龙城，他们四人，已经在路上走了三天三夜。玄武的子民并不清楚自己的城主外出长达十年的事情，因此武凌雪贸然暴露身份肯定是十分危险的。
而到了昨天，他们又恰好走到了两个相距最远的驿站的正中间，所以无论如何也只能在这里扎营休息了。
“离玄武城还有多远？”只穿了单衣的艾惠依问道，“我实在不知道这儿的天冷不冷，不过今早刚醒的时候，倒是觉得手有点麻……”
武凌雪上前摸了摸艾惠依的双手，心底忽然一颤。
“怎么这……这么冷！不行，快，快来烤烤火暖暖身子！”她一把拉过艾惠依坐在自己旁边，又对毕若焱说：“这次把火加起来吧！”
“我说什么来着？外界人不一定比我们抗冻……”
毕若焱一边絮叨着，一边像刚才那样把火加了起来。那暖流瞬间包围了所有人。过了一刻钟，一直握着艾惠依的双手的武凌雪觉得她的手暖了很多，才稍稍放下心来。
“你非要跟着我们一起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武凌雪把热乎的水递到有些发抖的艾惠依面前，“凭你的能力和桓槿开出的条件，你能在那里平静地过完一辈子——不论剩下的事情能不能做成，都和你安逸的生活没有任何关系。”
艾惠依正想将滚烫的水一饮而尽，这才发现那水应是烫的，便把瓷杯捂在了手里。而她的回忆，也随着飘忽的冷热感，在脑海中泛滥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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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日前，青龙城西楼议事殿。
“总是在大殿大摆架子地召见你，也不是吾的风格。”
桓槿笑着给刚刚赶到的艾惠依倒了一杯酒——当然，她也清楚，这个来自外界、全身都是谜题的少女多半不会接受自己的好意。
“殿下，在下听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今天在下又有一点体会，叫‘己所甚欲，亦勿施于人’。”
“哦？有点意思。”桓槿很感兴趣地在听，“说下去。”
“我们的祖先教育我们，自己不想遭遇的事情，就不要对别人去做；而我的意思是，自己热爱的事物，给了别人，别人却不一定同等热爱。不知殿下怎么看？”
桓槿想了想。
“哦，吾懂了。艾姑娘是想自己开出条件，让我满足你的条件，你才会选择留下？”
“殿下，果然是一城之主。”艾惠依笑道。
“不过，艾姑娘纵有七巧玲珑心，却也是栽了个不自知的跟头……”
桓槿说到这儿，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无人，这才松了口气，起身去将议事殿的大门用力关上。
“殿下这是……”艾惠依莫名地感到有些紧张。
“让我见识一下，艾姑娘的灵魂，到底值多少分量！”
桓槿一回头，双眼已然变成了青龙那般骇人的样子。
“来吧！”
未等艾惠依回应，桓槿便唤出自己的青铜剑，向她猛扑过来。
她虽然有些惊讶，却也不是没有任何准备，同样反手变出自己的法杖，迎面接下了桓槿凶狠的一击，连后退都没有后退一步。
桓槿不肯罢休，俯身把剑一挺，直向艾惠依的小腹刺了过去。艾惠依顺势跳起，在空中猛地下踢，精准地点在了桓槿的剑尖上，又倚仗靴子的厚度用另一只脚在剑刃上一蹬，只一个前空翻就稳稳地落在了桓槿身后。
“殿下忽然出手，究竟是为何意？”
艾惠依仍旧疑惑不已。而回答她的，是桓槿的剑。
“木•破竹逆鳞……”
桓槿心里默念。她又挥起剑来，此时却幻化出了百十枚锋利的竹片，仿佛已经上膛的子弹，只待桓槿以剑一斩，那些竹片便被剑气带起，混乱又不失节奏地被发射了出去。艾惠依见桓柏与洛北辰练习剑法时曾用过此招，如何避开也自然是心中有数。
“斩•黄铜之轮……”
她举起法杖，一道白光从尖端放射而出，又变作金黄色，化成了一个巨大的轮盘，挡在她的身前；而所有穿过这轮盘的竹片，都在一瞬间被碾成了碎末，飘散至无迹可寻。
“殿下，究竟是为何意？”艾惠依固执地说。
“你是为何意，艾惠依？”桓柏怒目圆睁，颤抖着质问道，“在我面前不显出真身，究竟想做什么！”
“真……真身？”
“露出你的黄金瞳来！！”
艾惠依心头一阵诧异。桓槿莫不是真的有看透瞳色的本事？不过事已至此，也不必遮遮掩掩，于是她便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待她再次睁开的时候，金黄的光芒便洒满了整个屋子。
然而，桓槿看起来仍然没有消气。
“你的黄金瞳……有什么能力呢？事已至此，不必让吾亲自出手查验了吧！”
“……隐藏知觉。”
“就这样？”
“……就这样。”
桓槿松了口气，又慢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艾姑娘既然冰雪聪明，那便猜猜吾刚才为什么要动手？”
她见艾惠依还有些犹豫，便把自己的青铜剑放下。可艾惠依依旧没动，于是她又凝神聚气，收起了自己暴戾的双瞳。艾惠依这才小心谨慎地走到自己的位子上，仍将握着法杖的手背在身后。
“殿下想试试……在下的黄金瞳，究竟是什么能力。”
“是啊，艾姑娘。想不到，你这是最无趣的一种……只能让你在痛苦中解脱罢了！”
“殿下的意思是……”
“黄金瞳的能力共有九种。若艾姑娘是另外八种的话……怕是拼了我的命，也不能放你走。”
“殿下所言何意？”
“……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临’，这就是大自然精巧而超越平凡的力量，赋予你双眼的名字。”
“您的意思是？”
“如果你选择留下，我会一点一点告诉你——”
“殿下的筹码怕是说笑。这些内容，玄冰城主该也是知道的……”
“这，可就不一定了。”
桓槿眨了眨眼，另一道金光照亮了高耸的房梁。
“‘临’，现在，重新考虑一下你的去留吧。”
“殿下。我……抱歉，我必须选择离开。”
“好。不过你记住，我们……终有一天会再见面。还有……吾不妨再强调一次——你一定会为自己的不自知，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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