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度回到舞台大厅,环绕四周后,发现戴着红色围巾的身影正坐在上方的观众席偏僻角落里看着头顶的灯光发呆。
她面无表情、不,不如说是一直保持着淡淡的、纯粹的笑容,但是她的眼睛并没有笑,焦点也许汇聚在相比天花板更远的地方。就因为一直戴着这样的面具,我才无法理解她此刻内心究竟在思考些什么。
我可能内心深处有着放着不管、一走了之的想法,但我们两人在遇到那件事后,便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尝试着去相处。我其实并不后悔这样的约定,只不过有些时候在心底莫名感到厌倦,或者说困难。仿佛她单方面能够看透我、能够将我的内心丑恶的地方无限放大,而我只是被相隔在镜子的另一面,试图看透她的我只能观测到镜子中映照出自己的悲惨模样。说起来,她应该对世上任何事情看的都比我清楚,也不缺乏对这个世界理解的能力——那么,这就是她经过自己的分析而所得出的最优解吗?这样的答案我无论如何无法认可,却颇由她自己的风格。
我迈着沉重的步伐踏上阶梯,走上了与她相平的那一排座椅。听到我脚步声的理解稍稍对我展露侧颜,然后将搁在膝盖上的左手按下旁边的座位,示意我坐下。
与她坐在相邻的两个座位,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我甚至能感受到她黑黑的短发散发出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是在来之前洗头了吗?
“学妹人呢?”
我们盯着褶褶生辉的舞台,她开口问道。虽然是毫不掩饰的漠不关心的口吻,但是与之前相比,声音还是温柔了许多。
“应该已经回家了吧。”
“那么,她哭了吗?”
“没有哦。”
“这样啊,真是令人失望。”她苦笑着,那是刻意逃避的笑容,“我还以为她一定会哭呢。”
“你就这么期待吗?”而我并不是在质问她,只是用最平常的语气询问,“弄哭她有什么好处吗……换个说法,就一定要弄哭她不可吗?”
“也不是非要不可吧,只是如果弄哭的话,我一定会很开心吧?这是我真正想要做的,不违背我本心的行动。”
“你在说什么话嘛……”
我发现自己的内心格外平静。我们像是小孩子般聊着昨天自己欺负的女生,各自展露出狡黠而恐怖的微笑。
“那她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按照我说的去做呢?”
“没有哦。”
“那……”
“很巧的是,乐队成员在你离开之后直接出了休息室,所以和站在门外犹豫的我们撞了个正着。”我回想起刚刚的奇遇,未免觉得命运女神真是个爱开玩笑的家伙,“于是乎,她凭借自己的热情与真诚成功要到了签名哦——唔,等等,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哭了吧,因为可能在这之后看着签名的专辑,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哇,悠零君你的脑补能力还算是一如既往地强大呢~”
“那当然啦。”
之前想着一定要控制住自己,但真的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平静。我的话语里丝毫没有感情,而两人也只是用无聊的玩笑来填补语言中毫无意义的间隙。现在和之前的场景不同,没有第三者插足,只有我们两人的谈话。也许只有在这种时候,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我们才能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展示出。
在我们视线所及的舞台上,四位乐队成员走上了舞台,在辉煌的光线照耀下的奇装异服反射出鱼鳞般炫目的光彩。而此时此刻观众席上唯一的人,就是坐在角落里偷懒的我与理解。
从环绕音响里传来电贝司与架子鼓的混响,是乐器节奏组开始行动了。虽各自杂乱无章,相融合之后却宛若相两个不相匹配的齿轮奇迹般咬合所奏出的乐响。但是我并不懂得欣赏鼓点的美,理解也只是跟着节奏点着脚。在我所能观察到的范围内,除了看书,这家伙也许还对音乐感兴趣,倒不如说乐感、节奏感很好,声音也比较好听。不过,怎么看她都不像是能够玩乐器或者在KTV当麦霸的现充。
“能告诉我你那样做的原因吗?”在巨大的音乐声中,我还是将话题引向最本质的地方,“理解你有什么苦衷吗?只是因为她一开始不小心问了那个触犯你秘密的问题吗?”
“并不,问我这样问题的人数不胜数,我的回答也始终只会有一个。遇到这种事小题大做可不是我的风格。”
“那倒是说说理由嘛。”
“大概就是学妹太可爱了,我看你和她走在一起那么亲近所以感觉自己被戴绿帽心生嫉妒,就使用女人的手段把她气跑了!嘿嘿嘿嘿嘿嘿——”
“停止丢人。”
看她狡黠地舔着嘴唇的模样,我还有那么一瞬间当真了。
“不要说这种奇怪的话。”
“呀,开玩笑的。”她收敛起笑容,神情黯淡了不少,“老实说,你竟然会如此一本正经地问我这个问题,这让我很吃惊。”
“正常人都会这么问吧?”
“你在我眼里算是不太正常的家伙呢。”
“那还真是对不起理解你了。”
“嗯哼……”理解叹了口气,似乎不再决定拐弯抹角,“悠零君,你该不会忘了我之前所讲的自己和他人相处的准则吧?”
相处的准则、“理解”的准则——
“将相互‘理解’的伤害提前赐予对方,为而后不可避免的伤害做好铺垫。”
相当荒谬的生存准则,却也是理解不得不选择的道路。不这样做的话,意味着自己或对方单方面的受伤,意味着对世界上无可救药的丑恶的顺服,意味着在这黯淡无色的荒漠中重蹈覆辙。
“如果连这些都无法承受的话,索性就永远不要与我接触,逃到与我相对的地球另一面就行了,何苦自己受罪呢?”
“……”
洗发水的味道。
“今天我可能是松懈了吧,竟然给她展现了自己如此虚假的一面。”她面带透明微笑的侧颜被舞台上各色聚光灯照亮,细小的喉咙起伏律动着,“一开始就给人那么好的印象可真不是我的风格,搞得就像我们马上就能成为很好的朋友一样,那不就成了百合动漫的展开了吗?”
“我说你哦……”
用得着这样做吗?
“而且啊……悠零君……”她打断我的对话,干脆无情,转过头直勾勾地与我对视,“即使你可能有与她做朋友的想法,但是呢……我们三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成为朋友的。”
在这一刻,舞台上的演奏刚好停止,仅留有电吉他最后的尾音在延续。
我们就像是在等待声音的完全寂静,直到我们所在的领域转化为世界末日十五分钟后的凝重氛围。
“不好意思……我这样说可能有点过了。”舞台下传来了工作人员稀稀落落的掌声,当然还有部分人的喝彩声,但是作为唯一观众的我们却在观众席,继续着我们的对话,“是因为即便我们成为了朋友,也不会有任何后闻。我们以后可能再也不会见面,应该说是99.99%的概率,不会再见面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就因为我们不是一个部门的吗?”我的声音高亢起来,蕴含着自己压抑住的感情,“我们以后还是会有机会来文艺部帮忙,而且只要留下联系方式以后以音乐为话题的话,你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吧?”
“不,绝对不会。”干脆而冷漠的回答。
“为什么啊?”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悠零君……她连自己的名字都没告诉我们,你觉得她会告诉我们自己的联系方式吗?或者说……连名字都不愿意透露,她从一开始,大概就没有想和我们再见面的打算吧。”
“呃……”在我耳边的话语让我不禁有种心脏被某种力量抓紧的感觉,“一般对陌生人有所警惕很正常吧?”
“在我们都说出自己名字的同时,她依旧缄口不言,这本身就不正常。”理解默默地说着,“这明显是刻意所为。”
“那么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名字呢?为什么不愿意和好不容易有着共同爱好的你做朋友?明明你只要继续……继续像那样下去,她肯定会……”
“像那样?是像哪样……你是指我最虚伪的一面吗?”她锋利的眼神似乎要将我刺穿。
“就是、就是在那时……”
语无伦次,我发现自己出乎意料的惊恐。背后直冒冷汗,脑袋里都是奇怪的想法,完全无法表达自己真正所表达的东西。我看向前方煌煌闪耀的舞台:或然在这一瞬间,我也忘记了“那样”是指“哪样”,那是理解谎言的一面、还是真实的一面,或者说都不是。我只是在自己的内心为“那样”作为定义,凭借自己自以为是的价值评判标准,擅自认定那是最适合理解的模样。
“那个学妹看上去就不是个认生的人,所以警惕这种理由完全可以排除。反正这样下去,这段关系也不会有任何意义,不是我不想和她继续保持……而是她自己根本没有那种打算。”
“为什么啊……你这样认为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还没察觉到吗?”
她用既鄙夷又有点寂寞的眼神注视着我。这样忘我地刨根问底,我大概真的是从不为他人考虑的笨蛋吧。
“那个学妹……是不是学妹我都不能确定——根本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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